┏-┓ ┏-┓ ┃ ┃ ┃ ┃ ╭︿︿╮ ┃ `~⺌~` ┃ ( 书香 ) ┃ ▂▂ ▂ ┃.o○╰﹀﹀╯ ┃≡ o≡┃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南有乔木不可修思】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书名:霹雳穿越之夷望 作者:临川一梦 文案: 不看霹雳剧集的江宛陵误打误撞穿越到了霹雳的世界,好死不死的穿越到了女帝长心的身上。 PS:话放在上面,方便各位看清楚。 拉郎,狗血,天雷,慎入。 内容标签: 霹雳 搜索关键字:主角:织语长心 ┃ 配角:不见荷;素还真;千叶传奇;明珠求瑕;霹雳众人 ┃ 其它:霹雳布袋戏;穿越时空;魂穿 ==================   ☆、一 无巧不成书   美好的暑假时光总是易逝。毕璇一边抽泣一边不停的抽纸,呼啦啦的声响扰得人做不了正事。   江宛陵放下手中的笔,扭头看了她一眼。满脸油光,双目炯炯有神的望着电脑屏幕。一张大脸几乎要埋进电脑里。   “呜呜……”一边哭泣,一边不忘念叨,“噢。我的本命啊,我的副本命啊,我的副副副本命啊……你们死得太惨了。呜呜……”   随即又是一声尖锐的擤鼻涕声。   江宛陵感到一阵无奈,实在不该把这个魔星给招惹过来。   “三个月的时间,我看你也该够了吧。”   “呜呜。小姨。不要赶我走。你知道,这是我唯一的人生乐趣。今生今世,我永远不会离开这个江湖。”   “你抱着电脑到卧室里看,行吗?我这边还有事做。你一时哭,一时笑,一时尖叫,一时捶桌。我怎么做事?”   毕璇一脸愧疚的看着自家的小姨,露出可怜的模样,“对不起啊。小姨,影响到你的工作了。”   “知道就好。到卧室里看吧。”江宛陵又捡起手边的笔,准备开始工作。   谁知,毕璇突然放下手中的鼠标。如幽灵一般,飘移到她面前,贼兮兮的说道,“小姨。你难道不奇怪我正在看什么吗?我告诉你,是非常非常好看的霹雳江湖啊。里面有痴男怨女,有快意江湖,有恩怨情仇,还有阴谋诡计啦。”   江宛陵似听非听,专注于手中的笔,并不答话。   毕璇转动着眼珠,想了想,又说道,“要不要看看。你看,你每天就是工作。其实,人生除了工作,还有别的啊。”   翻过一页纸,江宛陵皱了皱眉,这三个月内。每到快吃晚饭的时候,这个侄女就会反复不停的要拉她一起看霹雳。可想而知,这三个月内,她是受到怎样的摧残。   见到她放下手中的笔,毕璇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胜利手势。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了。哈哈。小姨也快要动摇了。   谁知,江宛陵只说了一句,“我还是去做晚饭吧。”   “小姨。”毕璇高声尖叫道。   江宛陵习以为常的往后退了一小步。这一招,她已经免疫了。   “你伤了我的心。我将我最珍视,最爱的霹雳和你分享。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三个月的时间里,我不分日夜,抛却出去找男人的念头,就是为了让你看看霹雳。有那么难吗?我诅咒你,被雷劈到霹雳的世界里,让一页书把你爆了。”这当然是一句极度怨念下的戏言。发泄完心中的怨气,毕璇心里舒坦多了。平时,谁惹到她,她总是会说。我要让一页书把你爆体。其实,倒不是真的有多么恨那个人。毕竟一页书只存在霹雳的世界里。   天色彻底暗沉了。毕璇突然感觉脖颈后背一阵凉飕飕的,身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偷偷看了一眼江宛陵,还好,没有生气的迹象。看来是对自己刚才那番话,免疫了。   江宛陵吸了一口气,“如果有穿越的机会,我会大方的让给你。”   “小姨。你没有发现气压有些低吗?”   “没什么。大概有暴雨吧。”   “完了,我有不好的感觉。”毕璇只觉得脑后阴风阵阵,慢慢将头转向阳台的方向。   霎时,电闪雷鸣。平地一声惊雷。吓得毕璇大叫一声,那道雷电不巧正朝自己劈来。一瞬间,她脑中一片空白。难道是?   不管如何。常理不能解释也罢,是奇幻现象也好。江宛陵在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被雷劈了。当时她只有一个想法,为什么劈我?你妹啊。老子是良民一个。      ☆、二 天生的反派   “女帝,女帝……”侍女手中捧着衣衫,站在一旁,轻声呼唤。   江宛陵以为自己被雷劈的使人辨不出男女了,要不怎么耳边一直响起,“女的,女的。”   还没有睁开眼,她便先开口道,“我是女的。”   “啊。女帝醒了。”侍女连忙恭敬的跪下身,将衣服高举至头顶。   江宛陵缓缓睁开眼,第一感觉是,不疼。还好,难道是已经处理好伤口了。心中略放下心来。才注意到周围的情况。   侍女们等了半刻,始终不见女帝召唤,不由大着胆子抬头。一看之下,竟吓了一跳。女帝一副痴呆的模样,仿佛失了魂一般。   沉默,是不暴露自己的唯一方式。江宛陵陷入了沉思。看着眼前的房间,不,应该称为一间大殿。格局布置,太古旧了。哪家医院会这么摆谱?但是,自己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班人,刚才称呼自己什么,女帝?   好吧。难道是穿越了。不要紧。莫非自己穿越成了武则天。也行。记得武则天称帝的时候,五六十了吧。白白就少了三十年的青春,找谁去赔。算了。毕竟可以做皇帝,也算是有得有失吧。心内叹了一口气,难道老天没有听到她的愿望吗?明明都说过,如果有穿越的机会给自己的小侄女嘛。怎么回事,老天,你到底有没有听人讲话啊。真是。   “服侍我穿衣服吧。”江宛陵表面镇定,其实心扑通的跳个不停,嘴角也跟着不停的抽搐。   站起身,很好。完全没有不适的感觉。但是,她发现了一个不对劲。为什么?这双手这么年轻,没有老年斑。摸了摸脸,没有褶子。这不对啊。江宛陵混乱了,她越发心慌了。看到梳妆台,立刻快步奔到镜子前,是年轻的容貌,头发乌黑。不对不对。   那这里是哪里?   “你们……我……这是什么地方?”江宛陵认真的看着这群侍女,倒是让这些侍女们一愣,不知所措。   其中一个仗着胆子回答道,“启禀女帝,这里是东武殿。是朱翼皇朝啊。”   谁说毕璇的计划失败。朱雀皇朝。对,就是这个名字。是霹雳。这让江宛陵怎么承受的住这样的打击,顿时自己把自己吓昏过去了。   众侍女惊慌失措。连忙四散奔走去请大夫。   昏过去,江宛陵只有一个念头,我命休矣。别让我再醒过来。   浑浑噩噩之间,江宛陵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已经脱离了那具身体。顿时彻底松了一口气。任自己的灵魂四散飞荡。   “小姨,小姨,是我的错。我不该说什么雷劈你的话啊。呜呜。”   是毕璇的声音。江宛陵心中一喜,顿时,朝着声音的方向飞去。   “毕璇,毕璇。是我,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啊?鬼啊。”毕璇大喊一声,就准备开溜。   “这样,就算是鬼吗?”江宛陵看了看自己的装扮,没问题,只是穿着一身白而已。   “还说不是鬼。小姨。我知错了,你别来缠我啊。我会烧很多很多的钱给你。还有车子房子,一定让你在下面过得舒舒服服。比你在阳间天天上班辛苦赚钱要好得多。求求你,求求你,别来缠我。”   “别念叨了。我不是鬼。我还以为你是鬼呢?”   “那你是?”   “我是……”江宛陵疑惑片刻后,给自己定义道,“这是灵魂出窍。你不是总看霹雳吗?武林高手都会这招。”   “不对。武林高手哪里会这招。这招明明是孙悟空的专利。你又忽悠我,小姨。”   “但是。就在刚才。我好像穿越到霹雳了。”   “你忽悠吧。继续。”   “东武殿,朱雀皇朝,女帝。刚才我醒的时候,听人就这么叫我。”   “什么?女帝?”   “怎样?”江宛陵很奇怪毕璇的语气。   谁知,毕璇顿时大哭起来。“小姨,我害了你啊。你怎么穿成长心那个女人,你会被素还真打成残废的。但是好过被一页书爆体。嘿嘿,没想到我随口说说的事都能成真啊。老天,你待我不薄啊。”   江宛陵沉默了,这难道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嘴角弯起一丝苦笑。   “只是,小姨你怎么穿成了反派。你哪里有做反派的气质。你这是妖道角的命,硬要充一档。迟早惨啊。”   “反派?没反派哪里有正派。”江宛陵随口一说,而后才想到反派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你还有心调侃。”   “不然怎么办?情况还能坏到什么地步?”江宛陵叹了一口气,“好在我现在脱离了那副躯体,看能不能想想办法离开。”   “东武殿?我知道了,现在你的剧情发展到什么地方了。你知道不见荷,干什么去了吗?”毕璇紧张的问道,现在开始,就是一步错满盘输。   “不见荷?我不知道。我一听是霹雳的世界,就昏了。”江宛陵苦笑道。   “惨了。小姨。说不定现在不见荷就在杀苏苓的路上。你赶紧回去阻止她。否则,后面就没办法挽回了。你不想坐轮椅一辈子吧。”毕璇急切喊道,“你放心,有我在,必定可以料敌先机。”   江宛陵苦笑,“我不打算回去。就这么飘荡也不是坏事。还好,爸妈早已不在。”   “小姨,这是天意啊。你放心吧。你管保能回去的。”毕璇听她这样说,心中伤痛难忍,为了使她鼓起勇气,惟有安慰。   “你这么希望我回去?”江宛陵摇头,“我不想去。”   “也不是这样说的。但是你这样的游魂,不附在人体上,迟早会,会灰飞烟灭的。”毕璇根据以往自己浏览聊斋之类的资料推测道,而后又肯定道,“你难道不想再次成为活生生的人嘛?”   “哼哼,那是人吗?那都是木偶。”江宛陵无奈,毕璇的想法和她相去太远,“你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家里现在什么情况?你怎么样了?”   “一切都还好。只是大家都沉浸在失去你的痛苦当中。”   江宛陵心中一痛,看来这回自己彻底变成鬼了。“你没事就好。我这个做长辈的虽然怕死,但总比两个都死要强。”   但是天意岂是凡人猜度得了呢?   唰唰几根银针下去,不醒也得醒啊。   魂魄归位后。江宛陵立刻睁开眼,还是那帮子宫女,还是那个房间,还是这个身份。真是见鬼了。   此刻,第一个想法冲入脑子。她立刻张口问道,“不见荷呢?”   “她为水飘蓬去找解药了。”   “那苏苓呢?”   “呃。女帝不是已安排好一切吗?大约明日,不见荷就能回来了。”   江宛陵立刻猛拍自己的额头,啪的一声,震的周围的侍女一惊。   “立刻带我去苏苓的住处,马上,快啊。”   “女帝,您还是先穿好衣服啊。”   “衣服。这是什么衣服。要褂子裤子,不要裙子。快点。快点,”   不管自己在这里呆多长时间,第一紧要的就是不能死,第二紧要的就是不能残废终生,生不如死。所以,等她找到苏苓后,必然会好好教育下不见荷。   一边穿衣服一边念叨,“我会武功吗?”   众侍女面面相觑之后,点了点头,“女帝武功高强,玉阳君就是被女帝一掌给拍死的。”   一掌就拍死人。   知道自己会武功,问题是怎么使用,招式不会,什么传说中的运气也不会。要不要人命啊。到时候别没有救成人,还搭上了自己的命。   东风怒雪见女帝一身打扮顿时愣了。   “你知道苏苓的住处?马上带我去。”江宛陵说道,这都是些什么人,不是这都是些什么木偶,也不是。算了。   “女帝何必亲自前往,不见荷为了她的义父,必然会将苏苓杀死。”东风怒雪不解其意的说道。   “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马上在前面带路,立刻赶到苏苓的住处。”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别准备了。这边就走吧。”江宛陵一阵心焦,再准备准备,就等着残废好了。   “那咱们化光而走吧。女帝。”东风怒雪提议道。   化你妹啊。自己现在连一招半式都不记得,还化光。   东风怒雪见她一脸阴晴不定,心中一时踌躇,怕惹得她不高兴。也不敢再提议。   想了一会,江宛陵还是决定跳跳试试看,轻功总不会有什么招式吧。连韦小宝都能会的,没道理自己不会啊。而且这具身体不是武艺高强吗?   试着气沉丹田,陡然一跳,果然跃起三丈高。行了。江宛陵心中一时喜悦,连忙对东风怒雪道,走吧。   一众人看着女帝的表现,愕然的有些风中凌乱,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死神之力。   轻功这种东西,就好像是骑自行车时候的惯性。   一路烟尘飞起,江宛陵这忽高忽低,搞得树枝乱颤的轻功,实在让跟在身后的众人吃了很多沙子和树叶。   哎,果然是跳得高看得远啊。耳旁是呼呼的风声,两旁的景物快速向后倒去,这种感觉,真是说不出的奇妙。   “女帝,女帝,越过前面那个丘陵就到了。”东风怒雪在她身后高声叫道。   “哦,知道了。”江宛陵看了看前面的山丘,郁郁葱葱,白云在山顶悠悠飘过。   真是风景优美啊。江宛陵在心中赞叹着,没有被污染的世界。天果然很蓝,树也是青青的,风中还夹杂着花的香味儿。   送走了长空,苏苓独自一人站在门外,看向长空离开的地方。他说让自己等他回来。想到此处,情思萌动,抽出腰间悬挂的竹萧,放在嘴下,一连串的音符在树林中回荡。   “很动听的音乐啊。”江宛陵赞叹的点了点头,所谓动听,便是不懂音律的人也会听得如痴如醉。   感到有人靠近。苏苓猛然收了竹萧,一双大眼疑惑的看着来人。   还好没有在打架。   其实她连不见荷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于是对着眼前一身新绿长裙的女子问道,“请问,不见荷来过了吗?”   苏苓一愣。不见荷?   看她的表情,应该是不认识,兼而,不见荷也没有来过。想到此处,江宛陵心头才一松。一旁的众人都已习惯了屈膝在女帝之下,所以也不敢多想。   “我们是来找她回去的。”江宛陵觉得总是让人这么看着挺怪异的,主动介绍来的目的。当然不能说,我们是来救你的,怕你被不见荷干掉。   由于时间紧张,江宛陵的思绪也很紧张。   众人正在这样莫名其妙对峙时,忽然感到一阵杀气,快速冲了过来。   便是连刚刚适应这具身躯的江宛陵也察觉到有人朝这边走来。 “女帝,不见荷来了。”东风怒雪在一旁提醒道。   江宛陵想了想,对苏苓道,“姑娘,我们是朱翼皇朝的人,有些事要和她单独谈。可否让你先回避一下。”   苏苓一愣,这群人实在是一群奇特的人,到人家的地盘上,居然叫人回避。但转身又见不见荷一脸沉默,杀气外露的模样。想了想,转身回到了屋里。   “不见荷。”江宛陵喊了一声,同时也腹诽了这名字,什么是姓,什么是名。   不见荷看到长心时,已经愣住了。今天的长心,与往日已经不同了。没有穿着那一身华贵的礼服,也没有高高的云鬓。通身的打扮,只是一个伶俐的小姑娘。   “长心。”不见荷是外冷内热的淑女,声音也是软糯粘腻。这声长心有多久没有再叫,她已记不起了。这些时日,仿佛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噩梦。   望着一脸悲戚的不见荷。江宛陵的心早就软了。对她道,“你不能杀苏苓。救水飘蓬可以想别的办法。”   不见荷一听水飘蓬三个字,未语泪先流。她当然不愿意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只是她只剩下这最后的希望。噬元貊衣已被借走。   “但是,女帝。义父他很痛苦。没有太长的时间可以等。”不见荷伤痛的说道。   “你放心。我会让众人带着重金去找寻名医。”说到此处,江宛陵扭头对身边的东风怒雪道,“现今武林,最有名的大夫是哪几位?”   东风怒雪以他有限的见识回答道,“回禀女帝,如今最有名的大夫。应该是死神的天敌,天不孤。”   又是一个怪名字。   “那你马上派人带上礼物,请大夫去东武殿。一定要把大夫请来。”江宛陵吩咐道。   东风怒雪现在已经被长心搞得完全分不清状况了。不是安排好的计划吗?女帝怎么突然改变。   不见荷见长心如此,心内一阵激动,涌出了更多眼泪。如果女帝肯出手,义父知道了必然会内心宽慰。   “多谢女帝。”不见荷俯身一拜。   事情到这里也算是处理的差不多了。江宛陵看了看四周,心中已有腹稿,走到小屋门边,开口道,“苏苓姑娘,不知在下可否进来与姑娘一谈。”   苏苓在屋内已听到二人的谈话。知道不见荷原来是为了杀她而来。心中不解,更是气愤。   推门而出,看着眼前的女子。原来你就是朱翼皇朝的女帝。   见苏苓面上罩了一层寒霜,江宛陵虽然觉得冤枉,但为了前途着想,仍是说道,“我看姑娘居住的地方实在僻静,如果出了什么事,也无人救援。不知除了姑娘一人在此居住外,是否还有同伴?”   不见荷听她如此说也是一愣。长心,何时你变回了那个善良的小妹了。   苏苓一看见不见荷,便将头扭向一旁。不见荷也知自己理亏,叹了一口气,退到一边。   “刚才是误会一场。现在误会已经解除。苏苓姑娘就不要同我们计较了。”说出这句话,实在是说江宛陵没有闯荡江湖的经验。难道相杀,就能用一句误会,冰释前嫌。   “多谢朱雀女帝的关心。”因内心的芥蒂,苏苓的语气冷若冰霜。   但是因先前听到人家吹奏的箫曲,心内好感已生。江宛陵也没有那么计较她话里的冰冷。仍是放低姿态的说道,“何必这么客气。直呼名姓就可以。大家都是女子,年纪也相仿。刚才不过是误会。”   苏苓仍是冷冷道,“寒舍简陋,无法待客。若是朱雀女帝无事,请离开吧。”   江宛陵有些尴尬的看了不见荷一眼。   “那真是打扰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可以保重自己。江湖是非多。”江宛陵说着,心内却叹气道,早知如此,我真应该多了解剧情啊。   曾经有一个机会,可以让我看完所有的剧情。我却不知道珍惜,如果上苍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将它看一万遍,横流倒背,滚瓜烂熟。   “请女帝离开。我不希望长空回来看见你们。”苏苓其实是好心。若是长空知道,不见荷是为了取自己的性命而来,肯定会相杀到底。还有大哥泰逢。   这件事发生的太过突然。她还在心内思量。眼前的朱雀女帝,是敌是友。   原来自己这么不受待见,江宛陵在心内腹诽道。   默默叹了一口气。谁又希望自己是被人讨厌的呢。江宛陵内心失落,面上却还掩饰的过去。   不管如何,总算阻止了不见荷杀苏苓。也算是功德一件,但愿未来自己的结局不会太坏啊。      ☆、三 庄周恋蝶   来回的奔波,确实感到疲倦。跟在身后的不见荷却是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前面的东武殿已近在眼前。   不见荷幽幽叹道,“女帝。义父病得很重。我希望,我希望女帝能去看看他。”   江宛陵一时疑惑。你的义父,为什么要我去看。转念一想,臣子生病,做皇帝确实应该表现下关心。于是点头表示同意。   不见荷见她点头,心内又是激动又是欢喜,眼泪不知不觉的落了下来。   “小妹。长心小妹。谢谢你。”说完,竟然是哭着跑开了。   想起来了。当时在苏苓的住处,不见荷就喊了自己一声小妹。难怪她要我去看水漂蓬。莫非,我也是水漂蓬的女儿。   换了身衣裳,江宛陵便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水飘蓬居住的房间。   不见荷已经等在里面,见她进来,擦了擦眼泪,对床上的水漂蓬说道,“义父。长心小妹来看你了。今天,小妹还派人去请天不孤来替义父治病。”   水漂蓬其实很痛苦。因为中了千叶传奇的独门暗招。现在时而清醒时而梦魇,意识被左右撕扯。但是听到不见荷说的话,心中顿觉莫大的安慰。   江宛陵走到床边。看着奄奄一息的水漂蓬,心内有的只是同情。整理了内心的心绪,她决定,就如同是到了敬老院一般。毫不避讳的坐在床边,轻声道,“父亲。你感觉怎么样?不要放弃。我已经让人去请天不孤了。无论如何,我都会救你。”   “女帝。长心。父亲没事,你来看我,我已经十分欣慰了。也许是你们的母亲想我了。就算是现在死了,也没关系。我不想让你们的母亲一个人在下面孤独。只是,以后要剩下你们姐妹俩相依为命了。父亲对不起你们,没有照顾好你们。”这是水漂蓬中招以后,头一次讲这么多话,他不知道像他这样的情况是否还有明日。   江宛陵完全可以感受到眼前这个矮小的老头,对自己和不见荷的满腔的父爱。心内是满满的感动。如果说让东风怒雪去找天不孤,是为了阻止不见荷的杀戮。那么此刻,她心内是真的涌现出救人的冲动。   “父亲。我看你累了。先休息一会。不要说这么多话。”江宛陵语调温柔,面上柔和。   在临出门的那一刻,江宛陵好像想到什么一般,回头对床上的水漂蓬道,“父亲,不要放弃,要坚持。”   水漂蓬艰难的点了点头,心中是无限的宽慰。即使现在就死,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两姐妹来到院子里,不见荷习惯站在一旁。江宛陵拉着她坐下。只是此刻,彼此心内都很沉重,一时相顾无言。   “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江宛陵安慰眼前的人说道。   “我只是担心,天不孤不会轻易出手。”   “大夫不是悬壶济世吗?何况我们重金礼遇,他没有不来的理由。”   “可是……哎……”不见荷好似万般心绪涌上心头,却是化为一声长叹。   “不如先请些其他的大夫来看看。天下这么大,总有办法可以治。”江宛陵说着,招来身边服侍的人道,“安排人去贴几张皇榜,重金悬赏名医。”   做到这一步,江宛陵也觉得,差不多了。世上虽然有名医,但是阎王让你三更走,你别想留到五更。   又劝慰了不见荷一番,才算是安抚住她的情绪。   回到住处,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静静的坐在房内,感觉脑袋里像浆糊一般,头上仿佛罩了一个锅盖。桌上的菜肴很丰富,若是没有今天下午去看水飘蓬的事情,定然是可以好好的吃一顿。   现在心情很差,自然也没有什么食欲,肚子里空荡荡的。倒在床上,一股涩然孤寂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想法很多,却理不出头绪。迷蒙之间,她想着,睡一觉就好了。大概就是做了一个恶梦而已,醒来就没事。抱着这种想法,江宛陵很快就沉沉入睡。   好不容易又见到了毕璇,江宛陵想,大概又是灵魂出窍了吧。   毕璇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家的小姨,要知道她这几日连着许愿,便是希望能再会这个被自己坑的命苦的亲人。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到今天,我算是明白了李煜的感受了。”江宛陵沉沉说道,“能在梦里见到你也好啊。”   “别吟这些酸词滥曲了。利用这有限的时间,还是跟你好好讲讲剧情吧。顺便你汇报下,今天的情况。”   “已经成功阻止了不见荷杀苏苓。”江宛陵叹了一口气,“我看水飘蓬很辛苦,可能撑不过去了。”   毕璇虽然是霹雳的忠实粉丝,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一线主角身上,对于这些小角色自然没有太多感受。   “你很感伤?”毕璇试探的问道。   “大概有一点吧。”江宛陵苦笑道。   “也许,你已开始进入角色了。”毕璇无奈的耸耸肩,“那是什么感觉呢?感同身受。哎。我曾经也想过如果能有机会生在霹雳的世界里,凭借我对剧情的了解,一定会成就一番大事业,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有几个肝胆相照的知己。可惜,看你的模样,我……”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在毕璇看来,穿越到霹雳,就应该热血江湖。痛过哭过才是江湖儿女。依江宛陵的表情看,她实在不够格称为江湖人士。   “不过,我让人去请了天不孤。”江宛陵硬是挤出一丝笑意,面对毕璇,她生出些许挫折,心中的怨气只是被强行压抑。试问,有谁甘愿去承担别人的命运。一切,本来不该如此,偏偏又这样发生。   “嗯?你居然还知道天不孤。小姨,你动作很快哦。”毕璇吃惊的说道。   “身边的人说的什么死神天敌。应该医术了得吧。”江宛陵叹道,“也让人张贴了皇榜寻医。已经尽力了。如果还是救不活,我也没有办法。”这是一句道尽了无奈,身为现代人的灵魂,面对未知的江湖血路的迷惘。   “嗯。但是你应该了解接下来的事情。时间有限。让我给你讲讲吧。”毕璇不希望这有限的时间浪费在对一个小角色是否救得活的问题的讨论上。尽管她心中知道,水飘蓬可能多半会死掉。   毕璇讲的很认真,对于时而快进剧情的人,在此刻,她心里有些悔意。生怕一个漏掉,就会让江宛陵陷入万劫不复。   而江宛陵却是听得很认真,强迫自己记住那些奇怪的名字,复杂的谋略,怪异的人情。因为,这些关系到自己的性命。而生存下去,必然是她面对的第一个也是惟一的挑战。   东方渐渐吐白。明珠求瑕站在长心的门外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想了很多,包括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至今依然清晰,层层的帷幔散开两边,她转身的刹那。让自己终身难忘的一张脸啊。彻底的沉沦,拜服在她脚下。   一夜辗转不安。清早不见荷也来到长心的居所。经过昨日的事情,她认为小妹已经变回了原来。心中生出了亲近的渴望。却意外的遇到了明珠。两个人对视片刻,不见荷说道,“还是我先进去吧。”   明珠点了点头。无论多么爱慕,毕竟是女子的闺房,虽说江湖儿女豪情,不计较。但他仍是恪守君子之礼。   不见荷站在门外道,“女帝,女帝。”   却是无人应声。不见荷想,莫非是昨日累倒了。推门而入,朝床边走去。   长心睡得很沉,面色安然,呼吸绵长。   以前在缘荷来境时,因为白日里自己眼不能视,行动多靠双耳的听觉。长心顽皮,夜里睡觉时总是不老实。早上自己总是赶到她的房间照看,生怕她的心病犯了。   如今听到她呼吸平和,心中大安。只是想到以前平静的日子,心内顿时怅惘。   “长心,长心,天都亮了。”不见荷柔声唤道。   江宛陵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一个激灵,睁开眼却是看见一脸关切的不见荷。眼神不自觉瞟向她的双臂,幸好昨日阻止了一切,否则你就要自断一臂了。   “你醒了,长心。”不见荷温和的说道,“是不是很累?我在外面敲门,你都没听见。还是和以前一样。”   说到此处,不见荷一滞,随即又道,“我来替你梳洗吧。”   江宛陵知道她转变了话题,也不说什么,点了点头。   “怎么穿的这么——隆重。”江宛陵一时有些不适应,想了想,大概是要上朝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间。   明珠好比一个发光体,想让人不注意都很困难。   江宛陵看着他的打扮,又注意到这个人看自己的眼神,还有身后的那把剑。莫非,这就是会和自己发生那种关系的明珠求瑕。   如果眼神可以凌迟一个人,那么此刻,明珠已经被凌迟了三千刀。尤其是她不善的眼神朝他腰下的部位猛射几道利光。   大家若都是木头便好。但现在都是活生生的人。心内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还是自己先勾引了人家明珠求瑕。   许多心思在心头转过。   明珠见她神情变幻,心内顿时怅然。   “我听说你昨天出去,心内有些担心,所以来看看。”明珠先开口说道,看看,明珠已变得不再是那个孤傲的无缺公子了。   “一切都还比较顺利。”江宛陵叹了一口气,“走吧。”   很快到了大殿。   这都是些什么装扮。江宛陵有些不满,怎么只有自己穿的这么正式,其他人似乎都很休闲的模样。   文武百官呢?没有。   好在大家很自觉的分立两旁站着。只是完全辨不出谁是丞相谁是尚书。这是什么王朝?   “东风怒雪回来了吗?”江宛陵问道,鉴于她目前只熟悉这么一个人,而且又身兼重责,去请回天不孤。   众人摇了摇头,“女帝。天不孤又号医邪。请他救人,必然要付出相当的代价和回报。”   “可以。看他出什么条件。我们尽力去办。”江宛陵掷地有声。   不见荷内心感激,小妹她真的变回了原来那个善良的人。   明珠求瑕站在一旁说道,“让我一会天不孤吧。”   江宛陵忽然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而后才道,“一路小心。不必非要动武。对于他提的条件,决定权全权委托与你。”   明珠求瑕一怔,这是相信吗?   就在昨夜里。听完一连串□□迭起,死了无数脑细胞的剧情后。江宛陵只有一个想法。卷铺盖走人。   但是不见荷与自己的关系太深,还有义父水漂蓬,若是放任不管。今后必然会有所牵连。于是她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治好水漂蓬。带着两人退隐。   这个想法,让毕璇不耻。我以为你知道剧情后,会有一番扬名立万,拯救天下的抱负。   不,我没有。拯救天下,自然有素还真这帮人。   那你最起码要争取做一个超先天人,成为正道的支柱啊。   我还年轻,很惜命的。所谓支柱,不过是打手而已。我虽然智商有限,但也知道这些事,碰不得。   好。这些你都不做。那你总不至于去退隐啊。你可以做一个神棍,隐藏在幕后,成为天下名士。   那就更不可能。我现在脑袋还没有坏,绝不会招惹这些麻烦事。你说的那些人个个武功超先天,智谋深如海。我不想做人家的垫脚石和养分。   毕璇无奈了。   江宛陵有数了。   虽然朱雀皇朝更像是个帮派,但好歹有一个书库,专门收集各式各样的武功秘籍。   江宛陵想法很简单。太难的看不懂,学的时间也长。最好是有图的,照着架势比划就行了。所谓心法。真的是,打开心法秘诀,她都怀疑自己是文盲了,一半的字认识,一半的字只认识偏旁。   还好是穿越到苦境中原,你嘛这要是到了什么集境,那岂不是惨了。   找了半天,终于在最偏僻最下层的柜子里,翻出一本拳谱。仔细看了看破旧的封面,咏春拳。难道叶问也穿过来了。丢开这个想法,江宛陵决定就是它了。翻开书,太好了,有图。   特地找了一处偏僻的所在,关好院门。江宛陵开始练习咏春。但是又遇到一个难关,这身装扮,像唱戏似的。怎么打拳。于是,脱字诀一个。   也不指望自己成为什么高手了。只要在乡间行走时,可以自保就行了。   融合死神之力的躯体,在沾染到武息时仿佛能无师自通一般,一套拳练下来,感觉还很顺手。   江宛陵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为了保命,再多练一会儿吧。直到夕阳西坠,才收手。   将衣服套好,把拳谱收在怀里。才打开院门。竟是看见不见荷带泪的脸。心中惊疑,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是,是义父,他好像快不行了。”不见荷哭泣着倒在自己身上。   江宛陵一愣,“不可能。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吗?明珠求瑕呢?怎么还没有回?”   “义父他等不到了。”不见荷哭泣着,热泪滚滚。   江宛陵着急的拉起她一起冲到水漂蓬的房间,口中大呼,“义父,义父,义父。”   水飘蓬到底是没能坚持到天不孤的到来。   不见荷的哭声一声一声传来,震荡着自己的心神。她原以为自己不会有多难过,可心里好似难受的透不过气。   其实心内有个声音嘲笑着自己,水漂蓬死了,你不是又少了一个麻烦吗?可以更安心的去退隐了。   所有的话语在面对不见荷的泪眼时,全化为无力的虚无。   感觉无法再压抑自己的情绪,江宛陵选择退出了房间。一个人独自走在路上,整理着心绪。      ☆、四 一起走吧   江宛陵当然知道现在武林面对最大的威胁是什么。她自忖也没有能力去解决这件事。   有人来禀告,叶小钗来看不见荷了。   江宛陵点点头,来看看也好。毕竟自己言辞拙劣,劝人的功夫太差。水漂蓬的死,全是源于长心与千叶传奇的计划。往事不可追,来者犹可谏。   两人一同来看江宛陵。   相互致意后。不见荷发现小妹不似当初对待叶小钗的态度,让她有些讶异。毕竟,之前,长心的态度非常明显。谁要敢跟她抢叶小钗,就剁了谁。连自己也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出对叶小钗的亲密举止。   江宛陵看了看叶小钗,论长相,实属平平。那条刀疤,够个性。至于气质,暂时看不出什么。加上叶小钗不能说话,所以一刻功夫后,江宛陵完全忽略了还有这个人。   “长心,我准备带着义父到缘荷来境,与义母安葬在一起。”不见荷哀伤的说道。   叶小钗看着她,眼中流露出伤感和怜惜。说起来,这一家本来隐居的挺好,若不是因为机缘巧合下救了自己,也不会踏入江湖。对于这一点,他心中感到愧疚。   他准备陪同不见荷一起安葬水飘蓬。   江宛陵当然表示同意,她实在没办法心安理得的看着不见荷悲戚的面容。   还有叶小钗。她想起自己居然会为了他,无智商无理智的把自己往火坑推,就想呕血。   等不见荷离开。江宛陵立刻开始部署自己退隐的计划。   首先,就是遣散部众。老实讲,当她知道长心才十六岁的时候,真的是非常震惊。再一看东武殿的架势,才知道,什么叫做乌合之众。所有的人全都是因为罗睺戒玺的魔力,才会听命与自己。完全没有创意。居然还能为祸一方。   其次,就是给自己和不见荷找个住的地方。但是这想法还没有和她沟通,也不知她会不会同意退隐。以自己从毕璇那里了解到的剧情,不见荷为了长心连杀手都干。看来姐妹俩的感情很铁。应该比较好说服。   反正现在台面上,自己这一支就是支线加拖戏的。还不如趁早完结好一点。天下大乱,总会有人出来收拾。   明珠求瑕站在殿外,心内忐忑。当他看到长心失落的面孔时,感觉自己真是无用,竟然没有为她及时请来天不孤。   江宛陵跨出门看到站在一旁的明珠求瑕。忽然想起,这个人怎么打发。   “对不起。这件事我没有办好。”明珠诚恳说道。   “没事。”江宛陵本来还想说些别的话来安慰眼前人,想了想,却道,“你如果现在没事的话,陪我一起走走吧。”   说散伙话时,还是要制造下气氛。这样双方才能在愉悦中相谈甚欢,才能事半功倍。   长心走在前面,明珠与她落下半步的距离。   “你有什么打算?”江宛陵先开口问道。   “留在东武殿。”   “如果没有东武殿。你有什么打算?”   明珠听她这样说,顿时眯起眼看着她,确信她的态度后,才道,“你打算让我做什么?”   江宛陵摸了摸自己的脸,莫非这真是绝世容颜。比不见荷,苏苓还要美?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知道东武殿已经远不如之前的朱雀殿的实力了。义父去世后,让我想了很多。得到天下又怎么样呢?人,终究还是沉埋黄土。所以,我打算退隐。希望,你暂时替我保密。”   江宛陵慢慢说着,所谓真真假假,她自己也搞不清这段话里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你看,我打算退隐。而你是行走江湖的剑客。还有,你知道吗?万古长空已经被天不孤救活。人生在世,知己难求。”说到这里,江宛陵停顿了片刻,观察着他的表情。   好嘛。果然都够深沉的,面似沉水,辨不清心中所想。   明珠沉默不言。他的心虽然沦陷在眼前这个女人的容颜里,但是智商还是有的。先是去救苏苓,而后又去找天不孤医治水飘蓬,现在居然要退隐。眼前这个人,到底还是以前那个人吗?   可是看着这张脸,熟悉的面孔,语气,神态全然未变。莫非真如她自己所说。   “你要退隐,我陪你。”这就是明珠的答复,简单明了,不拖泥不带水。   早知道你会这样说。   “可是我心中还有一件心事未了。”江宛陵无奈叹道,“沉剑古院的三院主雨潇潇的父母曾经救过我的亲生父母,可惜我一直无缘寻得,没有能报答恩情。于心中甚是愧疚。”   “你打算怎样做?”明珠问道。   “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她。无论如何代我偿还这段恩情。”江宛陵心内叹道,这真是死了多少脑细胞,就为了替你安排圆满的姻缘。也避免日后各种相杀,各种麻烦。   “好。”明珠答道。只要是她开口,他又怎么会拒绝。   俗话说日久生情。雨潇潇看你的了。   但是千算万算。江宛陵漏掉了一个重要的人,千叶传奇。拿别人开涮也就算了,居然敢对他出尔反尔。   太阳之子,岂是好相与的。   “长空呢?”千叶传奇问道。   “去忠义寨还未回。”大祭司答道,“太阳之子可是有事找他。我立刻派人传他回来。”   “不必了。”千叶淡淡说着,打算亲自去看个究竟。   重生后的长空,终于将心头的恋情放下。准备去珍惜眼前的一切。路上,他走的很快,期望能见到好友苏苓。   来到屋前,一切还是原来模样。心中安定,开口道,“苏苓。”   屋内的苏苓听到他的声音,心中一喜,连忙跨出房门,“长空,你回来了。”   “嗯。”   “大哥和萨安传来口信,明日就会来看我。若是大哥知道你的近况,必定十分开心。”苏苓高兴的将这个消息与他分享。   “嗯。我现在只剩下你们了。请你们一定要珍重自己,”长空郑重的说道,“我不想连你们都失去。”   苏苓扑哧一笑,“长空。能够再度相逢便是好兆头。为何讲这样的话。今天是特别高兴的日子。我做了很多菜。快进屋吧。”   对于长空来说,眼前这座房子。在此刻,才能定义为家吧。   两人进屋后,站立在暗处的千叶传奇露出了面容。可他不高兴,觉得今天实在是一个耻辱的日子。织语长心,你敢出尔反尔,便知道反叛我的代价。   负气离开后,千叶传奇一边走一边思考着两件事。一是如何让长心付出代价。二是怎样才能使万古长空摒弃无谓的感情,专心做自己手中的一把剑。   江宛陵单纯的想着,只要自己不去惹这些大人物。自然也没有人愿意浪费精神在她身上。   找人做好的木头桩已放在房内,练习过后。才知道,自己离融会贯通还有距离啊。但是好歹自己是什么九九命格,拥有死神之力。不求放一个招就能天崩地裂。以一对三总可以做到吧。   叹了口气,果然是欲速则不达。慢慢来吧。江宛陵在心中安慰自己。   打开库房,若说金光闪闪一点也不夸张。深吸了一口气,江宛陵心里想着,散伙费是够了。但是自己也不能不考虑以后的日子,准备点钱有备无患吧。   只拿一百两。提了提,勉强没问题。不多也不少。携带还挺方便的。   至于银票,没见着。为什么没有银票,大概是苦境没有官方机构。大家都是杀过来杀过去。就算钱庄联合发行银票,估计也没人敢兑换。谁知道第二天,这钱庄还存不存在。比如说自己这个王朝,纯粹就是个草台班子。正经坏事一件都没干过。打个学海还把自己打残了。想到此,江宛陵呆坐在床沿。看着这间房里的摆设。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心中还是有一丝不舍。   难道这便是习惯的可怕。虽说从毕璇那里了解了剧情,关于如何自保。还是有信心可以做到。只是,难免心中还是孤独寂寥。什么江湖传说,恩怨情仇,对于一直处在现实社会的自己来说,这些通常都是书里的世界。谁会把打打杀杀当饭吃,来到这里后,她才深刻的意识到,自己要改变,要适应。不过,这也许是条漫长的路哦。   第二天一清早。明珠求瑕来向自己辞行。其实,经过昨夜的深思。江宛陵觉得自己编的这个借口有点拙劣。不过看着明珠真诚渴望的眼神,她心内颤抖道,还好,他相信了。   秉承着一贯做人的宗旨。几番犹豫下,江宛陵已经完全杜绝了想要拉上眼前这位一起退隐的想法。毕竟人家是高调的血榜杀手。不想哪天不明不白的被干掉了。   “我希望,雨潇潇提的要求。你能尽力满足。我只有这一个愿望。你能做到吗?”   “可以。”明珠毫不犹豫道,“你什么时候退隐。我如何与你联络。”   “暂时没有想好去什么地方。我会主动找你。”   明珠一愣,主动找他。会吗?难道不是想将自己推开吗?   “你不相信我?”看着那人略带隐忍的怀疑眼神,江宛陵犹自镇定的说道,“我用我的人格担保。你知道,我的个性。”   明珠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长出了一口气,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江宛陵摇了摇头,转身而走。   东风怒雪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堵住了自己的去路。江宛陵一愣,这家伙居然出现了。好几天不见,还以为被天不孤留下当实验对象了。   “女帝。属下打探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   “素还真即将现世。”   不会吧,这么秘密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江宛陵抽了抽嘴角,“你怎么知道的?”   “属下的消息来源可靠。素还真是正道领袖,如果他出现,必然会更加分散东武殿的实力。女帝不可不防啊?”   防什么防?等你知道这个人可能发个招打得你终身残废。你还防吗?恐怕已经对他有社交恐惧症了。   看着东风怒雪殷殷期盼的目光,江宛陵无奈应道,“这件事情,我要好好思考。素还真智谋奇出,必须周全才能有所作为。尔等先按兵不动,等我的指示再行事。”   “是。属下这就下去准备。随时恭候女帝的指示。”   真是一波才平,一波又起。看着跟随在东风怒雪身后的众人,全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江宛陵有种想要撞墙的冲动。这和自己的预期大大不一样。   原来,作为一个反派,不被打残之前,想要退隐也是很难的事情。   垂头丧气的回到房内,屏退了侍女后。江宛陵看着木桩,“我不把你打得变猪头,你就不知道拳头有多大。”   木桩是没有变猪头,但是自己的手却是变成了猪蹄。   侍女们小心翼翼的替女帝的双手擦药,犹是心疼的说道,“女帝请爱惜自己的身体。东武殿还需要女帝,带领我们走向高峰。”   江宛陵抖了抖。   众侍女退出房后,心内仍是不安。女帝如此刻苦练功,莫非是心内有火气要发泄,又或者是有其他的想法。不行,为了东武殿的未来,一定要让女帝开怀才行。      ☆、五 所谓男宠   对于女帝的自残行为,东武殿众人表示高度重视。一致决定从衣食住行等各方面进行改善,要保证女帝笑逐颜开,心情舒畅。   江宛陵照例的一早就被折腾着到了东武殿的大殿听众位武林高手的宏论。不是要消灭这个帮派,就是要收复那个组织。头昏脑胀之际,忽见一队风情万种,长相各异,气质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男人们出现在大殿里。   “女帝。臣等听说,女帝最近一直心情不佳。为了让女帝笑颜重见天日。吾等擅自做主,为女帝从民间选了二十名容貌出众,性情温婉,气质高雅的男子充入东武殿,作为女帝闲暇时的陪伴。”   江宛陵睁大眼,愣了愣。方才东风怒雪的话在她耳边一直回荡回荡,最终混为一声惊雷,劈开她的头顶。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男宠,面首。   江宛陵从纷乱惊恐中收回理智。东风怒雪,你是故意的吧。明珠求瑕前脚才走,你后脚就选美。   “请女帝笑纳。”众人陈恳的说着,纷纷跪下。   你嘛,平时不见你们这班人对于出什么计策能别出心裁。搞这些事情倒是天才。   我刚想拆伙,你们现在送这么多男人进宫。也不知银库的钱够不够分。难怪人民群众讨厌我。你们整这些事,能不让人天怒人怨吗?比才华,我胜不过武则天。比荒唐,我赢不了正德。   “女帝,女帝。”   几声呼唤,打断了自己的思路。深吸了一口气,江宛陵微微一笑,和蔼可亲道,“众人多虑了。我很好。哎,只是有些思念荷姐而已。才不小心,伤了双手。众人莫要误会,忧心。”   众人一听,心更沉了。原来,女帝喜欢的不是叶小钗,而是不见荷?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虐恋情深。以前只听说男子间好龙阳。却不知女子间也可以如此。女帝果然非常人也。   这都是些什么眼神?   “不过众位如此费心。我怎么能拂了大家的好意。先安排这些公子住下吧。”为了能平和的退隐,我忍了你们这帮人。   不是吧?女帝的胃口好大。不仅爱女人,连男人也爱。   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有些跃跃欲试的架势。有几名还当场搔首弄姿,故作愁苦状。   江宛陵看得大倒胃口,看来今天的中饭又可以节约了。   好不容总算摆脱了这群莫名其妙的人,江宛陵感觉自己心头无名之火熊熊燃烧。忍了又忍。只有一个想法,赶紧走。一刻也不能在这个鬼地方呆了。   但是,如果自己突然玩失踪。必然会传的沸沸扬扬。在这个武林里出名,实在不是一件好事。她本来计划,等不见荷回来后,与她参详下解散的说辞。最后是大家拿钱走人,不要生什么是非,让东武殿和长心女帝默默的消失在武林就好了。   哪知不见荷去了几日,却不见回转。   难道是天要亡我吗?一阵无力感袭上心头。   下午一般无事,江宛陵悠闲的在东武殿东走西逛,消耗体力。早上才安排住进来的男人们,看见女帝走了进来,各各都表现出非常好奇的样子。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她。   原来误闯了后宫。惨。江宛陵踏出的脚步立刻收回,慢慢往后退,一退再退。   “拜见女帝。”众男人们高声道。   “呵呵。”江宛陵连忙举起手,朝大家挥手致意,“都辛苦了啊,辛苦了。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直管和东风怒雪说。我还有事,就不奉陪各位了。再见,再见。”   用落荒而逃来形容,真是一点都不为过。一路狂奔到自己的院子,对侍女道,“马上把院门关上。快。”   众人不明其意,听从吩咐锁好了院门。   一手抚在起起伏伏的胸口,一手撑住墙面,江宛陵大口的喘着气,“怎么忘了自己会轻功?哎。”   晚膳时分,东风怒雪借口有要事商谈,硬是带了两个他自认为貌若春花的男人来到江宛陵的院子。   两人很不客气的一左一右,坐在江宛陵身旁,“坐这么近,我不好吃饭啊?”   “我们来喂你呀。”其中一个说道,连忙用汤匙舀了一大勺米饭,就要朝自己的嘴里送。   “还是让我来吧。你那个勺子太大了,女帝的嘴这么小,怎么吞得下吗?”   “咦。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在女帝面前不懂分寸咯。”   “我不过是为女帝着想。你的想法,我管不着。来,女帝,吃我的。”   “你,哼。别以为你出身青楼就知道卖弄风骚。”   “你。哈。我知道你是嫉妒我。嫉妒我长的比你美。”   “你美?哈哈。真是好笑,用镜子照照自己那副尊容。”   “我美。我自己知道。要不然东风大人怎么将我送进来。”   “你不要脸。”   “你才不要脸。”   …………   两个人吵得很投入,很忘我。以致于将战场转移到院子里,对吵起来了。大有,一争吵架王封号的意思。   江宛陵从呆若木鸡的状态恢复正常后,反而能从容不迫的将面前的饭菜吃得津津有味。   东风怒雪垂下头,耷拉着头,一言不发。   这样的夜晚,也算是别样的风情了。   两个人吵架的精神可歌可泣,从黑夜转战到白天,骂人的词语,由下里巴人到阳春白雪。最后竟然纷纷吟咏起唐诗宋词的经典片段。   这只是文斗。大约二人觉得动动嘴巴,无法解放自己的心声。于是一致约定,才艺比试。   整个夜晚。院子里回荡着各式各样乐器的声音,什么叫鬼哭狼嚎,什么叫惊悚战栗,这种声音是最好的诠释。   已经达到了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境界。   江宛陵居然睡得安稳,还任由这帮人胡闹。   早上,无论侍女怎么哄。江宛陵犹如死猪一样,双手紧紧拽着床头的帷帐,不撒手。   众人在大殿等候了半天。也不见女帝,不由心焦。   东风怒雪却是最沉默最老实的站在原地的人,面上如万年不化的冰山表情。   “女帝为何还不出现,莫非是生病了?”众人猜测道。   “哎呀,女帝生病了。我们得去看看女帝。”有人提议。   不能再保持沉默了,东风怒雪露出春风般的笑容,“各位,稍安勿躁。昨夜,女帝召了二位公子一起用膳。大概是操劳了。”   哦——   众人倒吸一口气。怀着满腹的八卦,纷纷作鸟兽散。   女帝,对不起了。为了让你多睡一会,我只有出此下策了。东风怒雪心内沉痛道。   “女帝。不见荷和叶小钗回来了。”   江宛陵一听立刻睁开眼,太好了,终于回来了。   换了一件家常衣衫,江宛陵急急忙忙去找不见荷。   “你们回来了,太好了。”   “嗯。小妹。已经将义父安葬好了。你这几日怎么样?”   “很好。没事。你们呢?没有遇到什么事情吧?”   “没有。一切都还顺利。”   “那就好。我有事和你商量。”   “嗯。是什么事情?”   江宛陵看了看叶小钗,想了想说道,“如今局势不稳。我想带你一起退隐。所以要问问你的意思。”   不见荷一愣,长心居然愿意放弃权势退隐。她感到震惊和不解。叶小钗却是非常高兴,在一旁不停的点头。   “叶小钗,这件事还没有施行,请你一定要保密。”江宛陵对他说道。   叶小钗点了点头。   “可是……”不见荷心中有事,却说不出口,只余叹息。   江宛陵知道她心中放不下叶小钗,却并不着急,反而安慰道,“你心中想的事,我完全明白。”   “长心,你放心。我愿意同你一起退隐。”   也许这才是咱们两人最好的结局,不是吗?叶小钗。你是爱落红尘心已死。我将你不需要的感情牵系在你身上,是否太自私了呢?如果退隐,你将不会因为我而陷入进退两难的局势里吧。还好,现在长心又变回了那个善良的小妹。再也不会与正道为敌了。   叶小钗非常欣慰的看着长心。他虽然是厚道的人,但是经历过无数的江湖风波。江湖的险恶,他体会的比任何人都深。非常明白,退隐才是这姐妹俩最好的选择。   还有,不见荷对自己的救命之恩。他不想看见她陷入到危境。有时,他非常担忧长心做出的事会与自己秉持的正义相违背,让自己陷入两难。   离开不见荷的房间。江宛陵放松了心情,想到马上要退隐的岁月,心中罗列出多条计划。一定要找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住,离城镇不能太远,免得采买不方便。然后就是将咏春拳继续练下去。   而不见荷却是忧思满怀,神情惆怅。呆坐在锦凳上,默默不语。   叶小钗说不出话,但仍是感觉到此刻的她心内情绪起伏。   “叶小钗,陪我出去走走好吗?”不见荷抬起头,眼中含着泪水。   叶小钗点了点头。   “多谢你,叶小钗。”不见荷在心内道,你果真是温柔的人。   两个人在一片青草葱茏,芬芳灿烂的春光中,披着金色的阳光漫步而行。   一路无话。不见荷时不时侧头看着身边的人。满眼所望皆是□□,心头却如深秋一般萧瑟。这种欲说还休的情思,让她怎么宣诸于口。你明白我的心思吗?叶小钗。也许你明白。但你一定知道,这样不说才是最好,是吗?   哎。我为何沉湎与对你的感情里无法自拔。难道是,当初因为你答应义母会对我负责吗?呵。你可知,我一直将这一幕记在心中。我期待着那不可能实现的诺言。明知是无望的感情,我为何不能放下。不能与你相忘于江湖。   眼泪滴落在风中,融进春日的土壤里,待得那一日开出最美丽的杜鹃花。   借问江潮与海水,何似君情与妾心?   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   我只恨,为何我不曾在萧竹盈之前遇见你。但是,我这样的性格,即使能在她之前遇上你,是否还是不变的结果呢。   叶小钗感受着她的悲伤,同时也感受着春天里的生机。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落下了一步。   这一步便是天涯,在你我之间啊。      ☆、六 不退隐不行吗   收拾好包袱,看了一眼这住了快一个月的屋子。江宛陵挥掉心头的抑郁,努力撑起一个笑脸。   来到东武殿的大殿里,江宛陵看着众人。这些人,自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数跟他们打的交道最多。想起这段时间的相处,心头忽然有些不舍。可是,她这个人真不适合做老大。   让人将银库里的藏银统统抬了出来。   众人不解的看着她。   “众位与我一起相处已有一段时日。这段日子里,大家互相扶持,才能从朱雀殿一直支撑到东武殿。我虽不才,但也愿效法先贤。如今武林大势瞬息万变。东武殿已失去问鼎高峰的实力。所以,我希望有志气的同志,继续自己的事业,寻找新的良主。想要归隐的,可以拿些钱财,回去过日子。众人如何选择,织语长心都会尊重。”   众人不解。没有一人上前拿银子,全部望着她。   “我们不走。女帝,你也不可放弃啊。我们东武殿兵强马壮,实力雄厚,问鼎中原,指日可待。女帝,你是武林共主,不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难道自己真的有他们口中所说的实力?   江宛陵看向站得离她最近的东风怒雪道,“你什么想法?”   “我不走。我们誓死追随女帝。”   “誓死追随女帝,誓死追随女帝,誓死追随女帝。”   这么热血的画面,真得很感动。问题是,玩命的事,在自己的常识里,是不能干的。   “大家冷静一点。我的义父前些时日去世,我非常难过,也想了很多。众人也是有父母,有兄弟姊妹,有知己爱人的。可以体谅我的心情吗?我只想守着义父义母的坟茔,尽我的孝道而已。难道你要让你们的女帝做一个不忠不孝的人?”   打悲情牌。但愿管用。不是说这些人都是受罗睺戒玺的控制,对长心言听计从吗?   沉默,大殿陷入了沉默。又是东风怒雪,他率先拿了象征性的一锭银子,身姿潇洒的一个转身离开了大殿。   既然前面有榜样,后面的人就可以有样学样了。   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坐在宝座上的江宛陵生出错觉,也许她真的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不见荷缓步走进大殿,已是人去楼空,见长心独坐在宝座上,心内叹了一口气。有些东西,即使得来的容易,放弃时也不会不舍。   “长心。”不见荷温柔的唤道。   江宛陵收回思绪,淡淡一笑,“那些侍从们呢?”   “已经都遣散了。”不见荷回道。   “那就好。我们也走吧。”   “嗯。”   两人离开大殿,回到江宛陵的院子,昨日之前,还是井然有序,侍从们来来往往,人人有礼。今日,已是这般凄凉的感觉了。   背起包袱。江宛陵已经换了一套便服。上身一件齐腰的长衫,外套一件粉色马甲。下身一件深蓝色的棉布裤子。取下头上的凤簪,三千青丝散落。   “我来帮你梳发吧。”不见荷说着便拿起梳子。   “不用了。荷姐。我的心疾也好了,以后我自己照顾自己。以前因为我,拖累你了。对不起。”说着,江宛陵熟练的将长发打成了一条辫子放在脑后。   “荷姐,你看这样行吗?”江宛陵在她面前转了个身,脸上漾起真情实意的笑意。   不见荷点了点头,长心,你是真的长大了吗?我本该欢喜,为何内心却有一丝忧愁。   再回头看一眼吧,等关上这扇门。你便不是朱雀皇朝的女帝了,只是一名籍籍无名的平头百姓。前尘往事,如烟散去。   振翅高飞的凤簪孤寂的躺在梳妆台上,专属女帝的华贵宫袍,完好的躺在人去楼空的绣床上。   “荷姐,我们往哪里去呢?”   “回缘荷来境吗?义父义母的坟茔都在哪里。住在哪里方便照看。”   “你知道吗?我心中有一丝担忧。虽然能平和的遣散众人,可是我不知是否真的能平静退隐。所以,我想重新找一处地方。你放心,每年我们都会回去看望义父义母。”   “嗯。可是一时之间,我也想不起去什么地方?”   “你喜欢什么样的环境?时节?大漠黄沙,还是江南水乡。或者是山清水秀,小桥流水。”   “我不挑的。只要是安静的所在就好。”   “哈。荷姐。我差点就准备选在海边。可是你知道吗?我怕海啸,所以,呵呵,还是找一处小桥流水的所在吧。那就往南而行吧。”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说。不见荷是不善言辞的人,却也因为长心的善谈,而开心的附和。这种安心的感觉些许安慰了自己伤痛的内心。无论在哪里退隐,对她而言其实都是一样。   “两位,谈的很投入嘛?”千叶传奇接到情报,长心居然遣散朱雀皇朝。莫非这个女人疯了。难怪告诉她,素还真要出来,也不见她有所动作。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但是陡然见她的打扮,千叶还是愣住了,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穿着打扮的好似婢女的人就是朱雀女帝。   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有漩涡眉,黑头发,饼脸。难道是传说中的千叶传奇。他来干什么?   江宛陵一愣,陡然才想起一件事,完了。这便是货真价实的秋后算账啊。   “千叶传奇。”喊出这个名字,江宛陵一时有些不适。   “织语长心。”千叶回敬道。   今天是狭路相逢,勇者胜了。   “我有一个要求。”   “嗯?”   “作为一个男人,是不可以打女人的。但是,我知道这条对你可能不大管用。在对打之前,先约定好不能使用带有气劲的武功,单纯以拳脚功夫见真章。”   “废话连篇。千叶不是受人摆布之徒,你更没有资格向吾提条件。”   不嚣张你会死啊。   “那你今天是?”   “为你的反背付出代价。”   “你要什么代价?”   “试过之后就知道了。”   看来今天是避不过去了。   “荷姐,你能胜过他吗?”   不见荷对上满脸期待的长心,非常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嘛。千叶传奇,你怎么不按剧本演出。明明没有你拦杀我这个情节啊。   “亮招吧。”千叶已经摆开了架势。   “停。打打杀杀的,不见得能让我付出代价。不如你说说我可以帮你做得事情。”这就是缓兵之计啊。问题是,千叶能上当吗?   “让你断胳膊断腿,就是代价了。”   我前世和你们饼脸家族有仇吧。   叹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不想死啊。走到今天这一步,难道能功亏一篑吗?自己之前怎么没有想到还有千叶传奇这么个人啊。早知道,还是带着明珠求瑕一起退隐,或者让叶小钗押镖好了。   “想什么?没人会来救你们的。”千叶冷笑道,“或者你可以释放你的死神之力,试试看。”   “长空,还等什么?”千叶淡淡道。   这时路的尽头吹来一阵寒风,长空身背□□,闪亮登场。   不是冤家不聚头。   苏苓快叫你家长空回去吃饭啊。   “这回硬拼了。”江宛陵沉声道,“荷姐,咱们两个看来是生死不弃的姐妹了。”   “长心。我拖住万古长空的脚步,你先走。”不见荷抽剑挡在长心的面前,将她护在身后。   “可能吗?你忘了旁边还有个千叶传奇。”江宛陵一叹,戒备的看着千叶和长空,此时此刻,面临的是真真的杀招,绝不是儿戏。江宛陵在心中暗想,我是穿越过来的,好歹给点待遇。要演也是演女主角的,一定不可能在这里就挂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保全你。”不见荷收敛温婉,露出杀手的冷峻。   “荷姐。”江宛陵此刻忍住想哭的冲动,点了点头,“我身上有死神之力,也许可以抵挡一阵。我们两人见机行事,一定不能都死在这里。”   交代好不见荷。江宛陵看着眼前气势凌冽的万古长空,如果我知道今天是这个结局,我还会坚持退隐,而遣散皇朝吗?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我为了避开被素还真打残废的命运,阻止荷姐杀苏聆。却要亡与万古长空的剑下。果然是避不开的宿命吗?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和斗志。江宛陵摆开了阵势,明知打不过,赢不了,却还要一拼,这就是求生本能啊。   两人同时起招攻向万古长空。   长空神情从容,一剑划开二人的攻势。因为白天,不见荷的功体受限。为了长心,她处处挡住长空的剑势,很快负伤。   江宛陵看到冷光闪亮的利剑,心中害怕。以前割破手指头,都疼的要死。现在这柄剑要是在身上划一刀,那自己估计报废了。   千叶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长心的动作。看来,近身攻击还做的不错。懂得以快打快,借力还力。只是,全是花架子,没有气劲,根本没办法给长空造成实质的伤害。   江宛陵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急得满头大汗,死神之力呢,赶紧出来啊,再下去,真的顶不住了。   “长心,你先走。”不见荷突然回头道。   “走的了吗?”千叶冷声道,“长空,汝何时变得妇人之仁了。我要你一刻间解决战斗。”   你嘛?你以为你是阎王啊。   江宛陵急火攻心之下,加快了出拳的速度,越来越用力的出拳,体内隐隐能感到一股气劲在周身流动。莫非是死神之力,太好了。   练习了一个月的咏春拳,能有多大的威力。只是可以舞几个漂亮姿势罢了。可是加上死神之力,江宛陵一套拳打的是虎虎生风,拳头上的气劲隐隐成型。   长空讶异的看着长心拳上的气劲,倒不是这给他造成的危害有多大。而只是讶异,这短暂的时间内,花拳绣腿变了。   那就不用留情了。□□顿时发出两道强有力的气劲,一道气劲将不见荷震飞,另一道气劲打在江宛陵身上,意外的被她自己的气劲给震了回来。   不见荷讶异的看着长心。她虽知道长心在练拳,但何时她能有这么大的威力。原来死神之力这般的厉害。   “万古长空,收手吧。我绝不是你的对手。我认输了。但是你要放过不见荷。她是圣女唯一的女儿。”江宛陵吐完一口血无力的说道,“你还记得桃花吧。”   长空迟疑了,他是重感情的人。   千叶咒骂道,该死。   不见荷立刻扶起江宛陵。   “荷姐,你快走。我们两个走掉一个,就是好的。”江宛陵眼中已有了泪水,是疼的啊,那气劲震向她的胸口,穿体而过。   “我,我不能丢下你。”不见荷坚持不走。   “你傻啊。这是情势所逼。是我违背了当初和千叶传奇的计划,他要对付的是我。你快走。”江宛陵都快哭了,不见荷的固执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再不走,我又要喷一口血啊。   “果真是姐妹情深。”千叶冷冷笑着,“织语长心,违背千叶传奇,你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啥?”   “我原来没有发现,你居然可以将死神之力与招式融合。现在我改变主意不杀你了。”千叶传奇淡淡道。   江宛陵终于沉下了一口气,看来练功自保,还是有道理的。   “我有一个有趣的计划。你要不要听?”千叶上前一步,走到江宛陵面前,冷冷说道。   不见荷识趣的退到一边。千叶一手将江宛陵扶住,附在她耳边如是这般而已。   不见荷望着江宛陵,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双眸之中眸光越来越冰冷。   千叶后退了一步,放开江宛陵,将手放在后背,“如何?你如果能按照计划行事,我便放你们离开。”   “可以。”江宛陵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嗯。答应的太快,反而让吾心中有了其他想法。”   “我可以犹豫吗?”   “不可以。”   “那我们可以走了吗?”   “可以。但是,你知道不收一点定金,千叶又怎么放心。前车之鉴犹在。”   “你要怎样做?”   “这里有一颗药丸,你只要吞下去。就可以离开,”   “□□?”   “耶。非也。只在你不听话的时候,才能成为□□而已。”   不见荷立刻上前拽住江宛陵的手,朝她摇头。   “没事。荷姐。”江宛陵很快就将药丸吞下,差点噎到。   “爽快。期待咱们合作愉快。”千叶笑了笑,潇洒的离开。   方才一番战斗,耗费了两人太多的气力。江宛陵是惊惧交加,一时腿软竟跪倒在地。      ☆、七 不得不说的退隐   看着自己脑海中构想的房屋成型,江宛陵露出笑容。   “荷姐,你看怎么样?”   “嗯。多亏了众人帮忙。”   “哈。还得有我这样天才的设计师啊。”   “嗯。”   “咱们把屋里布置一番。你看左右各一间屋,你我二人一人一间。后面连着的小屋是厨房。哎,那边周围种了一圈夜来香的是盥洗室。呃,就是茅厕。你说说还差些什么?”   “我看布置的很全面。应该是不缺什么了。”   “但是我觉得还是差点什么?”   “嗯?”不见荷走在竹屋内,左右前后看了看,实在不明白还差什么。   “是浴房。”江宛陵大悟般笑道,“你忘了,咱们还差一个浴房。”   “呵。”不见荷遮住唇,轻声笑道。   虽然江宛陵并没有将千叶传奇的计划告诉自己,但她心中知道,必然不是简单的事。因为不善言辞,不见荷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询问此事。她希望小妹是开心快乐的生活。而不是强作欢颜。   给自己留下一部分的碎银。将剩余的银子全部交到了不见荷手中。江宛陵理所当然的认为,钱还是交给合适的人管。   自从来到这里,村子里的人非常热情对待自己二人。今天,牛二帮忙砍了一担柴。明天,隔壁的刘三帮忙担了一缸水。这才是真真的民风淳朴。   不见荷喜静,很少外出,总是一个人在房内。江宛陵却不一样,她喜欢与这些普通而又热情的人打成一片。因此,洗衣服的时候,她抱着盆就跟着村里的大姐大嫂们一起去。顺便听听八卦。这样日子才过的快嘛。   “我说宛陵姑娘,你今年多大了,定亲了没有?”   “今年啊。十六了。”江宛陵说的一本正经,心内却慨叹道,年轻就是资本啊。   “哎呀,十六了就该定亲了。只是,你模样长的太好了,恐怕是看不上我们给你介绍的人呢?”   “哎呀,哪里话呢。我姐姐身体不好。我一直未嫁,便是要照顾她啊。你们住在村里,也很少出去,自然不知道外面有多少美貌的女子。”果然,天下大同,随时随地都有爱做媒的人。   对不起了,荷姐,没办法啊。我总不能说自己嫁不出,只得拿你做挡箭牌。   “是吗?可是我们就觉得你好看。当然,你姐姐也生的好看。你们姐妹就是一对姐妹花。”   咦。江宛陵想了想,这张脸是长心跟死神交易而得。长的好看也没什么奇怪。但是自己身上早就没有罗睺戒玺了。这些人应该没有受到影响吧。   “谢谢啊。呵呵。”江宛陵傻傻一笑,嗯,姐妹花。   “哎呀,宛陵姑娘,我们想了想,还是觉得只有村里的教书先生才配得上你呢。”   “是吗?”教书先生?江宛陵偷偷一笑。可怜的教书先生,还是留给妖怪吧。电视里常常都是这么演的呢。   “那个叫什么,什么郎才女貌吧。顾先生是我们这方圆三十里最有才华的人。”   “嗯?叫什么名?”江宛陵好似挺有兴趣的问道。   众大姐见她有兴趣,纷纷热烈的回应。   “住在村东头,开一家书院,其实就是私塾啦。我们娘几个的娃儿都在顾先生那里识字呢?不要钱的。只是送些吃的用的就行。可好的人啦。名字也好听,顾瑛。”   江宛陵听了,会心一笑,顾瑛,怎么像个女人的名字。   识字?说起来自己是不是也该找机会识字,练习使用毛笔字。   村东头。   心里盘算着,回家后,便对不见荷说道,“荷姐。以前在缘荷来境因为我的心疾,咱们与世隔绝。也没有机会去识字读书。今天,听村里的大姐们说村东头有书院。我想去学读书识字啊。”   “嗯?长心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荷姐不是反对你,可是你已过了读书识字的年纪了。我担心……”   “不用担心。我假意说自己要做助教嘛。”   不见荷摇了摇头,“这里人心淳朴。我不希望让他们沾染到咱们的江湖气。”   “不会。我也不想将江湖气息带到这里。”   “可是……”   “荷姐,别担心。我每天都会回来。等我学好识字,便到市集上买些野史轶闻,读给你听,供你解闷。你说好不好?”   不见荷被她缠得无法,只得点头应允。   第二天,江宛陵起得很早。推开房门,却见不见荷已经将早餐在桌上摆好。   心内一暖,“荷姐,你对我真好。”   “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我还带了些碎银。”   “要不要带干粮。”   “哈。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不见荷将她送出门,就转身回到了屋内。   有几个大姐从门口经过,看到江宛陵,立刻朝她打招呼。   江宛陵笑了笑,便朝村子东头走去。来到这个村已经有半个月,却不曾知道在东头还有个书院。   村子里也就几十户人家,散落在山坳内。虽然是村东头,却要翻过两座大丘陵。   “东麓书院。”看着草庐上悬挂的牌匾,江宛陵念道。但愿没认错。   江宛陵以为自己来的够早了,却见好几个小孩儿手牵手,蹦蹦跳跳朝书院而来。   小孩们见一名女子站在门口,不由好奇的围着她,看了看。   这些小孩眼神清澈,模样可爱,举止稚气。   江宛陵笑着道,“是来上课的吗?”   “咦。你也是来上课的吗?怎么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人还来上课吗?”小孩们好奇的问道,一时顽皮心大起,顿时手牵着手练成一个圈,围着她转了起来。   江宛陵一时无措,却很开心的傻笑着。   正在嬉闹时,草庐的门忽然打开。一身青衫的顾瑛从草庐中走出。江宛陵抬头看向那人,孩子们见老师出来,立刻散开一边。   两人目光交汇,顾瑛点了点头,并无失礼之处。   江宛陵却是红了脸。她以为在山野之地,都是些莽夫野夫。却不知,还有这样的温润君子。   “老师,老师,这个姐姐站在这儿,是不是也是来上课的?”   顾瑛抬眼看着她,以眼神示意问道。   “我是来看看,你这里需不需要助教?”江宛陵大方得体的说道。   顾瑛疑惑的看向她,漂亮的眉毛舒缓开,才开口道,“姑娘可以做什么?”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整理书册,负责校勘一些文集。”   江宛陵有些汗颜,自己连繁体字都认不全,怎么去校勘?但是,转念一想,在实践中学习吧。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不是还有他吗?   “那便先进来吧。”顾瑛很有礼貌的说道。   “谢谢。”江宛陵点了点头,便跟随着孩子们的脚步进了草庐。   顾瑛将她领进书房,说些编排的规则,便离开了。   江宛陵看了看满满几大柜子的书,顿时有些头晕目眩。自己来不是识字的吗?怎么会变成整理书册的书童。   中午休息的时候,顾瑛来到书房检查成果。看见江宛陵满头大汗的埋首在书柜内,再看书柜里的书,完全不是按照自己所交代的排列。   “你是按什么来排这些书?”顾瑛语气温和的问道。   “我是按书名第一个字的读音排列的。”江宛陵有些头大,顾瑛跟她说的是按照经史子集,分门别类。   问题是,她对经史子集的认知有限。   “我看姑娘不能担当助教一职。”顾瑛不客气的评价道,“姑娘还是赶紧离开吧。”   不是吧,这么快就赶人。   “其实我是来学习识字的。”无奈之下,只有吐露实情了。   顾瑛又是那种疑惑的眼神。   “因为我已过了年纪。实在不好意思同孩子们坐在一起,所以还请老师见谅。”   顾瑛倒不是那种腐儒。颔首对她说道,“你等一会,我将千字文拿来给你。”   想不到我也有沦落到今天的地步,读千字文,幼儿启蒙。这让我这个新时代的大学生情何以堪啦。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顾瑛临出门前回头问了一句。   “我叫江宛陵。才搬来村里半个月。请多多指教。”   顾瑛会意的点了点头。   一下午的时间,江宛陵完全沉浸在学习的海洋里,这才符合自己的本性。好比上班时的专注和认真。重新拾起书本,仿佛回到了读书时代。心自然能沉静下来,而江湖也远离了心灵。   夕阳西下,万籁寂静。   江宛陵也算是比较顺利的结束了第一天的学习生涯。收拾好桌面的纸笔。将自己练字的成果折好,放进随身带来的包裹里。说实话,她真怕人家见了笑话。还是敝帚自珍的好。   与顾瑛道别后,江宛陵就走在回家的路上。   夜色朦胧时,身着花衣的刘嫂一脸兴奋的来到她们的住处。   “宛陵姑娘,听说你今天去书院了?”刘嫂双眼放光,脸上写着大大的八卦两字。   江宛陵咳嗽了一声,不怀好意的看向不见荷。居然不替我保密。   不见荷微微一笑,也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好吧。既然你们这么有兴趣。那我就说说今天的情况。”   “哎哟。快说啦。急死人了。唉唉唉,外面的别躲了,都进来听宛陵姑娘说啦。”   什么?这班人太不像话了。八卦到如此地步。果真是群情汹涌,七大姑八大姐一拥而进,差点挤坏了门。   面对群众渴望的眼神,江宛陵无奈道,“顾先生果然是饱学之士。”   只给了自己一本千字文。   “还有就是,确实是玉树临风。”   “还有呢,还有呢?你有没有向他表白?”   这进展也太快了点吧。   “哎呀,人家宛陵姑娘是女孩子。怎么能先表白。肯定是顾先生先表白才对啦。”   伟大的想象力。如果他们知道,人家今天根本就没怎么搭理我,甩了一本书,就不见人影。是不是会怀疑,这个顾先生有问题。   “急死了,快说快说。我们就期待着花好月圆。村里好久没办喜事了。”   “我看你是想吃肉吧。”   “有好吃的,我就高兴。若是宛陵姑娘和顾先生是一对,我们家的明仔就可以就近上学了。”   “为什么?”   “哎呀。这就不懂了。顾先生可以把草庐搬到这来嘛。省得总是要爬两个山头。”   七嘴八舌,说得唾沫横飞,也渐渐偏离了主题。   众人好不容易散了。江宛陵又得面临不见荷的问询。   “原来说读书识字是假。要不是今天刘嫂过来问你到哪里去了?我都不知道呢。哎呀,我的小妹是真的长大了。知道操心自己的事情了。”不见荷调笑道,不时故意眨眨眼。   “你被那帮三姑六婆传染了。”江宛陵无奈的笑道,“我是真心想去读书。”   “嗯……也不妨碍谈感情啦。”不见荷好似认真的说道。   “算了,我明天不去了。”   “耶。怎可半途而废。”   “我担心每天回来,都要汇报。会头疼的。”   “众人是关心你啊。”   “承受不起啊。”   “呵呵呵。”不见荷惬意的笑道,“小妹。顾先生比无缺公子还好吗?”   江宛陵一愣,自己好像答应这个人,等他帮自己报完恩,就找人家一起退隐的。   不见荷看她的神情,若有所思道,“既然放不下,又为什么让他走。”   “非也。不是放不下。总之,你相信我,这样安排对大家都好。”   不见荷不解,心中存着疑惑。长心的变化,她自然是感受最深的。每日的朝夕相处,眼前的小妹,自从接受死神之力后,心思越发的深沉难猜。如今,虽然相信她不会再为恶。但又更担心她这番凡事自己承受的气概。   “我一直很想问,那日千叶对你说了什么条件。”不见荷趁此机会将心中的疑惑说出。   江宛陵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千叶的条件,江宛陵只感到一阵无奈。他要求自己在约定的时间和地点,去吸收死神四关消失后遗留的死神之力。   她不想让不见荷担心。因为,她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她才答应的干脆。反正,千叶也不知剧情怎么发展。所以,穿越人士虽然不能武功高强,至少还有这样的福利。      ☆、八 选兵器   江宛陵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真的没有去学院,不过她让隔壁刘嫂的儿子带了口信,说自己生病了,无法去上课。毕竟,对老师还是要尊重。   但是刘嫂比较失望了。她还让丈夫到镇上买了瓜子,准备晚上听八卦。   江宛陵将衣服晾好后,转身到房中翻出碎银。准备和不见荷一起到市集去逛逛。   “荷姐。家里的米粮快吃完了。我们到镇上去买些吧。”江宛陵站在堂屋里喊道。   “嗯。顺便添置点夏日里的衣衫。还有,给你买些头花戴。总是如此朴素,怎么行?你看隔壁的刘嫂,还有后面的马姐,都簪花。偏偏你个小姑娘不爱这些。”不见荷挑开房门布帘,曼声道。   “哈。我是不爱红妆爱武装啦。”   “咦。莫非你是想要买刀剑。不是说不将江湖风波带进来吗?”   “一时玩笑话,你也当真。呵呵。走啦走啦。”   到了镇上,果真十分的热闹。叫卖声不绝于耳。两个人边走边看。到底是作为现代人的灵魂。江宛陵每次在想出手的时候都忍住了,毕竟钱只会越花越少。   两人走到一处首饰店,不见荷执意拉着她进去。挑选了半天,江宛陵选了一颗珍珠最小的金簪。和老板磨蹭了半天,终于以二十文的价格搞定。   “荷姐。本来打算吃卤肉面。这回只能改吃混沌了。”江宛陵小声的在不见荷耳边说道。   不见荷掩唇一笑,长心还真是变得不一样了。   “来,插上吧。”不见荷帮她把金簪插上,而后又可惜道,“我还是中意那一对玉簪。”   “下次吧。下次,我买了送你。”   “不是给我。是给你。哎。”   两人才跨出店门,正好遇见迎面而来的顾瑛。   江宛陵一见是他,吞了吞口水,立刻转开脸。哪知从她方才跨出门时,顾瑛已经看到她了。不是说生病了吗?   “荷姐,走,走……”江宛陵侧着脸,拉起不见荷的衣袖,小声着急的说道。   不见荷不明就里,只得随她朝一边走去。   顾瑛看了看她,面上并未见惊奇,一脸平静的和她们擦身而过。   江宛陵吓了一跳,还好这个人没有问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想了想,他不是应该呆在草庐里吗?   正在她出神时,一封飞书朝她俩而来。署名让织语长心亲启。不见荷将信递给她。   就知道是这个饼脸千叶。江宛陵叹了一口气,算了,就当是去参观双胞胎杀怪好了。   千叶已经将双莲杀四关的事详细的写在信上了。   为了保险起见,江宛陵还是决定随身带件防身的武器。于是便拉起不见荷朝兵器铺而去。   “你要离开这里?”不见荷非常不安的说道。   “只是办一些事情。荷姐不用担心,很快就回来了。”   “我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别担心。你看上次我们战万古长空,我的表现还可以。所以,一般的人我可以应付。”   不见荷叹了口气,摇头道,“长心,虽然咱们退隐了。但是有心人会放过咱们吗?莫非是千叶又向你提出什么条件。”   如果一直不说,必然使她胡思乱想。不如,告诉她。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协助正道做一些小事。帮助素还真,弥补我之前犯下的错。”   “真是的吗?”   “嗯。荷姐。我怎么会骗你。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素还真啊。”   “素还真不是已经消失很久了。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你不要骗我。”   难道我很像说假话的人吗?看来,我除了骗骗明珠求瑕,其他人是不会上套了。   “素还真是神人,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你应该听说过他很多光辉事迹。还有,他现在和千叶传奇联手。你知道,他们是兄弟。”   “嗯?兄弟?”   “啊。我的意思是他们两个长得很像,感觉像兄弟。”   不管怎样,一路上,江宛陵费劲唇舌总算把不见荷说服。终于走到兵器铺。江宛陵认真的开始一件一件的选。她现在练的是咏春拳,按道理应该是赤手空拳。不过她自己认为,不拿武器太吃亏了,所以立志一定要找到合适的武器。   不见荷分别为她挑选了刀枪剑戟棍棒,差不多十八般武艺都挑了一遍。江宛陵非常认真的将每件武器都拿在手上耍了耍,最夸张的是双节棍,差点没自己把自己打死。   其他的也不用再说了,总之没有一件合适的。老板看着她也是冷汗直流,见过不会用的,没见过这么白痴的。   汗流浃背,发丝凌乱,仍是没有挑到合适的兵器。   不见荷也不禁为她捏了把汗,进而怀疑素还真怎么会邀请长心去协助正道。   “我看二位还是到别家去选选。”老板忍不住下了逐客令。再这样下去,围观的人都知道自家的兵器百分之百的副作用。生意没法做了。   江宛陵叹了一口气,天赋这个东西对于行走江湖的人来说太重要了。有的人,随便练两下就成了绝世大侠。有的人苦练几十年,一出关就莫名死了。为什么老天把自己劈来的时候,没有顺便给自己一点天赋。   此刻再怪老天有什么用呢?   回到住处。江宛陵累极了倒头便睡。   出发前,她还是去草庐向顾瑛道别。这次出去,估计需要一段时间,所以还是打个招呼比较好。   “你要离开?”顾瑛漂亮的眉毛向上一挑。   “有一些私事待办。所以来向老师请假。”   “嗯。”顾瑛应了一声,面无表情。   “那,我先走了。等回来时,再来看老师。”   “好。”顾瑛淡淡说着,一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   江宛陵行了一礼转身便离开了东麓书院。朝目的地出发。   话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江宛陵虽然不是做好汉的料子,但是也想试试自己的功夫。再仔细看了看这些人的装扮,很好都没有披风,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妖道角。不揍你们还揍谁。   一边安慰差点被欺负的美女,一边恶狠狠道,“遇到我,你们就要改行了。”   “老大的,遇到一个更漂亮的。打劫回去做压寨夫人啦。”   “但是好凶啊。我不喜欢凶女人。”   “凶的女人,才能有征服欲望啊。老大。”   “是吗?那好吧。做老大的就勉为其难收下她了。”   江宛陵耐心的等他们把台词讲完,然后诚恳的说道,“我今天还是第一次做见义勇为的事情,多谢你们给我这样的机会。那我就不客气了。”   “老大,我们遇到疯子了。”   江宛陵先下手为强,打得就是你这个色坯。几拳下去,老大顿时鼻血横流。看来天天打木桩,这双手有可能练成铁砂掌。   “好狠啦……”老大仰天大喊一声就躺倒地上不动了。   剩下两名小弟,左右看了看,“俗话说好男不跟女斗,今天就放你一马。”   摊手,摇了摇头。没办法,太不禁打了。两下就昏过去。我还没有摆开架势。   扶起受难的美女,“这位姑娘怎么一个人在此荒野?”   “我是来投亲戚的。呜呜……”而后便是一连串悲惨身世的介绍。没想到死神四关四处为害。   江宛陵安慰了她半天,给她指了路,又说道,“出门在外还是走大路才好。不是每次都有机会,有人相救。”   “我知了。”美女福了一礼,便离开了。   做了一件好事,心情顿时大好。更是满面春风的在林中快速穿梭,所谓轻功,真是不用白不用,用了不白用。   终于到达了指定地点。   千叶传奇姿势很帅气,气势很宏大,眼神很凌厉。   “来得准时。想必上次的教训铭记于心了。”   江宛陵点了点头,看了看四周的地形,连忙道,“我躲在哪里?”   千叶眉头一皱,果真是妇人。   “你觉得哪里安全,便躲哪里。”千叶语气颇为冷淡。   我想掐断你的姻缘!江宛陵很想把这句话说出口,考虑到目前的状况,还是不惹这支大神为好。   “我要提醒你一点。别想中途逃跑。”千叶冷笑道,“噬魂蛊,千里追杀。”   原来是蛊,我不想肚子里有一只虫子。江宛陵欲哭无泪,无奈的点了点头。找了个绝对不在摄像机镜头前的角落躲了起来。   死神四关唰唰的出现在预定地点,准备干掉千叶。   江宛陵一看那四个,一种想要吐出隔夜饭的感觉涌上心头,真是太丑了,实在是丑的可恶至极,荼毒大众眼睛。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而后,从地面冲出一只大船。   “世事如棋,乾坤莫测……”不对,江宛陵一下子神经错乱,这是一页书的座右铭。   久违的清香白莲,再现尘寰。一袭莲香,吹散污秽,高高站立在魅离船之上。   “半神半圣亦半仙,全儒全道是全贤,脑中真书藏万卷,掌握文武半边天。”   哟,这就是素还真了。还真是,脸也不太饼嘛。江宛陵在心中对神人评品了一番。她心里记得清楚,毕璇说,自己会被这个人打得坐轮椅。   摇头叹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得想办法化解啊。自己已经退隐,更没有惹任何台面上的人,尤其是叶小钗。听毕璇解说剧情时,江宛陵很怀疑,完全是因为长心对叶小钗的非分之想导致了和素还真的对立,才被他收拾。   嗯?什么时候天都变黑了。江宛陵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原来两边已经开打了。   毫无疑问,双莲的混沌之力,已经将四关收拾掉了。   四关消散在天地之间,破体而出的黑色气旋是死神之力。千叶传奇顾不得欣赏自己的战果,飞身化光来到江宛陵身边。   “啊。”江宛陵惊叫一声。   “该你了。”千叶大喝一声,顺手就将她丢向黑色气团。   “呀!”又是一声大叫。   素还真上前一步,略有疑惑的看着突然多出的一人。   嘭——   千叶疑惑,怎么会无用,居然不能吸收。   自由落地后,江宛陵摔得很惨,地面都晃动了几下。   “我……你妹啊……”江宛陵从地上抬起流着鼻血的脸,哭着说道。   “先生,这是为何?”素还真不明就里,拂尘一甩,拱手问道。   “素还真,你不是天下第一智么?眼前的人,你认不出了。”千叶淡淡说着。   “自素某再出,这段日子里,武林发生了许多变化。劣者,还来不及熟悉。所以,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耶。当不得素贤人请教。”   素还真仍是谦虚的面孔。千叶单手收在身后,淡淡道,“此人便是获得死神之力的织语长心。朱雀皇朝的女帝。”   素还真了然的转头看了看趴在地上的江宛陵。   “根据我的观察,她应该能吸收死神之力。”千叶走到江宛陵跟前,低头扫视了她一眼,神情不屑。   “那为什么吸收四关散发的死神之力失败呢?”素还真疑惑的思考着,“请长心姑娘起来吧。”   骨头都被摔的散架了,扶都不扶一下。难道这就是正道领袖的风姿?   江宛陵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扒拉了下自己的头发。一手抹去鼻子下面两条血迹。   “多谢你和不见荷救了叶小钗。”素还真又一次甩拂尘,拱手说谢。   江宛陵点了点头,一言不发。   素还真仔细看着眼前的女子,年纪很小,面貌——完美,可也缺少了一份真实的灵动。随即转身对千叶说道,“先生刚才说的事,对于对付太学主是一条有利的线索。所以,素某想将长心带回琉璃仙境,再做观察。”   呃?问过了我吗?有人权吗?我都退隐了。你们没看过剧本?根本不需要我这号的人,你们完全可以干掉太学主。   “对不起。素闲人。在下已经退隐。不愿意再涉江湖风波。”江宛陵立刻说道,而后又转向千叶,语气十分恶劣的说道,“千叶传奇,你看到了。我根本吸收不了什么死神之力。你是不是可以给我解药了。”   “姑娘。天下苍生需要你啊。”素还真一开口就是苍生,“难道姑娘愿意看到苦境百姓陷入水生火热之中……难道姑娘愿意看见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江宛陵快哭了。“素闲人,我……其实……”   “姑娘,什么都不必说了。既然姑娘能够选择放弃高位回归平凡,必然是一位心胸宽广,名利不萦怀的高洁之士……”   千叶嘴角扬起浅浅的嘲笑,颇有兴趣的看着二人的对话。   “素闲人,你看到了。刚才,我是真的不能吸收死神之力。如果我可以,我绝对为正道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绝无二话。我以我的人格做保证……”江宛陵信誓旦旦的说着,胸脯拍的响亮。   嘿嘿,这就是知道剧情的好处。   那一团黑气,在天空游荡一圈吸收了天辰的紫宸之气后,劈开天空的气罩,直冲进江宛陵的后背之中。   千叶传奇和素还真两人快速退开她身边,而后二人互相交换了眼神,彼此了然于心。   四关的死神之力确实厉害,气团甫冲入江宛陵体内,立刻在她体内四处窜流,与她本身的死神之力汇合。   那气劲在走动全身,搅动四周刚刚安定的空气,寒风皱起,高高扬起她万千青丝,露出精致的面孔,额头上一个月字型血印成型。   你以为是演包青天啊。      ☆、九 女儿有泪不轻弹   江宛陵呆了,傻了,愣了。她刚才说什么,为正道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人格做保证。你嘛?太过分了,都不按照剧本演出。老天,放过反派吧。反派也不容易,只是讨口饭吃啊。   江宛陵哭了,跪倒在地上哭了。原来被素还真收拾还是好的,这要是被太学主收拾了,那就连个渣子也找不到了。   烟尘消散,素还真和千叶传奇看着跪倒在地的长心,互相疑惑的望了一眼。两人一齐走上前。   “长心姑娘。”   “织语长心。”   江宛陵一转头,双眼是一闪而过的血红,她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可是另外两人心中已有了定计。   “二位,我能收回刚才说的话嘛?这一切都是巧合。”   “唔。无巧不成书。”   “长心姑娘,素某完全可以明白你对这种未知能力所带来的紧张和害怕。但是你要相信正道的力量。即使拥有绝对强大的力量,只要心中存善,便能克服这股力量带给你的负面影响。”   “素还真。把她交给我吧。”   “耶。先生不要着急。长心姑娘对叶小钗有恩,琉璃仙境焉能不招待她一回呢?这个机会,先生还是不要跟我抢了。”素还真极其谦虚的说道,“另外,还有两项事情需要先生的协助。”   “耶,这不妥。我年纪轻,阅历浅。一次办两项事,怕是不周到。”   “先生谦虚了。千叶先生天赋异禀,足智多谋。我对先生非常期待。老人家更应该把学习的机会留给年轻人。”   江宛陵见二人说得不亦乐乎,你来我往之间,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于是,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跑吧,织语长心,发挥你最高层的潜力,死命跑吧。   刚刚获得加倍的死神之力的江宛陵,脚步腾挪之间,身姿飘逸,无形之间,自身的气势融汇到万物之中。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一路气不喘,胸不闷,只管逃命。   素还真拦住千叶的脚步,微微一笑,“先生为什么要追?”   千叶转头看了他一眼,略微垂首,撇嘴一笑,“不如去喝一杯。”   “好啊。”素还真爽快应道。   见无人来追,江宛陵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自己现在隐居的地点,千叶已经知道了。所以必须找到不见荷,赶紧搬家。走越远越好。   天色刚擦黑,江宛陵便匆匆推开门,脚步踉跄间,差点摔倒在地。幸好扶住了饭桌。   “荷姐,荷姐,快点,收拾东西,马上走。”江宛陵干脆就势趴在桌上,头也不抬的大喘气。   气氛不对?江宛陵敏锐的察觉到,屋子里有沉稳的呼吸,但是气氛却很诡异。连忙将头抬起,却见不见荷正和顾瑛两人从后门走进来,两人手中还端着菜盘。不一会儿,就听后门处传来刘嫂等乡亲的声音,“顾先生,快放下啊。怎么劳动你亲自上菜。”   “是啊。君子远厨房啊。”   “爹,是君子远庖厨。”   “臭小子,还不都是一个意思。”   江宛陵眨了眨眼,看了看两人,立刻摆出一副笑脸,“我……我先回房换件衣裳。”   嘭的一声将房门关好。江宛陵大脑虽是浆糊,但仍是转的很快。怎么办,怎么办?难道等着人家上门来抓自己。必须得想个办法啊。   “长心,长心。大家都等你呢?”不见荷在门外轻声喊道。   “哦。好。我马上就出来。”江宛陵心内忐忑难安,神情自然不稳。抱起桌上的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   这是什么东西,什么时候有的?江宛陵看到了红月标记,立刻狠狠朝自己额头猛拍了一下。   以最快的速度在自己的额头上梳了一排刘海,然后将辫子重新梳好,才敢走出房门。   “长心,你脸色不好?”不见荷担忧的说道。   “是吗?大概是一路上走的太急了。没事,没事。”江宛陵打着哈哈,打死也不承认。   “吃完饭,到我房里来一下。”不见荷低声说道。   江宛陵点了点头,就走到饭桌边坐下。正好挨着一旁的顾瑛而坐。心乱如麻的她,根本无心眼前的饭菜。众人纷纷对她和顾瑛抛着媚眼,一脸看好戏的期待。   “顾老师,我们家明仔学习怎么样?”刘嫂率先引出话题。   “聪明伶俐,如果能多用心在书本上,会更有前途。”   “是吗?太好了。明仔,顾老师的话都听到了吗?”刘嫂朝自己儿子眨眨眼。   “知道了。阿娘,子曰,食不言寝不语。你还是别说话了,让顾老师安心吃饭吧。”明仔人小鬼大,不耐烦的说道。   这孩子一点儿也不配合。刘嫂心内嘀咕,怎么能放弃眼前大好的时机呢。   于是捏了捏身旁坐着埋头苦吃的老公,刘三。   “哎哟喂,老婆。你这是干什么?”刘三嘴里还含着一块鸡肉,口齿不清的说道。   “哦,哦。顾老师,别忘记给江姑娘夹菜……”刘三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众人默然,冷汗低落。   “不是这句?”刘三苦思片刻道,“顾老师,你的定情信物呢?快拿出来啊。”   噗通——   江宛陵再也承受不住,直接从凳子上滑落到饭桌下,装模作样捡筷子。   “荷姐,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见荷也埋头在桌下,“今天是特殊的日子。”   “什么?不会真的是提亲吧?”江宛陵感觉自己已经彻底风魔了。   不见荷凝重的摇了摇头,便直起身子,若无其事的端起饭碗。   某人埋头在桌底下,实在不想面对众人。满脸愁容,心内各种念头转过。   “嗯,这是什么?”江宛陵忽然看见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轻轻扯住自己的衣衫,还来不及反应便被拎出桌底。   顾瑛侧头,朝她淡淡一笑,随即又淡定的拿起手边的筷子。   “这是什么?”   一对玉簪摆在她手边,疑惑的望着对面的不见荷,莫非是荷姐挑的。   众人一阵欢呼。没记错,这也就是第四次见面而已。这速度可以用火箭来形容了。   江宛陵在梦游的状态下,和顾瑛漫步在翠竹林中。   “你是不是有所顾忌?不妨说出来。”顾瑛诚恳的问道。   “没什么。”江宛陵勉强笑了笑,便不再做声。   “你是不是觉得太快了。我是说,你会觉得我们的关系……”   “其实,真的又点快。我们应该互相熟悉……”   “只是定亲而已。还有时间可以慢慢相处。我知道你姐姐身体不好,以后我会承担起照顾你们的责任。”   嗯?你难道想大小通吃?   甩开脑中无耻的想法,江宛陵叹了一口气,“顾老师,我和荷姐现在有麻烦缠身。明天或许就会搬离此地。”   顾瑛想了想说道,“是什么事情?”   “是江湖麻烦事。”江宛陵苦笑道,“我们之间的事情,恐怕要放一段时间。等事情解决完后,再考虑不迟。不过,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决。所以,这对玉簪我不能收。”   江宛陵小心翼翼的捧着这对玉簪,生怕一不小心摔碎了。   顾瑛淡淡一笑,“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之理。”说完,顺手将玉簪接过来,替她插在头上。   这,哎。江宛陵有些动摇了。照目前看来,顾瑛不管是人品相貌都是很好的选择。人嘛,要现实一点,过日子,有这样的人相伴已经足够了。如果没有死神这个阴影,江宛陵一咬牙一跺脚也就答应了人家。   这可是她人生第一朵桃花,莫非就这样随风而逝。   “你的眼光同荷姐一样好,当初她也是极力要买这对簪。只是,嘿嘿,我节约银子没买。”江宛陵故作轻松的说道,“这对簪,我真的很喜欢。”   “喜欢就好。”顾瑛点了点头,笑若春风。   两人并肩而行,明月当空,林中树影斑驳,摇曳生姿。   “你不奇怪,我何时对你存的心思?”顾瑛招手邀她同坐。   “很奇怪。”江宛陵笑了笑,“莫非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不是。而是你埋首在书架内,专心致志的样子。”   “信你才怪。肯定是第一面的时候就对我产生了好感。”说完,江宛陵故意摆了个楚楚可怜的模样。   “呵。人的皮相终究会随时光老去,惟有相伴一生的心,可以坚定。”顾瑛明媚一笑,犹如春风拂面,使人顿生好感。   “哦。先透露你多大?”江宛陵忽然想起些什么,急忙问道。   “耶,男人的年龄是秘密。”顾瑛小小的买了个关子。   “我只听说女人的年龄是秘密。莫非,你已七老八十,因为修习武功,返老还童?”江宛陵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不自觉的挪了挪身子。   “不是七老八十。”顾瑛淡淡一笑。   “哦,那我便放心了。”江宛陵小声嘀咕着,她可不想自己莫名就被老牛给嚼了。   “也只是历经数甲子而已。”   噗——噗——惊起白鹭无数。   不见荷见长心脸上掩饰不住的担忧,心内焦急,“长心,荷姐这样做是不是冒失了。你对顾老师……”   “有那么一丝丝的好感。奇怪,也只见过几面而已。”江宛陵无奈的说着。   “哦。原来我还担心你会生气。”不见荷摇头笑道,“刘嫂众人骗顾老师说你受伤了起不了床。”   “嗯?”热心的村民啊,江宛陵心中有挂碍,根本无心想这件事情,随口应着,心思杂乱。   “想不到他真的来了。一进门时,脸色冷的吓人,问我为什么没把你看好。到教我这个做姐姐的理亏了。”不见荷又是会心一笑。   “呵?呵呵,是真的吗?”   “哟。看你笑的。原来你早就对人家上心。还骗荷姐。”   “呵呵。”江宛陵无奈而笑。   “你面色不太好。”不见荷疑惑道,“你回来时,嘴里嚷着快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江宛陵决心不再隐瞒,将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跟不见荷说了。讲到自己可以吸收死神之力时,不见荷惊得猛退两步,面容悲戚。   “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我也不知。现在他们大概是想让我参与对付太学主。哎,我不想去。”   “可是。你若不与正道联合,太学主必然也会找上门。消灭潜在的威胁。”   “所以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江宛陵神情凝重,“荷姐,没想到最后我还是拖累你。”   “长心。我们是姐妹。不要讲这样的话。”不见荷摇头痛心的说道。   难道我真是无路可走。江宛陵沉思半宿,始终不得其法。清早,不见荷已收拾好二人的行礼,准备离开。   “顾老师不来送行?”   “应该不会来了。昨晚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走吧,荷姐。”   不见荷特地为这间竹屋准备了一把锁,在这里的日子虽然短暂,却平和开心。期待有一日还能再回来。      ☆、十 哭桃花   赶了半天的路程,日头正盛,江宛陵让不见荷坐在树荫下休息,自己找到一处溪水,准备灌点水带在路上。   满满灌上一壶水。江宛陵伏在溪边洗了把脸。溪水漾起层层波纹,将自己的倒影打乱。   叹了一口气,准备起身时,忽然发现在溪水中看到了素还真的面孔。江宛陵吓得坐倒地上,“莫非是魔怔了。”   “长心姑娘……”   “啊……你,素还真。”江宛陵立刻跳开,大喝一声,“素闲人,你太过分了。躲在后面吓人。”   素还真一脸无奈,“素某已出现片刻。长心姑娘似乎想什么事太认真了。”   “你居然能找到这里来。”江宛陵快哭了,“你找我,对于对付太学主一点用也没有。是真的。不是我不肯出力。我武功很差的。”   素还真手一摆,“你多虑了。不尝试怎么知道?更何况姑娘有从死神那里得到的力量,又兼具九九命格……”   “我不是猫。没有九条命。你放过我行不?我实话告诉你,你和千叶传奇,你们两个人就可以对付太学主。我知道现在还有六铢衣这样强大的修仙者在帮助正道。”其实,我只是个路人甲,只是个打酱油的。   “正道有更多的助力不是更好嘛。所谓多多益善。还请长心仔细考虑。素某不愿逼迫你。”素还真见她连连退却,心中也有一丝的犹豫,毕竟强人所难也不是君子之风。   江宛陵仰天长叹一口气。   “但是素某不保证千叶会宽待姑娘。”素还真一甩拂尘好心说道,“我与他打赌,谁先找到你,谁就将你带走。”   莫非,我是个宝???   “说说你的计划吧。”   “用最小的代价,取下太学主身上的死神之力。”   “你不会是想让我去吸收他的力量吧。你知道我还没有靠近,他就会拍死我。”   “耶。怎么能让姑娘一个人去冒险。”   这种事,你干得还少吗?   “不要用怀疑的眼神看素某。素某的人格有保证。”   骗鬼去吧。   “荷姐,你怎么来了。”   “我见你始终不回来。便过来看看。”   “你白天眼睛不方便。”   “没关系。是素还真来了。”   “正是劣者。不见荷姑娘无恙否?千叶已经找到方法医治好日盲族白天不能视物的病症。此事,吾会代为转圜。也算是谢过你救治叶小钗的恩情。”   “多谢素贤人。”不见荷盈盈一拜。   素还真半是邀请半是胁迫的将姐妹二人带到了琉璃仙境。交代屈世途几句,便又匆匆离开。   “一切有赖屈先生了。”不见荷十分客气的说道。   “免客气了。素还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二位请跟我来吧。”屈世途热情的招待道。   “这就是琉璃别墅?果然气派。”江宛陵好奇的说道。   “随便参观,不收门票的。”屈世途笑着说道。   “只需给我姐妹二人一个安身之所便可。”不见荷人情练达,说话的分寸掌握的十分好。   “放心了,放心。不会亏待叶小钗的恩人。”屈世途领着二人左拐右拐,终于到了。“这边两间房,一间玲珑居,一间邱武阁。”   “多谢了。”不见荷俯身拜道。   “二位请自便吧。”屈世途还礼道。   江宛陵住进了邱武阁,大约是一间书房改成的客房,一进门是两列书架,一张书桌摆在外间,两张坐塌。里间才是床铺,难得还有一张梳妆台。   没什么不满意,比之前在万缘村的竹屋好多了。可是心里却十分的不安,整个人也陷入焦躁烦闷的状态。   “长心。”不见荷推门而入,“你心绪不宁?”   “没事。”江宛陵实在笑不起来。   “我知道你打算过隐居的日子。”不见荷叹息道,“人在江湖,世事难如意。”   “荷姐,你不用劝慰我了。让我自己一个人想想吧。”   “不如,我陪你走走。琉璃仙境风光迤逦,或许你看过后,心情会好很多。”   “不用了。我现在状态糟糕。再美的风景,在眼中也是死物。”   “为何这样说?真有这么严重吗?我相信素还真不是无智的人,随便送同志的性命给敌人。”   “是吗?也许,我该相信他。”江宛陵长长叹了一口气,胸口郁结着一团气,无法抚平。   长夜孤灯相伴。江宛陵内心是深深的寂寞和无助,这份心思向谁说,向何人开口。放眼这世间,谁能够了解。我只是想退隐,过平静的生活,为什么这么难?为什么要强迫我做英雄?为什么?   “好友,你认为这姐妹二人。”素还真讨教着屈世途的想法。   “以我的观察。不见荷姑娘,外柔内刚。虽然言辞浅淡,却有一副软心肠。反倒是织语长心,若说单纯,却又时常露出老练之态。使人一时看不清。”屈世途一边倒茶,一边分析道。   “好友,果然是慧眼识人。不枉当年。”素还真饮了一口香茗,恭维道。   “呵。别恭维我老人家了。你,素还真,心内早已有定计了吧。”   “耶。好友。有你在身后奥援,素还真才能安心在前面打拼啊。”   “停。我可受不起这一句。只要你时常记得琉璃仙境还有我这个老友。免我为你担忧才是。”   素还真听他抱怨,心内却是知己相互扶持的快意,面上露出微笑。   “好友的心意,素某铭记于心。”   “哎,难得你今日有了空闲。不过对付死神的方法你想的怎么样了?”   “已大致有谱。”素还真说得颇为自信,“六铢衣前辈目前正在甄选天剑人选,到时候对付死神也就更加从容了。”   屈世途点了点头,而后才问,“若是这样,你将那两姐妹带回来做什么?长心虽然不再是隐患,但她可以吸收死神之力,确实可怕。”   “所以,我将她化暗为明。放在眼皮底下,也不失为无办法的办法。”素还真叹了一口气,“而且,千叶似乎对她的兴趣也很大。”   屈世途不解其意,心思转了半圈,眨了眨眼,“你是说,千叶传奇也想利用这一点。”   “应该是这样。不过长心可以吸收死神之力。这件事情,还是他先发现吐露与吾。”素还真饮了一口茶,若有所思的说道。千叶与他之前素未谋面,两人共诛四关的谋划,也是凭着伏龙在中间代为传信而达成。   想起伏龙对他的评价,素还真忍不住莞儿。千叶啊,千叶,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此时的千叶正坐在书房内,听着大祭司的回报。嘴角咧出笑意,“素还真,你动作真快。”   大祭司担忧道,“太阳之子。这长心落在素还真手中,是否会对吾族不利。”   千叶眼角向上一挑,眼中精光闪动,“她嘛,现在只是一只还未变身的小白兔而已。谁抓住了她的把柄,她还不是任人驱使。素还真就知道利用这一点。”   大祭司见千叶一点不着急的样子,心中已安定大半,只是仍习惯性的为日盲族考虑的心思,一时半会儿还放不下。   “那太阳之子是否已确定于素还真联合?”   “当然。如今局势与吾有利。长空呢?为何不见他人。”千叶忆起已有几日未见长空了。   大祭司一时踟蹰,不过仍是老实回答,“长空去了忠义寨。”   千叶静静听完大祭司的答案,其实这个答案,他早已想到。所以面色平静,并不见多大波澜,只是笑道,“一个人的情爱可以持续多长时间?大祭司。”   其实千叶这个问题,倒是让大祭司为难了。作为大祭司,放在心中首要的位置,可能不是情爱而是生存。所以,她闭嘴不作答。   千叶笑了笑,悠然扬起书案上的古琴。琴声铮然,十指灵巧,奏出气势山河,壮阔明丽。   转身,大祭司立刻吩咐人唤长空回到阿虚夜殿。   长空得了召唤,回来的很及时。   大祭司望着他年轻的面孔,一瞬间居然想起了早已死去的女儿。又想起千叶的问题。瞬间冷了脸,“长空,你去哪里了?”   “忠义寨。”长空简短的吐出三个字。   “半壁河山才是你的家。不要忘记谁给了你生命,谁给了你名字,谁为你重铸身躯,让你成为日盲族的战神。”大祭司口气冷淡,暗含警告和一丝愤怒,“你听到了吗?长空。”   “我没有忘记。”长空抬起头,正色的看着大祭司。   “没有忘记,就不该总是流连在外。”大祭司其实并不是擅长说教的人,这辈子,唯一被自己说服嫁给方城子的女儿就是最好的例子。   “那里是我的家。”长空双眉微微蹙起。   大祭司权杖一指,显然是恼怒了。可没等她发话,已经有人接着说道,“哦。忠义寨是你的家。日盲族又是什么?”千叶听到长空的话,心里气恼,可嘴上说得云淡风轻。   长空看着千叶,立刻低下头,口中道,“太阳之子。”   千叶撇嘴,“回答我,日盲族之于你是什么?”   长空心里有太多的答案,是家,是亲人,是根,是美好记忆,是惨痛的伤,是父母的故乡,是归宿,是永世不可放弃的归宿。   千叶看着他,心中了然。以自己这般惊才绝艳的智慧,长空那样直白而又温厚的心思,他怎么会不知。   手指轻轻掸去衣袖上的浮尘,千叶扭头对大祭司道,“问问苏苓姑娘,愿不愿意住到阿虚夜殿。”   长空闻听此言,果然变了脸色,快步走近千叶身边,垂首道,“太阳之子,吾……”   “长空,你想说什么?吾不过是为你安排好友的住处。是不是只有她留在这里,你才能收敛心思。”千叶问的已经很直白了,可长空心中并不这样想。   他张嘴道,“苏苓她本不是日盲族人。所以,吾恳请太阳之子收回命令。”   “哦。这也不是难事。她嫁给你,吾可以赐她日盲族的身份。这样不就两全其美吗?”千叶心中冷冷笑着。   “可是……这不妥。吾对她并无儿女私情。”长空终于逃不开千叶的逼问,袒露了心思。   “莫非整个日盲族并无一人是你的好友?”千叶退一步问到,“若不是儿女私情,那就是至交好友了。”   长空默认的点了点头。他抬起头看着千叶,他根本无法猜到太阳之子的心思。而太阳之子又怎么会让人猜到他的心思。   苏苓姑娘握着竹萧的手越来越紧,漂亮的眼中闪动着盈盈的泪水,她借着微弱的光芒望着长空的模样,阿虚夜殿内的火把照着他的侧脸,刚毅沉稳。有别于释云生的柔和。   一声清脆的响动,二尺长的竹萧生生被苏聆掐断在手中。这一声响,惊动了长空。   苏苓想了想,她是聪慧的女子,当然知道这一切是有心人的安排。可长空给出的答案,还是让她失望了。哎,失望也罢。江湖路长,儿女情长终归抵不过英雄气短。   身形暴露的苏苓,朝着长空微微一笑,眼中并无半丝异样。   千叶看了看两人,暗自在心中筹谋。   “长空。”苏苓开口喊道,她眼中根本没有其他人。喊出他的名字,苏苓同时也做了决定。   她步履轻盈,声音婉转,眸光清澈,裙裾摆动之间,摇曳生姿。她一步步朝他而去。这又是另一个梦。      ☆、十一 似梦一场空   千叶翻开手中拿着的一本传奇,这本书,他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便看完了,而后一个问题萦绕在他心间。   可是他无人可以请教。他看着恭敬站立一旁的鹰无眼,燕啼红。而后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们两人可有这样的经历?”   鹰无眼看了眼燕啼红,两人同时摇了摇头。   千叶将手中的书册递给燕啼红,“你先看,看完后给鹰无眼,然后你们两人在我回来的时候给我答案。”   两人俱是一愣,而后是恭敬的领命。千叶满意的看着二人服从,暂时撇开了心里的疑问。他要做另一件事情了。   长空送苏苓回到忠义寨,他习惯默默的走在她的身后,是守护也是热望吧。这样默默的看着也是好的。   每走一步路,苏苓心中便痛几分。直到这心已麻木,眼中的泪水越聚越多,终于忍不住滴落,落进尘埃里。   可长空又能怎样去安慰她呢?英雄也有气短的时候啊。   苏苓远去的身影,仿佛一抹随风而逝的绿叶,散落在天际之间。长空望着,望着,直到一片白雾泛起,掩去了茫茫无际的希冀。   千叶一步一步走到长空身后,开口道,“天剑之争已经开始,吾希望你可以专心。”   长空转身,点了点头。他当然要专心,这是自己答应过太阳之子的事情。而苏苓的离开,本来也是计划中的一步。只是,那一番话,完全是意外。   长空跟在千叶身后,朝着选拔天剑之主的赛场而去。   自从来到琉璃仙境,江宛陵已经试过五次逃跑,可惜的是,对于阵法这种生物,她根本就是菜鸟,白痴。所以,跑来跑去,不过是从后院的东角跑到西角。有一次更夸张,她好不容易穿过一阵白雾,满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出口,心中正窃喜时。一阵风来,雾散,天复明。自己一只脚正站在琉璃仙境后山的悬崖边,立时吓出一声冷汗,连退数步,才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真是绝望透顶。   不见荷却能安之若素。看着不见荷平淡的脸孔,江宛陵无奈的想着,自己若是一出生便能生在这样的世界也好啊。谁让自己是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长心,你不练拳了吗?”不见荷推门,关切的问道。   不是不练,而是为了筹划逃跑的事情,江宛陵已经把自己累的体力透支了。此刻挺尸般的躺在床上,正大喘气。   “你这是怎么了?”不见荷见她累的气喘如牛,连忙关心的问道,“我知道了,你又逃跑了?”   “正是,正是。荷姐,这种事,别说出去了。免得……麻烦。”江宛陵气喘吁吁的说道。   不见荷见她如此,心中暗自沉思,突然握紧她的手,“长心,你一定要离开这里吗?至少在这里,有素还真可以保护你。”   江宛陵无奈的摇了摇头,“再不走,就真的是案板上的鱼肉了。”   不见荷一怔,“这般严重?”   她虽然反问长心,可见长心连跑了几次,知道她心里一定是打定主意非离开不可,所以下了决心,“长心,今夜我帮你逃走。”   江宛陵登时张大了嘴,不见荷一直反对自己离开,而今突然帮自己,倒是让她一时惊诧。   “就这么定了。你别着急。我先去准备。”不见荷握了握她的手,随即离开了她的房间。   因天剑之主争夺激烈,素还真一时□□无术,自然很少过问两姐妹。也就苦了屈世途,一个人照顾两个女儿家。还好,这种照顾人的事,他也习惯了。   相处下来,发现两姐妹都还好。就连之前传言长心的一些事情,也让他忍不住认真想了想。   唯一奇怪的是,不见荷饭量有限,斯文有礼。唯独这个长心,漂亮是漂亮,可是吃饭实在,不雅,不雅之极。恨不得连盘子都给吞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谁让人家的体力都用在逃跑了。不多吃点饭怎么补回来。   直到素还真回来,屈世途才知道这平时不大言语的姑娘居然想着逃跑,所以才会饭量大的惊人。   素还真拂尘一甩,拱手道,“长心姑娘,可是素某有何招待不周的地方?”   江宛陵看到素还真,自觉的后退了一大步,摇头道,“素闲人哪里话,琉璃仙境,景色宜人,风光秀丽。屈先生的饭菜可口。在下住的很惬意。那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   素还真拂尘又是一甩,两只大眼满含笑意,“既然如此,为何琉璃仙境内的阵法前后开启了五十七回?”   江宛陵一愣,仰头望天,“这个……这个……好像……”结结巴巴半天也不知该说啥,瞧了瞧窗外,天色已黑。荷姐不是约好这个时候就替我打开阵法,逃跑吗?   素还真随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笑了笑,“其实素某这个阵法很简单,长心想不想学呢?或者,还有比这更加厉害的阵法,你可有兴趣?”   江宛陵狐疑的瞅了瞅素还真,突然灵光一闪,“素闲人,我还有事,不奉陪了。”   说时迟那时快,江宛陵堪堪擦着素还真的衣角跳到门边,立刻一脚踹开门,拔腿就跑。   来到后院就看到不见荷一身劲装,莫非这就是传说已久的月杀。江宛陵脑袋上冒出许多问号。   “荷姐。”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月杀非常酷的摆动着食指。   什么意思?不让喊?江宛陵沉思了半刻,却见月杀着急的朝自己走过来,“长心,愣什么?”   月杀破功了。   素还真一身白衣,飘然降下,宛若仙人。其实,江宛陵很想用四川话说一句经典的川骂。   “咦。这位是不见荷姑娘吧?何以做这样的妆扮?”素还真一脸正气一脸疑问,但绝对是故意的。   月杀见素还真露面,无奈只得取下脸上的面具。略有不知所措的将面具收在身后。   素还真微微笑着,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两人的神情。而后才慢慢说道,“想必是二位在此呆的太久了。”   “不是。”不见荷立刻摇头道,“素贤人莫见怪,长心一时贪玩。本就是误会。是我纵容她了。”   素还真点了点头,看向长心,似乎再等她的答案。   江宛陵撇了撇嘴,“素闲人误会了。我心思浮躁,不惯在一处地方。所以才屡次冒犯。”原本江宛陵是打算质问素还真,为什么变相囚禁。不过看看人家的气派,一脸从容自信,和风沐雨,即使问了,估计自己最后也讨不到什么好。   素还真了然于心的点了点头,“天剑之争三日后便要开始了。长心可有兴趣一同前去?”   “没有。”江宛陵立刻回绝道,忽而想起天剑最后的胜出者是叶小钗,不由自主的看向不见荷。   果然,不见荷面色有异。长心捏了捏拳头,“荷姐去,我便去吧。”说完,也不管两人的回答,自顾自的走了。   回了房间,江宛陵心内还气闷的很,倒头在床上,想了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说起天剑之争,里面曲折是非也不少。好像依着原剧的剧情,万古长空和明珠求瑕还有一战呢。但那是因为自己的原因。现在这个原因已经消除了,明珠求瑕应该是不会出现才对。   但是江宛陵忘记了,也有可能是毕璇说漏了一个情节。那就是沉剑古院的二院主也参与了天剑的争夺。这当中的牵连,她一时还未想到。   不过,不论怎么说,结果是好的。只用知道叶小钗最后夺得天剑就成了。   其他别的事情,江宛陵现在也不想操心。   只是不明白为何素还真想着带她们去观摩天剑之争,莫非有什么用意。   越想心内越发着急。转了个身子朝里躺着,闭上眼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不见荷知道她心里不高兴,便轻手轻脚的推门走了进来。   江宛陵也没真的睡着,转过身看见她,撇了撇嘴,“荷姐,这个时候千万别劝我。”   “怎么了?就是因为方才我没帮你成功逃走?你就怨我了?”不见荷问道。   江宛陵叹了口气,又转过身子,嘟囔道,“怨你?唉……是怨我自己啦。……”随即又小声骂了几句。   不见荷一时也没听清楚,只对着她的背影道,“三日后,你若是不想去……”   “去,去,去。谁说不去了。这不是在想问题嘛。”   “想什么问题?”不见荷认真的问道。   江宛陵噌的一下坐起身,看着她道,“想想,为什么素还真要带着我们两个去。”   江宛陵抬手指了指不见荷又指了指自己,“我们两个有什么用处?观摩什么?”   “唉……不通啦。”江宛陵猜不透素还真的想法,很着急。   不见荷却道,“长心,你怎样好似处处都在防范着素贤人……”   “嗯……嗯?”江宛陵抚额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话说这个走跳江湖,这也算是一大原则吧。荷姐,你经验可不比我少。怎的碰上素还真之后,你这些原则全丢了。”   不见荷听她这样说,伸手推了她一下,笑骂道,“瞎说些什么。素还真是高洁君子,正道领袖,行事磊落,为人正派。苦境众人都对他推崇备至……”   “停。”江宛陵做了个stop的动作,“喏。你刚才说的这些,我是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反驳。但是你把素还真看的这么简单?”   看着江宛陵不屑的模样,不见荷疑惑道,“素贤人他为苦境奔走,屡次匡扶正道……”   “好吧。我告诉你,如果他真的像你说的这么的纯洁……估计他死了很多回了。”   “嗯。确实,素贤人命危多次。当初神州浩劫,弃天帝降世,他为了阻止神州灾祸,舍弃自己的生命,给圣魔元胎制造了一处弱点……”不见荷还要再说。   但江宛陵已经不耐烦再听了。   怎么素还真不请你去做他的代言人呢?荷姐。   不见荷觉得江宛陵对素还真有成见,这成见来的莫名。但是素还真确确实实是正道的领袖,苦境的道标啊。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长心如此呢?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了让长心不至于这么反感素还真,不见荷还是将弃天帝之乱,素还真智计救危的事情从头至尾讲了一遍。   好让她体会体会。   江宛陵心想,我是撞到鬼了吧。荷姐这没完没了的在我耳边唠叨着,总结来就是一句话,素还真是大大的好人,我们应该完全相信他。   她几时说不相信他了。至少素还真的信誉度比千叶传奇还是高那么一丝丝的。      ☆、十二 不是冤家不聚头   这三日里长心到是十分安分,也不再琉璃仙境四处乱走动了,安安静静的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屈世途特地仔细观察了下,发现长心的饭量果然有所回落。可见确实没再到处乱走了。   叶小钗也终于回到了琉璃仙境,为天剑之争做最后的准备。不见荷见着他,自然是别有一股情思涌动。江宛陵觉着挺没意思的,也没搀和两个人的事情,关在房里不知道捣鼓些什么。   邱武阁原本是间书房,江宛陵为了静心,不得不拈起毛笔开始一笔一划了。随便找了本字帖就开始临摹起来。这个练字啊确实比练拳还要累上许多。没一会儿,江宛陵的额头就开始冒汗了。汗水低落在宣纸上,晕染了一片。   吐了口气,看了看自己的字,好像一点进步都没有。   放下毛笔,江宛陵准备出门透口气,顺便再好好回想下毕璇当初跟自己讲的剧情。最近一段时间事情忒多,她已经很长很长时间没梦到自己的小侄女了。   她刚出门,就见着素还真迎面走来,不禁吓了一跳。连忙转身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真是,说人人到。太禁不起念叨了吧。   抹了下额头上的汗水,江宛陵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见没啥动静,心顿时安定了不少。刚朝前迈出一步,就听着有叩门声,吓得她一哆嗦。   “长心。”   素还真的声音,就知道,肯定没好事。   江宛陵撇了撇嘴,无奈的打开门,随即换上一副笑脸问道,“不知道素闲人找我何事?”   “是有一事,需要长心协助。”   江宛陵腹诽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关于你能够吸收死神之力这回事,素某还有许多关窍未曾想通。天剑之争的名单中有阎王锁,他是死神的传人。或许能够窥得一二。”素还真说道。   “要我怎样协助?”江宛陵直白的问道。   “到时你便知晓了。”素还真拂尘一甩,自信满满。   江宛陵看了看他,心内呵呵了两声。   素还真倒是眼尖,一眼便瞅见书桌上的纸笔,走近一看,不觉莞儿。   “长心,想要学习书法。”素还真说的肯定,转身见她一脸尴尬,淡笑道,“这些,素某或可指点一二。”   “呃,不用了。我这个基础太差了。恐怕素闲人教的很麻烦。”江宛陵挤着笑脸道,“我还是先找字帖临摹下,等有一定基础后,再找素闲人指教。”   “既然如此,那素某也不勉强了。”素还真拂尘一甩,转身出了门。   送走了素还真,江宛陵心里才松了一口气。说真的,应付素还真还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以他的聪明和阅历,万一窥破了自己的秘密就麻烦了。所以,还是尽量少接触为妙啊。   最好是等这件事情告一段落后,能够顺利退隐。听素还真的意思千叶那边或许还有点什么想法。心内叹了一口气,但愿解决完太学主之后,自己可以平安退隐。   这边长心心里想着自己的心事,那厢里,不见荷心里也不好过。虽说叶小钗不能讲话,两个人就这样静默无言,对不见荷来说也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幸福。   当时,她和长心一起退隐时,也下定了决心,绝不再将此事挂在心头。只是,想总是很容易,做却是非常难。好比长心时常对她讲的那句话,道理听了一万遍,依然过不好。她还曾笑长心,现在想来,这句话又是多么的应景呢。   叶小钗从素还真那里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心内也还有些隐忧,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长心决定退隐也是正确的决定,但现在死神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太学主显然不是好相与之辈。如果有长心的帮助,正道的胜算更大几分。想到此,叶小钗也很为难。   素还真走出来见他两人站立,默默不言。不免轻咳了一声。叶小钗转身见是他,立刻点头致意。不见荷才从神思中惊醒,为了不使素还真起疑,她福了福身就先告退了。   素还真对着她离去的背影不免若有所思。   江宛陵从房内出来,见着不见荷正默默垂泪,心内一惊,忙走过去问道,“荷姐,怎么了?是不是和叶小钗有关?”   听到长心这样问起,不见荷立刻掩住她的口,拉着她进了房间。   江宛陵拉开她的手,不解道,“这是怎么了?”   “不要在这里提这件事情。”不见荷哭着说道。   江宛陵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不过,你不是说要忘记他吗?”   “可是……”   “别可是了。”江宛陵拉着她的手,认真的说道,“如果你要和他在一起,想一想,这个难度有多大?听说叶小钗都有重孙了……你们这年龄跨度也太大了点儿。”   见江宛陵一脸为难的样子,不见荷又气又悲,不免嗔道,“你可是说的正经话?”   “当然是正经话。再者,你且不说叶小钗的年龄,光是……你想他长年跟在素还真身边……整天打打杀杀,搞不好这就死了……”   “瞎说什么呢。”   “不是我瞎说。我是为你考虑……”   “小小年纪,你又懂什么?”   “我……”江宛陵想说我不小了,但还是把话咽回去了,“我年纪小,但是我懂得这个道理啊。你要跟他在一起了,那还不成天提心吊胆的。再说,他们家人口挺多的,不见得能接纳这么年轻的祖奶奶……”   不见荷实在忍不住了,轻捶了她一拳,破涕为笑道,“长心,你别在这里讲这些歪道理了。”   “这怎么就是歪道理了……”   “好了。我不想听了。”不见荷温柔的拒绝道,“是荷姐刚才失态了。现在还是应当以你的事情为主。方才素还真找你什么事情?”   “能有什么事情。还不是说死神之力这会儿事。唉。”江宛陵大大的叹了一口气,“我有时候在想,你说,为什么我就偏偏这么倒霉。怎么不是张三李四能够吸纳死神之力呢?”   不见荷瞥了她一眼,“长心,你莫要顽皮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是这种遭遇,便是那种命运。谁能说谁比较倒霉?打起信心来。要相信素还真。”   停停停,三句话离不开素还真。江宛陵可不想再和她说这个话题。   明天就是天剑之争了,屈世途特地多做了几个菜,还烫了一壶酒。对酒,江宛陵不感兴趣。琉璃仙境的饭桌可真是铁打的主人,流水的客人。也不知道有多少前辈在这里吃了一顿饭就再没回来了。江宛陵想了想,倍加珍惜碗里的菜了。   其他人都各怀心思,并不怎么动筷。   素还真轻轻啜了一口香茗,饶有兴致的看着长心吃饭。   不见荷也觉得长心实在吃的太过于投入了,不得不用手肘碰了碰她。   江宛陵咽下嘴里的饭,看了看众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想着,看来我还是明智的,幸亏已经吃饱了。于是,她开口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素还真淡笑道,“好友,你做的饭菜真是可口。长心姑娘好似意犹未尽呢。”   “素闲人说笑了,我真的吃饱了。”江宛陵连忙说道。   “却不知为何嘴角边还有饭粒……”素还真淡淡说道。   什么?   怎么可能?   我淑女的形象……   江宛陵看了不见荷一眼,不见荷正望着她,并没瞧见有饭粒。用手抹了抹嘴唇,讪笑道,“呃,吃的太急了,不好意思。”   话还没说完,赶紧飞奔回到自己的房间,刚才脸全部烧红了,太丢脸了。江宛陵哭丧着脸,怎么能够这么丢脸。   这一夜真的好焦心啊。想想自己那个傻样儿,江宛陵就辗转难眠啊。这以后还怎么在素还真面前抬起头,硬起气。这要是他以后拿着这件事打趣下,我这脸往哪里搁啊。   其实完全是江宛陵想多了。晚饭时候的事情,不过是素还真为了缓解下长心心里的紧张和不安。据他观察,长心至少已经吃了五碗米饭了,再这么吃下去,恐怕要撑到了。会影响第二天的行程,所以他才幽默的提示了一下。   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啊。   早起,屈世途已经准备好了早餐。但并没见长心出来吃早饭。不见荷解释道,可能是昨天吃的太饱,今日早上并没有食欲。   众人也没再说什么。   江宛陵怎么好意思说自己不好意思呢,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她可不想在饭桌上看着一脸戏谑的素还真。   不过总是要见面的。一行人朝着天剑比赛地出发。路上众人都一时无话。   现场真是十分的热闹,已经是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素还真是名人,武林中何人不知何人不晓。他一显身,现场更是骚动,好些人都过来和他们打招呼。   江宛陵当自己是透明人,默默的缀在众人身后,不显山不露水。   正当她以为自己成功的脱离众人视线时,却无意见着有个发光体朝这边走来。她仔细看了两眼,确定没看错,那个人,明珠求瑕。   差点要昏厥。为什么明珠求瑕会来?   江宛陵立刻闪身到不见荷身后,低声道,“荷姐,快,帮我挡下。明珠求瑕来了。”   不见荷不解其意,只道,“怎么了?长心。”   “哎哟,完了。他走过来了。”江宛陵此刻简直心乱如麻。她记得当时毕璇和自己讲的很清楚,因为自己的原因,逼着明珠去杀长空,为了帮叶小钗取得第一名。   但问题是现在自己根本就没让他这么干,但他为什么会来?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江宛陵此刻脑袋飞速的转着,该不会是雨潇潇告诉他真相了吧。      ☆、十三 冤家路窄   雨潇潇跟在明珠求瑕身边,见他一直朝着素还真那个方向去,不免有些疑惑,忙问道,“明珠,我们去哪里?”   “没事。我见着一个人了。有些问题想要问问她。”明珠求瑕道,“你在此地等我。”   说完,便迈开步子朝长心走了过去。   江宛陵见他走过来,真是避无可避,不得不从不见荷背后走出来。   “许久未见,你还好吗?”明珠开口问道。   江宛陵点了点头。   明珠顿了会儿道,“沉剑古院的二院主被夜孽噬影杀害,我代替沉剑古院来参加天剑之争。你会希望我赢吗?”   江宛陵愣了下,方才明珠讲的这个名字,她好似都没什么印象。   见她似有所思。明珠又道,“这件事情也是雨潇潇请求我……”   江宛陵不免苦笑,看来真是时也命也,有些事情就算能改得了一时也改不了一世,欠的债总是要还的。   “你刚才讲的那个人也是天剑人选吗?”江宛陵问道。   明珠点头。   “是不是杀掉他,你就会退出天剑争夺?”江宛陵抬眼问道。   明珠忍不住一阵揪心,她果然还是忘不了叶小钗,是怕我阻碍叶小钗得到天剑吗?   “你若是开口,我就会同意。”明珠求瑕道。   江宛陵沉吟了片刻,“夜孽噬影未必会直接对上你。若是他对上其他的人,比赛途中身亡……你可以和雨潇潇讲,沉剑古院退出吗?”   “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会对上谁?”明珠求瑕说道,“如果真是如此。我只能保证我不参加,至于沉剑古院,我没有这个立场。”   江宛陵听他这样说,心里沉下一口气道,“好。我知道了。比赛马上要开始了。雨潇潇还在等你。”   明珠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不见荷在身旁将他们二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不免担忧道,“长心,你和明珠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荷姐,不要担心。”江宛陵道,“我只是不想让他……”   江宛陵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明珠求瑕在原剧里的结局她是知道的,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所以她才会特别的慌张,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她并不想他死。他是多么的年轻,更添才华横溢,走到哪里都像是一个发光体一样。她不忍心他就这么死掉。   所以,此刻,她越发的关心明珠求瑕对上谁。   她这边的动静不止素还真关心,站在不远处的千叶传奇也将方才那一幕收尽眼底。明珠的爱意表露的太明显了,连木讷的长空都看出了端倪。更遑论其他的人呢。   雨潇潇看着身边魂不守舍的明珠,心内一阵怅惘。她不免又张望了长心几眼。确实是个美丽的可人儿。但自己也生的不差,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可千万别输给了这个人。   时辰一到,身背天启金榜的六铢衣显现尘寰。众人的目光都向他那里集中起来。江宛陵也望见了这道飘逸的身姿,果真不似凡人,骨骼清奇,相貌隽秀。举手投足,气势不凡。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   还有他的坐骑,姑且称之为坐骑吧。是一条金色的龙,又名荒神。方才只是露了下龙头,便又藏身云间了。   江宛陵又被刷新了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她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太学主能拍死他,那要想拍死我,岂不是更不在话下。想到这里,她心里可再没有一丝丝看热闹的心情了。   这些细微的神情变化没能逃过素还真的眼睛,但此刻并不是说话的时候。更应该集中心力观察比赛的进展。原本计划是八个人,六铢衣为了增加正道的胜算,又扩展至十四个人。而其中两人已经被夜孽噬影杀掉,所以最终的名单是十二个人。   第一场,居然就是夜孽噬影对明珠求瑕。江宛陵一时怔愣,不见荷知道她心里挂着明珠,忙安慰道,“明珠公子剑术卓绝,定能赢。长心莫担心。”   江宛陵点点头,她其实根本不记得有夜孽噬影这号人物,所以,她自己在心里判断这位也就是类似个妖道角差不多。好歹明珠可是高调的血榜杀手,应该没问题。   虽说心里是这么想这么安慰自己,但是手心里还是冒了汗。   再说如果这一关明珠胜了,那么下一关,下一关若是和万古长空碰到了一起……原剧里的剧情!想到这里,江宛陵心乱如麻。如果说她没来这里,明珠求瑕或有万一,她还可以安慰下自己。但是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人死在自己面前,恐怕也是没办法做到。   但她有什么立场去干涉天剑争夺,而且现在明珠求瑕心性和原剧也有所区别,就算是败了也不一定会自寻死路。这么想想,她心里稍稍安慰了点。为了保险起见,她决定等明珠比完这一场,就去和他谈谈。至于谈什么,她心里还得斟酌下,不要适得其反才好。   “长心,长心……”不见荷见她神思不属,忙喊了几声。   江宛陵回过神,讪笑道,“荷姐,喊我什么事情?”   “那边已经开始比试了,你在发什么愣呢?”不见荷指着远处的两人说道。   江宛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片眼花缭乱,剑雨纷纷,走势凌厉,两人混战在一起,一时只见着衣角翻飞,气走如虹。搅起现场尘沙飞扬。   明珠剑走偏锋,使人防不胜防。一挑一刺,皆是朝着对手的要害而去。连番攻击一点不落下风,隐隐压着对手,使得夜孽噬影根本就无法全力施展。   长心见了,不由对不见荷道,“荷姐,你觉得他们二人谁能赢呢?”   “明珠公子剑势更强,游刃有余,一直压制着对手。我看他的对手是很难赢了。”不见荷判断道。   “夜孽噬影是太学主的属下,惯会使用阴邪手法。现在判定谁赢,似乎还言之过早。”素还真的声音突然□□来,吓了长心一跳。   她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不再出声。   果然不出素还真所料,夜孽噬影突然释放无数吸血蝙蝠,数量极多,纷纷叠叠,扰人耳目。连周围观战的人也不能幸免,纷纷运功化解。   只见素还真轻轻甩动拂尘就将这些恼人的畜生全数化为齑粉。江宛陵还是头次见到真正的吸血蝙蝠,不免有些不自在,面色发白。不见荷见了,忙安慰道,“长心,没事。素贤人已经帮咱们清理了这些恼人的怪物。”   江宛陵勉强一笑,“没事。”   两人正说话间,赛场上已是瞬息风云变化了。明珠并没被这些吸血蝙蝠干扰,反而挽剑似落花,连发数道剑气将这些莫名干扰全部击中,更是趁着夜孽噬影喘息得意间,一招将他击倒。还来不及听到他的呼声,就被明珠求瑕一剑斩断头颅,顿时血喷如注。   这情景……激得江宛陵一阵眩晕,自她来到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骇人的场面。她早就告诫自己要适应要习惯,但陡然见了这断头的场面,心内的害怕难以言明,她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失态。   不见荷见她闭着眼紧紧咬着嘴唇,不解其意,拉着她的手,才觉得甚是冰凉。   “荷姐……”江宛陵睁开眼,颤声道,“我……有点头晕。”说完,腿下一软,就要倒在地上。幸亏不见荷一把将她扶住,拉着她的手,江宛陵勉力支撑自己的身子,刚才那一幕太过于血腥,对她来说实在是大大的冲击。   “长心,你这是怎么了?”不见荷焦急的问道。   “没事。”江宛陵慢慢道,“只是觉得有点累。”   “明珠公子赢了,你就不要再担心了。”不见荷以为她是因为方才比赛的事情太过于紧张导致。   江宛陵摇了摇头,忽然觉得胃海翻腾,想起方才断头那一幕,只觉得更加难受。不得不朝僻静处走去。   不见荷见她如此,急道,“长心,长心,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江宛陵连忙摆手,示意不见荷别跟过来。然后迅速提运真气,快速行至一处偏僻的树林里。   哇的一声,恨不得连胆汁都吐了出来。只觉得身体一虚,转身坐到了地上。胸口起伏愈加剧烈,心也怦怦跳个不停。以手撑着额头,抹了把眼泪,才觉得好了点。   悠悠长叹了一口气,呵出嘴里的苦味,江宛陵苦笑着弯起了嘴唇。说什么要适应这个江湖,看来不过是笑话一句。杀人人杀,这本来就是江湖的常态。若是日后再见着死人,也这般激动,无法自持,那未来的路可想而知有多么艰难了。   明珠赢了比赛,但心里没有多少高兴。杀人,对他来说是一件再稀松平常的事情了。雨潇潇却很欢喜,报了二哥的仇,心里的不平才算消减了许多。她见明珠四处张望,不免说道,“明珠,你在看什么?我们赢了这场,你不欢喜吗?”   明珠顿了会儿,看着她道,“接下来,我不会再参加天剑的争夺了。”   “为什么?”雨潇潇不解,“难道你不想拿到天剑?”   明珠摇头道,“我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天剑。二院主的仇我已经了结。过去长心父母欠下的,我想也算是稍作弥补了。”   雨潇潇不解,“明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找那个人。”明珠淡淡说道,“你先回沉剑古院吧。”   说完,他便朝着不见荷等人走去。   不见荷本来心里十分担心长心的情况,但见明珠走了过来,朝他福了福,“明珠公子。”   明珠点头致意,并不说话。   不见荷心内明了,只道,“长心身体不爽快,方才先离开了。”   明珠点了点头,错身准备离开。   雨潇潇追了上来,喊道,“明珠,你要去哪里?”   不见荷见这二人情形,忙说道,“明珠公子,我和长心现在都住在琉璃仙境。若是明珠公子要见长心,并不需要急于一时。”   明珠道,“谢谢。我知道了。”   雨潇潇听他要去找长心,心内一阵委屈。      ☆、十四 谈理想谈人生   长心坐了一会儿,感觉缓过了神,准备起身离开时,赫然见着眼前出现了素还真的身形,骇了她一跳。   “素还真?”江宛陵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正是素某。”素还真道,“我见长心姑娘似乎身体不舒服,特地过来看看。”   恐怕是怕我跑了吧。   江宛陵苦笑道,“不劳烦素闲人了。我只是方才有些不舒服而已。”   素还真点了点头,“女帝在没有退隐之前,也曾亲手杀过人吧。”   江宛陵听他这样说,不禁一怔。   素还真接着道,“玉阳君被女帝一掌毙命。当时的情形,想必玉阳君十分的不甘心。”   素还真语调不高,淡淡的述说着。但在江宛陵听来却是别有弦音。也不知道他讲这番话到底是何用意。所以并没有开口回话。   见她并不接话,素还真不免看了她一眼,“玉阳君为一己私欲,操弄死神戒玺,设计长心你挂上戒玺,又为你弄来死亡号角。你与死神交易,换得你的容貌和武功,当然,还有一颗健康的心。就是这颗心,反倒是让玉阳君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最后死在女帝的手里。可说是死有余辜。”   江宛陵不自觉捏紧了拳,全身血脉汹涌,眼里红光一闪,面上冷霜拂过,抿着唇一言不发。   “女帝,长心,也会怕见着死人吗?”素还真眸光一冷,看着她淡淡说道。   江宛陵仍是不发一言。因为此刻她心绪波动的厉害,说什么都太容易露出破绽,索性默然不语。   可素还真不想要这个结果,他必须试探清楚长心内心真实的想法。否则……   江宛陵不语,素还真却借此机会让阎王锁一探她的能为。   看见阎王锁自素还真身后闪出,江宛陵不禁冷笑。果然,她本来就不曾完全相信素还真。他说的协助,原来便是如此。   素还真见长心不言不语,却露着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便在心内评估此刻的长心到底是冷静或是其他。   阎王锁自出现的时刻,就感受到对面这个女人身上有着自己非常熟悉的气息,而且这股气息异常强大。他迅速化出自己的武器阎王,一把闪着寒光的死亡镰刀,专门收割人命。   素还真捏着自己的把柄,阎王锁自然不得不听命于他,何况是杀人的游戏。虽说素还真交待点到为止,但是若是手滑,那他素还真也别怪自己。不过眼前这个女人,让阎王锁起了兴趣。   上手就是一阵猛攻,阎王过处,一片死寂。就连江宛陵背后的大树也被摧折。   面对如此攻击,江宛陵调动起全身的戒备,全面应敌,不敢有一丝的马虎大意。腾挪闪躲之间,到还算是从容,不曾被镰刀划伤。阎王锁见自己连番施招,竟然毫无用处,不由玩性大起。迅速运起死神之力,起手便是绝招死神泣。   只见长心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轻轻扬起右手,稍一运气,就接下了这招,顺便直接吸住阎王锁的右手,不受控制的吸取他身上的死神之力。   阎王锁本打算玩一场死亡游戏,没想到竟然把自己陷入死亡的境地,不由额上冷汗直冒,大声呼喊道,“素还真,素还真啦,救我啊,救我,这和你说好的不一样。你快救我,不然,不然,谁为你提供死神的情报……”   阎王锁叫声凄厉,但此刻江宛陵好似意识无法自主,根本没有撤手的意思,反而越发加紧吸取阎王锁的死神之力。   素还真见状,拂尘一挥,运功在掌攻向江宛陵。   江宛陵却不慌张,瞬移到素还真眼前,抬掌便接下他一招。素还真拂尘一甩,江宛陵侧身避过,一掌震开阎王锁。此刻阎王锁气空力虚,倒在地上,竟然无法站起身。   素还真这时意识到事情似乎比他想的复杂的多,但眼前首要必须先克制住江宛陵。   两人对掌之间,素还真察觉江宛陵的掌势灵活凶猛,毫不留情。他开口道,“长心……”   江宛陵闻所不闻,只一味的出拳攻击。   素还真故意露了一个空门,江宛陵毫不犹豫攻上去,落进了他的圈套,被素还真反身闪到身后,制住她的穴道,使她动弹不得。   “长心。”素还真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道,“你……竟不能控制自己?”   江宛陵挣扎半晌无法解开穴道,不得不慢慢平复了情绪,看着眼前的素还真,冷冷道,“素闲人过虑了。只是方才阎王锁提刀便攻,我是自保。素闲人说玉阳君该死,依我之见,阎王锁也没有活的理由。”   倒在地上的阎王锁好不容易站起身,听她这样说,不自觉抖了抖,忙道,“我现在是素还真的同志,素还真,你还记得吧,谁给你提供了死神的情报……”   “阎王锁,素某也不会忘记不二做这桩仇。你好自为之吧。”素还真淡淡说道。   阎王锁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嘿嘿笑了几声,化光急走。   经过刚才的事情,素还真反倒是有点相信长心还是原来那个长心了。但又觉得哪里似乎不对。   “素闲人,可以替我解穴了吗?”江宛陵冷冷问道。   素还真走过去解开她的穴道,一时两人皆是无话。   “不知道素闲人对这次的试验是否满意?”江宛陵先开口道,“若是不满意或者还有其他的担心,我也可以退出狙杀太学主的计划。”   “可否容素某再想想。”素还真一时还无法回到这个问题。   “素闲人担忧我无法控制自己……”江宛陵开诚布公道,“我亦有所担心。所以,就算是细微的偏差,我想素贤人也是不愿意的。否则战场上拳脚无眼,瞬息万变,若有个万一……”   素还真苦笑道,“长心所言甚是,看来是素某想差了。”   江宛陵趁机说道,“既然如此,我想我还是携荷姐一起退隐。以免替素贤人招来麻烦。”   “但现在,恐怕长心也走不了。”素还真继续分析道,“方才你的武功,阎王锁肯定是有相当的明了,他本就是太学主的属下。你意欲取他性命,他焉能放你干休。他虽然不能对你造成威胁,可是太学主却不一样。”   听他这样讲,江宛陵止不住的冷笑,“素贤人真是怎样都不肯吃亏。精于算计如此。我真是甘败下风。如果我今日不敌阎王锁,被他所杀,于你素贤人也算没有半分损失。如果我侥幸赢了他,你便当作是测试我的武力,测试我的修为以及应变能力。好为下一步计划提前做好盘算。”   素还真沉默不言。   江宛陵真是佩服自己,直到今天她算是在素还真面前占得了一丝便宜。但心里却有万事皆休的无言感。之前不便把话挑明,也还算勉强可以装作是正道同志。如今话已说开,反倒没办法留余地了。   江宛陵皱起眉头道,“我先去找荷姐。素贤人请自便。”   素还真无奈叹气。   “素还真,被人误解的感觉可好。”千叶传奇的声音淡淡传来。   素还真苦笑道,“千叶先生又说笑了。”   “方才的情况,我看的清楚。她还是堪用的。不过天剑争夺也需要同时进行。万全准备,总是不错。”千叶说道。   “想必千叶刚才也见着了,之前我与你也用同样的疑问。看来长心确实有某些我们并不知道的原因,才会选择去退隐。心性上看,方才也是杀招尽显,不留余地。”素还真一一说道。   千叶点头,“这桩消息,也算是彻底暴露了。太学主的行动应该很快了。现在,就不知道他是要对付天剑人选还是对付织语长心了。我倒是觉得她刚才的话没错,素贤人真是精于算计呢。”   素还真无奈摇了摇头。这个世上若说有人懂素还真,那么舍千叶传奇还有谁呢?这就叫人贵有自知之明吧。   江宛陵因为刚才树林里发生的事情,心情十分恶劣,但还尝试着平复情绪。不见荷见她一脸漠然,忙上前道,“长心,感觉好点了么?”   “并没有什么大事。”江宛陵安慰她道,“只是看不惯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   “嗯。我也十分的想念缘荷来境的日子。”不见荷微笑道,“长心,若是这次你帮着武林解除了太学主的危机,我们就一同退隐吧。”   江宛陵听她这样说,心里顿时开怀了不少,忍不住也笑道,“好啊。荷姐。”   “咦,我忘了还有件事情未对你讲起……”不见荷将明珠找她的事情说了一遍。   江宛陵抚额叹气道,“怎样告诉他,我们住在琉璃仙境。真是麻烦呢。”   “不管怎样。你总要给明珠公子一个机会。说清楚也是好的。逃避又不是办法?”不见荷低声安慰道。   江宛陵不解为什么雨潇潇还没有拿下明珠求瑕。明明自己替他俩创造了这么好的机会。现在又要费脑筋去忽悠明珠求瑕。其实说来说去还是这张脸的问题啊。      ☆、十五 有情无情   明珠求瑕言出必行,果然去琉璃仙境探访织语长心。   自那日回到琉璃仙境,江宛陵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高烧不止,现在还躺在房间里养病。苦药已经喝了一大堆,温度慢慢降了下来,但身体似乎还没有复原。   她自己在心里分析,可能是一惊一吓,加上又与阎王锁一战,与素还真对谈一番,心力交瘁,才会如此吧。   不管怎样,至少生病了,可以清静下。剩下的天剑之争,她才没兴趣去看。   不见荷坐在床边,又替她换了一条冷毛巾。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发热的并不厉害。   “屈先生开玩笑说,若是再不好,可以去请医邪天不孤了……”不见荷打趣道。   “哎哟。”江宛陵听她这样说,忍不住□□道,“别折磨我了。屈先生的药那么厉害,我看我明天肯定好。”说完将毛巾拿了下来,扔到一边,“发烧最重要就是缺乏休息。我看我必须回村里养养啊。”   不见荷嗤笑道,“是不是想顾先生了……”   两姐妹正在互相嘻笑时,却听到门外屈世途道,“长心啊,外面明珠求瑕来说要见你呢。”   我……去……   江宛陵闷哼一声,不见也是不行,见了也是白见。   “荷姐。我去见明珠求瑕。你陪我。”江宛陵恳求道。   “哎呀。”不见荷温柔道,“你们二人说话,我去了成什么样子,还是不要了。我不去。你快去,别让人家等的太久。”   江宛陵叹了口气摇着头道,“方才你还说起顾老师,现在又急着推我去见别人……”   “那怎么一样……”   江宛陵仿佛想到了什么,灵光一动。   明珠求瑕见她一脸病容的走了出来,不免心疼,忙站起身迎上前,“长心。”   “我没事。只是风寒而已。”说起来自己也是不同寻常的人物了,居然还会感冒发烧,真是不理解。   “我……”其实明珠并不是口拙的人,但不知为什么,一见到长心,他便有些不知道该讲什么。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到后园去吧。”江宛陵笑道。   两人并肩而行。   “你找我什么事情?”   “我有事同你讲。”   两个人同时开口,江宛陵轻咳了一声道,“你先讲吧。”   “我已经替沉剑古院二院主报了仇。你之前说的偿还恩情,我想也算是稍稍弥补了一些。”明珠说道。   “多谢你。”江宛陵郑重的朝明珠行了礼,才抬头道,“很抱歉让你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只要你开口,任何事,明珠都愿意为你做。”   江宛陵想装着假装听不到,好像不行,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想了想才道,“你和雨潇潇相处的怎样?”   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这也太明显了些。   “嗯……我的意思是,雨潇潇姑娘似乎很重视你。沉剑古院是东武林有名的剑道世家,这段时间想必你在那里收获也很丰富。”江宛陵觉得自己说话技术好拙劣,简直是不知所谓。   明珠静静听她讲完,“长心,你想讲什么。”   “呃……嗯……其实,我退隐的那段时间。已经,订婚了。”江宛陵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说出来后,好似并没松口气,反而更加提心吊胆了似的。   忙抬眼看向明珠,见他正注视着自己。   “对方是私塾先生……我们是自幼定下的婚约……”   不待江宛陵讲完。   明珠沉声道,“你是命格九九,万古难有。甫出生便克死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又是怎样自幼定下的婚约呢?”   江宛陵心内一震,面上瞬间褪去血色。   “长心。为什么骗我?”明珠看着她,忽然双手按住她的肩,“我甘心被你骗,但我有我的底线。”   说完,俯身吻了过去。   江宛陵撇开脸,“明珠,对不起。我们不能在一起。我告诉你,这张脸,是我和死神交换得来。我原来的脸,并不是长这个样子。”   “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   江宛陵退开一步,“多谢你的厚爱。但我想说,我们并不合适。请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因为雨潇潇的原因。”   “当然不是。她是个好姑娘,你值得。我拒绝你,是因为我已经有婚约。”江宛陵立刻撇清雨潇潇的原因。   “你刚才说的那个人,难道不是因为你这张脸吗?”明珠伸手抚在她的脸上,无限怜惜的说道。   “或许是的。”江宛陵并不避讳,只道,“有一天,我也会告诉他,这张脸是怎么来的。到时候他若不同意婚事,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你肯与他定下婚约,却拒绝我。”明珠有些恼怒,看着这张脸,他忍不住想要占有,控制不住这股意念,越发的语气森冷。   “那只是巧合。”   “你当初同我说,等我帮你报完恩,你便告诉我在哪里退隐……哈哈,想来你一开始便存心避着我。为什么?长心。”   明珠步步紧逼,江宛陵实在有些难以招架。   “明珠。除了我以外,还有更好更值得你追求的姑娘,你看不见吗?”江宛陵步步败退,不得不拿出前世学习到的经验应对。但似乎不得其法。   “我只看得见你。”明珠见她如此抗拒,不禁苦笑道,“长心。”   “你刚才说只要我开口,你便答应做任何事。”   “是。”   江宛陵猛吸了一口气,正色道,“明珠。我有两件事要你去做。第一,不要再来找我。第二,带着雨潇潇退隐。”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讲完这句话,江宛陵看着他道,“对不起。”无能为力,她不知道该讲什么能讲什么,也只能说出这三个字而已。   明珠惨淡一笑,默默的看着她,半晌,才缓缓开口道,“长心,保重。”   “你亦保重。”江宛陵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身影轻声道。   余晖正好,映照着天边一片火红,但下一刻就没入了无边的黑暗,月从东山出,遍洒银辉。江宛陵并没急着离开后园,而是坐在凉亭里独自想着心事。   她方才差一点点就要动摇了,那些话,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有勇气说出口的。她想着,未来肯定是找不到一个像明珠这么爱长心的人了。   叹了一口气,她又想,我来这里是干什么的?我穿越成长心,莫非是身负什么使命?好吧。或许是派我来收拾太学主的。但是明明没有我,太学主还是会死。那么我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望着星空,谁也不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听到背后有脚步声,江宛陵道,“荷姐,我知道要回房了。”说完,转过头,却见着是素还真,吓得自己差点从凳子上滑了下来。   按说,天剑之争那日,两个人把话都说的挺绝了,江宛陵觉得这之后大家应该就不好再相处如常了吧。没想到,竟然在此时见到素还真。   毕竟这里是琉璃仙境,素还真出现也实属正常。   “长心姑娘,身体可有好转?”素还真温言问道。   江宛陵也不好摆出一副死人脸,只道,“已经好了许多,多谢素贤人关心。我先告退了。”   说罢,站起身准备回房。   “素某已和千叶先生谈起不见荷姑娘眼疾的事情。明日就会带不见荷姑娘去半壁河山治疗。”   “哦,多谢素贤人代为绸缪。”江宛陵俯身谢道。   回了房间,不见荷正在替她整理房间,忍不住埋怨道,“生着病呢,还在外边呆这么长的时间。这些纸笔,我都替你收好了。还有这几本字帖……”   江宛陵叹了一口气,“荷姐……”   “怎么了?”听她声音不对,不见荷忙转身坐到她身边,关切的问道。   “刚才拒绝了明珠。还让他答应以后不来找我,保证带着雨潇潇退隐……我不知道做的对还是不对……”说完又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倒在床上,用被子捂住脸。   “长心。”不见荷柔声道,推了推她,“感情的事,哪里有什么对错。”   “可是我心里……”江宛陵一把掀开被子道,“并不开心。有点难受,有点酸涩……”   不见荷苦笑道,“或许你是喜欢明珠公子,而不自知吧。”   “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江宛陵又不好对她讲起自己的事情,但她心里清楚,自己对明珠绝对没有那种想法。她本能的就想着要推开这个人,又怎么会喜欢他呢。或许只是一时的情绪而已。   “你若是明白自己的心就好。那么这个决定也不算错。”不见荷安慰道,“刚才素贤人来同我讲,有办法可以治好我的眼疾。”   江宛陵点了点头,“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半壁河山。”   “日盲族,我的故乡。”不见荷低声道,“以前我犯的错,不知道祖母肯不肯原谅呢。”   江宛陵拉着她的手道,“你看千叶传奇都愿意帮你治疗眼睛了,至少说明他们不会真的狠心将你排斥再外。说起来,你犯的错误,全是我一手造成……该忏悔的人是我。”   就算江宛陵想大声的对全世界说,我不是织语长心,她干的事和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但估计,全世界只会回应她一句呵呵。   这样说来,明日去了半壁河山,少不得要对上千叶传奇的唇枪舌战了。真是麻烦。但到底这麻烦也是这具身体带来的。不打起精神应付也是不行。   但愿明天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十六 麻烦的承诺   千叶已经交代大祭司,不见荷会回到半壁河山治疗眼疾。大祭司虽然心里并不曾真的在意过这个孙女,但听太阳之子如此安排还是忍不住心怀感激。   千叶摆手道,“这件事并不是单纯的救治不见荷。大祭司,你应当还记得那件事情吧。当初我放她离开本意是为了让这两姐妹继续内耗。另外,我不喜欢被别人借刀杀人。”   大祭司忙俯首道,“太阳之子说的是。”   千叶传奇点了点头,“天剑第二场争夺,长空要对上末日骄阳。以长空的实力,胜算足够大。但若是不胜,吾亦自有应对。”   “燕啼红和鹰无眼呢?自从吾回来后,就不见这两人。”千叶淡淡问起这二人的行踪。   大祭司一时踟蹰道,“这……太阳之子交待的事情,他们二人正冥思苦想,所以并没来见太阳之子。”   千叶眉梢一动,“喔……”   沉吟了片刻,他才淡淡说道,“吾要的是他们真实的感受,这种事情,冥思苦想后,就能给吾一个满意的答案吗?哈!无聊的游戏。算了,让他们回归各自的岗位吧。日盲族要的是战斗的精英,不是为情所困的懦夫。这就是千叶传奇的答案。日盲族的大业才刚刚开始,大祭司,族内的事务,一定要处理好。”   大祭司已经遵照千叶先前的指示,将没能力战斗的男人和有生育能力的女人卸甲归田,自耕自食,繁衍后代。   “是。太阳之子。”大祭司俯首道。在大祭司的心内,太阳之子是日盲族无可取代的领导。   等素还真三人来到的时候,千叶已经摆好了香茗款待。   说起来,素还真是日盲族最为崇敬的人。自听说素还真要来日盲族拜访,众人都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纷纷想尽办法想要一窥神人风采。   素还真自外走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众人炙热的目光,他也是习惯了各种场合的人,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   不见荷的心情则是悲喜交加。第一次来日盲族是和亲身母亲相见,但祖母好似并不喜欢自己,只是一句话,就离开了。第二次,这是不见荷最怕的回忆。她因着罗睺戒玺的原因,亲自捧着母亲的人头来到半壁河山。祖母一怒之下将她打伤。但她不怨也不恨自己的祖母。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她那可怜的母亲,她还没来得及享受的母爱,就已经随风而逝了。   这一次,她记得之前自己已经被日盲族除名,再不属于日盲族一员了。是了,她做出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也没资格再说日盲族是自己的故乡了。   但今次,千叶传奇居然同意出手帮助自己。这其中,不知道素贤人费了多少的心思。不见荷心内十分感激素还真的斡旋。   反观长心呢,倒是一脸的凝重。在江宛陵的心里,她非常清楚千叶传奇的作风。凡事做绝,不留余地。为达目的,在所不惜。想想也是,他从出生到这个世界以来,没有亲人朋友,有的只是他自己以及领导日盲族的责任。   好似普通人的感情,这一点,千叶传奇似乎体会不到。或者说他根本不需要。他只需要做好日盲族的领导,尽到太阳之子的责任就好。   江宛陵一边想着一边摇头哀怨。看来若是想对着千叶传奇晓之以情恐怕挺难的。搞不好自己会被他动之以理。   素还真拂尘一甩,拱手道,“千叶先生,久见了。素某已经将不见荷姑娘带来了。”   千叶传奇眸光瞟了过来,扫视了姐妹两人后,淡笑道,“素还真,治病不急于一时,请先入座。上次自品尝过素贤人的茶艺,千叶心内久久无法忘怀。”   “喔。素某茶艺如此出众,以致于千叶先生念念不忘。哈,说起泡茶,素某还没尝过千叶先生的茶艺。这一点,伏龙先生亦是多次提起呢。”素还真转过话题道。   “那就请吧。”千叶单手一摊,做出请的姿势。   素还真欣然应允,端起盏茶,浅饮了一口。   千叶见他不说话,只道,“是否入得了素贤人之口。”   “嗯。”素还真应了一声,“果如伏龙先生所说,较之屈世途,千叶先生茶艺直称得上第一了呢。”   “哈。”千叶笑道,“素贤人夸奖了。”   两个人寒暄完后,千叶讲目光转向不见荷,“吾虽然答应素还真帮你治疗眼睛,但先前已经将你逐出日盲族。现在要救你,不能白救。”   不见荷忙俯身道,“我明白。”   “嗯。那么……圣女之死这件事情……你该当如何做?”千叶旧事重提。   不见荷顿时心内一痛,哀戚道,“但凭千叶先生吩咐。”   “你不是主谋,吾亦不会提过分的要求。但是,你身边的人,织语长心……”千叶冷声道。   江宛陵早就做好了被发难的准备,刚准备开口说话。却被不见荷拦住了。   不见荷单膝跪地,惨声道,“请太阳之子体谅长心小妹受戒玺控制……”   “停——”千叶扬手打断不见荷说的话,“这是日盲族和织语长心之间的恩怨,你的事情还未了,便想着要插手这件事情吗?”   他话里语气冷淡,暗含警告。   不见荷无奈垂下头。   江宛陵拍了拍不见荷,以示安慰。而后抬头对千叶传奇道,“这桩事情说来最该死的还是玉阳君。”   千叶长眉一挑,冷笑道,“没有你,玉阳君何至于要去谋划圣女。”   这一点确实无可推脱。   江宛陵本来也不指望说出这句话,千叶传奇就能饶了她。   只好再道,“那么,这桩仇要如何了结呢?”   千叶并没有马上回答,端起桌前的茶盏,饮了一口。   不见荷心里一阵慌乱,忽然起身道,“我不治了……长心,我们走吧。”   江宛陵却按住她,此刻,说这些也改变不了什么。何况,治好不见荷的眼睛也本来就是该为之事。就算现在放弃治疗,日盲族若是不愿放过圣女的仇,那么自己还是无处可逃。   “替日盲族办一件事情。什么事情,必须是我说了算。”千叶开头提出条件。   江宛陵想了下道,“杀人的事情我不做。”   千叶冷声笑道,“杀人……日盲族还不需要你。”   犹豫了片刻,江宛陵不得不点头表示同意。   “很好。记住你今日的承诺。”千叶传奇淡淡道。   此事,素还真也没有插嘴的立场,毕竟恩怨情仇,只能靠当事人解决。盲目插手,反倒坏事。   忽然见着一缕飞丝凌空而来,目标,织语长心。   江宛陵倒是耳力不俗,堪堪避过要害处,却被飞丝划中脸颊,徒留几道血痕。   不见荷大呼道,“长心。”   “我没事。”边说着,江宛陵连退数步。   那飞丝好似长了眼睛,料中了她退却的步伐和身形,紧紧追随着,好几次都十分险峻,衣角都被擦断。   素还真凝气于掌,打落了飞丝。   “银绝。”千叶传奇喊道。   来人才显出身姿,冷哼道,“太阳之子报不了圣女的仇,银绝却绝对不会放过主谋者。”   这边大殿的打斗,引起众人的关注。大祭司率先抢了进来,看到现场如此,不禁道,“银绝,不得对太阳之子无礼。”   银绝冷哼了一声,并不回话。   “太阳之子自有安排。”大祭司又道。   “祖母。”不见荷唤道。   大祭司却扭过脸并不作答。   江宛陵见这架势,立刻走到不见荷身边,开口对千叶传奇道,“何时可以开始治疗?”   “大祭司,先带她下去安置好吧。”千叶传奇发话道。   大祭司走到不见荷面前,“过来吧。”   祖孙两人一起走出了大殿。   “素某也该告辞了。”素还真拂尘一甩,拱手道。   江宛陵又道,“治疗时间需要多长?”   “三日足够了。”千叶传奇淡淡道,“到时,你可以来接她。”   江宛陵应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时,那位银绝却不愿放过,双目怒视着她。   江宛陵故作平静,看也不看她。   出了半壁河山,才松了一口气。   “长心不担心千叶的条件吗?”素还真问道。   江宛陵却道,“只得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这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哈。”素还真道。   这哪里是好办法,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江宛陵已经后悔方才竟然就答应了千叶传奇。其实应该加上一句,不能违背忠义仁孝礼智信。估计千叶会对她呵呵两声。然后那个银绝就可以趁机过来取自己性命了。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江宛陵只能苦笑了之。   天剑的争夺越发激烈了,叶小钗第二场对决虽然是直接晋级,但不知道第三场的对决会遇上谁。   素还真少不得要坐下完全的准备。   两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各自想着心事。   路过一片野林时,忽然见着毒雾弥漫,素还真心道,不好。迅速闪到江宛陵身边,拉起她的手腕,运气轻功,迅速后退。但这样的应急之变,怎么抵得住有心人的暗算呢。   “风华绝代峨嵋态,娇情纵欲杀千里。”一串娇笑带着森冷的寒意从四面八方传来。   下酆都见着眼前的猎物,不禁欢喜在心头。   素还真运功抵挡毒雾,一旁的江宛陵已经回过神来。   “阁下何人,为何半路拦杀?”素还真问道。   “哈哈哈……下酆都是也。”下酆都媚骨天成,急速闪之素还真面前,调笑道,“闻名天下的素还真果然名不虚传,十足的美男子啊。”   说罢,又是一整放浪的轻笑,邪笑入了耳,迷了心魂。   江宛陵头次见到这种,根本没啥抵抗力,只觉得耳朵剧痛,身体却不由自主想要靠近此女。   下酆都一个旋身,侧躺在地上,轻启朱唇道,“小女娃……听说你身上拥有死神之力呢……你的名字,织语长心。哈哈。过了今天,这个名字就只剩下一个符号了……”   说完,她伸手一样,无数条小蛇飞向江宛陵。   这情景,简直让江宛陵全身的毛发都竖起来了一般,忍不住大叫道,“不要。”   素还真无暇它顾,收起拂尘,运掌,一出手便是托天圣焰。极阳之招焚化了下酆都的阴邪之招。   此招气势宏大,所过之处,皆被焚成灰烬。   下酆都不由冷哼了一声,身形化走。刚才她躺着的地方已经是一片焦黑。但她似乎并不生气和惧怕。唇角抹起媚笑,“美男子,不懂得疼惜娇儿哟。”   江宛陵方才吓得一身冷汗,此刻再看下酆都,才知道蛇蝎美人这四字的含义。咽了咽口水,她无耻的对素还真道,“呃,素贤人,你先对付着她。我这个武功低微,在此实在拖累了你。那个,我先走了。今日救命之恩,来日再偿还。”   说完,也不等素还真反应,立刻运起轻功,一路飞奔,片刻也不敢留,走的什么方向都没辨识清楚。   素还真不禁好笑。但也没去阻止她,只一心对付眼前的人。      ☆、十七 当人俘虏□□      下酆都见要格杀的人已经跑了,不禁恼怒起素还真了,运起招式更为狠辣。所下之毒,触之即亡。好在素还真早有防备,不曾被伤到分毫。   下酆都见一时无法取胜眼前的人,又心急织语长心的下落,不得不虚放一招,化光去追江宛陵了。   素还真拂尘一甩,烟消雾散,眼前一片清明。   方才江宛陵跑走之时,他以耳力辨别,应该是东南方向。遂也去追人咯。   江宛陵一边跑一边想,这边是琉璃仙境的方向,那边,那边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她本不愿回琉璃仙境,但是正如素还真所说,太学主看来已经是对自己举起屠刀了。这要是自己瞎跑,给人砍了,找谁哭去。不管怎样,保命要紧。所以先回琉璃仙境。   想到此,她立刻调转了方向,在林中快速穿梭。   刚踏入琉璃仙境,脚还没站稳,只听咔的一声,好似触动了什么阵法,一时眼前竟涌现出众多蒙面的杀手。江宛陵在心里哀嚎,惨,琉璃仙境居然早有埋伏,自己真是自投罗网了。   这时节恰好叶小钗在天剑之争的现场,素还真被自己给甩了,屈世途……嗯,也指望不上了。看来只能靠自己了。脑海里迅速闪过这个念头,江宛陵立刻摆开架势。   真是杀之不尽,灭之不绝啊。那些杀手被打倒了又再起来,好像完全不怕累,不怕伤一样。但江宛陵到底是一个人啊,也有累的时候,力气虚耗的越多,掌势就越弱,危机渐渐显现。   暗处排阵的阎王锁,心底一阵得意。叫你上次吸取我的死神之力,哼,这次落在我手上,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江宛陵此刻有些后悔没有听素还真的话,学习阵法了。明知现在纠缠在阵法里,对手是生息不灭,自己要么力竭而死,要么被对手杀死。   怎么办?再这么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啊。   江宛陵心里越发的着急,身形有些慌乱,空门一露。   扑哧一声,利剑穿体而过。   疼得江宛陵冷汗直冒,大喝一声,震飞了眼前的敌人。但自己也受伤沉重,单膝跪倒在地上,无法起身。   又是一道剑气飞来,直接打散了她的头发,发丝迎着剑气飞扬。一手捂住伤口,鲜血汩汩而流。江宛陵几欲昏厥,疼痛刺激的她全身发麻,危险逼得她退无可退。   阎王锁见时机已到,由不得冲进阵内,速度之快,快过眨眼。手中的阎王寒光迸发。一招下去,就要取江宛陵的性命。   但是他应当还记得,江宛陵对死神的气息有特别的感应才对。所以,他应该立刻撤招。不过现在的江宛陵已经是神魂大乱,怎么可能还比得了清醒的时候。   阎王锁重力挥下阎王,糟心的是,并没砍到江宛陵。   就在方才那一刹那,江宛陵忽然身形朝后退去,反手一掌打在阎王锁的胸口。   阎王锁受力不住,猛吐了一口鲜血,嘴里大叫,“不可能。这怎有可能。”   江宛陵根本就没力气再和他废话。全身汗如雨下,失血越来越多。她自己又不懂得点穴止血。只能一首按住受伤处,一手应敌。   “我要杀了你。”阎王锁发狂起来。抹掉嘴边的血迹,两手握住阎王,运起全身的邪力,大喝一声,“死神令。”   江宛陵受伤在前,此刻为了保命,忍着巨痛,运起死神之力,想要化消这招死神令。但是调用死神之力,也需要相应的内力匹配才行。以受伤的躯体来运用死神之力,虽然抵挡了死神令,但自身也被反噬。接掌过后,江宛陵猛吐了一口鲜血。   这招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阎王锁嘿嘿一声冷笑,“愚蠢的人,既然你不杀阎王锁。阎王锁只有再取你性命。”   方才江宛陵招式极为恐怖,若是她心里存下杀念,恐怕此间自己已无性命。   江宛陵不愿杀人,在她的意识里,杀人还是犯法的,要不会做噩梦的。   不得不嘲笑她的愚蠢,此时此刻,你不杀人,人就杀你。江宛陵哪里不懂这个道理,她活了二十多年的习惯怎么可能一下改的过来。   阎王锁欲再运死神过境。却被旁边人制止道,“先将她抓起来,带回去给太学主处置。若是违背主人的命令,你知道下场是什么。”   “咦哟喂。你敢命令我。”阎王锁极其不耐烦。   “是主人的命令。”   “啰嗦。哼。”阎王锁方才受伤严重,根本无法运起死神过境。再说这一招的威力必须是和天狼星一起才能发挥。他不过是不甘心这样输了,嘴上还要占点便宜。   江宛陵心知绝不能落入太学主之手。眼神盯死着众杀手,若是谁有动作意欲靠近,她便发掌,但耐不住对方人多势众。本就伤疲的身躯,在对方的车轮战下,已是不能再过多支持。   肩上又添了新伤,痛,不能再痛。身体的疼痛,消磨着坚定的意志。   阎王锁心知,她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只要再用片刻时间,便能让她倒下。   江宛陵心中明白,敌人在窥伺时机,只要自己稍微放松,便会万劫不复。咬了咬牙,她撕掉衣摆缠绕在自己腰部受伤的地方。用尽全力捏紧拳头。甩了甩脑袋,迫使自己清醒点。   素还真朝着东南方向追了一会儿并未见到江宛陵的踪影,不禁细思了片刻,顿时觉得不妙,立刻收身加快步伐回到琉璃仙境。   远处飘来血腥的味道,素还真心中一紧,飞身来到琉璃仙境。幸好,还来得及。长心还没倒下,倒是阎王锁这班人着实可恼。   但见长心恐怕也是支撑不了的样子,素还真大招一出,邪魔宵小尽数散去。快速走至长心身边,一手搭在她肩上,“长心。”   江宛陵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素还真一揽,嗯?不对。   这并不是长心。就在将要倒进素还真怀里的瞬间,江宛陵的身形竟然如烟消一般,杳无踪迹。   这?素还真内心惊诧,这是障眼法。那么长心……已经是被太学主抓走了,还是……已经殒命。   素还真眉头紧蹙。   江宛陵被铺天盖地的铁网罩住,一时挣脱不了,运功欲破网而出,却被人制住了穴道。   被带入学海无涯,太学主坐在死神之椅上,俾睨众生的模样,看向狼狈不堪的江宛陵。   张嘴道,“织语长心。”说罢哼哼冷笑了起来,“你能吸收死神之力?”   江宛陵不作声。并不是她不想回答。而是此刻身上的伤势折磨的她昏昏沉沉,已经不能自主自己的意识了。进而彻底晕厥了过去。   “嗯!”太学主不满意,人已经无法再回话。   这时,一只异虫从地面窜了出来,爬到江宛陵身上。   “下酆都。”太学主道。   “哈哈,死神。”下酆都显出身形,“这只虫,能帮死神得到想要的答案。”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问题嘛。”太学主道。   下酆都摇着身姿,倒在太学主怀里磨蹭了两下才道,“她到底是怎样可以吸收死神的力量呢。我也很想知道捏。这只虫在她身上,可以快速复原她的身体……”   太学主摸了摸下酆都丰盈的脸颊。   “更紧要的是,这只虫会帮死神驯服这只顽劣的小宠物……”下酆都嘻嘻笑着。   太学主一面给自己下令杀死织语长心,一面又派人在琉璃仙境埋伏,看来并不是单纯要取织语长心的性命。下酆都自忖全盘了解了太学主的想法。   “下酆都,神的意思,岂是凡人能测度。”说完,一抬掌便将织语长心身上的邪虫捏碎。   “天不孤。”太学主出声道。   天不孤人在千竹坞,却不影响两个人的对话。   他慵懒的躺着,手里拈着墨悬神针,娇声道,“死神,唤吾何事。”   “这名女娃儿。吾要你治好她。”太学主道。   “嗯?些许小伤也值得死神劳动大驾。哈。”   “她身上有秘密。这个秘密关乎着吾的存亡。这样,你可还有疑问。”太学主抚了抚怀里的下酆都。   “哟。原来如此。那就请死神将人送来吧。”天不孤一挥袖,拂过自己的红唇,轻声冷笑不止。   太学主一掌赞力,江宛陵瞬间气海平稳如镜,神识渐渐恢复。   太学主收掌,心道,果然能吸收吾死神之力。这个人,不简单。若是就这样杀掉,岂非可惜。   太学主承接了死神之力,也对世间充满了游戏的心态。他并不觉得织语长心是什么很大的威胁,凭自己这般的手下都能将她轻易擒捉。她所谓的死神之力对自己又能有几分威胁呢。素还真想要以她来对付吾,可笑不自量力也。   当然,还有六铢衣的天剑。想到此,太学主露出几丝诡异的笑容。   天剑之争已经进入到了关键时刻。这一场正是末日骄阳对上万古长空。   万古长空身背□□,是日盲族千年才出的刀剑传奇。   末日骄阳上一场比赛,施展诡计,诈降问剑孤鸣。问剑孤鸣一时心软,却不知这奸人利用他大意之际,出招将其杀害。   众人都不忿他这种卑劣的行径。但天剑只问谁更强,谁才有资格获得它。   千叶传奇心知此人心术不正,正如九州一剑知对他的评价,二流的剑术下流的人品。   但他要看长空如何对战此人。   胜败,千叶心内都各有安排,并不十分放在心上。他要的,是长空的决心和觉悟。      ☆、十八 医生手下留情   江宛陵是在一阵疼痛中醒过来,勉力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人吓了一跳,忍不住身体一抖。   那人开口道,“别动。”   江宛陵心内道,莫非我又穿越到了笑傲江湖里来了。眼前这个,这个人,东方不败!这身打扮……   死一次就穿一次,嗯,老天爷对我的福利真是太好了。江宛陵在心里骂了一句。   “教主一统江湖,千秋万代……”嘴里不自觉念叨起这两句。   天不孤眨了下眼,真是媚眼如丝,搅得江宛陵神魂荡漾。加重了手里的力道,江宛陵忍不住痛呼一声。   “吾名医邪,天不孤。”天不孤红唇微动,淡淡说道。   什么?江宛陵忍不住又被惊吓了。   扯了扯唇角,“你不是教主……我还在这里?!”   就知道不可能再穿了,穿这一次就够了,你怎么不让我穿回去啊!   沉默了一会儿,视线忽然被天不孤手里的针线吸引,等下,这个针怎么好像是从我身上拉出来的。低头一看,我……江宛陵□□着上身,一张薄薄的红毯遮住了她的胸部。腰部□□在外。天不孤正细致的替她缝着伤口。   “你你你你……做什么脱我衣服……”江宛陵的脸由白到红又由红到白。一方面她很痛,另一方面她觉得很尴尬。   “你伤在腰部,不脱衣服怎么治疗。”天不孤淡淡道。   江宛陵简直欲哭无泪,其实人家说的还挺有道理。   “可以把止痛穴点上吗?”江宛陵一边默默的流泪一边求助道,疼死了。   天不孤仿佛充耳不闻,手上针线忽快忽慢,毫不停歇。   直把个江宛陵疼的冷汗直流,又硬生生的忍着,咬破了嘴唇,和血吞落。   天不孤慢条斯理的收起了针线。   江宛陵已经虚弱的讲不出话了,躺在床上动也不想动一下,稍稍一动,就撤到了伤口,痛的她想打滚。到这个时候她才越发的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在做梦,不是说重来就可以重来。这疼痛扎得她意识清醒了很多。   “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江宛陵蠕动着嘴唇有气无力的说道。   “我看上了你这副肉体……”天不孤转过脸对着江宛陵淡淡说道,吐气如兰。却把江宛陵吓个半死。据说教主不是那啥嘛?怎么还有这种功能?   “等……等下。”江宛陵被他吓得魂不附体,“我……我这个正在受伤……不宜,实在不宜……先来说说,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这个问题比较重要。”   此时此刻,江宛陵已经顾不上疼痛了。这个时候,还是先把对面的人稳住为好。   天不孤呵呵一笑,声音又柔又媚。   江宛陵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连汗毛都竖了起来,再也不敢躺在床上装死了。刚刚缝合的伤口,正渗着血呢,她也顾不上。捡起床头的外衫披在身上,挣扎着下地。还不忘朝天不孤施了个礼。   天不孤转身站了起来,纤纤细指捏住江宛陵的下颌,柔声道,“你想去哪里?”   江宛陵扭过自己的脸,尴尬道,“呃。我这个出来,我家里人还不知道呢。不通知他们一声怎么成。”   天不孤冷哼一声,“太学主把你送到这里。我如果把人弄不见了,恐怕他会生气。”   江宛陵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对了。她终于想起那一幕幕的追杀和围剿了。不知道该说是素还真料敌先机,还是该说自己倒霉喝水都塞牙。   现在要走,只怕是天方夜谭。   但若是不走,就得任人鱼肉。   以目前受伤的躯体,能不能赢过眼前的人。   天不孤察觉她气息有异,眉梢一动,似笑非笑道,“以你微弱的武力,想要赢我吗?嗯!”   江宛陵不语。对天不孤,她脑海里迅速调动起所有的印象。更重要的是,她知道他有一颗死亡之眼。   “我与人医治,从不白白治疗,需要付出相当的代价。”天不孤一抹红唇,“你的代价就是你的躯体。”   江宛陵无语泪千行。当时毕璇还说这一段是个谜。她倒是自认为自己避过去了。想不到转来转去,还是落到天不孤手里了。   “大夫……咳咳。能换别种代价么?看在不是我求你医治的份上。代价可以小点么?”江宛陵早知道是这样,情愿痛死算了。   “呵呵呵呵……”天不孤广袖一挥,江宛陵直接倒在了床上。   吓得江宛陵大叫,“别……别过来啊……教主,我知道你喜欢的肯定是男人……我是女的,我真的是女的啊……”   “冷静点。教主。”江宛陵试着运功,还好,身体内灵气正在运转,这一关不行,只有硬拼了。   “哼。我不喜欢用强的。你好好休息吧。”天不孤大袖一甩,一道气劲贯入江宛陵体内,顿时制住了她的穴道。   江宛陵额头冷汗低落,还好还好,方才真是太险了。   太学主把我抓来,还替我医治伤处。却不知他到底是打什么主意。我现在是等着素还真来救,还是自救。若是我自救,到底该如何着手呢。   江宛陵身体略有复原,便着急想着脱身的办法。但目前来看,天不孤武力绝不下于自己,若是不谋定而后动,惹怒了对方,自己恐怕要遭殃了。   这个人脾气古怪,不知道怎样才能讨得他换心,让他放了吾。身上的伤好了以后,该不会就要被捉到太学主面前去被拍死吧。   江宛陵一个人琢磨着这前前后后的事情。想来想去得出两条结论,第一,太学主不会马上杀掉自己,否则不会让天不孤救自己。第二,找机会逃跑。   天不孤对她的心思倒是有几分的明了。   这时千竹坞外忽然有不速之客降临。两方人马各自报了名号。屋内的江宛陵一听沉剑古院的名号,就有种想要撞墙的冲动。   天不孤一手挥开大门,“鹿苑与沉剑古院来找吾,不知所谓何事?”   鹿苑高僧道,“为墨悬神针而来。”   “沉剑古院呢?想必也是如此。”天不孤长发一甩。   “确实。当年镖案一事,轰动武林。沉剑古院接受委托,却导致镖案失踪,现在标物出现,焉能置之不理。”   江宛陵听这个声音,不是雨潇潇的声音,心里放心了很多。剩下的,她就没啥兴趣再听了。   “神针乃好友所托。非吾抢夺。”天不孤抚了抚自己的头发慵懒道。   “好友?请问汝好友之名号?”   “恕我不能相告。这也是与人交友的原则,吾恐怕告知,对他不利呀。”   “嗯!”显然对方对天不孤的回答很是不满。   “若是鹿苑想要墨悬神针,可派人与吾一试。只有试过,才知神针在谁手更能发挥它的功效。”天不孤意兴阑珊。   “笑话。神针本属鹿苑一乘之物。何须比试。”高僧不忿。   “那天不孤就无法再待客了。”说罢。大手一挥,将门赫然关上。   沉剑古院来人一阵沉吟,只道,“今日,必要讨得神针。”   “吾劝你莫要冲动。”天不孤撩开自己的长发,声音从屋内传出,“吾既拥有神针,自然能保得了它不落入别人之后。沉剑古院该从何处下手,还须三思才好。”   “你……”声音似乎被制止。   两方人马这次无功而返。天不孤好似一点都不担心来人会再来报复。   江宛陵养伤的第四日,终于见到了另一个病人,但是让她大吃一惊。   万古长空。   这可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   万古长空与末日骄阳一战,竟然被对方震开□□。使得千叶传奇为他取来的佩剑失落。导致千叶传奇大怒,将他逐出日盲族。   先前天不孤复活长空时,就有言在先,希望日后还能见到长空。这下可真是一语成谶。但他这次能来千竹坞也是因着太学主的暗算和诡计。   江宛陵看到长空的第一反应就想到了剧情。还是原剧剧情。她觉得现在身处的霹雳和毕璇所说的霹雳有不同也有相同。不同的是自己这个穿越者略微改变了下周围人的宿命,相同的是,似乎剧情正在自动矫正被她带歪的地方。   这使得江宛陵不得不在心内大呼,“天意。”   万古长空见着江宛陵也不由一愣,但他并不喜欢多管闲事,加上对长心没什么好感,自动忽略了她。   千竹坞只有一张床,江宛陵也不好一个人独占,只得让给伤重的长空。然而长空还是不搭理她。   听说当时死神承诺这张脸是啥可迷惑天下男人的脸,江宛陵在内心呵呵。   天不孤几乎总在房内呆着,偶尔与长空说几句,但长空均是不言不语,偶尔一两个字回应。   江宛陵觉得这样的聊天实在无趣。但不知道为什么天不孤还乐此不疲。所以她认为教主喜欢男人,果然如此。   本来江宛陵想找个空隙,找长空聊几句,看能不能大家像个办法逃走。但是想想原剧的剧情,这货出现在这里,摆明了是千叶传奇施计,准备坑太学主。这一段原剧里也是这个意思。所以现在找长空,他也不可能为了自己这个日盲族的仇人打乱计划。   算啦。靠山山倒,靠人人倒。只能靠自己了。      ☆、十九 做选择题   按说江宛陵的伤势已经基本全好了,能走能跳,能吃能睡。但也没见太学主来提她回去。不由得使江宛陵开始思考起太学主的用意。她还没见过太学主本人的模样,只是被毕璇一句话给带过,穿高跟鞋的老流氓。说起这句,不得不提起死神和一夕海棠的爱情。江宛陵得出一个结论,霹雳的男女感情其实挺像一团乱麻的。   但目前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摸不清太学主的意图就没办法掌握自己的命运。毕竟形势比人强,现在落在人家的手里,多知道一点信息,就多一分的胜算。   再说,每天要面对两个神秘莫测的男人,着实让江宛陵有些吃不消。万古长空是万年寒冰,不苟言笑。天不孤是神鬼莫测,莫名其妙。千竹坞实在称不上是什么好地方,早一点离开早为妙。   但该如何逃脱呢?   江宛陵试探过天不孤,还真是被她自己给猜中了,大约也就是三里的距离,从千竹坞离开不过区区三里,顿感腹内疼痛如绞,寸步难行。也是,没点反制手段,天不孤岂敢把自己这个能吸收死神之力的人物随意处置,也不加监视。   晚上,江宛陵照例是一个人坐在屋外的河边,看星星看月亮,顺便想点心事。这时候她多想有个人能来救自己啊。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了。虽然她常常在心内吐槽自己这个女主角的命运不公平。但说起来,她可不敢真把自己当女主角。听说连素还真都死过好几回。嗯,虽然后来都以各种形式活过来……但这种感觉,真的好吗?   所以,在她心里有一个最大的原则,那就是不能伤害自己的性命,好好活着。说不定,还能有希望。至于回到原来的世界,恐怕已经指望不上了。原因么,很简单,身体都给烧成灰了。想回去也没有载体了。还是好好爱惜长心这副躯体吧。   “长心,你在想什么?”天不孤在她身后说道。   刚开始江宛陵挺不习惯有人站在自己背后的感觉,但几天相处下来,她也就默认了天不孤这个癖好。因此并不显得惊讶,撇了撇嘴道,“想,你什么时候大发善心放我走。”   天不孤掩袖一笑,“人说神雀女帝心思诡诈。但是长心,你好似不是如此。”   江宛陵扭过头瞟了他一眼,“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样。”   “此话怎讲?”天不孤请教道。   “你若是知道我卸下女帝一事的后续,就不该有此疑问。你这个疑问,也不算是疑问,只是为了印证你自己的猜测。有话不妨直讲,何必拐弯抹角。”江宛陵淡淡道。   被江宛陵一顿抢白,天不孤神情不变,只道,“你确实和之前大为不同。当初明珠求瑕请我去朱雀殿,我未曾赴约。也不见你提起这桩事情……”   江宛陵自然记得这件事情,水飘蓬之死,能怪得了谁。罪魁祸首不正是自己吗?   见她沉默不语。天不孤又道,“也是,你现在并无实力报仇。”   对于天不孤这种自以为猜中自己心事的说法,江宛陵忍不住一哂,“我为何要找你报仇。是说,你不觉得你们这些江湖人相杀的理由都很可笑加无聊吗?”   江宛陵不想再和他进行这个话题,起身扔了手里的杂草,转身进了屋。   天不孤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一笑,“哟,原来你不是江湖人呢,呵。”   反倒是江宛陵心里愤恨不平。说起来,她现在做什么,人家都要拿着以前来和现在对比。是啊。确实以前的长心和现在的长心不是同一种人了。犯了错,还不让人改了是吧。唉。其实江宛陵不知道这个江湖有时候就是这么吝啬,不是人人都有改过的机会。   正所谓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不就是这种感觉最好的诠释吗?   长空还躺在床上,大约正在闭目养神。   江宛陵抱着被子,看了看他,忍不住道,“喂。”   长空悠然睁开眼,看着她。   “明珠和雨潇潇去退隐了。”讲完这句,她就转身离开了。   长空心内一直记挂好友明珠,听到他平安退隐的消息,心内自然十分的安慰。也越发对长心感到一丝疑惑。长空了解明珠的个性,若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可以说服他,那么必然是织语长心。不管长心是什么目的这么做,只要明珠平安,能够远离江湖纷争,这必然是一件好事。   江宛陵抱着被子,找了个角落,准备随便凑合一夜。   像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五六日了。原先,她根本不敢想自己能真的在什么火堆边上睡一夜……这些电视剧的桥段而已。现在她才明白,那是她没到那个份儿上。谁到了这步田地,谁都得服,不服不行。   所以,她想,对于成为一名名副其实的江湖儿女,我应当算是初步合格了。   但她不想学什么辟谷,不吃不喝,清静无为。毕竟她还是一个人,有呼吸有感觉,目所能及称之为色,耳所能闻称之为乐。人生在世,若没有吃喝,到底是少了一点人味。所以长心不愿去学什么辟谷之术。江宛陵道,就让我做一个俗人吧。   天不孤对此嗤之以鼻。   又是阎王锁这厮得了太学主的命令,领织语长心回学海无涯。也罢,江宛陵现在对阎王锁毫无兴趣。正主并不是他,浪费多余的力气没有任何意义。   长空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也和江宛陵一起回到了学海。   等见到太学主本人,江宛陵才知道,毕璇所言不虚。   显然,太学主对长空的兴趣要大过自己。他和长空一番对谈,十句有八句在暗示,跟着太学主自己才是有前途,跟着千叶传奇,那就呵呵了。   江宛陵心里笑道,人家是不死系喂,你就顶多活一档而已。谁比谁没前途?想到此……唉,长空的结局也不算好,倒是真的。不过眼前,不适宜提这些。   长空惯常的以冷漠的态度回应太学主。   但太学主习得死神的术法,平常人的心思,他还是能猜测几分。不过千叶既然敢以长空为饵,来钓太学主,就有把握能瞒过太学主。果然太学主嘴角露出稍纵即逝的笑意。长空的心绪有波动,不再是以前绝不肯背叛日盲族的那个长空了,这样很好。   剩下的就是眼前这个女娃儿了。   太学主自信可以窥得江宛陵的虚实。但他神通再高,也高不过天意。眼前望去,雾茫茫一片,何为真何为虚,太学主一时也难以分辨的清晰。这更加勾起他的兴趣。倒是要看看这小小的女娃儿是怎样的吸收死神之力,运用自如呢。   不如就以阎王锁来试验吧。想到此,太学主开口道,“阎王锁,你去。”   阎王锁本来以心计著称。但是自从遇到太学主,他便不再敢在太学主面前卖弄,因为,太学主比他想象的更为莫测。   “死神,要我做什么?”阎王锁问道。   “杀掉她。”太学主淡淡道。   江宛陵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来,全身高度戒备。   阎王锁嘿嘿一笑,怪叫一声,起手就攻,招式诡异,辨不清来路。虚实交替,想要大乱江宛陵的阵脚。   毕竟江宛陵已是三次与阎王锁对阵,对他的路数还是有些熟悉。加上,她本身对死神之力特别敏感。因此阎王锁的攻击,大半都能被江宛陵轻松的化消。现在她伤势全好,阎王锁想要取胜,并不容易。这一点阎王锁也知道。所以他必须用些出其不意的招式,才可破解江宛陵的防备。   一旁的太学主和万古长空都密切关注着对阵的两人。   长空心底自有考量,与第一次所见到的不同,长心的力量更上一层楼,动作如行云流水,丝毫不拖泥带水,甚至可称得上妙哉。应敌之间不慌不乱,又不露空门,左推右挡,严防死守。唯一的遗憾是,杀招不够,过于软弱和迟疑。本来应该很快解决的战斗,应是被她给拖上了半个时辰。   太学主却不这么看,江宛陵杀招不够强悍,这一点毋庸置疑。倒是她隐藏在气海里的死神之力,这中力量,她的运用好似比自己更为得心应手。这,不对。   太学主立刻用气劲拉开阎王锁,亲身步入战局。以身抵挡迎面而来的杀招。江宛陵掌势凶猛,此时收掌,恐怕反伤自身。因此顺势而为,一掌拍向太学主。   太学主不闪不避,这一掌他要亲身测试长心的能为。   轰然一掌,双方皆是拥有死神之力的人,这一掌若不是太学主化消,恐怕这座大殿要损坏大半。   江宛陵迅速收回收掌。太学主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这个女娃果然有趣。方才她快速收掌是为什么?是怕我发现她真能吸收我的力量?而现在,她并无取胜我的把握。   这也确实是江宛陵快速收掌的目的。如果让太学主察觉自己能很顺利的吸收他的死神之力,那么自己肯定会被他拍死。   确认了这件事。太学主现在再不敢小瞧素还真的计划了。有了这个人,只要自己稍稍功体不全,多方围攻下。这个女娃就能轻巧的吸收自己的死神之力。那么天剑之主必然可趁机取我性命。   太学主沉吟的半刻间,江宛陵后背已然全部汗湿。若是太学主杀念一动,她就没命了。双方僵持,氛围诡异莫测。太学主冷眼一横,江宛陵笔尖渗出的汗珠滴在衣领上,假装镇定的迎上太学主的冷眼,不动不移。   太学主忽然放声一笑,“织语长心,神雀女帝,你竟然也有死神之力。是吾赐予你的力量。”   江宛陵不敢放松,也不敢应答,仍然死死的看着他,看看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愿不愿意归顺于吾。吾会赐予你更多的惊喜。比起神雀女帝,要更多。”太学主转身坐到宝座上,淡淡说道。   不知道他这番话有几分的真心。但可以表明的是,太学主暂时还不想杀掉自己。   江宛陵暗暗松了一口气。想了会儿,归顺吧,就是台面上的反派了,到时候太学主还不得让自己交个投名状什么的……那和中原的梁子就结下了。若是想要取得中原的谅解,势必又得替素还真做打手,方能抵消一二,这么下去,真是没完没了了,她可不想和叶小钗抢工作。   但若是不归顺,眼前太学主抬手就可以取自己的性命。这真是两难的选择啊。      ☆、二十 由不得自己   江宛陵其实没有犹豫太久就选择了归顺。   太学主少不得嘉奖几句,诸如识时务为俊杰云云。   江宛陵叹了一口气,第一,先保住命。第二,尽量让太学主别给自己安排刷副本的任务。搞笑的是,太学主把阎王锁分配给了自己,由自己负责调动阎王锁及手下的一干杀手。这可真是羊入狼圈,还能好吗?   第一桩任务,是关于日盲族的。   江宛陵带队,手下是阎王锁和下酆都。她本来想找个借口。   太学主道,“不过是弹指功夫。若是这样也为难,吾的耐心可就不够了。”   看来是非去不可了。   看了看长空。面无表情。好吧。既然如此,也不能怪我了。   众人出了学海,江宛陵道,“此时快到正午了,天气炎热,不适宜长距离运动,我看先找个茶馆,稍作休息……”   “我看你分明是不愿意执行任务。此地离学海不过区区五十里路程。你若敢阳奉阴违,片刻间我便能回报吾主……”阎王锁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早就看长心不爽了,此刻又借故拖磨时间,分明是有异心。   “阎王锁,注意说话的分寸……嘻嘻……别忘了,主上的吩咐,诸事由长心负责……”下酆都妖媚的笑着,顺势望向江宛陵。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分明是内心不服自己。江宛陵由不得哀怨,为什么反派的组织总是那么容易起内讧,其实是她还没到正道里混过。   “日盲族的千叶传奇先灭朱雀殿,再灭学海,这出连环计,你们都应该听过才对。对于这个人,你们了解多少。又觉得,你们比他聪明多少。贸然前去,胜算多大?”江宛陵淡淡道,“不过是稍作休整,你们这般作态,我看不如由我先去请主上处罚我带队不利的责任好了。”   两人听她这样说,倒也一时不想再与她做口舌之争。   “那不知你有何计谋?”下酆都问道。   “不如从日盲族的外围防护开始吧。”江宛陵说道,“日盲族是传说中的战族,可以以一敌十。外围的守备相对于内里可能要更容易攻破……”   “这还用你说,这就是常识……”阎王说就差没说一句地球人都知道。   江宛陵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就由下酆都负责外围吧。”   “这个策略倒也不错。不愧是做过女帝的人物。”下酆都呵呵一笑。   江宛陵抹了抹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又道,“其余人员等待命令行动。”   众人称是。   江宛陵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也不知道长空和千叶之间有没有通信的方式。   下酆都很快就来到日盲族的外围。   日盲族的外围是由虫父卵和罗生夜两人负责。两人在树林内巡逻,并没发现诡异之处。突然一阵白雾起,隐隐约约之间,只闻着一股芳香,还听得见一声声使人心魂摇曳的□□声。两个人顿时有所警觉,对视一眼后,都十分戒备的朝前走去。   风起雾散,只见着一个美人儿娇弱的躺在地上,眼波转动间,媚态横生,使人心绪激动,无法自控。这种毒,一般的男人怎么抵挡的住呢?   片刻间,两人已经是中了这股媚毒。眼神已经不由自主被地上躺着的人儿勾动。魂魄早不受自身意识控制了,不过是一具活着的尸体而已。   下酆都稍稍动动嘴皮,这两个原来的战友便开始互相攻伐,以致于互相残杀起来。   “哈哈哈……”看着二人的残杀,下酆都好似在欣赏一初好戏,忍不住高声娇笑起来。等她笑够了,也就是取命的时候到了。一剑残杀了两人,稍稍吹了一小口气,那毒氛就像是长了翅膀一般,窜入树林内的各个角落,每个布防位置上的日盲族族人都无法幸免,全部中毒而亡。   下酆都很得意自己的杰作,看来长心这个小妮子的计谋甚是管用,轻轻松松就取下了日盲族的外围……   但下酆都还没有高兴半刻,忽然那些倒落的尸体上燃起了熊熊大火,顷刻间将那些中毒的尸体烧了个精光。毒素失去了媒介,也就无法再深入传播了。   到不知是那个这般的厉害呢?   正疑虑间,只见那个人从林中闪出。正是日盲族的太阳之子,千叶传奇。   “狠心的男人,就这样烧掉了族民的尸体吗?”下酆都娇嗔道。   “有时候,必要的牺牲总是难免。”千叶面无表情道。   下酆都忍不住一阵娇笑,顺势想要靠上千叶,谁知被他轻巧闪开。下酆都忍不住哼道,“无情的男人……”   “带刺的蔷薇,并不是吾之所好。”千叶冷声道。   下酆都一边冷哼,一边趁机放出毒雾,但都没有击中千叶。反倒是被千叶轻松下了毒。   下酆都讶异又愤怒,忍不住喝道,“你……”   “怎样?作为一名用毒的高手,被人下毒,是否好笑?”千叶淡淡的说着,语气里尽是不屑,“一个月的时间。杀掉派你来此的人。”   “哼……你会后悔今日之举。”下酆都咬牙道。   “是吗?”千叶冷声一笑,丝毫不在意她话里的警告。   下酆都出了密林,就见着织语长心正率领众人等待她的信号。又想起方才千叶传奇所讲的话。他不是要取那名派我来此之人的性命吗?眼前……   “你交办的事情……完成的十分顺利。”下酆都回禀道。   江宛陵也不感到意外,这一点似乎和原剧出入不大。原先关于剧情,她费了好大的劲才从毕璇那里记了个八九不离十,等到现今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在眼前发生,她的记忆竟然越发的清晰了。好些想不起来的细枝末节,竟也能记得分毫不差。看来人到了绝境真能被激发潜能,此话不假。   “那么,我们进入吧。”江宛陵命令道。   “你确定我们真的可以剿灭日盲族?”下酆都反问道。   江宛陵皱起了眉毛,她心里可是没有半分把握,但若是连样子都不装一下。身边这两个眼线会放过自己吗?   “若是攻不下来,就让主人处罚……”阎王锁适时在旁边说道,“长心,别让主人失望。”   江宛陵瞟了阎王锁一眼。   下酆都借口道,“方才吾用力过猛,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阎王锁听她这样说,心思立刻活泛了起来,“你会放过这么好的猎杀机会……日盲族多的是强壮的男人啊。”   “哼哼哼……”下酆都嗤嗤笑着,并不说话,拿眼看向江宛陵。   “下酆都已有过一战,倒是阎王锁,你功无半寸,我看你现在适合打头阵……”江宛陵话还没说完,只见着日盲族的战力已经纷纷从密林里穿了出来。   领头的是鹰无眼和燕啼红。   “织语长心……”两人异口同声,“恶性难改。那就把欠圣女的帐一起算。”   江宛陵叹了一口气,“我……”   “日盲族,现在是死神对你们宣战,还不投降……”这边的杀手已经喊话了。江宛陵的话还没讲完就被打断了。   “哦……”千叶传奇从天而降,身姿飘逸,眼神锐利,直直扫视着织语长心一干人等。   “凭你们吗?”千叶单手一指,“还是凭你?”   这个“你”便是指长心。   江宛陵张口想说是误会。   抿了抿唇,江宛陵扯出一个笑容,“死神确实命我们攻打日盲族,但……”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那便战吧。”千叶打断她的话,一挥手,日盲族众人如蜂拥一般,快速涌了过来。   这一天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打断自己说话了。江宛陵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在这个江湖,到底是靠拳头说话。   还没等她发号施令,两方人马已经绞杀到一起了。毕竟是他们先来到日盲族的领地,自己这方并没有占有太多的优势,再加上千叶是以静制动,并没消耗太多战力。所以很快优势就在日盲族了。   下酆都和阎王锁又是何等聪明的人,怎么肯拿自己的性命在此陪葬。且说下酆都本来就中了千叶传奇的毒,此刻出手也是保留居多,根本无法发挥全部的战力。阎王锁则是边战边退,不消片刻就退出了战圈。除了一众杀手还在苦苦抵抗,就只剩下江宛陵还纠缠在众人之中走不脱。   她又不肯下杀手,出掌也不使出全力,往往弄得自己捉襟见肘,被人海战术困着,分毫动弹不得。   千叶站在外围观战,对她的举动看得是一清二楚,忍不住嗤笑这种妇人之仁。看来她算是有自知之明选择退隐,否则以这种心性坐在那个位置,迟早也是被人谋算而死。   江宛陵此刻哪里会知道千叶传奇心内的嘲讽,瞧着四周密密麻麻的人群,就头皮一阵发紧,看来必须先清除周围的人群才能寻得脱身之法啊。   当机立断,运起死神之力凝在双掌,气劲庞大,霎时将众人震飞。江宛陵心下一喜,以为得了个逃脱的机会。谁知突然觉得胸口一滞,嘴角边溢出黑血。眼前视线顿时模糊不清,耳边的声音也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下酆都高声道,“千叶传奇,你不是让我在一个月之内杀掉派遣我的人吗?现在……不用一个月。呵呵呵……”   千叶眉梢一动,“是她?”   “怎样?你要反悔……”下酆都恼怒道。   “是谁。由我说了算。而你心里也清楚那个人。”千叶传奇飞身掠至江宛陵身旁,迅速点下几处穴道,不至于使毒气窜入心脉。   “你……”下酆都跺脚,冷哼一声,随手散开一阵毒雾,抽身而退。   江宛陵眼睛已经失明,听力稍可,一时之间她还真形容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是悲愤是无奈是暂时逃脱太学主的喜悦……各种莫名又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心头。   “怎样?”千叶淡淡的问道。   江宛陵摇了摇头,她现在看也看不见,还能怎样。   “你很镇定。”千叶又道。   江宛陵苦笑,不是她镇定,而是最坏的事情仿佛还不止如此而已。      ☆、二十一 留命   屋漏偏逢连夜雨。   下酆都的毒稍稍有些复杂,但不是不能解毒,要解毒,还得是靠天不孤。这不得不使江宛陵大大的叹了一口气,真是天道好轮回。   “有什么想法?”千叶问道。   江宛陵摇了摇头。   “派兵攻打日盲族……”千叶沉吟片刻,“已是两次。长心,吾该说,你是该长点心,还是说你愚蠢的无可救药。”   对比失明的感觉,千叶的冷讽显然杀伤力有限。   江宛陵苦笑着,无话可说。   到底是自己一直以来亏欠对方,这次幸赖对方出手相救,否则自己命入黄泉。听两句冤枉话也未尝不可。   “你倒是懂得沉默是金。”千叶冷哼了一声。   大祭司站在一旁,心内仍是愤愤不平。这织语长心数次与吾族做对,岂能放她干休。由不得出声道,“太阳之子为何救她,就算是要消灭太学主,未必非要用她。日盲族情愿战至最后一人……”   “那种无谓的牺牲,吾不需要。”千叶道,“若是能用脑袋解决的问题,就不需要费力气那么麻烦。”   “长心……”不见荷得了消息,立刻奔了过来,看见双眼蒙着白布的长心,不见荷心内一阵绞痛,一直以来十分疼惜的小妹受伤如此,怎么不使她心痛。   但是太阳之子和大祭司都在,不见荷不得不先朝他们行礼后,才走到长心身边。   “没事。”江宛陵安抚道。   “怎么会没事。那种感觉吾知道……没人比我更能了解。长心……”说罢,不见荷哭了起来。   江宛陵一阵沉默,她一直以为自己不会拖累不见荷,也能给她一个新的生活,想不到兜来兜去,一切又再回到了原点。   “求……求太阳之子……”不见荷俯身哀求,还未等她的话说完。   大祭司权杖一横,怒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知道她都干了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求太阳之子……你先前的作为,若不是素贤人从中转圜,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吗?这里没你讲话的份……出去。”   大祭司话锋严厉,不留余地。   不见荷浑身震动,捏了捏长心的手,仍是跪下双膝求千叶传奇。   “你……冥顽不灵……”说罢,大祭司举起手里的权杖,狠狠朝着不见荷的后背全力敲下去。   气劲之大,使得不见荷当场呕血。   “荷姐。”江宛陵听着一声闷哼,忍不住开口道。   “吾没事。祖母,是我的错。只求,求太阳之子救长心……”她断断续续的说着。   “荷姐。真的没事……”   “住口。”不见荷有史以来第一次严厉的对她这样讲话。   江宛陵不禁一怔。   “我最知道看不见的感受。长心……”不见荷幽幽道,“你……我不想你重蹈我的覆辙。长心,你不要勉强。”   江宛陵心神一震。到此刻,她才是真正体会着眼前这个女人是真心的将长心当成血浓于水的小妹。而,若是有一天,她知道这个身体里的早已不是原先的长心,那她,会不会,恨……恨我。   想到此处,江宛陵捏紧了拳头。   “你这顽劣不堪的叛民,果然是身体里留着那个人的血,可恶至极的方成子……”大祭司恨声道。   “够了。”江宛陵转过脸对着大祭司道,“今日的一切,若不是你当初的决定,何至于此。如果时间能够倒流,荷姐不会愿意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   众人一愣。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江宛陵何尝说的又不是自己呢。   “长心……别说了……”不见荷出声拦阻。   “你,身为她的祖母,又为她做过什么?还有你,千叶传奇,你是日盲族的领导,每一个日盲族的族人不都是你的责任吗?你们有谁管过她,问过她……在她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的眼睛又有谁看见过她?”江宛陵怒气腾腾,“一开始,你们就放弃了她。她没有在自己的故乡生活过那怕一天。缘悭一面的母亲对她不闻不问,唯一的亲人动辄训斥,冷漠以对……”   “你更没立场讲这样的话。”千叶传奇淡淡道,眸光看向她,“她做杀手是因为你,她叛出日盲族还是因为你……到今天,她也是因为你来求吾。”   江宛陵霎时被堵得无话可说……   一阵死寂……   “要怎样才能了结这段冤仇……非要我抵命吗?”这是江宛陵头次这样冷声的讲着话。   一旁的不见荷感觉此刻的长心与往日的不同,她越发的冷寂了。   千叶默然不作声,只是双眼审视着眼前的人。   “我若说是,你便会乖乖的交出性命吗?”千叶问道。   江宛陵还没觉悟到为了他人而舍弃自己的性命,但若不与日盲族有一个了结,时日越久,矛盾越是纠缠,迟早有一天爆发起来会伤害的更深。   她仔细的回想了一遍,来到这里的时间不长,经历的事情也算不少,说起真正要留念的,似乎并没有。若是就这样死掉,好像也没有什么遗憾。   悠然叹了一口气,她抬起头认真的说道,“若是非要以命相抵,那么之前我做的事情,害的人命……你们就帮我带个口信吧,告诉他们,我的命只有一条,能偿还多少就偿还多少吧。这样……算……倒是好像我占了便宜……哈……”   这话语中的凄凉和无奈,旁的人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呢。   不见荷哭的越发厉害,只是拉着长心,讲不出任何一句话。   千叶看着她,想要从她的神情里找出一丝破绽,很可惜,几乎可称的上是完美。差一点,他就要被她给打动了。   大祭司举着手里的权杖,看着哀泣不止的孙女,想要落下的权杖游移不定。但转念想到自己那个苦命的女儿,还有方才长心讲的那番话,她便立刻又能恨得下心了。   待她的权杖要落下时,千叶缓缓出声道,“记得你曾经答应过吾,为吾做一件事情。”   大祭司慌乱间将权杖挥向一旁。   “若要解决自己惹下的麻烦,还需要靠自己。”千叶捡起桌上的日轮,“软弱放弃不是好事。”   说完,他转身出了房门。大祭司等人也跟着出来房间。   “长心……你怎么那么傻?”不见荷哭道,“蝼蚁尚且偷生,你为何轻易交出自己的性命……”   “哈……轻易。”江宛陵摇头道,“你没看到,我已被逼到悬崖了么?”   不见荷不禁一愣。   江宛陵缓缓坐了下来,这个时候她也需要好好冷静下。方才那瞬间她确实有种豁出去的觉悟了。到现在,还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不过不是好梦,而是噩梦。   眼睛看不见的感觉并不好,就好似一直被关在黑房子里,一直一直在找出口,找啊找,怎么也找不到。徒劳又无功。只能靠耳朵来辨识周围的世界。   正昏沉间,忽然闻到莲香味。正是清风徐自来,人间留香氛。   不见荷轻声道,“长心,素贤人来了。”   江宛陵好似充耳不闻。   直到素还真坐到她的对面,房间里很静,因着中毒她的眼睛看不见,耳力越发的了得了。能够听得见对方的呼吸声。   抬起脸看着对面的素还真,沉默不语。   “长心,你感觉如何?”素还真问道。   江宛陵点了点头。   “鹿苑一乘有位高僧,医术精湛,名叫药如来,吾可代为请他医治你。”素还真道。   “多谢素贤人。”江宛陵客气回应道,“有劳素贤人费心了。”   不见荷十分感激素还真的好意,不由朝他一拜。   素还真点头致意,“吾已听千叶先生将事情说了个大概,想必你十分介怀素某没有前去搭救与你……”   “素还真,现在我失明,恐怕与你们终究是个拖累。虽说可以医治好……但……”江宛陵沉吟了半刻,才悠悠开口道,“或许,这是好的退隐时机……太学主那里,我,独自应付吧。”   素还真眉梢一动,“你……”   “素贤人,莫误会。我并没有实力去消灭太学主,但也不想再介入正道的事务。”江宛陵淡淡道,“我与太学主同样都习得死神之力,终究是难免一战,或是他败,或是我亡。前次我落在他手上,侥幸活命。但下次也不知道是否还有这样的好运。”   “长心。”素还真道,“不见荷姑娘,能否让我与长心单独一谈?”   不见荷点头,拍了拍长心的手背,转身出了房间。   房内的两人都各怀心思,一时气氛玄妙。   “是否素还真让长心感受到了压力?”素还真开门见山问道。   “并不是。”江宛陵道,“素贤人误会了。”   “那,长心也不想治疗眼疾吗?现在毒素被控制,不代表永远不会爆发。”素还真沉吟,“身在江湖,风波自来。就算是躲,也未必躲的掉。这个道理,连日来,你也应当想的清楚了。”   “正因为想的清楚,我才做下这个决定。”   素还真摇头道,“长心。你并没想清楚……”   他本欲再说些什么,但见她情绪不高,似乎满怀心事,又不愿对人提及,这样的情况下,谈的越多,只是越发增加她的负重,适得其反。   “我很怕死,又想长命百岁。不想练功,又想着武功盖世。想着远离尘世,避居山野。但总也不能如愿。我不想杀人,但是人却要杀我。”   这种无奈,有谁又能比素还真体会的更多。   “说这些,恐怕有些贻笑大方了。”江宛陵自嘲道,“望素贤人谅解,长心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人。”   “可是你的眼睛……”   “是啊。我也想治好眼睛。但若是能远离这个江湖,这个代价我总是要付出的。恐怕世上没有那种好事,能够全身而退,又何尝不是我的愿望。”江宛陵静静说着,仿佛根本不在乎自己眼睛已经瞎掉的事实。      ☆、二十二 再见故人   得知长心的决定后,不见荷心内十分懊恼。若不是因为她来日盲族治疗眼睛,那么长心就不会来送她,也不会在半路被人埋伏,更加不会导致被人下毒失明。   江宛陵安慰她道,“从前是你的眼睛看不见,现在反倒是我了,果然不愧为两姐妹……哈……”   “长心,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不见荷无奈道。   “有什么关系。”要知道原剧里,我可是被打残废了,半身瘫痪和眼瞎,总是要有个部件不全的,咳咳。   素还真见她还有心情说笑,“长心。就让素某送你和不见荷姑娘去退隐吧。”   “多谢素贤人。”江宛陵这次再不敢婉拒别人的好意了。上次退隐途上的风波,她可是心有余悸呢。   不见荷道,“我去向祖母和太阳之子道别。”   “嗯。”江宛陵点头应道。   等不见荷离开后,江宛陵却是再也笑不出了。   素还真自然知道这强颜欢笑的背后是何等的心酸滋味,“长心,若是你想通了,素某自然会相助。再有,太学主哪里,恐怕不会干休。你一个人真能应付。”   “不能应付或是应付不了,也总归还是要靠我自己。素贤人诸事纷扰,恐怕能为长心分担的也是有限。我也实在不想让你替我操烦许多。”江宛陵道,“若是有需求,我自然不会忘记去琉璃仙境。只是我这一次退隐,却没和屈先生打一声招呼,实在不妥。当日在琉璃仙境,烦他照顾我们姐妹,我却没能说一声谢。”   听着长心的谈吐,素还真只道,果然又与原先有所不同。看来那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不假。   只是这样的变化,素还真也不敢妄下结论说好。   昨日与千叶商谈长心的事情,他倒是不反对她带伤退隐,这似乎又不尽然符合千叶的性格。放着这么好的资源不加以利用,绕着远路去想办法对付太学主,真不是千叶的风格。   不见荷想着与祖母说两句惜别的话,可话到嘴边,她却无法再开口。   大祭司冷声道,“你该感谢太阳之子赐予你的恩德。你和长心都要记得,你们欠日盲族的,恐怕永远都还不清……”   “祖母……”   “别叫我祖母,我是日盲族的大祭司。”   “是……大祭司,我,我要携长心一起退隐。请保重。”   “去吧。”   早就不该再期望,为何自己还是不能死心。不见荷内心酸痛,眼里含着泪水,多希望祖母能够抱抱自己,轻声叮咛,给予祝福。但这些或许永远不可能吧。   三人出了半壁河山,见着千叶传奇等在前面。   “见过太阳之子。”不见荷俯身行礼。   千叶一抬手,免了她这一礼。   “长心,不可忘了我们的约定。”千叶声音清冷。   “若我还活着,自然不敢忘。”江宛陵无奈,千叶传奇对承诺有种执着的癖好。   “人死,约定不能毁。”千叶回应道。   “哈。好吧。若是我的尸体还有用处,太阳之子请随意处理。”江宛陵实在不愿再同他讲些什么,只希望早些启程。   江宛陵眼睛看不见,身上的毒也未解,体力自是大不如从前了,回万缘村的路程不算近。   不见荷见她面上汗如雨下,想着是否要停下休息,被江宛陵拒绝了。   “休息片刻,再走也不碍事。”素还真劝慰道。   江宛陵点点头,“不过是回去的心情很迫切,不由自主……哈。”   素还真听她这样说,又见她如此坚持,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心里难免有些不便讲出嘴的想法。   “素贤人。”江宛陵开口道。   素还真侧耳聆听。   “你从没考虑过我当初的说法吗?”江宛陵似乎意有所指。   素还真聪慧,自然知道她指的是那件事情。   那时候虽然是江宛陵一时情急讲出来的话,但在对付死神四关的时候,他和千叶确实也发现了两人可以运使混沌之力,无边无穷,弗远浩大。   这桩事情,她竟然能够看得出。素还真当时的讶然,此刻还没有解惑。以长心的武功底子根本无法窥得其中的奥妙,更遑论得出能够以此力量诛杀太学主的结论。那么,长心到底又是凭什么能够认为双莲可以做到。   “只是素某仍有疑虑……”素还真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   两个人边走边说,已经耗费了江宛陵许多力气。她身形渐渐不稳,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如雨盖下。   不见荷十分担心,握着她的手道,“长心,休息一会儿吧。”   “我没事……”倒不是江宛陵故作坚强,实在是,她不想在此刻停下脚步。   “让我来。”素还真对不见荷说道。   说罢,走到江宛陵身后,单掌运功,缓缓将功力注入她的后背。   片刻后,江宛陵惨淡一笑,“劳烦素贤人,我已经好多了。”   “但你的脸色还是很苍白。”不见荷担心道。   “体内的毒没解,总是隐患。现在只是眼睛失明,或者不久之后将是其他的器官……长心,你还要考虑吗?”素还真犹疑的说道,“素某无法坐视不理。”   江宛陵摇头道,“等太学主来找我……这个办法,素贤人觉得如何?”   “太大胆了。”素还真直言不讳,“你有把握吗?”   “不知道啊。”江宛陵想了会儿,“但不试试怎么知道。下酆都定然回去禀报事情的经过。端看太学主的态度了。”   素还真略微沉吟,“非要这么冒险么?”   “咦,这不是素还真的作风。”江宛陵轻轻一笑,“只听说过富贵险中求。想来此话不假。”   “那可还有一句,玩火自焚。”素还真暗含警告,意味着他并不同意长心此种冒险的做法。   江宛陵道,“多谢素贤人的告诫。”   素还真在心内叹道,她定然还是下定了决心。   “不怕风波么?”素还真指的是万缘村。   “也怕。”提到这,江宛陵心情一滞,“我来想办法吧。让他们离开。”   “素某帮忙。”素还真拂尘一甩。   江宛陵勉强一笑,“他们隐居已久,初次见到素贤人,难免会有失礼之处。诶,到时候素贤人可要多多担待啊。”   想起在万缘村的日子,江宛陵不免莞儿。这些村民着实十分的可爱又有趣。但不知他们见了自己这番模样会是何种感想。当然还有那个人……   脚步刚踏入万缘村,就有眼尖的村民发现了他们。不一会儿呼啦啦的来了一群人。   大伙儿都极其热情的围着三人。   只是看到长心眼睛上蒙着的白布,也知道她定然是受了伤。   刘嫂激动道,“宛陵姑娘,几个月不见,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这一句都是大伙儿想问的。   江宛陵腼腆一笑,“呃,多谢大伙儿的关心。先别着急问这个问题。这位……”   江宛陵转脸看向素还真,“这位是清香白莲素还真……”   “素还真!”   “素还真!!”   “素还真!!!”   果然,在这个中原,无论是多么荒僻的所在,提起素还真的大名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村民们很关心江宛陵的伤势,但更关心素贤人啊!没多会儿一群人又围上了素还真。   不见荷好笑道,“你祸水东引的本事不差。”   “咳咳,方才在路上可是已经提前说了的。”江宛陵无奈摇头道,“咱们先回家吧。”   不见荷也感到一阵无奈。   房子保存的倒是挺好,只是落了些灰尘,不见荷清理了一张藤椅,安置好长心后,又去给她打水梳洗。   “如今才觉得方好。”江宛陵撇嘴笑道,“就连失明的感觉,也稍稍好了一点。荷姐,当时走的急呢。我房间的柜子里,还藏了些碎银子……”   不见荷摇头笑道,“银子,我看你呀,还是一点都没变。”   “我自然还是我,几曾变过……”江宛陵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长心。”   这个声音?!   是——明珠求瑕。   他怎么会在这里?江宛陵反应过来后,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整个人像触电了一样。   “无缺公子……还有……”不见荷见到明珠求瑕以及雨潇潇。   “吾名雨潇潇。”雨潇潇介绍道。   江宛陵几乎是带着哭腔的调子,“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不是说去退隐了吗?”   “我和她在此地退隐。”明珠走上前道,“你的眼睛?是谁?”   “是……是这样的,这件事情很复杂……”江宛陵快速接过话题,她怕荷姐不明所以就把事情都讲了出来。   “我要听。”明珠利落的说道。   “好。我知道。但是,你之前答应我……”   “你现在已经瞎了……算是看不见我。”   “可以这么算吗?”   “可以。”   “你要守信用。”   “血榜杀手的信用……”   “停停停。莫要在此说江湖上的血雨腥风。唉。拗不过你了。”江宛陵一阵头疼,又准备坐回椅子上。倒是明珠一把拽住她,“你跟我来。”   “去……去哪里?”还不等江宛陵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牵着走出了好远。   雨潇潇见明珠如此,跺脚道,“明珠求瑕!”   不见荷摇头道,“潇潇姑娘不用担心,他们的事情总归是要有个了结的。”   “哼!”雨潇潇非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但人么,涉及到感情的时候,总不能再像往日那般的冷静自如了。      ☆、二十三 芳草萋萋无情路   被明珠一路带至一处浓荫,丝丝凉气透骨而入,啾啾鸟鸣十分悦耳。   “你的眼睛,是谁?”明珠问道。   “下酆都。”江宛陵道,“这件事情恐怕说来有些复杂……”   江宛陵便把这连日里发生的事情全部一五一十的讲给他听,末了又提到了万古长空的事情,当然也透露出,长空可能和千叶已经有了约定的事情。以免明珠冲动,误了人家的大事。   “你的想法?”明珠又道。   “已经有些腹案了。”江宛陵想了会儿,“这几日太学主便会找来这里,你帮我带村民离开……”   “我见到那个人了”明珠看着她开口道,“顾瑛。”   “呃……”   “他哪里比我好?”明珠问道。   为什么这句听着好熟悉的感觉。   江宛陵无奈道,“时也命也,和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我认识你,比他要先……”   “唉……”   “等太学主的事情告一段落,你必须给我和他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明珠很认真的说道。   “那如果雨潇潇也这样同你讲……”   “我不会……”   “我也不会……”   “你!”   “早在琉璃仙境,我便把话讲得明白了。”江宛陵心内苦笑,这时候命都快没有,谁还有心思谈情说爱啊。   “人活着,总有希望。”明珠说道,“长心,有一天……”   “不会有那一天。”江宛陵决然道,“明珠,我由衷感谢你的厚爱。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对,是我先诱惑你。是我不对。现在,我想改,你给我个机会,让我改过行么?”   “我就那么不堪……”   给跪了。咱俩脑回路不在一个频道。   “你从没想过雨潇潇的感受么?”   “你又何尝想过我的感受?”   摔!看来今天的讨论是无解了。   这个时候,江宛陵应该顿悟,感情的事情真的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开解的了的,不如交给时间吧。或者,还是让雨潇潇加把力吧。   两人从密林中走出时,正巧遇上一位熟人。   “宛陵。”   是顾瑛。   江宛陵尴尬一笑,觉得此刻自己的模样肯定不是十分美好。   “事情我都已经听不见荷姑娘提起,你的伤,我会想办法。”顾瑛说着走上前。   江宛陵却是有些愣神,才道,“先不忙,这次……回来本来就是要处理我的伤势。但不用麻烦你们去请大夫,我自有办法。”   明珠却道,“你能有什么办法?”   “让太学主帮我解毒。”江宛陵笃定的说道。   明珠摇头,“你又未必知道他能轻易替你解毒……”   江宛陵苦笑着摇了摇头,她心里的想法一时恐怕和明珠难以说分明,倒是顾瑛,她或许可以和他说说。   “明珠,你先回去吧。我想和顾瑛谈谈。”江宛陵说道。   顾瑛顺势挽住她的肩膀,就是这个动作,让明珠无法忍受,一掌袭向他。   “她是个病人……”顾瑛接了一掌淡淡说道。   明珠这才收回手,甩袖离开。   “无缺公子看来一点也不完美。”顾瑛笑道。   “咳。此刻还是莫要取笑他。”江宛陵无奈道。   “咦,我这哪里是取笑,分明是和他心有戚戚焉。”顾瑛认真道,“一段时日不见,原先活泼的江宛陵倒是变了模样。早知道,当日,我就该……”   “何以,他们又叫你做长心?”顾瑛询问道,“莫非是……”   “啊。”江宛陵轻呼一声,“织语长心是过去行走江湖的名字,嗯,既然我要退隐过新的生活,自然,自然是要新起一个名字才好。”   顾瑛侧脸看着她道,“不是故意瞒骗吗?”   “呵……呵……怎么会?”江宛陵干笑道,“想必你也知道早前我的事情了,那你……”   “说好了,等你处理完事情,再来谈我们的事情。但现在,应该不是我和你两个人的事情,恐怕还要加上一个人,或者该说是两个人……”顾瑛扶着她边走边说道,“我竟然不知道你便是朱雀女帝。”   江宛陵此刻真有点面红耳赤,想了会儿才道,“这,这件事情其实并不重要。”   “自然,重要的是,你的心到底怎么想的。”顾瑛道,“从前之事,不提也罢。眼下,太学主已经知道你的能为,岂会善罢甘休。”   江宛陵点了点头。   顾瑛看她如此,知道她心内已有定计。便不再多说什么。   素还真好容易安抚住热情的乡民,在旁人的代领下找到了长心与不见荷所住的小屋。   不见荷忙道,“素贤人,稍等。我去唤唤长心……”   “不急。该来的总是要来。”素还真端起桌上的茶盏,慢饮了一杯。   “无缺公子,怎样你一个人回来了?”不见荷不解道。   明珠求瑕也不言语,只是负手站立在一旁,像是在等人。   等素贤人一杯香茗品完,长心和顾瑛两人才堪堪踏过门槛。素还真转头便见着了顾瑛,不由会意一笑,故意道,“龙……哈,不是,顾先生好久不见。”   这声虽然不高,但众人都听得明白。尤其是江宛陵,她亦是早就知道顾瑛不普通,素还真是故意卖关子。还是顾瑛觉得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才出现在素还真面前。   江宛陵不想再猜,只道,“原来素贤人和他早已相识。”   不见荷也甚是觉得奇怪。   素还真并不接话,“长心。既然你们已经平安,素某也应当告辞了。”   江宛陵点了点头。   “如此,长心不应当送送素某么?唉,看来劣者真是不讨人喜欢呀?”素还真忽然俏皮的说道。   江宛陵一愣,也是,好歹人家不辞劳苦将人平安送到。   “那……”   “没关系,我来扶你吧。”素还真突然走上前,直接扶过江宛陵的手。   吓得江宛陵以为素还真被雷劈了,太不正常了。   江宛陵想要抽手,素还真却是攥的紧。两人暗自较劲,面上却是如沐春风,看不出丝毫异样。   等出了门,众人都没跟上来,江宛陵才松了一口气。可是这一幕看在乡民们的眼睛里却是大大的不同了,好在江宛陵是看不见。   “素还真。”江宛陵压低声音道,“你魔怔了。”   “素某此刻十分清醒。”素还真不咸不淡道。   “你做什么……这样……”江宛陵实在是不敢乱想。   “你在想什么?”素还真意有所指。   江宛陵仿佛是被猜中心事,尴尬道,“什么都没想。”   “哈。”素还真淡淡一笑。   “你有话便说,何必如此。”江宛陵才发现他们这些人也是奇怪。   “等到了村口再说不迟。”素还真牵着她朝村口走去。   江宛陵心里想,素还真肯定也被穿越了,要不解释不了这反常的举动。对了,他方才提到,龙……龙什么,是不是龙傲天……   “你在想什么?”素还真仿佛拥有读心术。   “就说什么都没想。”江宛陵嘟囔道。   素还真好整以暇道,“我却在想一个问题……”   见长心并不接话,素还真继续道,“有人在我和千叶先生之前便发现长心的不同了。这个人?你应当知道是谁吧。还有,方才,不过是做下一个保证。或者关键时刻会用到吧。”   说完,便松开了手。   江宛陵才放下一颗心,就说吗?怎么可能。吓死自己了。   见她如释重负的样子,素还真忍不住道,“素某果然不招人喜欢啊。”   又来了。   江宛陵苦笑道,“素贤人,此时此刻,你倒是有调笑的心情。”   “耶。此话怎讲。事情又能坏到什么地步呢。”素还真淡淡道。   江宛陵倒是一愣,这句不就是自己常说的那句吗。   “麻烦呀。”素还真忽然感叹道,“劣者快有一劫了。”   他突然这样讲,吓了江宛陵一跳。   江宛陵以为他是指太学主的事情,不由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对他说,“素贤人的劫难可比得上孙大圣的九九八十一难了。过去无数劫都能闯过,未来这一劫,应当也能闯过。”   “是吗?”素还真转过头看着她说道。   “是吧。”江宛陵回应道。   素还真背过手,只道,“保重。”便离开了。   江宛陵还一个人站在村口发愣。   “长心……长心……”不见荷喊了她好几声。江宛陵才回过神,方才一直想着素还真的话,不觉竟然神思不属。   “我没事。他们呢?”江宛陵问道。   “顾老师早已搬到了隔壁,然后另一边么,是无缺公子和雨潇潇姑娘的住处。”不见荷嗤嗤笑道。   “什么?左右夹击?”江宛陵摇头道,“村民呢?”   “明早就准备迁徙呢。素贤人果然能为了得,村民都已被他安抚的很好。”   “是吗?”   “当然咯。长心,现在有这么多人帮我们,真是太好了。”不见荷心内欣喜。   “现在帮你的人,以后,说不定……”说不定就是你的敌人了。这半句她没讲出来。   不见荷扶着长心慢慢走回村里。   夜色迷蒙,江宛陵坐在院子里,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得见一阵蝉噪蛙鸣。但她心思却无比澄明 。   这个时候,她只有等,等着危机找上门,她才能主动出击。但愿这一次太学主之事后,她能过平静的生活。   不见荷站在门口,见她沉思不语,不由出声劝慰道,“长心,莫要担忧。”   千里江山一片月,月影渺渺照人还。   此时的月下,又何止江宛陵一人在沉思。      ☆、二十四 太学主的计划   天光乍亮,村民们就准备动身启程了。   明珠无奈,但又拧不过长心的安排。他一点儿都不喜欢干这么不完美的事情。自要能和明珠单独相处,雨潇潇都是十分开心的。她一直都想找个机会和长心单独聊聊。但又怕明珠知道后,不高兴。因此她和长心见面时,总是显得冷漠。   不见荷瞧着这两人一个面有喜色,一个沉默不语,不由打趣的望着长心。又记起她此刻根本看不见,不由一阵愁绪笼上心头。   “一定要顺顺利利,然后等着我和荷姐与你们会合。”江宛陵叮嘱道。   “即便你不会合,我也能找到你。”明珠冷声道。   江宛陵仰起脸,“明珠,难道我总是在骗你吗?”   听她这样说,明珠一阵语塞。   “明珠,时间不早了,再不走来不及了。”雨潇潇在一旁催促道。   “我知道了。”着重看了江宛陵一眼,明珠转身走到队伍的前面。   “长心……”雨潇潇低声道,“我知道你在帮我,谢谢你。”说完,也不等她的回应,赶紧走开了。   不见荷摇了摇头,“这两个人啊……”   “放心吧。相信雨潇潇……女追男隔层纱。”江宛陵笃定道。   “这是……”不见荷疑惑道。   江宛陵笑笑,“但是……不适用荷姐你哟。”   不见荷才知她在调笑自己,不由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这个坏心肠的长心……”   两姐妹正玩笑间,却见着顾瑛阔步走了过来。   不见荷忙俯身行礼道,“顾老师。”   顾瑛点头致意道,“一切都安好否?”   “一切都好。方才无缺公子他们已经启程离开了。”不见荷忙把情况介绍了一遍。   “宛陵不担心太学主会在半路伏击明珠求瑕么?”顾瑛言明道。   江宛陵沉吟片刻道,“他应当不会做这种无用功。因为我在这里。”   顾瑛点了点头,“你的眼睛感觉怎么样?”   江宛陵摇了摇头。   “若是太学主不来,你又打算一直这样?”顾瑛问道。   “你知道他一定会来,天剑那边,恐怕也不顺利。”江宛陵分析道,“他那么喜欢游戏人间,自然会很喜欢捉弄人命,玩弄天意。天意有了一个我,还有一场天剑争夺,你说,这么好玩的事情,死神会放过吗?”   顾瑛长眉一敛,“宛陵,你确实和初见时不同了。”   “难道我不能变?”她那样反问,倒是让顾瑛不知该如何回答。   意识到自己口吻的严厉,江宛陵立刻放软语气道,“人们总是喜欢追求那个不变的人,但人却总是最善变,你说不是吗?顾瑛。”   顾瑛只是淡然一笑,眸子里精光一闪。   若是以前的江宛陵,肯定是没有这般的煽情文青,但近一段时间来,人事数度更迭,有些体会也是在所难免。从前她抱着轻松应付的心态浑浑噩噩的混着日子,只求一个平安退隐。然而现在诸事由不得自己,不得不打起精神,费着脑子应付这些事情。她曾在心里想着,她已经越来越不是当初那个江宛陵了。   有一天她又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何种面目。   就连万缘村也一样,也变了。初来的时候,那一片祥和,只换得现在的凄清冷落。   “你的学生,都被我赶走了。”江宛陵苦笑道。   顾瑛安抚道,“他们会再回来。只要这次,能解决太学主的事情。”   “嗯。”江宛陵道,“顾瑛啊,你没有了学生,哪里有生活来源,吃早饭了吗?”   顾瑛忍不住扑哧道,“我并不需要。”   江宛陵愣了片刻,面上闪过一抹红云。   说到这个不用吃饭的问题,她想起来当时天不孤有和她认真探讨过,但被她自己拒绝了。原因就是她觉得做人要吃要喝,否则的话,那能叫人的生活吗?她又不打算成仙。   不过最近接触到的人越来越多的不用吃饭了,这也是个问题,要不自己和他们混在一起显得自己太过落伍了。这么说来,确实是个问题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江宛陵把这些想法全部抛到脑后,转过脸对着堂屋里的不见荷叫道,“荷姐,开饭了吗?顾先生说以后在我们这边搭伙呢。”   顾瑛不由一惊,无奈笑着。   不见荷从后面的厨房探出头来,“长心啊,我知道了。我今天多烧一个菜好了。”   江宛陵转过脸笑道,“顾先生不介意吧。”   “不介意。”顾瑛微微一笑,“喊我顾瑛吧。”   江宛陵这边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但日盲族那里已经遭到了太学主更为残酷的反扑。尤其严重的是两军对阵当中,竟然有万古长空的身影。   这使得整个日盲族都愤怒无法接受。纷纷咒骂长空是叛徒。大祭司尤为忿忿不平,只怪当时这个孩子的命太过刚硬,几次丢入河水里都没死,她才勉强让族民将他抚养长大。想不到他不思回报,不仅弄丢了太阳之子千辛万苦替他寻回的□□,还助纣为虐,加入太学主的阵营反攻日盲族。   千叶传奇倒是显得更为平静多了,只道,“良禽折木而栖。你万古长空一日叛出日盲族,终身都是日盲族的叛徒。”   万古长空捏紧了双拳,冷漠的一双眼失去了热烈的光芒,只剩一片冰冷。   双方已经开始了冲杀。   太学主慨叹日盲族的顽强,但他更想看到的是日盲族的刀剑传奇和日盲族自相残杀的有趣情境。说起来,太学主一点都不喜欢千叶传奇,甚至是相当讨厌。   不过他始终专注着死国年纪的后半部分,因此并不曾长时间离开学海无涯。两次征战,他本人都没有出现。直到他觉得有必要亲自一会天剑岩上的众人。他倒是要看看这帮所谓的高手,所谓的寄托着六铢衣希望的人是有什么本事。   除了一个万古长空,让他稍稍感到欣喜以外,其他的人,他还需要再评估。   六铢衣见太学主站在远处观视着战场,心内已有几分明了。   天剑的争夺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再有一场就是决赛了。可喜的是叶小钗已经脱颖而出获得了决赛的资格。   这件事情自然也逃不过太学主的眼睛,凭他的推测,叶小钗的能为或者与万古长空不相上下。可万古长空现在没有佩剑,嗯。   天剑是专门为克制死神而诞生的。谁能持有天剑除了武力上的较量更兼有智慧和信念的比较。但这些东西对于太学主来说都是废话,他要看的就是谁更强谁才够资格站到他面前来。想到此,不由使他联想到那个好玩的小娃儿。   下酆都,这个女人,居然违背自己的命令擅自下毒。不过也罢,这样才能增加游戏的趣味性。等他看够了这边的戏码,自然要再去逗弄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咯。   至于下酆都,哈,一个善于玩弄心计又擅长使毒的蛇蝎美人。太学主是最喜欢这种为了生存而不折手段的女人了。倒也没有过多为难她,反而还替她除去了千叶传奇下在她体内的碧邪银勾。这样的做法越发使得下酆都觉着太学主心思阴沉莫测,不敢随意造次。   但太学主到底是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也不会对她毫无警戒。这一次她和阎王锁一起将要面对的人物是刀狂剑痴叶小钗呢。至于太学主为什么不亲自动手,恐怕他只是想着增加游戏的趣味而已。内心深处并没有将叶小钗视为真正的对手。   叶小钗一直停留在天剑岩稍作休息准备着下一场的决赛,这是忽然接到飞书,言明不见荷等人将会遇到太学主等人的围剿。他不得不为了此事向六铢衣请辞告退。   六铢衣初始并没开口,略微沉吟片刻后道,“叶小钗,或许这将是你通往天剑之主的一道考验。你须沉着应对,切不可为私情而废公。”   叶小钗点头表示应允。   望着叶小钗离开的背影,六铢衣开口道,“虽然我已知晓这不过是太学主的布局,但……”身为一名强大的修仙者,六铢衣已经为了人类对抗死神而泄露了太多天机。这一点的后果他十分清楚,就连小飞仙玉倾欢也十分不赞同他如此。   可他心中总有股信念,修仙非是为了绝情,仙道非是为了长生。然而对于每个人该面对的难关与考验,他给予的只是些许的提示,并不会参与太多。   叶小钗也十分清楚这封飞书来的蹊跷。但他不愿冒着恩人受危的代价而坐视不理。天剑固然重要,但是恩情在心中也是重若泰山。这才是刀狂剑痴的真本色。   素还真来到天剑岩时,才得知叶小钗已经去了万缘村。心思稍一转动,他便知道大事不妙。   此刻,叶小钗先中剧毒,又再入阎王锁所设置的幻阵,与众杀手纠缠不休。   这桩布局里,阎王锁又使了个小心眼,同时以暗法给不见荷送去了口信。   正当叶小钗气力不济时,不见荷已是匆匆而来。   阎王锁心内得意自己这个一石二鸟的计划。下酆都却对阎王锁这种自以为是的安排嗤之以鼻。冷声告诫他,不可坏了太学主的安排。阎王锁信心满满,只怕不仅可以钓到不见荷,连她身后的长心也会逃不掉这一次的猎杀呢!      ☆、二十五 身边的人   不见荷哪里能够忍受叶小钗在自己面前受伤濒死,毫不犹豫的就加入了战圈,一脚就踏入了阎王所为他们安排的完美死局。不见荷曾经做过杀手,对于危险的察觉及敏锐性,她哪里会不知道呢。只是关心则乱。尤其是面对心爱的人,更是奋不顾身了。   犹记得她接到飞书的那一刻,简直是心神俱乱,神魂不定。就连长心这看不见的人都能感受到她身上隐隐散发出不安的气氛。   “荷姐,到底是怎么了?”长心并不绕弯子,直接便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还是?”   江宛陵心内已有感应,必定是不寻常的事情,但她又说不上是哪里出了问题,莫非是关于叶小钗?要不就是自己?以不见荷的情形来说目前也只有这两人可以牵动她的情绪。但目前自己的处境已是十分明白,那么必定是叶小钗。   是了。   江宛陵在心里想着,天剑之主最后是叶小钗。以太学主戏谑人间的心态,肯定不会轻易让叶小钗得到天剑。越想下去,就越发的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她忍不住拉住不见荷的手,意味明确,阻止她赴会。   但不见荷虽则柔弱似乎毫无主见,可偏偏在叶小钗的事情上,她却显示出格外的执拗和强硬。纵然是长心也拿她毫无办法。   “长心,你明白的?”不见荷哀求道。   江宛陵叹了一口气,虽则书上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但对她内心来说,有什么能够比自己的性命还宝贵。人若死了,万事皆休啊。   “不是明不明白的事情。”江宛陵解释道,“叶小钗号称刀狂剑痴,纵横江湖不知多少载?还能轮得到你去救他吗?自然会有素还真他们去救……”   “长心,我承受不起这万一的结果……”不见荷蹲下身子,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长心,“我知道,我或许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或者我去了只是拖累他……”   “那你还要去?”江宛陵十分疑惑。   “不论我怎样做……你都不会祝福我吗?”不见荷突然问道。   江宛陵哑然失笑,“并不是为了得到祝福吧。”   不见荷不禁一笑,“是,并不是为了得到祝福。只是为了自己。长心,我是不是很自私。”   江宛陵苦笑,“有一点儿吧。”   “但你要考虑清楚,或许大家都不希望你这么做。除了面对我们这些人以外,还有,叶小钗是怎么想的?你若是为了他死……”江宛陵想了想,才道,“他出入江湖这许多年,又不知有多少人为他死过。也许你有希望做到分量稍重的哪一个。”   “我甘愿……”不见荷没有丝毫的迟疑,“长心,你肯定会说,人活着才是希望。”   “我的话都被你说完了,枉我自诩在说话方面还是要强过你……”江宛陵无奈叹气,“现在我帮不了你,怎么办?叶小钗固然重要。”   不见荷道,“你在我心中亦是重要。”   江宛陵无奈笑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除了一个叶小钗,你应当知道还有人记挂着你。想要帮你。你愿意做飞蛾扑火,还有人爱惜飞蛾罩纱灯。你明白吗?”   不见荷点了点头,“我去唤顾老师。”   江宛陵说了很多,可不见荷能听进去多少,她心底也不知道。顾瑛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不免问道,“很担心她吧。”   江宛陵扬起脸,笑了笑,并不说话。   顾瑛又道,“说来,你是妹妹,她是姐姐。看你此刻的神情,倒是像足了无奈惋惜误入歧途小妹的长姐一般。莫要做少年老成的表情了。”   江宛陵被他一番话逗笑,“先生说笑了。我哪里老成了。只是感叹人世无奈而已。这桩事情,我明知它是没有结果的,但我也无能为力去阻止荷姐。我心里担忧她的性命,而又因为一些原因,心存侥幸。其实,我实在不知结果到底如何。然而,我还是选择了赌。”   “是什么原因?”顾瑛的话直指要害。   江宛陵一怔,摇头道,“不足为外人道也。”   顾瑛道,“外人?我以为我之于你并不是外人……”   江宛陵面色一红,“咳咳,顾先生别取笑我了。现在,并不是谈论这些事情的时候。”   “火烧眉毛,且顾眼下。那么此时此刻谈论这件事情也并无不妥。”顾瑛话赶着话,将话挑明了。   “咳咳……”江宛陵实在不知该如何接话。   顾瑛会意笑道,“宛陵,你且怎样想呢?是不愿谈论此事,还是不愿与我谈论此事……”   江宛陵不得不说道,“若是一切安泰,与顾先生长伴亦是幸事。”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顾瑛打断道,“那我便等到一切安泰。”   “我……”江宛陵还想再说些什么。   顾瑛突然道,“天色有了变化。”他转过脸看着一脸茫然的江宛陵淡淡道,“你现在看不见。”   江宛陵疑惑他话里突然冷淡的语气,只道,“先生帮我看便是。”   顾瑛勾起唇角,笑道,“那只是我眼里的天下,并不是宛陵眼中的天下啊。”   江宛陵越发疑惑了起来。   顾瑛笑着,将她扶了起来,“宛陵,你只道我为什么从来没叫过你长心吗?”   江宛陵道,“是因为我与先生见面时,便用的是江宛陵这个名字。”   顾瑛并没否认。   “现在天色不早了,再有一刻便是晚间了,风声微起,你听得到吗?”顾瑛曼声道,“这夜里恐怕有一场小雨了,雨后应该是刮东南风。辰时一刻,太阳便能出来了。”   “但愿他们都能够顺利。”江宛陵说道,心内还是记挂着不见荷。忽然,她便停住了脚步,“顾先生……”   “怎样呢?”顾瑛问道。   “你能帮我……唉,帮我去看看荷姐吗?”江宛陵到底是把这个请求说出了口。   顾瑛凝思了一会儿,“我若去,你便一人在此。你不怕太学主吗?何以,你会认为我的能为要高过叶小钗与不见荷?”   “我眼睛不能视物,身边更无人可以救援,只得寻求顾先生的帮助了。”江宛陵无奈道,“先生若是不愿,我亦不会勉强。”   “有人愿意倾力帮助,你却执意要推开。”顾瑛笑着道,“多谢宛陵对我的厚爱。只是,我不会轻易替女人出手。我若是替一个女人出手,那么她就必须是我的人。”   江宛陵瞬间被这霸气的台词给震晕了,面上红霞飞过,简直像火烧云一样,连脖子上都在发烫。   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绪后,江宛陵讪笑道,“从认识至今,我好似从未请顾先生出过手。其实我觉得……似顾先生这般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还是,还是适合呆在草庐里教书,君子如玉……君子似水……君子……”   江宛陵结结巴巴的话语,实在使人忍俊不止。   “荷姐的事情,我看不如等到等到明珠和潇潇回来后,再想办法吧。”江宛陵额头都冒出了汗珠,心道,幸亏我没让人家出手,这一出手就把自己给卖了。   顾瑛淡淡一笑,“这个江湖不正是如此吗?”   江宛陵心内道,到底是自己天真了。从一开始,她就预感到顾瑛不同寻常,他好似对自己有情,但又绝不似明珠那般的明媚热烈追求。有时又显得格外淡薄,不争不怒。其实,她到现在也没搞清楚顾瑛到底是看上自己哪一点?莫非是自己的脸。   想到这个问题,江宛陵内心一阵懈怠。   “付出与回报。”江宛陵沉默一阵后才道。   “有的人付出真情,期望得到对方的回应。有的人付出金钱,就会得到对应的效力。有的人付出武力或者智力,就会想着得到对等的财富权势女人。”顾瑛淡然道,“这世上自然有不求回报的付出,但那也是一种变相的要求回报。父母对子女的付出,虽则说是无所求,但又求着子女成才,子女孝顺。人生在世,无有不再求。只看你求的是什么。”   江宛陵默然领受,但要说她真的认同顾瑛所说的,恐怕又不是如此。看来顾瑛对固中滋味已是有十分的体味了,不然何至于能说出此番话。   “顾先生似乎深有体会。”江宛陵试探道。   顾瑛淡然一笑,“身在江湖,自然能体验的到。未来,宛陵心中自然别有一番滋味吧。”   “会和顾先生的体会一样吗?”江宛陵问道。   “未必如此,也未必不如此。”顾瑛笑道,“宛陵认为呢?”   “我也不知道。”江宛陵是真的不知道,自从她来了这里,许许多多的事情想法都和以前有着天壤之别。顾瑛好似过来人,他说的一些话,讲的一些事情,听上去总有那么一番道理。   可江宛陵想着,那到底是人家的体会,到了自己这里,自然另当别论。   顾瑛看她的表情,就猜着了她心思一二分,笑道,“不必急于一时去验证,若时候正好,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江宛陵点头应道,“顾先生方才的话,我已记在心中了。”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脚步已经离开住所有段距离了。      ☆、二十六 疑心   白天黑夜对此刻的长心来说还真是没有太大的分别,身边的人都一个个的有事离开,只剩下她孤独一人。但她并不觉得孤独,而是一种隐隐的预感到危险近在眼前的感觉。   她并有入睡,而是坐在床边一个人好似在想什么。无数个黑影在眼前晃动,她心下一沉,太学主来的好快。一边他要对付天剑人选,一边还要应付自己这个所谓的能吸收死神之力的异数。只是不知道荷姐那边怎么样了,到现在还没有具体的消息传回来。   江宛陵先开口道,“我不想在这里和你们做了结,省得弄脏了我的家。”   说完,她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太学主果然从天而降,落到了长心的面前。打量了她一番,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眼睛看不见以外。   “做好了准备吗?”太学主冷声道,“背叛死神的代价,你承受不起。”   江宛陵不傻,只道,“不是我背叛了死神,是死神遗弃了我。个中情由,死神应当明白。以死神的智慧,断不会让人玩弄至此吧。”   “哈哈……”太学主冷笑道,“伶牙俐齿,能保得住你的性命吗?”   “可悲的蝼蚁啊。”太学主再次开口,“竟然只有你一个人。看来你是做好了准备。”   “既然已经知道不是死神的对手,何故还拉不相干的人来陪死呢。”江宛陵针锋相对,言辞丝毫不落下风。这与她平日的风格倒是大相径庭呢。   “嗯!”微微轻叹,似乎带有一点赞赏的意味。太学主道,“为了游戏的公平,我可以允你一项承诺。”   江宛陵嘴角撇起一抹冷笑,“承诺?死神的承诺还能算数吗?”   “嗯……”太学主招式未出,气劲先发。   江宛陵只感到扑面而来的朔风如利刃划过。   “之前,我已经归降死神,为死神效力。谁知道死神竟然会让下酆都对我用毒。害我眼睛失明。现在死神又说什么公平,可以承诺一项条件……呵呵……”江宛陵轻蔑的口气激怒了太学主。   但他怒极反笑,“是下酆都私下做主。但你也不是真心归降啊。与那日盲族的千叶传奇还有些旧情吧。”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日盲族的千叶传奇大概以为我活着,多少可以牵制住死神吧。”江宛陵冷声道。   “笑话。这世间有谁能牵制死神……不过都是蝼蚁而已,可笑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也。”太学主傲视一切的说道,“千叶传奇会为他的愚蠢付出代价。”   “是吗?”江宛陵反问道,“据我所知,荒神之主六铢衣就不是易于之辈。或可与死神一较高低。”   太学主冷眼瞧着眼前的小女娃,不觉哈哈大笑道,“那就让你这个可以吸收死神之力的小娃儿去会一会六铢衣好了。”   “死神,莫非已经改变主意了。”江宛陵犹疑道。   “游戏的趣味越大,越会增加吾的耐性。”太学主狂笑道。   “但是我的眼睛,不良于行。恐怕负多胜少。”江宛陵说出自己的担忧。   “若是连这样的小问题都无能解决。那吾还能期待你为吾带来多少游戏的乐趣呢。”太学主狭长的眼眸里闪过一道利光。   “那好吧。恐怕正道人士听说我要对上六铢衣,也无人会为我医治了。我还是求助于天不孤吧。”江宛陵故意说道。   太学主并没有再回话,同一时间天不孤便接到了死神的指令。他期待着与长心再会的时刻。   江宛陵此刻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太学主安排的计划当中,她方才的一番说辞不过是为了能够拖延些许时间,从她能够吸收死神之力这件事情开始,她便对死神有些莫名的感应。算起来,当初她能应承素还真一个人对付太学主,并不是完全冒险的行为。   公开亭的消息是最快最准确的,没有耗费太多时间,江湖中人已然都知道织语长心准备挑战六铢衣的事情。   千叶传奇也得到了这个消息,他哂笑道,“愚蠢的人总是如此,何不选择一件自己做的来的事情呢。”   大祭司等人问道,“太阳之子有何安排?”   “加强日盲族内外的防卫。剩下的,便是看戏咯。”千叶传奇毫不避讳自己对织语长心的鄙视。这样一个愚蠢的人,居然也配称帝。捏紧了手中的日轮,他便启程前往天剑岩。   江宛陵并没着急马上行动。她需要好好想想,理理自己的思路。目前,她还无能劝服双莲合作。更深的一层是,她的性命真的堪忧。太学主放出的消息使她进退维谷。不论输赢自己都会损失惨重。   明珠和雨潇潇听到了这个消息,不得不立刻赶往万缘村。甫一见面,明珠马上质问顾瑛,为何没阻止这件事情。   江宛陵只道,“是我自己的主意。”   雨潇潇担心道,“恐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六铢衣不是寻常人,长心,你可得小心应付。”   “我知道。此战的胜败不是关键,我只是不愿意太学主这一石二鸟的计划能够成功。”江宛陵忽然下定了决心,“只有加速太学主的败亡,才能救我自己。”   之前一直想着逃避再逃避,但是退无可退,再退就是万丈深渊呀。既然消息已经放出,正道人士又怎么会去解救长心的眼睛。之前素还真说可以请求鹿苑,恐怕也是不成了。天不孤那边,无法完全信任。眼下还是得再与素还真再商量。   等素还真赶到时,现场早就不见了叶小钗的身影。更不要说见到不见荷了。一路上他已收到各式消息,包括长心挑战六铢衣。看来形势急转直下。他必须见她一面。   两人在路途中汇合,彼此都有要事相谈。   “长心,叶小钗和不见荷姑娘皆不知所踪。”素还真说道。   江宛陵心内一沉,“难怪,太学主会推我去找六铢衣。他又人质在手,由怎么会怕我不应。到底,我没想到此节。”   素还真沉吟了片刻,“此事还不至于如此。你与六铢衣前辈的比武,让素某来策划吧。只是你的眼睛……”   “我知道。现在看来天不孤那边不会再做手脚了。”江宛陵苦笑道,“那我们分头行事吧。”   “自然。告辞。”两人匆匆分手,各自进行。   千竹屋的景致永远是那么诗情画意,悠然自得。和这个血腥冷酷的江湖显得格格不入。天不孤拥有死神之眼,无需面对面,便能知道患者的症状。   江宛陵就站在门外,并不主动推门进入。   “既然来了,何不入内稍坐片刻?”天不孤广袖一挥,两扇门被轻轻推开。   “不用坐了。只是些许小事,希望阁下出手相助。”江宛陵已经没有初见时的羞惭了,说起话来,语气也变得刻板了许多。   天不孤掩袖一笑,“对吾来说自然是小事,但对其他人来说还是要费一番功夫吧。长心女帝,你说话越来越有意思了。”   江宛陵细眉一挑,笑道,“我已不是女帝了。如果我说的话能逗阁下一笑,也算是略表存心。”   天不孤忍不住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不过,我不会平白救治,至少,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江宛陵叹了口气,“什么条件?想来太学主没有这样交待过吧。不过也罢,阁下已是二次出手相助,我若不应允,倒显得刻薄寡恩了。”   天不孤站起身倚靠在门框边,妩媚的笑道,“吾对你的身体……”   江宛陵见他旧事重提,不得不摇头道,“除此之外就没别的地方可以为阁下效劳了吗?”   明珠站在一旁早已心生不耐,他欲动作,到底是让雨潇潇给制止住了。就连江宛陵都感受到了他的躁动不安,不觉侧过脸,默然摇了摇头。   “我想……在你的身体上留下毒蝎的印记……”天不孤幽幽说道。   江宛陵抿住了唇,半晌才道,“好吧。”   明珠忽然扯住了她的手。   江宛陵安抚的一笑,“了结一桩事情,便是功德一件。明珠,不用担心我。这是应当付出的代价。”   明珠无奈,不得不放手。他心焦的很,见着江宛陵走进屋内,他一时恨不得劈了眼前这座竹屋。   明珠的表现让雨潇潇心内一阵错愕,这还是以前那个不向人间浪皱眉的无缺公子吗?此刻的表现好似莽夫一般。   “明珠,你相信长心吧。”雨潇潇劝慰道。   明珠看了雨潇潇一眼,稍稍平静了下自己的心绪才道,“她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长心了。若是从前,我不会为此有半分担忧。但现在,我不确定……她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你以前和长心到底如何。不过现在,我想没人可以真的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她对每个人……她的掩饰,不是只有你看到。我相信,素还真他们都或多或少的感觉到了。尽管如此……我们没理由不相信她。也只能靠她自己解决。而我们只要不添乱便好。”雨潇潇将自己所思所想全部吐露了出来。一直以来,她年纪轻轻便是沉剑古院的三院主,并不是无能之辈。经历的江湖风波亦不在少数,一时被情爱牵动情绪总是难免,但抛开这层,她能想到的更多。   而明珠更是名列血榜的杀手,更明白这个江湖的规则,只是羁绊着爱情的时候,那些冷血算计全部都抛到了脑后呢。      ☆、二十七 长心的隐忧   江宛陵疑惑的看着天不孤,“你不打算绣上毒蝎了?”   天不孤笑道,“我和明珠求瑕并没有多深的交情……有关他的传闻,我听得不少。今日所见,和传闻甚是不同。原因便在于你吧。”   江宛陵一笑,“还有什么能逃得过死神的眼睛。就因为这个原因,你便放弃早就开好的条件?”   天不孤听得出她话里的疑惑,“并不是,只是换个形式而已。”   “噢。怎么说?”江宛陵饶有兴致的问道。   “日后再说亦不迟。只是不知道女帝的话到底能算数否?”天不孤反问道。   “那么,你是想要先收一点利息?”江宛陵笑道。   “这并不用。我想,以后与女帝打交道的机会还很多。不必急于一时。”天不孤算是放了江宛陵一马。   这瞬间让江宛陵联想到了三个字,开金手指。好吧。她其实没办法拒绝人家对自己的好意的,谁让自己是女主角了。江宛陵收起玩笑的心态,慎重道,“替我医治的事情也算是题中应有之意。到底我不忍拂了阁下的相助之情。太学主那边是一回事,我这里又是另外一回事。我不敢保证所有的事情我都能办到,但若是我能为之事,我便无理由推脱了。”   天不孤淡笑着点头,此话说的倒还朴实在理。   江宛陵出了千竹屋就见着明珠和雨潇潇两人都十分担心的望着自己。她唇角扬起一抹笑意,朝二人走过去道,“事情已经解决。你们先找一个安身之所。我该去见六铢衣了。”   “我陪你去。”明珠开口道。   “明珠,你已经是退隐的人。不要再沾染上江湖的风波。我从前没对你讲过。”江宛陵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道,“我只希望你好好的活着。不要死。”   明珠听她如此说,不由心内一震。   雨潇潇拉着明珠点了点头,“长心,你去吧。我们就在万缘村等你。”   “不要去那里。我担心太学主对你们不利。”江宛陵告诫道,“若是要等待我的消息,可以往公开亭一观。还有,不管是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做决定。”这最后的半句话算是说给明珠求瑕听的。   黄昏,忽然卷起一阵大风,天剑岩上众人都是肃穆以待。叶小钗失踪,决赛只能推后。恰逢太学主派织语长心对上六铢衣,正邪双方又是少不了一场恶战。   众人都十分期待再出的织语长心又是怎样的与众不同呢。站在一边的高山之巅的千叶传奇目不转瞬,双手交叠在背后,紧紧的抿着双唇。   江宛陵既没有出场诗号,也没有够闪亮的POSE。她只是信马由缰走到天剑岩来,如此平淡无奇的出场方式,众人一时都还适应不来。   她却双手一拱,先向六铢衣行了一礼,“前辈……我得罪了。”说完便腾空而起,衣袖挥洒间,显得气势不凡。   单脚落地后,她与六铢衣之间不过隔着数丈远。   “今日……却不见太学主来。”六铢衣显得十分平静,好似根本未把长心放在心头。   “该来的时候总会来。”江宛陵淡淡回应道,“在下也没把握能够打赢前辈。只求输的不是太难看。我姐姐被抓去做了人质。但求前辈成全。”   短短四句话便把所有的来龙去脉交待的十分清楚了。   六铢衣点头间,拂尘挥洒,扫起一片风云变色的气劲。江宛陵定力十足,倒也巍然不动。   六铢衣道,“可堪一战。”   “承让了。”江宛陵十分不谦虚的说道。   他俩招式往来间,千叶传奇将一切都看在了眼内。以他的判断,长心定然不是六铢衣的对手,但居然两个人有来有往。看来其中定然有些不寻常。他稍微一想,便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江宛陵还没有太多的应战技巧,格斗之间显得十分生疏。若不是六铢衣有心想让,恐怕她早就支撑不下去了。而江宛陵并不真心想要和六铢衣拼个你死我活,出手也是保留。   她不想在如此场合下展示自己拥有怎样的死神之力,因为这肯定会为后面正道围剿自己留下把柄。眼前这一关不得已而为,若在诛杀太学主之时能为正道出一份力。依着素还真的威望,或者还能全身而退。   “你不专心。”六铢衣不满道。   江宛陵无奈道,“前辈误会了。在下不敢对前辈有轻慢之心。”   六铢衣不再说话,与她対掌之间,力道又加重了好几分。江宛陵一时失神,被震退数步,嘴角边溢出几滴鲜血。   众位正道人士一见如此,心内不免雀跃。到底是先天高人六铢衣,一出手果真不凡呢。在他的带领下,天剑之主定然能战胜太学主。   江宛陵抹掉嘴角边的血迹,淡淡一笑,“我终究不是前辈的对手。但我又必须救人。完成这一战是非为不可的事情。”   六铢衣注视着她全身气劲的变化,只要她多加一份的气劲,空气中压抑的死亡之气就会增加一寸。这寸寸死劲压逼的周遭众人好似喘不过气一般。   千叶站在高峰上,瞧着那九天之上隐然成型的黑龙之气,不觉嘴角漾起浅浅的笑意。看来织语长心的死神之力又加倍了,只是不知道这又是谁从中动了手脚。愚蠢的女人还不知道自己身边埋伏着怎样的炸弹呢。   六铢衣左手微抬“御天荒神……啸龙行。”此掌一出,先是冲入天际,而后搅动着周遭的气劲打破江宛陵运起的死神之力。   江宛陵受了一掌,方运起的掌,还未来得及发出,便垂了下来。   六铢衣讶异她竟然不抵抗,自行撤回掌力,一时不明所以。虽则素还真先前有了交待,但以太学主的眼力,怎会看不出长心故意求输。   江宛陵抚着自己受伤的胸口,一阵腥甜冲入口中,不由吐了一口血,才觉得胸口撕裂般的疼痛好了许多。   “何必如此。”六铢衣指她故意的退让。   江宛陵摇了摇头,“他该出现了……等他出现,我便用力的打。到时,前辈可不要记恨长心打得痛。”   她这般开玩笑的话语,倒是让六铢衣略微一怔,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果然早有眼线将此刻的胜负汇报给了太学主。   下酆都和阎王锁见太学主面上阴晴不定,一时都不敢开口。   “阎王锁,你与长心交过手,她的实力?”太学主淡淡问道。   阎王锁一时揣测不出他的心思,“略微比我高,那么一点点而已啦。”   太学主冷哼一声,“何以抗不过六铢衣三招。”   太学主站起身,化光去了天剑岩。死神亲临,众人都戒备了起来,纷纷向后退去。   太学主并不在意这些人,飞身来到织语长心的身旁,看了看她,只道,“过来。”   嘴上这样说,但右手微抬,将长心吸了过来。   “你伤势不轻……”太学主说完,运起死神之力输入到长心体内。   江宛陵一时讶然。   “我要你拼尽全力。你懂我的意思。”太学主不想再多废话,他怎么能够忍受自己派出的人如此不堪一击,让自己如此的丢面子,实在是奇耻大辱。   江宛陵抬起头看了六铢衣一眼,淡淡一笑,“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   她双手一扬,再不压抑体内的死神之力。   六铢衣收了拂尘,他倒是要看看她有何种的能耐,又能把死神之力运用到什么境地。   所有的人都抬起了衣袖遮挡眼前的风沙,风沙太大,根本看不清任何事物。荒神在九天之上扭动着不安的躯体,那是被死神之力吸引的作用。   江宛陵发丝高扬,额头上的月印红光大作,眼光里邪气满布。千叶忍不住低吟了一声,情况有些出乎意料。   不仅是他,在场的人都觉得这股死神之力太过可怕。遮天掩日,气势磅礴,无处可逃也无处可守。   太学主忍不住狂笑,“好一股强悍的死神之力。”   “御天五式……苍龙落……”这一招的威力不可小觑。九天之外的荒神感受到主人的召唤,立刻吼破苍穹,预备俯冲而下,破了这死神之力。   但那死神之力化作的黑龙又怎么会让他得逞,两厢争斗下,战团里的两人都各自负伤。   六铢衣只心惊眼前的人竟然能掌握这种程度的死神之力,若是她真的与太学主沆瀣一气,那么天剑还能一举铲除两人吗?到底素还真对眼前这个人又多少把握。如果……否则就是一场武林浩劫。   江宛陵嘴角溢出鲜血,她却毫不在意的笑道,“前辈,你分心了。”   六铢衣再次看向她,她目中邪光满布,此刻,他实在分不清她到底是故意而为还是……   “荒神!”六铢衣腹中传音。   荒神正在九天之外与黑龙激战,听得主人叫唤,十分的心急。几欲突破死神之力。   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清亮的诗号,“半神半圣亦半仙,全儒全道是全贤,脑中真书藏万卷,掌握文武半边天。”   太学主心道,是素还真。   不对。   他已然知道这是反间计。江宛陵单手收掌,回转身的一瞬间单掌击向太学主。   太学主与她对上一掌,还算从容,却也不轻松。   “你竟敢背叛我?”太学主恼怒之极。   六铢衣收掌不及,荒神因为陡然撤消的死神之力,一冲而下,顺着六铢衣的掌趁势贯穿了江宛陵和太学主两人的胸膛。   然而太学主功力深厚,虽然受了伤,也不至倒地身亡,立刻抽身而退。   江宛陵却没有这么幸运了。   模模糊糊见着不见荷朝自己跑过来,她也算是安下了心。终究是伤痛交加,她也无能再撑持下去,一闭眼就倒了下去。   “太阳之子!”不见荷惊讶道。   就在方才,千叶如一阵疾风接住了要倒落在尘埃里的江宛陵。   六铢衣欲上前查看伤势,千叶抬手制止道,“就让不见荷决定她的去留。”   六铢衣看向素还真,众人将目光看向不见荷。   她抿了抿唇道,“愿跟随太阳之子回转日盲族。”   千叶抱起人,朝素还真道,“来日再会。”      ☆、二十八 天剑之主   素还真并没应话,只是颔首致意,算是默许了吧。   六铢衣看着素还真身后的叶小钗,知道他伤势定然不轻,有意想延后决赛。   叶小钗却默然摇头,示意不妥。末日骄阳接连侥幸获胜,此刻心内已是极度膨胀,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还没等六铢衣开口,他便道,“现在人已经回来了,可以开始比赛了吧。若再拖下去,呵呵,那才是使人怀疑天剑之争的公允。”   素还真开口道,“天剑之决,理当公平。”   “公平?!哼。”末日骄阳冷声道,“叶小钗失踪在先,到底是谁不公平呢。是不是应该不战而胜,那天剑,就归属吾了。”   叶小钗知道此刻自己不出来恐怕不行。他上前一步,看向末日骄阳。   末日骄阳忍不住狂笑三声,仿佛胜利已定。他心内十分清楚这些正道人士的做派,不过是打落牙齿和血吞落。原先他能轻易取胜冷剑孤鸣不就是靠着人家的善心么。现在面对叶小钗,他自然是不会良心发现。正是趁你病要你命的好时候呢。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六铢衣拂尘一挥,天剑岩显出两道门。叶小钗朝着素还真点了点头,率先踏步走进了门中。   “叶小钗,素某相信此战,你必不会负。”素还真单手在背后,意态从容,似乎已经胸有成竹。   这一场天剑之决牵动着武林众人的心弦,更牵动着不见荷的心弦。望着毫无知觉的小妹长心,又挂心着天剑岩上的叶小钗,正是一心挂两头,憔悴不堪。   千叶传奇替江宛陵诊脉,五脏六腑都受了伤,而且还不轻。转头看着在一边抹泪的不见荷,他开口道,“人还没死。”   “是……太阳之子。”不见荷连忙擦了眼泪,俯身行礼道,“那长心她……太阳之子为什么会在哪里?”   千叶并不觉得自己有义务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走到书案前,随手写下药方,又招来日盲族人帮忙寻找药材。但这些伤药,不过是稍稍减轻伤患而已。   他走上前,替她灌输真气,希望她能够醒过来。   但好似长心的魂魄真的已游入地府,这真气如泥牛入海,丝毫唤不回她的意识。   千叶收了掌,这倒是让他感到奇怪,怎么会毫无用处。   不见荷已然瞧出一些端倪,忍不住心慌道,“太阳之子……长心,她……”   “离死不远了。”千叶冷声说着,随即背着手出了房间。   不见荷只觉得眼前一黑,颓然摔倒在床边,忍不住伏在长心身上痛哭起来。她才懂长心会同她说起,爱惜飞蛾罩纱灯。若不是为了救她和叶小钗,长心就不会冒险实施计划。她不想要这样的结果啊。丝丝悲戚在空气中流转,只愿长心能听到自己的呼唤。   江宛陵确实沉沉的睡着了,她的灵识因着荒神之气与死神之力的交缠,迫使她暂时无法醒过来。自然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感应了。   去公开亭打探消息的明珠和雨潇潇,得知了天剑岩发生一切。迫不及待的赶到了日盲族的半壁河山。不见荷见两人到来,擦了擦眼泪,只道,“长心……”   明珠和雨潇潇都是习武之人,都懂得如何运气调息修复自身创伤。上前探脉一试,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明珠此刻倒显得冷静了下来。   雨潇潇开口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不是都已经计划好了吗?”   明珠冷笑道,“是计划好了啊。结果不就是他们两人都活着。倒是她自己生死不知。”   不见荷闻言更加羞愧,止不住的摇头,悲泣,“对不起,对不起。”   雨潇潇连忙搀扶着她,对明珠道,“当务之急是找到救治的办法。”   话虽如此,可现在没有一点头绪,要怎么救人。   “我去找天不孤……”明珠开口道。   雨潇潇似乎也找不到理由阻止他,反倒是不见荷开口道,“太阳之子,他……他会想办法。”   “还嫌素还真,千叶传奇害她不够吗?”明珠关心则乱,语气深冷。   不见荷便不再说什么。   大祭司得了千叶传奇的命令,过来看顾长心两姐妹,正听闻了方才三人的一番对话,忍不住一杖轰开了房门。   “明珠求瑕……你这个凶手,有什么资格污蔑吾族太阳之子……织语长心三番两次找日盲族麻烦,吾族太阳之子高抬贵手,你不念感激,竟然大放厥词……”大祭司眼虽看不见,但行动自如,一杖横在不见荷与明珠之间,“明珠求瑕,马上离开日盲族。否则……”   明珠根本不与她辩驳,肩膀微动,背上的六情剑脱鞘而出,寒光铮亮,直逼大祭司面门。一场对决一触即发。不见荷闪身挡在大祭司面前,“无缺公子,此时不是动武的时机。潇潇姑娘,请你带他离开。”   雨潇潇自然想带明珠离开冷静冷静,但她也只道他的脾性,让他放着长心不管,而离开。是怎么都做不到的事情。   “就算是你,我也会动手。”明珠出声警告道。   “日盲族,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这一声是银绝发出,随后燕啼红和鹰无眼都闪身出现。   “那便试试看。”明珠眸色发冷。   不见荷摇头道,“无缺公子,若是日盲族无力救治长心,你又能去找谁?”   “天下之大,不只有日盲族。”明珠开口道。   “但能与素还真智慧相当的人……”不见荷还要开口再说。   大祭司出言打断,“太阳之子有命,看好不见荷与织语长心,不相干的人,一律赶出去!”   银绝三人得了命令,手上的动作立刻显现,三方夹攻下,明珠倒也没落下风。雨潇潇此刻心急如焚,一方面不愿与日盲族起冲突,一方面又担心明珠受伤。   “明珠……你在做什么?现在日盲族是在帮长心呢!”雨潇潇在旁边劝解道。   “不用日盲族,我也会救她。”明珠斗性上来,已是无所顾忌,剑光飞闪,使得三人一时全力应招。瞅准空隙,明珠飞身闪到床前,气劲一震,背好长心,就欲冲出包围。   “无缺公子……”不见荷尖声叫道,“放下长心。你看不见她嘴角再流血吗?”   明珠已无暇他顾,此时此刻,他只想带长心离开日盲族。   雨潇潇见情势如此,不得不拔剑相助。二人一前一后,欲杀出日盲族的包围圈。   日盲族毕竟是战族,实力不容小觑。明珠和雨潇潇两人也是战的吃力。雨潇潇心急明珠,“明珠,你先走,我掩护你。”   “一起走。”明珠简短的三字让雨潇潇心中一安。   不由一笑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记得出去之后,立刻替长心医治。”   “你……”明珠还欲说什么,却被雨潇潇一掌推远。   银绝飞丝纵横,几个回合后,竟然轻易拿下雨潇潇,顺势打落她手中的长剑。   “凭这种本事,还想断后。”银绝出口伤人。   雨潇潇既然输了,也不想同她争辩。   明珠还要逃,不见荷却飞身赶了上来。   “无缺公子,放下长心。日盲族会救她。至少你该相信我。”不见荷哀求道,“我不想,不想与你兵戎相见。”   明珠并不做声,只是捏紧了手里的六情剑。   “你是想救她,还是想让千叶传奇有更多筹码利用她,你们人人都说要救她,可反过来却是她救了你们。不见荷,你还看不出来千叶传奇安的什么心吗?”明珠出声道。   “笑话。”   一声笑话,尽显轻蔑。千叶从天而降,“吾不过是出去寻药,这短短数个时辰,就有人可以进犯到半壁河山了。大祭司……”   大祭司众人此刻已经赶到。   “太阳之子。”   “你们,就是这么看护日盲族的吗?”千叶眼角冷光尽显,冷眼看向明珠,“救她的药在这里。你若执意带走她……”   千叶一手捏着手里药材,霎时那药材便枯萎了一半。   “你……你不是要救她?”明珠又惊又怒。   “我从没说过一定要救她。”千叶将手放在后背,“可以给你时间考虑清楚。不过,她……”   千叶看向那个进气少出气多的长心,冷然道,“恐怕没有多少的时间。”说完,他便转身。   “千叶传奇!”明珠开口叫道。   千叶唇角撇起一抹冷笑,“既然是你把人带出来,就请你再把人原样送回。”   “你……”   千叶又道,“日盲族赏罚分明。大祭司,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太阳之子。”大祭司一转眼就看着银绝三人。   不见荷跟在明珠身边,陪着他一起将人送回日盲族。在场的人都等着看千叶传奇要施展何等的手段救治长心。   千叶走上前,一抬掌,江宛陵便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方要伸手解她的衣带,众人都忍不住一惊。雨潇潇拉着明珠好不容易退出了房间。   “你做什么呢?”雨潇潇拉着明珠,阻止他推门。   明珠闷不做声。   不见荷看了看他们两人,门外只剩下自己等三人,日盲族的人都已退走。   而房内千叶正在救治长心,也不知内中是个什么光景。      ☆、二十九 疗伤   江宛陵迷迷糊糊中好像是见到了素还真,但又觉得那里不对,脑中昏昏沉沉,迷蒙一片,意识还不清醒。想仔细辨认眼前的人,想了会儿,突然脑子灵光乍现,对面这个人——千叶传奇。   江宛陵被吓得清醒了许多,仔细看了两眼确认是千叶传奇,心里一惊,我怎么在这里。又觉得胸口有点凉丝丝的,想来是中掌所致,不觉向下瞟了一眼。江宛陵觉得自己要爆炸了,衣服呢?   “你……”江宛陵气虚力弱,想发怒又觉得气力不够,“我……”   稍稍一用力气,喉头一股腥甜,嘴角溢出血丝。   千叶传奇看了她一眼,浑不在意般,一挥手,那件外衫便披到了江宛陵身上了。   “方才用药,不宜动怒。”千叶满脸淡然,丝毫看不出异样。   倒是江宛陵无可奈何,“我怎么在这里?”   “是我救了你。”千叶顺手端起桌上已凉透的茶饮了一口,心火才平复了一些。   “那……那多谢了。”江宛陵是有些不愿意的,毕竟一个女孩子刚醒来,发现自己衣服不见了,好在,还有件内衣……真是越想越……难为情。但看千叶传奇,又觉得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们的关系,难道已经到了可以说谢就能抵消救命之恩的地步了吗?”千叶冷冷的望着她,放下茶盏。“说谢显得太熟稔了。”   江宛陵听他这么说,把方才乱七八糟的心思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不知道千叶先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这次先生救了我,除了说谢,也是应该为先生效劳一番。”   千叶点了点头,“为日盲族对抗太学主。”   “这并不算过分的要求。救了你一命,反而惹上太学主。到底不划算。”千叶道,“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帮你自己。”   江宛陵无法反驳,意思就是,现在她成了千叶传奇的麾下。但就算是打工的,那也总有个合同期限吧。   “太学主这个威胁消除后,你便自由了。”千叶好似已经洞悉了她的心思。   “咳咳……”江宛陵除了无话可说,也只剩下默认了。   “伤势颇重。但三天内应可痊愈。”千叶对自己的医术十分自信。   “嗯。”江宛陵应了一声。   “手套呢?”   “啊?”江宛陵茫然道,“什么?”   千叶看了她一眼,江宛陵也不敢回视他,只得转过脸。千叶转身也出了房间。门外等待多时的三个人不约而同迈步走了进来。   江宛陵见着他们,不由神情舒缓了许多,还不等他们开口询问,就道,“已经好了很多。”   “那我们马上就回万缘村。”明珠抢先说道。   “哪有那么快?长心才刚刚醒来,应该让她多休息一会儿。”雨潇潇忙说道,“明珠,你别急。”   明珠听她这样说,点了点头。看着这两人的变化,江宛陵觉得自己的安排也不算太错。顿时心情觉得舒畅了不少。侧过脸,但见不见荷脸上忧思多过宽慰,必定是还在为叶小钗担心呢。   江宛陵却道,“荷姐。”   “嗯。长心,你醒来真是太好了。”不见荷强装笑脸,“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江宛陵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头,安慰道,“你还不相信叶小钗吗?他一定能赢。我这可不是安慰你哦。”   虽然江宛陵这么说,但不见荷心里还是忧多喜少。毕竟单靠长心的推测,还是稍显单薄了些。   日盲族搜集信息的能力不差,天剑岩的结果刚刚出来,千叶传奇便得知了叶小钗取胜。他勾起唇角冷笑着,少了万古长空的参与,叶小钗的决赛让他觉得索然无味。   既然天剑之主已经诞生,那么,下一步就是该诛杀太学主了。有这个想法的人何止千叶传奇呢。六铢衣自然十分的宽慰,天剑提前认主叶小钗,终归是说明了邪不胜正的道理。素还真倒还显得淡定,对于这结果,该说是他预料之中的吗?   太学主受创修养,又得知天剑之主已然产生,嘴角泛起冷笑。早在金榜显示天剑参选名单时,他便已经偷偷做了手脚。这个天剑之主,哈,到底是个残缺。想要灭亡他,恐怕只是正道人士的一厢情愿罢了。但该死的织语长心,敢伙同素还真反叛自己,还出手打伤自己。这个女人绝对不能放过。   素还真利用太学主前往天剑岩观察长心与六铢衣决斗的时间,汇合了九州一剑知和破匣求禅等人偷袭了学海无涯,更是将下酆都重伤。阎王锁跑的快,算是机灵。这样才救出了叶小钗和不见荷两人。   只是令他疑惑的是万古长空,千叶的心思,他能体会的出八九不离十。所以众人并没在学海多做无谓的缠斗,只是瞅准时机救人而已。   太学主返回时见到受伤的长空和下酆都更是怒不可遏。此时此刻,他一边翻阅死国年纪从中吸收更多的死神之力用来疗复功体以外,更在心里计量着该让织语长心付出怎样的代价。   江宛陵说了一会儿话,便觉得气力耗损的太多,身子早已坐不住,幸赖不见荷一直扶着她。   “长心,这次……算是彻底和太学主翻面了……唉!”不见荷担忧道。   “这也是不得不面对的事情。就算我想骑墙观望,两边也不会放过我。”江宛陵苦笑连连。   “是我多事了。”不见荷道歉的说道,“是我拖累你了。”   江宛陵咳嗽了几声,想要说没事。又觉得未必能减轻不见荷心底的内疚,只得换了个话题道,“你和叶小钗的事情……”   “我早该决断了。”不见荷望着她说道。   “怎么决断?我知道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且还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付出的感情,也不是说收回便能收回。荷姐,为什么你会喜欢上叶小钗?我一直想不通这件事情。”江宛陵停了一会儿才道,“其实或者没什么理由吧。喜欢就是喜欢了。”   “长心,你呢?”不见荷心底也有个疑惑,“为什么可以抽离?”   江宛陵没料到她会如此问,免不了一阵愕然,而后才道,“因为……从一开始便不爱吧。只是,嫉妒荷姐你……或者是像小孩子被抢了心爱的玩具……”   不见荷似懂非懂,“嫉妒我?心爱的玩具?”她嘴里慢慢呢喃着这几个词。   江宛陵握着她的手道,“当然嫉妒你啊。你长的美,而原来的长心普通。自古英雄配美人。但长心的心里也有一个英雄和美人的梦。所以才会一时迷失了自己的心吧。”   “长心……”这是不见荷第一次听长心细细的说起自己的感情之事,平日里,她却总是嘻嘻闹闹的大而化之。   “长心也会找到她自己心中的那个英雄。”江宛陵笑着对不见荷道,“说起来,你对叶小钗的感情,他也不是毫无知觉吧。”   江宛陵这样说的意思,不见荷又怎么会不懂呢。   “这是对他毫无用处的感情。”不见荷苦笑道,“我应当明白的,却还假装糊涂。”   江宛陵摇头道,“你没见外面的两个人吗?”   “无缺公子和潇潇姑娘?”不见荷一点就透,忍不住笑道,“确实,长心。这方面你预言还比较准。”   “哈……”江宛陵一笑,“荷姐。我曾经做了一个梦……在那梦里……我呢是一个很可怕的女帝,至于怎么可怕,可以想象下太学主。明珠啊……”   不见荷拦住她继续说下去,“长心,我知道你……对无缺公子没有儿女私情……但你对他却比对任何人都要关心。这是为什么?难道就是因为你做了一场噩梦。”   江宛陵不得不赞服不见荷的玲珑心思,“就当是做一个迟到的补偿吧。”   “此话从何说起?”不见荷追问道。   “从冥冥中的久远说起,不在此刻,便在往生。我能补偿他一点,我便觉着还有些希望。这是我自己的私心。荷姐,你切莫向他人透露。”江宛陵恳求道。   “我怎么会同他人说起。”不见荷温婉的笑道,“长心已经长大了,也不再需要荷姐的照顾了。”   江宛陵十分感激不见荷这段时日的陪伴,若说全心全意可以相信的人,这世上除了一个不见荷还有谁?她从来没怪不见荷去找叶小钗,也不怨恨自己因为她受伤。在这陌生的地方,有一个可以毫无保留相信的人比什么都重要。   “我们,可能需要留在日盲族一段时间。”江宛陵道,“毕竟千叶传奇救我,这也是我该回报的。荷姐……这件事情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   “我明白。祖母虽然不喜我,但我知道,她必定还是重视圣女血脉。我会掌握分寸。”   “嗯!太学主的事情结束后,我们便能离开……”江宛陵笑道。   不见荷看着长心,默然点了点头。   明珠与雨潇潇两人呆在隔壁的偏房,此刻都不欲再多说一句话。气氛霎时有些凝滞。   雨潇潇终究是耐不住,先开口道,“明珠,我们应该离开了。”   “长心已经醒了过来,日盲族也不是你我的安身之地,若是再起冲突,恐怕对长心和不见荷她们不利……”雨潇潇柔声劝慰道。   “我知道。”明珠又怎么会不明白,他们确实没立场呆在日盲族,况且长心希望他平安,好好的活着。这句话,他可是一直放在心内。他只知道长心变了,是哪里变了,他想说变了好多,但唯一不变的是,他和她终究是无缘。      ☆、三十 在日盲族的日子      江宛陵送明珠和雨潇潇两人离开,回万缘村的路程不近,但她并没有送太远,才刚刚离开日盲族的范围。明珠想同她说些话,但江宛陵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只是笑着对雨潇潇道,“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害你总是跑来跑去。等我办完事情,回万缘村之后咱们再相聚。”   雨潇潇一笑,“有不有话带给顾老师。”   “咳咳……就说我很好。”江宛陵无奈讪笑,看了看明珠,见他正盯着自己,连忙道,“我们家的钥匙放在窗台下了……”   “放心,我会打扫的。”雨潇潇笑道,一手拽着明珠,和江宛陵挥了挥手,顺道指了指不远处,江宛陵一扭头就见到了她的债主正站在高处看着自己呢。   心内忍不住腹诽道,未必自己的信用这么差,还担心自己跑了不成。   看着两人越走越远,江宛陵才一身轻松的转身准备朝回走去。千叶传奇也并不避讳她看到了自己,朝她走了过来。   “你很轻松,仿佛甩掉了大包袱。”千叶淡淡道。   江宛陵楞了下,摇了摇头,夏虫不可语冰。在没有遇到关山聆月之前,恐怕千叶还体会不到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怎么回事。所以她觉得同他解释恐怕也是做无用功。搞不好,还要被他的理论给带偏了。   “哈,今天天气不错捏。”江宛陵岔开话题,“好巧,你也出来散步。”   千叶传奇看了她一眼,半晌才转过身朝前走去。   江宛陵耸耸肩,表示自己并没觉得哪里说错了话。   “要下雨了。”千叶在前面突然说道。   江宛陵看了看天空,万里无云,清光日照,又神棍了吧。   谁知千叶稍稍运功,不一会便真的下起了雨。他忘了跟她讲了,自己的功体属性。   当江宛陵湿漉漉的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大家也都适时的不发表什么言论了。乌黑的长发紧紧的贴在身上,长及脚踝的裙子也粘在身上,面上还沾了不少的发丝,整个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汤鸡。而跟在她身后不远的千叶正悠然的举着伞,一步一步的踱步而回。   雨水顺着脸颊流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江宛陵看着不见荷嗔怪的眼神,只得无可奈何的苦笑。难道要告诉她,这始作俑者就是她尊敬的太阳之子吗?就只说了一句天气很好,不至于就要这么玩我吧。   这也造成了江宛陵面对千叶的阴影,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诫自己,下次一定不自作聪明的在千叶的面前讲话了。   “怎么出去一会儿就淋成这样?”不见荷替她围上薄毯,埋怨道,“伤势才好一点点,又这么漫不经心的不把身体当一回事儿了?”   “呃……天剑的消息……”江宛陵一边擦头发一边说道。   “我知道了。”不见荷倒显得沉静。   江宛陵停了手里的动作,楞道,“你知道了?”   “一大早便知道了,太阳之子派人知会了。现在我们也算是日盲族一员,有些信息互通有无,也是有备无患。”不见荷解释道。   “噢!”江宛陵又继续擦着头发,“还有别的吗?我是指有没有什么作战计划……”   不见荷摇了摇头,“这些大约是太阳之子亲自布置筹划吧。”   “听命行事。”江宛陵迅速反应这四个字,想象下画面,千叶传奇一副很高冷的表情,嘴里吐字像是吐刀片一样的,刀刀致命啊……   “长心……长心……”不见荷摇了摇她,“做什么呢?毛巾都要被你拧烂了。”   江宛陵看了下手里的毛巾,迅速丢到一边儿。摇了摇头,把千叶的形象从自己脑袋里赶了出去。   日盲族是战族,闲时都在备战,所以江宛陵在日盲族逛了一圈后发现大家都挺忙的,唯独自己,闲人一个。于是,她也决定找点事情做。   没多久千叶便听说了长心跑到了学堂给大伙儿上课的事情,千叶只淡淡道,“随她。”   但大祭司怎么能够随她。毕竟织语长心之前还是日盲族的敌人呢。于是大祭司决定去一查究竟。   江宛陵的水平哪里够格充当什么老师,顶多就是个说书的水准,而且对象只限于三岁小朋友。作为日盲族的领导人,千叶传奇向来是两手抓两手硬,除了备战武力以外,日盲族族人在文的方面也要有所了解。毕竟传承对日盲族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江宛陵自己也没打算当老师,她只是跟些日盲族年轻的姑娘们没事瞎调侃几句,讲了讲几个她以前知道的比较流行的电视剧情而已。搞得有些小女孩儿们想入非非的,总缠着她继续说呀说的。结果惊动了学堂的老师。   这不,老师说既然你这么爱编,不如来这里给大家编一下。听说你讲的蛮好的。   江宛陵想了想自己之前是干商业策划的,她觉得自己在霹雳里实在没什么用武之地。凑巧人家现在给了她一个平台,着实让她有点小兴奋。也不怯场 ,可关键是她讲什么的问题。老师随便拿出几本儒家经典,摘取一段,比如里仁篇让她讲。江宛陵大喊投降,她怎么够格讲孔夫子。   老师连连选了好几个题目,江宛陵通通面有难色的摇头以示自己不会。   那你会讲什么?   培训。   我们又不准备去干X销。   噢,那我就讲几个故事吧。   你以为是在开故事会。   江宛陵再也不去学堂了,自尊心受到了深深的创伤。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练字。   不见荷见她沉静下来,不觉笑她少年老成。其实江宛陵想吐槽,你哪里懂一个现代人在古代社会的悲哀哟。   练了一天的字,只觉得眼前一片花,才摇晃着走出房门,差点绊倒,还好扶住了旁边的门框。   “荷姐……”江宛陵喊道,身边静悄悄的不见人。正疑惑人去了哪里,却见着不见荷脸色难看的走了过来。她忙上前,“是出什么事情了?”   “没事。”不见荷打断她的问话,“我真的没事。别问了长心。”   江宛陵心里咯噔一声,这分明是有事啊。既然不见荷不想说,她也不好再问。   不见荷先进了房间,隐隐约约的江宛陵都能听见她的抽泣声。叹了一口气,她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她也不懂啥夜观天象,只是漫无目的的一个人在夜空下晃荡着。不见荷那里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江宛陵盘腿席地而坐,随意拈了一颗草,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去找大祭司问问。   大祭司坐在房内闭目养神,长心被人引荐进来时,也不见她睁开眼睛。反正睁不睁开眼,对她来说其实都一样。   “你来了?”大祭司淡淡问道。   “荷姐哪里……”江宛陵谨慎的问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不急,喝杯茶吧。”大祭司一抬手 。   江宛陵便见桌上放了茶盏,拘谨的走到茶桌边,端起茶盏慢慢饮了一口。   大祭司嘴角划过一抹不可察觉的笑意。   “既然你是荷姐的祖母,也算是在下的长辈了。只是今日荷姐哭着回了房间,却不知是什么事情?”江宛陵问道。   “是好事啊。”大祭司缓声道,“她哪里懂得老身的苦心。”   “好事?”江宛陵一听这两字,头皮就一阵发麻。   “这壶茶感觉如何?”大祭司突然问道。   江宛陵楞了楞,“挺甘甜的。”   “哦。不妨多饮几杯。这种茶也只是供应太阳之子和老身这里而已。”大祭司好似闲话家常一般。   江宛陵半信半疑的又饮了一口,茶盏还未阁下,就听着大祭司又开说说道。   “从前老身误了自己的女儿,现在老身不想再误自己的孙女了……”   江宛陵越发惊疑了,大祭司这话里的信息量可是不小呢。   “年轻人不懂事,容易冲动。我今日只是问了问她和叶小钗的事情,原本老身并不打算插手。但现在,你们都已归入日盲族。一举一动,皆关系着日盲族。老身不容许你们有任何危害日盲族的举动,哪怕是一点。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吗?”大祭司一副尊尊教诲的口吻,颇有点很不成钢的意态。   江宛陵却是有些不耐烦听她这样说教,但也不想把气氛闹僵,只道,“感情的事情,还是靠个人自己解决吧。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大祭司掌管一族事务本来就是十分辛苦,若还要分心在这件事上,恐怕力有不逮。”   “你这是什么话?”大祭司双眼猛然睁开,权杖杵地,地摇三尺,显然是动怒了。   江宛陵也不好再说什么,又饮了一口茶,确实十分甘甜。   “她是我的孙女,我便应该管她。她和叶小钗毫无结果。”大祭司缓和了片刻说道,“我是为她好。”   江宛陵也认可不见荷和叶小钗不可能。但如果靠蛮力执意拆开荷姐对这份感情的执着,只会使她愤懑不甘。不如交给时间来冲淡这一切。   “作为她的姐妹,我希望你能劝劝她,让她认清现实……知道什么才是好,什么才是不好。”大祭司淡然道。   江宛陵听着好似大祭司已经做了什么决定,而荷姐不愿意接受,但又不敢肯定,只得道,“如果能够纾解,自然是责无旁贷。”   “那么,你便劝她接受吧。”大祭司沉静道。   “接受什么?”江宛陵问道。   “接受与太阳之子的婚事。”大祭司一字一句说道。   “噗——”江宛陵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全喷了出来。      ☆、三十一 婚礼   江宛陵赶紧抹了抹嘴巴,立刻道,“大祭司……”你在逗我吗?   大祭司见她如此反应,倒也不觉得意外,仍然自说自话道,“这是对吾族最好的安排。不见荷拥有圣女血脉,太阳之子是吾族最高贵之人。”   从身份上来说勉强相配吧,问题是这婚事应当是两情相悦。现在江宛陵可以百分之百的确认,这两个人之间绝对没有私情。   “千叶传奇答应了?”江宛陵找到重点问道。   大祭司沉默似水,无言以对。   江宛陵就想,难道千叶传奇答应了。以千叶现在的性格,这么做不无可能啊。但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最最让江宛陵感到恐慌的是,如果现在千叶传奇和不见荷成婚了。按剧情发展,他若是遇到了关山聆月,怎么办?我会不会成为炮灰。   关我什么事?江宛陵大脑飞速的运转着,急的额头冒汗,顿时如坐针毡,想着赶紧带不见荷溜之大吉。顺带在心里骂了作者加编剧,乱点鸳鸯谱是要被雷劈的。   大祭司见她犹疑不定,不禁桀桀一笑。   江宛陵一愣,只觉着她这笑容似不寻常。   “大祭司,这件事情不是儿戏。……”江宛陵还欲再说。   大祭司却根本没有心思再听,“吾族的事情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置喙。吾见你一面,只是告知你此事。就算你无法劝解,此事也必行。”   “你……”江宛陵已经有爆粗口的冲动了。   “怒气伤身。此时发怒,不智也。”大祭司随即站起身,“将她带下去。”   江宛陵闻言,立刻想要站起。就在提起的瞬间,顿时觉得周身七经八脉的气劲如泄洪一般,迅速被抽干,流失之迅速,根本不能够使她运用任何力量。   “大祭司。”江宛陵高声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大祭司冷冷的说着。   立刻有日盲族人进来,准备带走江宛陵。   江宛陵还要再试着发力,可是身体似乎不听使唤,稍一用力,全身汗如雨下。她的功体是彻底被控制了。是她大意,是她失去了防人之心。她总自以为现在她和不见荷都归属了日盲族,大祭司虽然厌恶她,也断然不会自己人算计自己人。   此刻江宛陵又悔又怒,脑袋一阵混乱,稍稍平静了心绪,对大祭司道,“到底想要做什么?就算让我死,也要死个明白吧?”   “死?”大祭司摇了摇头,“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留在日盲族,为吾族效力。”   “我已经答应千叶传奇对抗太学主……”   “住嘴。别同我讲条件。那还远远不够。”大祭司权杖一挥,江宛陵受力不住直接倒在了茶桌上。   江宛陵愤怒又不甘心。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让人知道她的状况,但是她现在连走一步的力气都没有,一身的死神之力竟然毫无用处。大祭司原先不动手,为何此时在动手。因为她需要了解江宛陵的功体,需要时间来准备这一切,她才能做到一击必中。江宛陵落在她的手上,还有什么可冤枉的。   那壶茶!是那壶茶的问题。江宛陵现在真是咬碎银牙,也无可奈何了。   看着织语长心被带走消失在自己眼前,大祭司冷冷一笑道,“去请我的孙女,不见荷吧。”   这时,不见荷应该明白,她再没任何理由拒绝这桩婚事的安排。   近期武林轰动的大事情,不过就是天剑的人选已经确定,虽然天剑之争一破三折,但到底现在结果出来。果然不负众人所望,刀狂剑痴叶小钗也属实至名归。   与太学主一决生死的日子似乎已经不远了,整个江湖着实安静的不自然。就在这暗潮汹涌的时候,素还真却听说了日盲族要办喜事。众武林人士难免愕然。   拿着手上的请柬,素还真却思考着千叶的用意,还是只是一场有情人的喜事。若不去便不知道到底是为何。再有,诛杀太学主之事现在已是水到渠成,不若去日盲族一听千叶的高论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没有人在意千叶传奇到底是怎么想的,也没人在意名不经传的不见荷是如何入了太阳之子的眼。在这个武林里,人们并不关注是有情还是无情。哪些熟知日盲族的门派都筹备了各式好礼送给日盲族尊贵的太阳之子。素还真等人自然也不会空手而来。这可算是一件人人都愿意来凑热闹的好事。   日盲族内已是张灯结彩,族民们有序的忙碌着,面上都带着丝丝喜气,而大祭司和千叶传奇两人都没有直接出来露面。新娘不见荷更是呆在闺房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祥和喜乐的气氛下,竟然让人感到一丝不安的心惊。   素还真是隐约能体会到不见荷对叶小钗不同寻常的情愫,叶小钗虽则现在还留在天剑岩,这件事情或者他已经知道。正当他思虑是否该一寻叶小钗时,却见着叶小钗身背天剑出现在琉璃仙境。素还真淡淡一笑,也不再说些别的。两人一同启程前去日盲族观礼。   日盲族人自从恢复了白日视物的能力,便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光明。把婚礼的现场布置的璀璨光亮,高高的宫灯一圈又一圈悬挂在整个日盲族内,当你置身其中,仿佛是进入了万千星辉,仿佛伸手可摘星,漫步在星河当中。   几丈宽的红锦挂在两边,稍有风动,便能搅起漫天的缤纷。谁说日盲族只是战族,他们好似天生的艺术家一般,把婚礼现场布置的如此美轮美奂。每一个身临其金的人都不得不赞叹不已。   千叶面色如常,看不出任何喜乐哀伤,沉静似水,不流露一丝一毫的情绪。照例还是那惯常的装束,就连该配在胸口的红花,也只是被他轻轻捏在手中。然则这一个动作就宣示了他或许并不满意这场婚事。此刻他的心思如何,恐怕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吧。   素还真拂尘一甩,拱手道,“恭喜千叶先生今日喜结良缘。”   千叶亦回礼道,“素还真,你客气了。请坐吧。”   素还真淡淡一笑,似乎千叶今日说话的兴致不高。   大祭司正在忙碌的招呼着各路英雄,见到素还真到来,心中十分欣喜,连声问候。素还真亦回礼,道了声恭喜。   热闹的欢笑声,声声入耳,却好似一道有一道的催命符,江宛陵此刻已是心惊肉跳。她才知道大祭司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今晚是不见荷与千叶成亲的日子,也是她江宛陵要出嫁的日子。但嫁给谁她不知道,但肯定便是日盲族中的一员。或跛或瞎,或老或丑,她全不知道。大祭司只在乎结果。   江宛陵绝望的想,这边是一个局,只有她自己不明白而已。就连千叶传奇应该也是知道的吧。   大祭司竟然还派人来替她梳妆换衣,坐在轿辇里,她一刻没停的在想办法。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到底要怎么办?她再没有任何玩笑的心思,哪怕一点点,她只想逃走。从她来到这里,这次是最令她惶恐害怕不安的一次。就像铺面而来的烈火,她无处可逃无处可守。唯有被这团烈火焚烧致死才能罢休。   不见荷亦坐在轿辇内,她好似已经察觉到哪错身而过的不同寻常气息。掀开盖头,她出声道,“有人……”   “圣女,盖头须得太阳之子才能揭下。”一旁服侍的人沉声道,不管是何原因,没有人会喜欢日盲族的人不尊敬太阳之子。   “请坐好。此时不可儿戏。”不想再去同不见荷浪费口舌,“大祭司来了。”   不见荷心知大祭司绝对不会念在自己而放过长心,所以她无法在此刻违逆她的意思。   方才两轿错身的刹那,江宛陵已是听见了不见荷的声音,可惜她现在连发出哪怕一丝的声音都做不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才从头上摸索下一根金簪藏在袖口里。仅仅是这样一个动作,便让她全身如虚脱了一般。   她发誓一定不会让那个乘虚而入的人好过,哪怕是玉石俱焚,她也在所不惜。长心的眸中又出现了那诡异的红光,她觉得自己脚底好似串上来一股真气,心中一喜,可惜这股真气还未上行,便自然被体内的药性给逼退。   两姐妹就这样错身而过,各自走入有心人的安排当中。   不过是隔着一道并不厚实的围墙,两个房间都同样烧着龙凤呈祥竹,都在等待今夜的花好月圆。   新娘的出现,终于使婚礼达到了高潮。所有人都想在这个时候一睹新娘的风采。   素还真端起面前的茶盏,默默的看着在场的重人,这时新娘竟然开口说话。众人都是如此的疑惑不解。   千叶传奇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人,嘴角的冷笑一闪而逝。请素还真做证婚人,是想玩什么把戏呢。   素还真久历江湖,世事变迁,他的经历可算是浩如繁星。但做证婚人这件事,却还算是头一次吧。众多江湖中人在此,他亦无理由可以拒绝。   他亦眼神示意千叶传奇,可千叶传奇的神情,不过两个字。随便。   素还真不觉一笑。便收好拂尘,欣然走上台前。      ☆、三十二 识情   江宛陵的轿辇停了下来,她不知道为何停了下来,接着她便听到了素还真郎朗一席话。他是在替千叶传奇与不见荷证婚。江宛陵此刻已然麻木。她不知道下一刻她将要如何在炼狱中求生。   她信有神,不然她怎么会来到这个鬼地方。如果有神,她只想求一件事,让她回家吧。   她的脸颊不知何时已经湿漉漉了,眼泪越聚越多,竟成了溃堤之泉一般。她想忍者不哭,告诉自己这时候哭有什么用,快点想办法快点离开啊!她试过,想尽一切办法试过。当不见荷的轿辇错身离开时,她便期望着老天开眼,让荷姐知道自己在这里,快点来救自己啊!   然而好似一切并不能顺遂自己的意志,她还是被带到了这里,听着素还真珠圆玉润的朗朗清音,听他念着,今日结缘,一世美满。终于她的世界安静了下来,可她整个身躯却如蚁噬骨般痛苦难熬。她曾经以为她不过是会像众多穿越客一般,就算经历不算好,但也不算太坏。   可为什么偏偏她会被逼到这一步,泪水模糊了视线。右手放在左手袖口里,凭着不屈的意志紧紧的握着那一根金钗。她想着要擦干眼泪,要想着怎么才能在一刹那给那个人带来最致命的伤害,怎么逃跑,或者怎么弄出动静……想的越多,她越是绝望,以至于全身抖动不停。   是推门的声音……   一步……两步……江宛陵全身所有的观感全部调动给了自己的双耳,她已经失去功力的护持,靠着一支金钗想要有所成功,无疑有些痴人说梦。   每一步就像是踩在她的心间一般疼痛,将她的心□□成齑粉。   盖头被揭开的一瞬间,她闭着眼就要扑上去刺人,毫无意外的是被那人扼住了手腕。   “是我。”   江宛陵已经无暇再去分辨,再欲回刺,却在那人见她满脸泪水愣神时,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血印。   他有些怒然,“我说过是我了。”   她又不能开口讲话,方才两番动作,已经耗尽了她的气力,他才堪堪抱住欲倒地的身体。   她手一空,金簪落地,随即伏在他怀中痛哭了起来,无声的哽咽。   他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我怎么会知道……”你竟然害怕至此。   她拧着他胸前的衣衫,泪如雨下,无话可说。   今夜并不是一个好花月圆的夜晚。   新人已经进了洞房,宾客自然再无留下的余地。但素还真也注意到了,整晚居然没看见长心。这实在略有些诡异,以他对姐妹二人的了解,这个时候,她至少会送上祝福吧。   大祭司听说素还真在向族人打听织语长心的下落,不禁沉默不语。她心里没有为自己做的这件事有一丝一毫的不安。织语长心欠日盲族的,用什么来偿还都不为过。   素还真纵然是日盲族最为崇敬的人,但也没理由来插手日盲族的家务事。更何况此时此刻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就算是素还真也无回天之力了。   素还真与叶小钗被大祭司请到了日盲族待客的花园里稍坐,说是有关织语长心的事情要同他讲。   素还真是知道织语长心与过去有所不同,顽皮的心性还一时很难改掉。心里也做好了被大祭司责难的准备。想不到大祭司话一出口,简直让素还真和叶小钗让人惊诧莫名。   尚且不念在织语长心已然是改过向善,但她为正道也算出过力。何至于要如此算计与她。   素还真实在难以苟同大祭司的做法。   大祭司却道,“素贤人此刻想救,恐怕已是晚了。”   “千叶先生会赞同大祭司如此作为吗?”素还真忍着怒气问道。   “老身会说服太阳之子。”大祭司淡淡道。   “说服。哈……”素还真才知道今日他听到了一件多么荒唐的事情,事情就在他眼皮底子下发生,他竟然毫无知觉。是了,织语长心对于素还真而言,应当只算是有用的打手而已。   素还真敛住怒气,站起身,便朝着阿虚夜殿而行。叶小钗亦觉得此事做的过头了。   “素贤人。”大祭司叫住素还真。   可素还真并没停下脚步,他可以想到此刻的长心该是如何的绝望,也可以想到此刻的自己绝对不能够冲动行事。忽然,他停住脚步,长叹一声道,“叶小钗……”   叶小钗不赞同素还真此刻犹疑不定的行为,他知道的是,不能如此对待长心。不管她曾经是否救过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是,这确实是一件错误的事情。   叶小钗欲找寻织语长心,却被日盲族人挡住。   “欢迎刀狂剑痴参加婚礼,但绝不接受你在此胡作非为。”日盲族人说道。   叶小钗才觉得气愤,到底是谁在胡作非为。   “不见荷也是知道的。”大祭司又再撒谎。   素还真略微垂下头,“大祭司,我们要带走长心。请……千叶先生出来一谈吧。”   素还真无法相信大祭司所说此事千叶毫不知情。在日盲族内有什么事情可以逃得过千叶传奇的眼睛,只要他想知道,除非他觉得无所谓,他觉得不重要。   对,一个织语长心有什么重要呢。确实,她不重要。   “素贤人一定要在此刻打扰太阳之子的洞房花烛夜吗?”大祭司再次讲道。   “那便请大祭司将长心交还给我们。素某绝不为难。”素还真好似已经平和,不再怒上眉山。   “但今夜……”   “够了。”素还真不想同她再讲。   多拖延一刻不知道会造成怎样的遗憾。这个武林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女人过得幸福不幸福。但总有人会在意。   “素贤人……”大祭司有些讶异素还真的怒火,在她的理解里,素贤人可说是温润如玉,谦和有礼。即使满腔怒火也会暗藏在心海之间,不会随意让人窥视。   素还真不欲再同她多讲,只在阿虚夜殿的正殿主位上留下了一掌。他不愿做的太过,千叶定然听得见这一掌发出的轰响。   千叶果然从出现在众人眼前。他并没询问素还真的来意,只是看向大祭司,此刻,他心内只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几个字。   大祭司对千叶的出现,更多是疑惧。   “素还真……入内一叙吧。”千叶一转身走在了前面。   大祭司不知是跟上还是留下,她对着千叶传奇的背影道,“太阳之子……”   千叶不想在此刻,在外人的面前谈这些家务的事情。至少,大祭司应当明白的是,愚弄千叶传奇就应当付出代价。不论是谁,更不要说是日盲族人了。   “六铢衣那边的情况……”千叶传奇似乎丝毫没有收到任何影响,一张嘴便是对局势的探讨。   素还真亦道,“太学主蛰伏,暂时未有动向。不过没有动向却是最坏的动向。应当是在打算这最后的一战吧。”   “你没考虑过她的说法?”千叶传奇问道。   “嗯?”素还真略微沉吟,这个她,显然是指织语长心。“既然天剑之主已产生。万古长空又在学海无涯做内应。”这一切看上去可谓是天衣无缝。   “那失败了呢?”千叶传奇问道。   素还真眼波一转,“还有人可用。”   “哈!”千叶传奇冷笑一声,只道,“素还真,在下佩服你。”   素还真听他这样说,并不回话。   “所为何来?”千叶问道。   素还真虽知道他是明知故问,“带长心离开。”   “为了诛杀太学主,素还真你可真是煞费苦心了。”千叶传奇话锋一转,“这样,我们的合作才能长久。”   “那素某可以带人走了吗?”素还真问道。   “上一次与六铢衣对战中,你应当记得她的死神之力远超当初……你不好奇是怎么回事。”千叶传奇才开始揭开这个局面的一角,“有心人从中作梗。你素还真也心安理得视而不见。”   “非是素某视而不见。然,已知道千叶先生不会袖手旁观。”素还真拱手行了一礼。   “啊……素还真,我该说你是有识人之明,还是……说你冷血呢。”千叶看着他冷冷的说道,“我以为,至少你会对她多些关注。”   “素某今日不是来了吗!”素还真淡然道。   “哈……”千叶冷声一笑,“人现在还带不走,还有一条大鱼没有钓上来。若是素还真你有兴趣,可以静待结果。但最好,这件事你不便插手。”   “素某……”素还真想了会儿道,“长心姑娘一切可好。”   “好不好的,有什么关系。人可用便行。你说是吗?素还真。”千叶端起桌上的茶盏,意在送客。   素还真拱手向他行了一礼,一转身便踏出了门。叶小钗跟在他身后,方才千叶传奇的一番话可谓是针锋相对,不落下乘。素还真被人误解的时候还少吗?但他也到底是一个人啊。   “叶小钗,吾没事。当务之急还是以对付太学主为要。余下的事情,素某只得尽力而为了。”素还真背过手,没人看得见他此刻的表情。      ☆、三十三 顾瑛   不见荷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人在身后点了穴。她一时猜不透太阳之子的动机。只开口道,“太阳之子……”随即眼前一黑,意识便陷入混沌。   千叶传奇推开门时,见她坐在床边整个人都在发抖,两手交叠在广袖之中,以他的判断,她手里肯定是拿了什么东西。很无力的反抗。   直到自己脸上被划了一道血口,千叶传奇终于有些怒了,只道,“我说过是我了。”   但此刻的江宛陵已经犹如惊弓之鸟,这番变故下,根本无暇去分辨眼前的人是谁?如果不是因为气力耗尽,恐怕还会与眼前的千叶传奇少不了一番恶斗呢。   千叶替她解开了穴道,江宛陵也从他怀里抬起了头,冷冷的说道,“很好玩吗?”   “这只是计划……”千叶亦冷声的解释道。   “我问你,很好玩吗?”江宛陵曼妙的双眸里激荡不起一丝的水花,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喜悦,只有一片默然的黑色。   她陡然提高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扬起的手。却是被千叶一把扼住,“我说过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   “计划?哈……哈哈……”江宛陵惨声笑道,“我不管你这是什么鬼计划,马上放我走,放不见荷走。”   大祭司嫁孙女的计划,在她方有动作时,千叶传奇就已了若指掌了。何至于会放任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   “很快会有人来找你。至多过了今晚……”千叶瞟了她一眼,“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你听不懂我的话。我说让你放了我们。”江宛陵大声道,“你们全是疯子……神经病……不见荷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嫁人了。”千叶淡淡说道,“大祭司这么想嫁孙女,吾不成全她?”   江宛陵只觉得眼前一黑,耳朵嗡嗡作响,怒由心生,一把扯住千叶传奇的衣襟,“她不愿意的,她从没说嫁给你,为什么拿大祭司的错误来惩罚她……你们……你们真是……”   “错误?”千叶挑眉道。   江宛陵只恨现在身中剧毒,无法运使功体,悔恨交加,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将她和不见荷搞到如此境地。   她平息了一口气,哽咽着问道,“你……把她嫁给谁了?”   “明天你就知道了。”   “我不要明天知道,你现在告诉我,你到底把她嫁给谁了。你知道她喜欢叶小钗吗?你们这群日盲族的混蛋。我不会放过你们……”江宛陵胸口起伏不定,显然已经被这消息震怒的失去了理智,她跌跌撞撞的朝门口走去。   “今日素还真与叶小钗都过来了。”千叶传奇的声音从她身后传了过来。   江宛陵停住了脚步,怒气不退反增,你叶小钗可以不喜欢不见荷,由始至终也没有给过她什么机会,难道这番真心对你叶小钗来说真是一文不值吗?   江宛陵闭住了眼,不过是在这几日之间发生的事情,倒是让她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觉。此刻,她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不闻不问。   “你的计划……”   千叶传奇听她如此说,眉梢微动,“前番对战六铢衣,你的死神之力愈加深重……”   江宛陵心事重重,不想与他绕弯子,只道,“是,我也不知为何如此。”   “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想。”千叶传奇反问道。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江宛陵转过头,看着他,不免冷笑道,“我的死神之力增加了,与你有何干系。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千叶传奇不想与她做这些口舌之争,“你二次去天不孤哪里治疗伤势……”   “天不孤拥有死神之眼,但不代表他有这种能力……”江宛陵怒气腾腾说道,“到底你想说什么?”   千叶传奇又道,“从天剑岩救你回来,明珠求瑕来我日盲族欲带你走。凭他区区一人,竟然能连破我布置的数道防线,将你带至日盲族的外围。如果这不是有人在指点,那么就是我日盲族出了内奸。可能这个内奸的目的很简单,置你于死地。”   江宛陵忍不住笑了,“哈……从一开始你什么都算计好了……”   “我不过是顺势而为。大祭司想要举办婚礼,吾没有不赞同的理由。你身边竟然有如此高手,可以帮你提升数倍的死神之力,而你却毫无知觉,这个人……到底是谁?你不好奇。但我想,我和素还真都没法放过这个人啊。”千叶传奇走到桌边坐了下来,摊手以请的姿势道,“坐下一谈何妨?”   “我不坐 。”江宛陵气道。   “这样一个人暗中想要排布的到底是什么?杀了太学主之后,这个人会不会是潜藏的更大阴谋者?”千叶传奇冷冷一笑,“说到这里,我想你听得很明白了。至迟明日,江湖上的人便知道与我成婚的人竟然是你……”   江宛陵被他一番言谈彻底震住了,半晌无话可说。   “由始至终没人见过这红色盖头下新娘的面孔……你说,如果那个蛰伏在你身边已久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按捺不住。”千叶传奇淡淡一笑。   这个人是谁,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千叶传奇意兴悠哉的站起身,“我的新娘,咱们就寝吧!”   天色刚蒙蒙亮时,日盲族内还是一片的寂然。却有人在这个时候潜入到了阿虚夜殿。新房内的窗子打开着,仿佛要为此人提供便利。龙凤呈祥烛已烧成一堆鲜红的烛泪,风微微一动,竟然就灭掉了。   大祭司在昨夜里见到千叶传奇脸上的血痕时,震惊更震怒,她没想到不见荷竟然敢违逆她如此,还伤了太阳之子的颜面。这短短的数个时辰内,大祭司根本无暇睡眠。她心内只等着明日天亮十分,太阳之子与圣女接见所有的族民。按说大祭司对太阳之子应该是毫无任何违逆才是,偏偏她对织语长心的成见根深蒂固,就算冒着被太阳之子责难的风险,她依然施行了这个计划。也不见太阳之子有任何动作,那么她便权当他这是默许了。   千叶传奇不动,并不是默许,只不过是将计就计,在新人被送入洞房的时刻,他只是将不见荷与织语长心两人做了调换而已。昨日与素还真对谈,想来他应当已经明了了自己的意思和安排。   来人身法轻巧,行动处如飞花飘絮,不沾染任何痕迹,看来是轻功高手。他望了望床上的人……   千叶传奇掀开身上的被子,那人惊得朝后一退。   “既然来了,又何必着急离开。”   “哈……”那人轻轻一笑,“她在哪里?”   “在这里。”千叶伸手指向旁边。   那人略带疑惑并不敢轻信,几道飞丝穿破帷幔朝来人袭去,轻松打掉了他面上覆着的伪装。此时,龙凤烛再次亮起,那人的面孔一览无余。   江宛陵的心仿佛在一瞬间沉入了冰窖里,黑暗中,她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不自觉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衣襟。就连开口呼吸,都似乎变得十分的困难。她仔细的分辨着眼前所看到的一切,真的是她所熟悉的顾瑛。   “消息竟然传达放如此准确……”这句话像是自嘲更像是自大。千叶传奇道,“汝竟然也敢只身一人闯入日盲族。”   “天下之大,何处是吾不来之地。日盲族的太阳之子,用计将吾引来,到底又是为了什么?”顾瑛淡淡的笑着,“吾没记错的话,我与日盲族没有一丝一毫的恩怨。”   “现在来了,不就会产生恩怨吗?”千叶传奇淡淡一笑。   顾瑛表示无可无不可。   “人呢?”顾瑛再次问道。   千叶扬手一挥,大红色的帷幔落下来后,便见着一身红衣的织语长心呆呆的坐在哪里,一双眼静静的看着顾瑛。   顾瑛亦看着她,“这身嫁衣……好看。”   江宛陵望着他,是不可置信,是难以相信的神情。她甚至怀疑是千叶传奇搞错了,怎么可能是他。他是因为听到了自己要嫁人的消息才赶来的,绝对不是因为其他……   “但不适合你。”顾瑛转过头看向千叶传奇。   “吾很好奇你真实的身份。”千叶看着他道。   “为什么?”时至今日,江宛陵也找不出任何一句别的话来说,千言万语,不过是汇成了三个字,为什么?   顾瑛沉吟片刻,心知她定然已经知道了所有一切。   “为了我自己。”顾瑛没有逃避这个问题。   江宛陵又道,“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   “还没有到合适的时机。”   “时机?哈……”江宛陵冷冷的看着他,“你今天为什么来?”   这个问题,顾瑛犹疑了一瞬。   “是怕我落入日盲族的控制……还是怕我……”   顾瑛打断她的话,“我不能前功尽弃。”   江宛陵冷笑不止,她早就应该不报期望了,可她不死心的还要再问,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释然,而后便是滔天的怒火。她慢慢站起身,走进顾瑛,轻声道,“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以前江宛陵总觉得江湖的打打杀杀有多半原因都是双方讲道理将不明白才会如此。现在她懂了,人和人之间,不是讲道理,而是讲利益。她幼稚的以为爱,友情,亲情这些才是生活的真谛。她还曾经得意自己的开金手指。现在一切破裂,原来他们并不曾真的爱她。   “恨我吗?”顾瑛问道。   “这个时候还说这些……不显得太过矫情吗?”江宛陵冷冷的说着,“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这个答案很重要吗?”   “是,不重要了。一切原本就是假的。顾瑛这个名字是假的,身份也是假的,就连过去说的那些话也全是假的。重要吗?”江宛陵叹了一口气,悠悠长的一口气,“真的一点都不重要了。”   “但,以后,我会避开你。”她看着他说我会避开你。      ☆、三十四 入魔   顾瑛一双眼冷冷的注视着她,这个时候,他纵然是有满腹经纶,恐怕也无力再挽回任何事。江宛陵也再不回避他的目光,她还记得这个人第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时的情景……还有那一双玉簪,果然太过精致的东西,总是脆弱易断。   千叶传奇冷眼旁观,“这时还要叙旧吗?”   “解药呢?”江宛陵转脸看向千叶传奇。   “宛陵……”顾瑛出声唤道。   “不要叫我的名字。”江宛陵突然厉声道,“你不配。”你不配我当初的真心,你不配我曾倾心于你,一切,你都不配。   顾瑛却一笑,并不恼怒,这时也无人懂他内心如何想,“你认识我时,便告诉我你叫宛陵。”   此刻听他讲起这些,江宛陵只觉得心都扭曲在了一起,莫大的嘲讽。   “千叶传奇,把解药给我。”江宛陵开口道。   “解药可以给你,但眼前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千叶传奇问道。   顾瑛目不转瞬的看着江宛陵,他想知道她是什么反应。   “不要……指望吾还会替你再出手解决。”千叶传奇单手收在身后,面无表情道,“你若放他,是纵虎归山。不日……你入魔,始作俑者便是他。”   江宛陵一直在压抑着心内的愤怒,入魔……这是多么陌生的词汇。   “我竟然不知道我会入魔?!”江宛陵冷笑着自嘲,“你和素还真,都知道……而我却不知道。”   千叶传奇没有否认。   江宛陵闭上眼,复又睁开,“千叶传奇,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   “解药在这里,你是先杀我,还是他。”千叶传奇将解药捏在手里,看向她,淡淡道。   没有人会来替江宛陵做这个决定,只有她自己。她记得掀开盖头时,听到他的声音,她的心弦确实松了下来。她在他面前流过泪,他也救过她。他算计过自己,又曾替自己解过围……这些事情层层叠叠的缠绕在一起,她真的下的了手吗?   江宛陵此刻只恨自己的软弱无能,就算她拥有至高的死神之力又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被人算计,被人欺辱,她能怨得了谁。   她迈开步子走到千叶传奇面前。   “看来,你想清楚了。”千叶传奇将解药放到她手上。   “你不怕我杀你。”江宛陵看着他道。   千叶亦看着她道,“我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   江宛陵捏着小小的瓷瓶,将瓶内苦涩的解药一吞而尽,仿佛要将这苦涩的味道尝尽一般。一转身,就是一掌。   顾瑛当然会与她対掌,一掌又一掌,摧毁的是过去摧毁的是人心。她看见顾瑛好似张嘴要说什么,但她发现自己竟然听不清,或者她根本不想听。   为什么要这样?江宛陵在自己心内问了自己一千遍一万遍,但是也找不到答案。面前这个男人……   “宛陵。”顾瑛喊了他的名字,他在接到消息的时候,便知道一些事情可能失算。但终归,他还是来了。   两人的打斗已惊动了整个日盲族,所有的人都戒备着迅速退出了战圈,大祭司见到长心和千叶呆在一个房间里,顿时心乱如麻,神魂俱失,那她的孙女呢?去了哪里?   “宛陵……还好你对我,并不曾情根深种。”顾瑛看着她轻声说道。   这样的话,让江宛陵听了越发的怒气滔天,掌力又添一分沉重,终于使顾瑛首次添红。   “既然你能催加我的死神之力,却会被我一掌打吐血,顾瑛,你不要可笑的自以为是的留手。”江宛陵沉着嗓子,“你若不出全力,便是逼我杀人。”   顾瑛淡然一笑,“你若杀人,第一个杀我,会记忆的更深刻吗?”   “你……”江宛陵只觉得可笑,没有当初的一切,何来今日。现在说这样的话,就能挽回些什么吗?   “你是太学主的人……”江宛陵忍不住问道。   顾瑛默然摇头。   “为什么你能够催加死神之力?”江宛陵一拳打在他胸口上,“我入魔,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处心积虑,殷殷切切的在我身边演戏,你知不知道所有的人,刘嫂,明仔,荷姐,万缘村的人他们都希望的是什么?我回去,告诉他们,顾老师只是个谎言,你们觉得可以让宛陵托付终身的男人是个无耻的大骗子……”   这些言语,字字如刃,化为无情的掌风,要取眼前人的性命。   “世上谁人高洁,都托词一片冰心在玉壶。宛陵,你便是坦然面对了所有人吗?”顾瑛话里有话。   “无耻。”江宛陵怒道,“便是你撒谎欺骗了人还要来说些歪理。”   “非是如此。”顾瑛又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以为的真心,有时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   “呵……这句话用在我们彼此身上不是再合适不过了吗?”江宛陵反讽道。   顾瑛在江宛陵的攻势下,竟然显得有些左右支绌,本欲化出佩剑,到底不想在此时暴露了身份。   转念一想,此刻便探得她的修为亦不是坏事。只是不知道本体此刻是否承受的了,眼前也顾不得这许多了,顾瑛再提真气。   隔着数百里之外的人嘴角已是溢出了鲜血,被自己钟情的人逼到这个份上,也算是自己没有看走眼了。   江宛陵明显感觉到顾瑛的掌力更加凶猛霸道了,所谓的留情,原来也只是如此。   “你可还好?”顾瑛问道。   江宛陵冷笑一声,话也不同他讲,只是眼中邪光尽显,很是慑人。   顾瑛沉下一口气,“一朝殊默语,千里易炎凉。宛陵,你的绝招呢?能让太学主重伤的绝招,吾亦要会一会。”   “好啊。”江宛陵一时与他逞口舌之快,心下憋着一口气,两手同时抬起,黑色的死神之力仿佛从四面八荒汇入到江宛陵的掌中,顿时使得在场众人倍感压力。   “这是好招。”顾瑛受伤再前,此刻想要再挡,也不得不无奈化出佩剑。   千叶传奇自然不会放过观察战圈里的两人,在顾瑛化出佩剑时,他便已然知道了他的身份。   “你的剑,也是好剑。”江宛陵冷声回击道,“此刻倒是要看看是你的剑利还是我的掌雄。”   两人绝招相撞,周边景物皆毁,好好的一间新房顿时毁坏殆尽。千叶传奇一闪身,仍然是沾了不少的灰尘,轻轻弹去肩上的灰尘,观视着战圈里的两人。   顾瑛已然是重伤残躯,嘴角鲜血淋漓,就连他的佩剑都被江宛陵的掌气打飞。   顾瑛抬起头看着对面的江宛陵,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忽然便倒在了地上,而从他的胸口化出一抹紫色的灵识飞速窜出众人的视线。   江宛陵想要上前,千叶传奇拦住她道,“已是不成气候了。就算回归本体,恐怕本体已是伤的不轻。”   数百里外的人在灵识回归后,终于睁开了眼睛,压抑已久的内伤爆发,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才觉得气海平复了许多。这一战,他已知晓江宛陵的死神之力果然骇人。只是佩剑遗落在日盲族,日后再去讨还也不迟。   拿起案上的扇子,轻摇了两下,他须得吩咐仙凤自己要闭关养伤的事情了。   倒在地上的顾瑛在灵识离体后,居然全身化为一阵青烟随风而逝。江宛陵知道,原来自己真的可以杀人了。   “现在若是与我对战,不仅你很难赢,恐怕还要担上谋杀亲夫的罪名。”千叶传奇淡淡说道。   江宛陵看了他一眼,此刻,她只想找一处安静的所在,舒缓下心情。   “太阳之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祭司见现场已然平定,不得不开口问道。   千叶传奇转过身看着她道,“就是你现在看到的,如此,你可以好好想一想。不见荷哪里,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祭司,可以去问燕啼红。”   “什么?”大祭司显然被这个信息给震惊到了,“那昨晚……”   “昨晚,吾一切都好。”千叶传奇淡然道。   大祭司此刻才想暴走呢,这计划怎么全部被打乱了,太阳之子是何时在自己眼皮底下做的这些手脚,她竟然全然不知。还天真的以为不见荷已经与千叶传奇成就了百年好合。   江宛陵气息稍平,在大祭司还没有回过神时,一掌就扼住了她的喉咙,“不见荷在哪里?”   日盲族众人被眼前的一幕吓坏了。更早之前他们被千叶传奇那句谋杀亲夫四个字给吓坏了。那么他们的圣女不见荷并没有和太阳之子成婚,而是眼前这个能够运起死神之力的女人。众人的脑壳里一时还没有把事情想的分明。   千叶传奇却出声道,“这么快便行使起女主人的权力。”   江宛陵听他这样说,闭了闭眼,“闭嘴,千叶。”   千叶传奇扭头道,“该出现的人自然会出现。”他一个眼色,就有人消失在人群中,自然是去办他交办的事情。   江宛陵十分憎恶眼前这个死老太婆,手上力道忍不住重了些,日盲族的人自然是看不过眼,纷纷上前想要有所作为。   “织语长心,我的孙女……”   “住嘴,你还有脸提孙女这两个字。有用时,便是孙女。无用时,不管不问。你对我下毒,以我来威胁不见荷,又将我陷入这无谓的风波,你拿什么偿还我。我从前总是想着将欠下的人情债还掉,是我单纯,是我幼稚,才会想到什么以德报怨,赎罪改过……今天,我就要你死!”江宛陵一发狠,大祭司的嘴角便鲜血直流,“怎样,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吗?难受吗?痛苦吗?你能体会我那时的痛苦吗?万分之一都体会不到……”   “长心……”不见荷被眼前一幕震惊了,长心的黑发全部垂了下来,眼中血光满布,一副要吃人的神情。一身大红的嫁衣格外的扎眼。而她的手上正捏着自己的祖母。   这一声长心,好似唤回了江宛陵的神识,她的手下意识的松了下,看向人群里的不见荷道,“你有没有事?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不见荷不住的摇头,口里连声道,“我没事,我没事……我只是被点了穴而已……我真的没事,长心。长心,你放了祖母吧。”   江宛陵松下的手,忽然化为一掌,直接拍向大祭司的胸口,顿时大祭司呕血不止,气若游丝,不甘心的叫道,“杀……杀了她……”   不见荷飞快的扑向自己的祖母,“祖母,祖母,你没事吧。”   “杀了她……”大祭司嘴里不停的说着要杀了江宛陵。   “荷姐,我们走。”江宛陵开口道。   “长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见荷扭头看向长心。   “发生了什么?”江宛陵反问道,“你问她。”      ☆、三十五 取而代之   不见荷看着受伤的祖母,心内知道长心这段时日的变化,定然不会无缘无故下此重手。内中必然有缘由。且不说祖母以长心来威胁自己,恐怕是长心受了什么磋磨。再见她一袭红衣,不见荷被自己所想给震住了。   无奈的问道,“祖母,你这是做什么啊?”   “做什么……”大祭司顾不得嘴角的血迹,只恨恨的说道,“只是为了你好。弥补……弥补……”   “这些我都不需要。我只需要祖母对孙女的怜惜,需要一个家而已。既然日盲族没办法给我一个家。我只能跟长心离开。”不见荷松开握住大祭司的手。   大祭司还要去拉,却因为受伤过重,不得不垂下伸出的手。嘴里仍是唤道,“荷儿……”   “长心,我们走吧。”不见荷虽然软弱易受摆布,但这一次她坚定的相信长心。   江宛陵随手一扯,将一身的红嫁衣朝空中一抛,好似一团红云一般的抖落在空中,最后化为一团火焰,烧得干干净净。   “今日放过日盲族,偿还释女华之命。”江宛陵冷声道,“千叶传奇,满意吗?”   千叶淡淡的看着她,并没回应。   “荷姐,我要你和日盲族一刀两断。你做得到还是做不到?”江宛陵看向不见荷。   大祭司却在旁人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想要靠近不见荷。   不见荷喟然长叹一声,“长心,何苦如此逼我?我知道你定然是受了委屈。你不肯讲,我已然猜到了。给我一点时间好吗?”对着长心讲完这句,她又看向朝她一步步走来的大祭司,“祖母,对不起。孙女无法在你膝下尽孝。”   “救命之恩,吾会还你。”江宛陵一双眼看向千叶传奇,两人视线交缠,彼此错开。   江宛陵一身白色走出日盲族,身后还是那绵延数里的红锦和高悬的红灯笼。明珠和雨潇潇得了消息恰好在此时赶到,两人一见长心和不见荷的模样都是心急莫名。   “长心,不见荷,你们这是……”雨潇潇上前问道。   “我没事。走吧。”江宛陵淡淡道,面无表情倒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倒是不见荷心事重重都写在脸上,此时又不是讲话的时机,所以也只是默然摇头不语。   “这个方向……不是回万缘村的方向。”明珠出言道。   “嗯。我知道。我要去学海无涯。”江宛陵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你们全部回万缘村等我。明珠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荷姐。至于我要干什么,等我回来后,再向你们解释。”   “长心……你莫冲动……”不见荷急忙拉住她的手,“是祖母对不起你……你先冷静……”   “没有时间了。”江宛陵拍了拍她的手,“我已想的清楚。”   “但是……”不见荷还要再说。   “顾瑛呢……”明珠再次问道。   江宛陵再听顾瑛这个名字,只觉得一阵天旋地晕。   “什么?顾老师也来了。”不见荷惊诧道。   “等我回来再说。”江宛陵丢下这句话,便运起轻功丢下了众人,去了学海的方向。   “长心。”三人同声呼唤道。   江宛陵确实想过要去万缘村好好休整下心情,但即使心情可以修正回来,但人到底不是从前那个人了。以前凡事种种,总束手束脚。她有没有为自己活过一次,那么一刻,几乎都没有。她怕死,怕麻烦,怕改了剧情,怕命运好轮回,自己逃不过一劫。处处退处处让,结局,也不过如此。有什么会比现在更坏的结果吗?除了这一条命而已。   江宛陵停下脚步,她这一路上想了很多。想来想去,还是逃不出顾瑛的魔怔。终于哭出声,在心内的愤懑在这一刻再无需掩藏,尽情的发泄。周围的景物仿佛也感受到这股悲怨的死神之力,好似都被抽取了颜色一般,化为黑白的场景。   “长心……”素还真站的离她不远,他也是今晨收到的消息,除了震惊讶异以外,他无话可说。尽管他不愿在这条路上遇到失魂落魄的长心。但若长心想要在此时违背正道的同盟,转而投向太学主,他也只能做下决定。   江宛陵好似浑不在意他一般,只默然的哭泣,她的伤心愤怒不甘怨恨要在一刻全部释放,不愿再去压抑,也不能再压抑。   “素某,来迟了。”素还真沉声道。他是知道千叶传奇的计划,但并不知道事情会演变至此。他亦知道顾瑛或是某人,但那时他顾虑天剑人选……素还真总有许多的顾忌无奈,总有他身为正道领袖的悲哀。   江宛陵抚着自己的额头,抬眼看向面前的素还真。   素还真亦看到她周身缠绕的死神气息,更为强烈黑暗,更加恐怖慑人。   “跟素某回去,任何事情素还真都可以代为转圜。”素还真诚恳道,此刻他有义务将滑向黑暗边缘的织语长心拉回来。   “长心,素某知道此刻再说什么,对你都是再次的伤害。但请相信素还真的智慧。不会放任同志受伤牺牲。”素还真再次开口说道,“长心,你记得当初你舍朱翼皇朝的女帝,愿意屈就山野的心情吗?如果你再踏上这条路,岂不是又再绕回原点。所有经历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一个人能够有几次可以从黑暗中爬出来的机会。你已脱离黑暗,为何还要再纵身入黑暗……”   江宛陵仍是不发一言的看着素还真,身上的死神之力越聚越强烈,连烈日在此时都失掉了颜色,乌云密布的上空,压抑着人性的光辉。   素还真知道若是此时不能将她拉出无间黑暗,那么她必然会在黑暗中沉浮。   “长心……你拥有死神之力,可以保护得了自己。可不见荷呢?明珠和雨潇潇呢?这些你的亲人朋友。他们从来没有背叛你。你既做不到狠心绝情,那么只会葬送他们,葬送你自己。素某立身江湖,这样的事情见得太多,吾不希望你重蹈覆辙。”素还真苦劝道。   江宛陵眼中红光一闪,“素还真,你若挡得住这条路,便以身来试如何?”说完,江宛陵便摆开架势。   “无奈。”素还真一声无奈,不得不提掌应对。   两人身影纠缠,一时难分胜负。江宛陵早前与顾瑛一战,耗损气力,一时气力不支。硬受了素还真一掌。   “长心。”素还真无奈捏紧了拳,化出背后的般若剑,“你不回头,素某,只有逼你回头。”   江宛陵根本不理会他的言辞,即使受伤,攻势仍然不减。素还真心内暗惊她的掌风沉雄,受伤犹不肯调息,而是忍着内伤与自己対掌。江宛陵为了取胜,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提升潜藏在身体内的死神之力,整个人真犹如从无间出来的死神,长发缭乱,媚眼如丝,红唇似血。   两掌抬起,仿佛要吸纳世间一切邪力,汇成浩大磅礴的掌力,直袭素还真。   素还真般若一横,就要用出天问三誓。只是一瞬间的犹疑,他单手持剑背向身后,改为大梵圣掌。   两招在空中交汇,气劲之大,周遭景物皆毁。两人都负伤沉重,江宛陵直接单膝跪下,猛吐一口鲜血。旧伤又添新伤,江宛陵体力耗尽,最终昏厥在地。   素还真勉力用剑撑持着自己的身躯,步履蹒跚的走到织语长心身边,“长心……”见她毫无反应,素还真不免蹲下身。   素还真刚想扶起倒地的织语长心,却被假意受伤倒地的江宛陵一个刀手击向他的脖颈,素还真还来不及发声,已然被她打晕。   江宛陵站起身,她确实受伤,但还不至于昏厥。扶起素还真,江宛陵想着要妥善安置他。此刻还不是与素还真翻脸的时候。或者可说她到底是心软,不论怎样,江宛陵都认为现在当务之急的问题不在于素还真。   而在于此行的目的。将素还真扔到破庙里,江宛陵调息了一番,才开始动身继续朝学海无涯而去。她速度很快,不消三个时辰便行到了学海无涯。   阎王锁再见到她,不禁惊讶又暗恨。   “我要见太学主。”江宛陵直接道出来意,“还是让我打进去。”   阎王锁本来想嘴硬一番,但见她左手凝聚着一团死亡气息,想了下,毕竟是在她手里吃过亏的,于是嘻嘻笑道,“哟,这不是织语长心么。要见我们主人,哈哈,我不是听错了吧。你来干什么?还想再打我们主人一掌。我告诉你……”   “逗逼。”江宛陵两个字便封住了阎王所的嘴。   阎王锁心道,我好汉不和恶女斗。   “让她进来。”是下酆都出来传信。   江宛陵这样单枪匹马的杀入学海无涯,也没人会认为她会在此时此地愚蠢的向太学主发动攻击。   太学主自从上次受伤,恨不得捏死眼前的织语长心,但又想知道她此行来的目的。毕竟他伤势已然复原,这也多亏死国年纪。这段疗伤的日子,他不光是翻阅着死国年纪,更是干了一件自认为超越死神的事情,那就是他让一夕海棠爱上了自己。   可以说此刻太学主的自信又达到了自负的程度。   “是来送死吗?”太学主坐在主位上淡淡问道。   “换我一个立场,用死国年纪。”江宛陵出声道。   太学主一掌,江宛陵也是一掌,似乎力均势敌。太学主忍不住赞赏的噢了一声,“你以为凭此就可以和我谈条件。”   “我可以不参与正道对你的任何行动。”江宛陵淡淡道,“自然,你与正道的事情,我也毫无立场插手。”   “哈……”太学主是知道她可以吸收死神之力。这个交易听上去还不算太吃亏。“凭什么可以信任。”   “交易都有风险。上次一掌,你以为如何?”江宛陵冷笑道,“敢赌,不正是死神的魅力么?”   “哈哈哈。”太学主忍不住狂笑道,“答应你。但我告诉你,死国年纪里,已无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同样的东西在不同的人手里,自然价值不一般。”江宛陵回敬他道。   “那便拿去吧。”太学主一出手,江宛陵便轻而易举的接了过来。   “还有一句话。”江宛陵扫视了下太学主周围的人,“这班的乌合之众里,也只有一个人堪用。”   太学主知道她是指万古长空,但他对万古长空还无法完全的信任。   “人和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江宛陵冷冷一笑,“信任。”丢下这句话,她便离开了学海无涯。      ☆、三十六 罗睺戒玺      出了学海,江宛陵一路疾行,几欲快速返回万缘村。也不知道他们三人是否安好。   素还真醒来时,已发现失了江宛陵的踪影,顿时心有懊恼,一时的心软,竟然错失良机。他不敢想象,一个太学主就已经搅得武林天昏地暗,在加上一个可以吸收死神之力的织语长心。正当素还真心内起伏不定时,却见着阎王锁闪身出现。   “素还真,我这里有重要的情报。”阎王锁摸了摸自己光亮的头顶,自然是关于织语长心的事情了。   “嗯?”素还真疑问的应了一声,“什么情报?”   “织语长心已经背叛了同志,背叛了正道啊。”阎王锁故意将话说一半留一半。这样说来也不算错啊,织语长心既然不再插手正道和死神之间的事情,这还不算是背叛了正道吗?阎王锁急急忙忙来找素还真,不过是为了加大正道与织语长心之间的裂痕,最好是能让他们出手修理织语长心。那自己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阎王锁见素还真并没立即接话,不免有些着急,“素还真啦,都这个时候了,你应该有主意了吧。难道还要等着织语长心成了真正的死神再动手。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她手上已经有了死国年纪。”   素还真顿时一愣,死国年纪,太学主为什么会成为死神在人间的代行者,不就是因为研习死国年纪吗?但据他所知,死国年纪上的内容和邪力,已经被太学主吸纳不少。上一次太学主被长心和荒神合力击倒,受伤沉重。肯定会想办法修复伤体,那么死国年纪的功效……   “素还真,你若再想,恐怕就要错失机会了。是说,你们啊,好好地把一个盟友给整到了对立面去,我也是蛮佩服你们……”阎王锁故意嘲讽挖苦道。   “闭嘴。”素还真打断了阎王锁的废话,“素某相信长心应当懂得生命的珍贵。若是阎王锁对素某隐瞒了什么,素某可是会报复的。”   “咿呀……我能隐瞒什么。冒着被太学主发现的危机,特地来向你素还真报信……我……”阎王锁立刻向素还真表示自己的忠心。   素还真冷冷一笑,“这则消息恐怕是太学主借你之口传达吧。素某心内已有定计。且回禀太学主,中原武林不会放他干休。”   阎王锁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素还真火气还挺大的,只是依然聪明如故,不愧全身上下都是脑的怪人。但这会儿,恐怕太学主已然带队去了日盲族。   太学主知道织语长心等离开日盲族后,第一个动作便是杀向日盲族还有沉剑古院。没有了织语长心这个潜在的隐忧,或者说太学主为了试探织语长心是否真的如她自己所言,不插手这整件事情了。太学主决定亲自一试,目标沉剑古院和日盲族。   江宛陵没料到自己的一个举动,竟然会引发如此大的浩劫。不知道在她赶路的这段时间里,又有多少人倒在了太学主的刀下。   下酆都两次去日盲族,两次皆败。这次携死神威力再临日盲族,与过去相比,不可同日而语。气势更为凌人,功体也与以往不同。日盲族却恰恰相反,失去了万古长空的护持,还因着先前千叶传奇婚事的风波,整个日盲族还在整顿内部秩序。   但千叶传奇到底不愧是日盲族传唱千年的神话,智慧与武力都是整个武林中的佼佼者。数道防线的布置,更添有数位中原战力的护持,太学主想要突破日盲族也并非易事。   手持末日神话的太学主先战鹿苑一乘的古灯佛与魑离船大首。因太学主承接死神之力,功体不凡,术法更是无双,战场几度变化。最后竟然将众人带入到了学海无涯。   魑离船大首最恨死神,因为死神的禁锢,整个魑离船上的幽魂们永无解脱,找不到光明出路,入不了轮回再生之路,永生永世徘徊在六道的缝隙之中。   魑离船在大首的指挥下,发出强大的冲撞力,想要冲破死神设下的时间屏障。无奈死神之力强大,魑离船几次欲突破皆是无用功,反而导致更多的幽魂彻底灰飞烟灭。   太学主忍不住狂笑,笑这些蝼蚁的不自量力,笑世间一切都在死神面前没有例外。只要他想,还有什么是不可战胜呢。太学主发出的狂笑声,如一道道的催命符咒,在场众人,纷纷中招,无人可逃脱,不分敌我。   功体稍差之人当场被这音波撕碎,功力稍强者不免七窍流血。   古灯佛见状,不得不运使毕生最强的力量打向太学主。   “愚蠢的秃驴,自找死路。”太学主手中末日神话稍稍一转,一刀插入古灯佛肩上。源源不绝的黑暗力量透骨深入古灯佛的身体里,誓要摧毁这一身的清圣佛力。   “你……”古灯佛顿受重创。   “死吧。”太学主举起右手,欲一掌盖向古灯佛的天灵。却意外发现有一道宏大的内力注入古灯佛体内。   “六铢衣,又是你。”太学主对这道神皇内力已经十分的熟悉。   千叶传奇扶住几欲到底的魑离船大首,“走。”   六铢衣拂尘一卷,古灯佛趁机退走,起手一掌,太学主欣然接掌。   “吾期待着与你生死一决。”太学主狂声道,“六铢衣,别让吾失望。”   六铢衣不与他口舌之争,绝招一出,立刻抽身退离战圈。   但留在日盲族的下酆都却已完成死神交办的任务,杀人。外围的战力全没抵抗,纷纷死在剧毒之下。稍后赶到的阎王锁正愉快的收割着人头。鹰无眼,燕啼红也险险遭到毒手,但是中毒太深,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这个地方……”下酆都摇曳着身姿一步一步走向阿虚夜殿,“哎哟……”一声轻呼,娇媚入骨。   “真是美丽的锦缎,可惜了……”下酆都一扬手,顿时红锦上火光四起,“哈……烧吧烧吧……千叶传奇,你不是喜欢烧吗?吾来帮你。”   “住手,你这个毒妇。”燕啼红欲施功,却更加引得毒气攻心。   “都说千叶传奇智慧了得,吾却要说,不过如此……哈哈……”下酆都得意的娇笑,“你们死了,可别怪奴家。唉……要怪就怪你们的太阳之子,他的智慧和死神相比,还差得远呢。”   “是吗?”千叶传奇的声音从下酆都的背后传了过来。   下酆都不免惊惶,此人是何时出现的,她竟然毫无知觉。阎王锁一看千叶传奇出现,立刻收起手里的阎王,“下酆都,再见。千叶传奇,再见。日盲族,再见。”   “死神呢?”下酆都叫道。   千叶传奇一抬手,数根银针插入鹰无眼和燕啼红体内,“现在,你们可以行动了。”   “禀告太阳之子,银绝已护送大祭司离开。”燕啼红出声道。   “我知道了。你们也退开。”千叶传奇看着下酆都,“你两次出手用毒,第三次仍是如此,不思长进。”   “你!”下酆都气愤,“你解得了吾所下之毒?”   “并不是很难。”千叶气定神闲道,“不然,你看看他们。”   下酆都看向鹰无眼和燕啼红,果然气色已与先前中毒时不同了。   “你用毒,吾亦用毒,现在胜负已定。”千叶传奇左手微抬,五指收拢成拳,下酆都便觉得心脏仿佛被人捏碎一般,不免痛苦哀叫。   “是……碧血银钩……啊……”下酆都不敢置信,她居然还会在相同的地方栽到千叶传奇的手上。   鹰无眼和燕啼红走上前俯首道,“太阳之子,吾等……无能。”   千叶传奇看着大火吞噬着阿虚夜殿,一言不发。   这一战日盲族再损战力,若不是先前已然有所准备,全员尽殁也不无可能,半壁河山已不适合日盲族生存。太学主的反杀又快又及时,看来她已经有所决定了。千叶传奇还需进一步确认再完善下一步的计划。   江宛陵终于赶回了万缘村,因着众村民已经迁走。万缘村显得十分的静谧。在心内已打好了应付盘问的腹稿,她才出现在他们三人面前。   明珠自然关心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长心,你和不见荷在日盲族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大概。你已经和太学主达成了同盟吗?”   江宛陵并没着急回到这个问题,只是沉默着不应声。   雨潇潇也连忙问道,“长心,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我们帮你一起想办法。是日盲族对不起你,我们□□盲族替你讨公道。但我,我不希望,你和正道对立。”   不见荷见长心仍是一言不发,知道她心内有自己的想法,却还是忍不住道,“长心,荷姐对不起你。”   “正道对付太学主的事情,我不会再插手。”江宛陵开口道,“太学主与正道之间的事情,交给他们双方处理。但若是谁敢挑衅织语长心,我也不会坐以待毙。你们若信我,我护你们。若不然,大家好聚好散吧。”   三人一听,皆是一惊。   “长心,这不妥……”不见荷率先开口,“你真要置身事外,任凭死神祸害武林?长心,你拥有吸纳死神的力量,就应该挺身而出。”   明珠沉默了半晌才道,“好。我们便在此处退隐。过自己的日子,不理江湖纷扰。”   “明珠……你……唉,你岂不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雨潇潇走到江宛陵的身边,“长心。我希望你再考虑下……做下这个决定不是你一时的冲动。”   “多谢你们劝我。”江宛陵淡笑道,“我已下了决心。死国年纪我已拿到。我会详细参详,到底是何原因我能吸纳死神之力。亦或者会有别种机缘也说不定。”   在江宛陵说这番话时,她已打定主意要收罗死神三宝中的罗睺戒玺了。当初能号令天下不就是靠罗睺戒玺吗?但罗睺戒玺已被洗去死神的咒力,在他人眼中已不成威胁。   江宛陵却想至少罗睺戒玺可以承载死神咒力,某种程度来说它是死神达成凡人愿望的媒介。   “长心。素贤人已经知道此事了么?”不见荷不安的问道。   江宛陵也没回避这个问题,只道,“我出掌伤了他。”   “你……你怎么伤了素贤人。长心,你……唉……”不见荷心内不安更加扩大,她怕的是,长心又要变成那个诡诈莫测的神雀女帝。心内几番思量,已有所决定。      ☆、三十七 姐妹情深   江宛陵不愿提顾瑛的事情,明珠亦没有开口再问。不见荷倒是想知道为何没有见到顾老师。他们四人避居在万缘村,与俗世隔绝,若不是有心人递来消息,恐怕没人会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太学主一路不知虐杀了多少武林组织,沉剑古院的大院主南宫□□也死在他手下。苦境武林顿时一片的血雨腥风。雨潇潇接到大哥身亡的消息时,一时承受不住如此的打击,呕血不止。明珠亦决定立刻陪雨潇潇回沉剑古院处理大院主的后事。   不见荷走进织语长心的房间内,见她正在翻阅死国年纪,那书上黑气笼罩,邪力尽显。让不见荷十分不舒服,她出声道,“长心。”   江宛陵听她喊自己,忙合上书页道,“荷姐,你喊我有什么事情?”   “潇潇姑娘的大哥身亡了。”不见荷叹息道,“日盲族也遭到了攻击。”   姐妹两人都各自有自己的心事。   “长心,为什么你不说话。”不见荷开口问道,“是不想说,还是在逃避着什么。”   “都不是。荷姐,你代我去安慰潇潇吧。人死不能复生,请她节哀。”江宛陵并没有太多的悲伤,“晚饭,我不想用了。出去的时候帮我带上门。谢谢。”   “长心……”不见荷喊道,“你又要变回那个冷漠无情的女帝了吗?”   江宛陵俯首在书案边,淡然道,“荷姐,你想多了。”   “我没有想多。长心,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知道吗?你现在阴沉了不少,不再是我熟悉的小妹。”不见荷苦苦说道。   江宛陵转脸一笑,“荷姐,我有自己的想法。”   不见荷见她并没继续言谈下去的意思,不由摇着头,郁郁寡欢出了她的房间。   江宛陵并不觉得太学主屠戮武林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即使和自己有关系,她也只是一个人,一个人的肩膀能挑得起多少的人命?   夜色渐渐迷蒙,海边的月亮如银盘一般的挂在天幕,在海面上洒下点点银光,璀璨耀眼。江宛陵趁着月色出了万缘村,便来到了罗睺戒玺失落的所在。   罗睺戒玺虽在海中却还能吸收着月之精华,江宛陵便是趁着这一点确定它的位置。   将身上的衣衫尽除,她便钻入海中,海水温暖并不刺骨。江宛陵运起死神之力护体,潜入的越深,身上的压力便越大。如若速度不够快,可能会被这海水的压力粉碎身体。好不容易在海底见到罗睺戒玺,江宛陵一阵欢喜,立刻将戒指握在手中。迅速朝海面潜出。   终于露头后江宛陵迎着月光高高举起手里的罗睺戒玺,在月光的辉映下戒玺发出流光溢彩。江宛陵忍不住心叹,“果然漂亮。”忙将手收了回来,看了看海滩上并无人影,放下心来走上沙滩,展开外袍披在身上,一头长发还不住的滴着水。   江宛陵真欣喜着自己的成果,却听见一声“长心。”   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她觉得素还真是没有心情和时间来管自己的事情,毕竟现在太学主为祸武林。和自己相比,他的危害更大更醒目。为何老是揪住自己不放呢?   “素还真。”江宛陵转过身。   素还真惊了一下,连忙退了数步,以袖掩面,“素某不知姑娘……呃……冒犯了。”   江宛陵身无寸缕,不过是披了件外衫,转身过来带动一阵风起,不经意间滑落衣衫,香肩微露。   光着脚走近素还真,他又退几步。   她进几步,他便退几步。   江宛陵冷冷笑着,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耍流氓,骂素还真的正人君子咯。   “素贤人准备找我谈何事?若是不谈,我先走了。”江宛陵故意柔着声音说道。   “请长心姑娘先穿好衣服……”素还真实在没料到长心居然用这种……耍流氓的招式对付自己。   “好啊。但是素贤人你……唉……”江宛陵转身走向那堆衣服,“请素贤人回避啊。”   素还真忍不住转了个身,然后江宛陵便跑了。   也幸亏是遇到素还真了,若是遇到第二个其他的人,或许这招就没用了。江宛陵不知道素还真此刻是何种的表情,会不会是像吃了苍蝇一般,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此刻她并不打算回万缘村,先随意找了个山洞,生起火来。烘干了头发后,她便又拿出死国年纪,想要再参详一二。死国年纪上的文字与中原文字大为不同。江宛陵起先也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想不到她竟然真能通读全文毫无障碍。   现在又得到了罗睺戒玺,她将罗睺戒玺放在摊开的死国年纪上,来看看死神的遗产之间是否会有些感应呢。毫无反应,江宛陵抿住了唇,可能是方法不对。   她拿起戒玺戴在手指上,并无异样。又想了下,按照死国年纪的说法,这枚戒指原先是一对有情人的定情信物。既然是信物可能就寄托着某种愿力。   死神的术法加强了这种愿力,才会使得戒玺有控制人心的效果吧。   江宛陵取下戒指,又翻阅着死国年纪,故事还没讲完,后面是一片的空白……需要某种方法才能显现,可能这空白才是重要的地方,太学主一定还没找到方法,所以才放心交给我使用。原来如此。   正当她准备有所动作时,却好似听见不见荷的声音。江宛陵忍不住一惊,怕她出了什么事情,立刻收拾好东西,从山洞内走了出来。   细细聆听果然是不见荷的声音。   她立刻飞身朝着这声音而去,心里还百般担忧,却发现在靠近声音源时,有气劲向自己打来。她侧身闪过,停下行进的身体,静等那人的出现。   “长心。”不见荷惊喜道,“终于找到你了。”   江宛陵却将食指放到嘴边,示意她静声。   “长心,放心。不是坏人。是他们……”不见荷却出声道,“素贤人,请出来吧。”   江宛陵忍不住心一沉,“荷姐,你做什么?”   “长心,吾……吾不能让你错下去。素贤人不会,不会害你。”不见荷不敢看向织语长心那漆黑幽深的眼眸。   “唉……你果然糊涂。”江宛陵忍不住道,“素还真,出来吧。”   素还真并九州一剑知,天狼星三人从林间闪出身形。   “哈,三个人。”江宛陵看着眼前的人道。   “长心。非是素某执意要擒拿你,今日你已寻得罗睺戒玺……他日,我怕你为祸武林。”素还真沉痛道。   “为祸武林?不知道我做了那件事情为祸了武林,素贤人可以举例说明。反倒是我认为你们现在应针对太学主下手,而不是我。我说过,我不参与任何正道与太学主之间的事务。就算是这样,素贤人也不打算放过我吗?”江宛陵说道,“还是素贤人觉得我势单力薄,好欺负。”   “素某绝无此意。”素还真拂尘挥洒,激荡起多少烽烟。“素某只是不愿有心人坐收渔利。”   “好啊。那你想换太学主来坐收眼前的渔翁之利吗?还有……道隐前辈在灭境诛邪还顺利么?”这一句是江宛陵依据目前的形势结合剧情得出的结论,“所以吾说,不该把时间浪费在眼前,更不该浪费在我的身上。”   素还真却忍不住上前道,“你怎会知晓?不对。长心……”   天狼星不待素还真将话说完,便提起孤星冲了上去,任何死神留在人间的东西都不应该存在,尤其是妄想重现死神之威的人。这便是天狼星的想法。   江宛陵有与阎王锁对招的经验,自然在对待天狼星时,也不显得捉襟见肘。   “你的死神之力?”天狼星疑问她为何不出死神之力。   “没那个必要。”江宛陵回应道。   “那你会受伤。”天狼星警告道。   “谢谢提醒。”江宛陵说完这句话,险些被孤星的锋芒划伤,好在差了那么一寸的距离。   九州一剑知在旁边看道,“素还真啊,这到底是打还是不打。你若是要擒人,便放话出来。犹豫不决,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说完,还忍不住摇摇头,侧脸看向素还真。   素还真仍有些许的犹疑。   九州一剑知叹了口气,“素还真啊素还真,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身上的担子很重哦。我呢,也尊重你的决定。不过,死神却是必须要解决的麻烦。”   九州一剑知的一番话代表的并不是他个人,而是中原武林正道对素还真的期望或者确切的说是压力也不无不妥之处。   素还真拂尘一甩,好似已经下了决心,“请九州先生襄助天狼星。”   九州一剑知嗯了一声,背后的众神之默悄然出鞘。一个纵身,便加入了战团。   不见荷来到素还真身边,俯身一拜道,“素贤人,你打算怎样处置长心。”   “这……”素还真心底最坏的答案,“若无法挽回,素某只有废了她的武脉。”   “什么?”不见荷惊吓的呆住了。   “对不起,不见荷姑娘,这是为了整个中原武林不再陷入浩劫……”素还真解释道,“这是非常之为,素某也不愿如此。但愿长心能回头。”   江宛陵能不能回头,不见荷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九州一剑知剑法卓绝,为了应付他,江宛陵死神之力再显。天狼星捏紧手上的孤星,凭他的感觉,这股死神之力让他想起了真正的死神。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   一招死神过境,江宛陵不惧反喜,单掌化解,顺便吸纳。   天狼星发出疑问的感叹,若是她愿意,自己所出的每一招皆是对她无用,反而能增强她的功体。这……太不可思议了。纵然是死神身前,恐怕也无法做到这点。   诡异不安的感觉在天狼星眼里蔓延,或许正道众人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为什么太学主的反扑如此凌厉无惧。自然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对他的承诺,绝不出手。这样太学主才能没了后顾之忧吧。   “素还真,吾不同意你的计划。”天狼星再出一招,趁机道。   “嗯?天狼星……”素还真犹疑。   “她非死不可。”天狼星已放弃先前只抓不杀的计划,改为诛杀眼前人。   “不可……”不见荷想要上前阻止,却被素还真点穴制住,“不见荷姑娘,稍安勿躁。”   天狼星突然改变主意,肯定是发现了什么。素还真的心更为沉重,六铢衣前辈在九天之顶传授叶小钗天剑三绝,希望一切顺利,可以尽早诛灭太学主。   自己这边,也断不能让长心再入邪道。      ☆、三十八 天问三誓   不见荷焦心的看着战圈里的三人,她明明不是要害长心的,她只是希望有人来帮自己,帮长心。她不想让长心变成那个令人绝望的神雀女帝。可是现在看来自己真的有可能将长心陷入危机当中。无奈现在受人点穴,无法动弹。   “素贤人,请一定不要伤害长心。”不见荷苦苦哀求道。   素还真只是长叹一声,并没回答。   不见荷顿时心知不妙。   凭天狼星和九州一剑知两人的缠斗,才让江宛陵受伤吐血,但气势上不见任何减弱。两人心底都惊疑此女是何时练成如此雄霸的死神之力。以伤换伤的打法终于有了一点成效,但两人也是伤痕累累,气空力尽。   “我不想下杀手……”江宛陵看向素还真,“你们非要逼我如此吗?”   “长心。你知道,没有人逼你。”素还真亦看着她说道。   “哈,没人逼我?素还真,今天你不正是在做逼迫我的事情吗?我不想杀人,你们却步步紧逼。我不杀人就要被人杀。你说……”江宛陵眉梢一动,“我该不该下杀手?”   “九州先生,天狼星你们都累了,先退下休息吧。剩下的交给素某。”素还真收起拂尘,走到织语长心的对面,若是让长心枉造杀孽还不如一切让自己承担。   “素贤人……长心……你们不要……”不见荷声嘶力竭的喊道,想要阻止这一场对决。   江宛陵双掌微抬,运起雄浑的死神之力……   素还真见她如此,才知今日势无可退,不得不无奈抽剑以对。   九州一剑知趁机将不见荷带出危险范围,静观战圈里两人对战。   素还真决意不再留手,欲运使苦思十年之招,天问三誓第一誓。江宛陵也不躲,只道,“素还真,我今日就能知道这天问三誓能不能取了我的性命。”   “长心大可一试。”素还真难得的声音变冷,“问,争权夺利何时停;恨,崎岖世路人难行。一誓向人,红尘归理道云清!”   江宛陵淡然一笑,然而她手中的死神之力并没击向素还真,而是两掌拍向地面,顿时将她身前的地面拔起数百丈。一掌向前,一掌朝后。前掌加持屏障欲挡素还真天问三誓之招,后掌开出逃生之路。   “嗯……”九州一剑知和天狼星同时发出一声轻微的疑问。   两人只道,果然有心机啊。   江宛陵破开天问三誓隔绝的避罩,迅速朝身后的方向急急而退,以延缓减轻天问三誓的威力。素还真的天问三誓果然强大,眼前百丈山崖瞬息被宏大的招式夷为平地。若不是她提早防备,这座山崖可能就是自己的下场。然而自己已被素还真天问三誓所伤,所幸并不致命。   “长心……”不见荷发出一声惊叫,烟尘散去,现场早已不见她的踪影,不见荷越发惶急。   九州一剑知解开她身上的穴道,劝慰道,“隐患不除,恐成祸害。你是她的姐姐,也不想她走上邪路吧。素还真有分寸的。”   “分寸?”不见荷现在痛绝悔绝,“长心,她根本就还没做过危害正道的事情,你们为什么,为什么要出手杀她。她若背离正道,也全是被你们逼的。”   不见荷一时情绪失控,不知道是悔恨别人还是怨恨自己,随手便化出佩剑。   素还真飘然来到她眼前,“不见荷姑娘,请暂息雷霆。”   “我是来请你帮忙,我不是让你们来杀她。”不见荷怎么能平静的下来,她已经失去日盲族有家回不得,现在又失去长心……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不见荷忍不住痛哭道,“素贤人,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素还真叹了一口气,“是素某思虑不周……”   这一句恐怕又是托词,至多,素还真此刻并不想讲原因。不是素还真不愿去相信长心,而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若无法确认长心的心意,就只能尽最大的能力去阻止她与太学主的联盟。不管这联盟是口头上的还是事实上的。他都要去阻止。更别提长心的种种举动,死国年纪,罗睺戒玺……她到底要做什么?   没有人明白长心要做什么。其实她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掌握自己的命运,不再随波逐流。这件事情很简单,也很困难。身在这个复杂的武林,如素还真这等,可谓是智冠群伦,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哪一样都堪称典范的人物照样也无法讲自己可以完全主宰自己的命运。他们这类人往往是最容易被情势裹挟着,不得不做出这样或者那样的妥协。   而江宛陵的想法很简单,拥有死神之力的长心,能够吸收死神之力的长心,要想掌握自己的命运,就必须有不会沦为任何人或组织附庸的实力。有实力才能笑傲江湖。有实力才有资格左右逢源。这道理很简单,但现在中原人被太学主搞得焦头烂额,一旦得知了长心的行动,是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一层。谁会想到复杂的事情背后,往往就是这么简单的原因。   素还真知道长心已经逃走,但她伤势如何,他也不敢定论。这个武林里,和长心还有羁绊的,莫如明珠求瑕了。但以明珠求瑕对织语长心的爱慕肯定不会去配合正道。素还真还得再想办法。   其实素还真也有瞬间的动摇,长心的话他不是没想过,凭他对长心的了解,她没有能够掌握道隐前辈踪迹的消息来源,却可以说出道隐前辈的行踪。这些疑问一直盘旋在他心间。   再有,方才对阵之中,她的力量素还真看的很清楚。九州先生和天狼星联手,犹原无法取胜。自己的天问三誓,嗯!为什么长心没有用方才那一击死神之力与自己对抗,而是选择这样的方式脱离战圈。除非长心不愿暴露真实的实力。素还真忍不住拧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阎王锁得知素还真等人已经围剿过织语长心,不禁喜上心头,原本他是以为中原正道没这么笨会真的上当去抓织语长心,现在看来,这个满身是脑的素还真肯定是长了几个坏脑。好好的战力不用,若是用织语长心对付死神太学主,那才有意思捏。   阎王锁扛着阎王坐在树林的石头上正在发呆,却见着一道身影飞速从眼前闪过。带起的一阵落叶,噼里啪啦的全打在阎王锁的脸上。   “妈哒,是谁啊,不长眼啊。没看到死神坐在这里吗?”阎王锁愤愤不平的叫骂道,“让我逮着你,你就死定了。”   阎王锁还准备再骂,却猛然想起方才那道身影,织语长心。   “啊哈哈哈……”阎王锁忍不住怪笑道,“莫怪本死神痛打落水狗哇。”发出一阵狂喜的怪叫,阎王锁闪身跟上那道身影。   江宛陵隐约感到身后有人跟上,而且这个气息,心底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自己送上门来的,她就不客气了,放缓了步伐。阎王锁好不容易赶到,却见着长心正背对着自己,忍不住哼哼道,“织语长心,你也有今天……老子等你很久了……”   “喔,是吗?”江宛陵笑着转过脸来。   却把阎王锁吓了一跳,“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江宛陵明知故问道,“是变丑了吗?”   “哼。”阎王锁知道她故意说话戏弄自己,“现在的你,还有与我再战的本事吗?今日杀了你,正是为正道再除一害。素还真啊,你可是要感谢我呢。”   “说完了吗?”江宛陵问道。   “你干嘛?”阎王锁见她左手凝气,顿时心里一阵不安,这种熟悉的招式,这种熟悉的感觉,顿时不禁哭着道,“素还真到底有没有用力打你啊?”   “你说呢?”江宛陵一笑,翻掌将阎王锁吸到眼前。   “这次……可不可以轻点。”阎王锁顿时浑身无法动弹。   “可以。”江宛陵恭敬不如从命的点了点头。   阎王锁脖子一歪,顿做死状。   江宛陵吸纳了阎王锁身上的死神之力后,顿时觉得气海平复,内伤也有所舒缓。摇了摇装死的阎王锁。   阎王锁睁开一只眼偷瞄了一下,发现江宛陵坐在不远处,顿时睁开两只眼,“我说你是不是聊斋里出来的?”   江宛陵一笑,“你还知道聊斋呢?”   “哼。”阎王锁又道,“你干脆把我吸死了算……”   “你如果有这个要求,我也不会拒绝。”江宛陵一边同阎王锁打趣一边在内心思虑着该如何走下一步。   “别……”阎王锁直道晦气,下次看见此女,一定绕道走。   “阎王锁,我问你。太学主最近的动向?”江宛陵虽然不愿牵涉其中,但是该知道的信息,她还是要知道。   “杀人如麻。”阎王锁这个回答既精准又概括。   江宛陵深吸了一口气,“是因为……没有我的制衡了吗?”   “切……”阎王锁忍不住鄙视道,“凭你……想要打败现在的死神太学主,未免托大吧。”   “哈……我也觉得。”江宛陵轻松一笑,“阎王锁,我竟然发现你并不十分可恶。你继续好好努力,下次我还要……”   “别打我主意。我不近女色。”阎王锁紧了紧自己胸口的衣服,“我是不会屈服的。”   江宛陵站起身,“今日遇到我的事情……”   “我不会说出去……才怪。”阎王锁看她的样子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那你好好想想怎么和素还真与太学主说吧。”江宛陵扔下这句话,一挥袖已闪身数丈之外便不见了人影。   “呸呸呸……”阎王锁被长心搅起的尘沙扑了个满嘴满脸,“死丫头,作死的织语长心……老天会替我收了你的……”      ☆、三十九 逃亡   素还真出天问三誓那一刻,江宛陵便知道好多事情是不能也是无法挽回了。然而让她去找太学主联盟,她更是不会。现在这样也未尝不好。借此隐匿一段时间来钻研死国年纪后半部分与罗睺戒玺才是当务之急呢。   江宛陵倒也没觉得自己现在有多么的落魄凄惨,实力不够,被形势一步一步逼迫着到如今,她也没力怪老天眼瞎。顶多嘲讽自己识人不明,智慧不够,硬要怪,还是得怪自己运气不好。想了些有用没用的,舒缓了下心情,江宛陵坐在山洞内思考着素还真等人又会有什么法子来对付自己。   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有一段时间少不了东躲西藏了。不见荷明珠求瑕他们是不能够再联系的了。那么自己就真的成了孤身一人。也好,不管出了什么事情,也无需再为身边的人背上任何的负疚感。   江宛陵快速的收拢着自己涣散的心情,利用这短暂的安宁,她必须尽快找出死国年纪后半部分的解开方法。调息起身体里的死神之力,划开手指,以血试书。当长心的血融合死神之力滴落在死国年纪上时,果然书页上有异样在变化。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诡怪,山洞内的大地轻微的震动了起来。   有人夜观天象,西边方向的天空阵阵惊雷劈下,紫色的闪电不停在天际留下火烧的痕迹,暴雨已是如注,更添邪氛笼罩,无边无际的黑色气息迅速由西边的天际源源不绝朝着不同的方向快速蔓延。   江宛陵一阵的郁闷,动静这么大,是个人都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管那么多了,不能功亏一篑。   异变的天象警醒着很多人。太学主望着天际,这一股气息,他十分的熟悉。这不就是他当初从死国年纪里开掘出来的死神之力吗?想不到织语长心真能找到开启的办法。   江宛陵待要仔细阅读死国年纪上的内容,却发现自己周身的环境起了变化,自己也置身完全的黑暗中,忽然一阵光亮闪现。再看,自己已处在一座大殿内。江宛陵瞬间想到的是,空间瞬移了?   “过来坐吧。”这个声音,江宛陵猛然扭头,大殿中央突然显现出一个人,这个人的装扮,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太学主?不对,又完全不像,这个声音还有这具身体发出的气息……是真的死神吗?   江宛陵沉了一口气,故作镇定,“死神?”   “还满意吾赐予你的礼物吗?”死神被长长的兜帽遮住了面容,江宛陵一时也看不清他的样子,“想再次交换吗?不,或者该说,你想得到什么。”   江宛陵心内只觉得诡异万分,但掩饰不了解开死国年纪的激动。   “你很疑惑。孩子。来到死神面前不用掩饰你的心情。”死神手里拈着棋子,“过来,陪我下完这局。”   “我不会国际象棋。”江宛陵坐是坐了,但是并没抓起棋子。   “嗯?”死神的疑问,“你的力量?”   江宛陵上下看了看自己,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妥。   “讲出你的希望。”死神再次提到这件事情。   江宛陵想了下,好像没什么想要的,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道,“我的脸……我之前交换的脸……”这么说倒是挺奇怪的,江宛陵也顾不得,又再说道,“这幅容貌。我的意思是想要恢复长心本来的面孔。”   “奇怪的要求。”死神讲话的语气缓慢不可捉摸。   “不行吗?”江宛陵连忙问道。   死神忽然一笑,“没什么不可以。”   江宛陵才放下心,“用什么交换?”   “什么都不用,因为你开启了死国年纪的下半部分。”   “就这么简单??”江宛陵有些疑惑,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她一时还没弄明白,这……都不像是她听说的死神风格。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又试探性的问道,“向死神许愿,不是都应该有祭品吗?这次就不用吗?”江宛陵还是不放心,这占便宜的事情,她不是不喜欢,就怕占小便宜吃大亏。   “你已是死国年纪的主人。”死神说完这话,便化为无踪无迹的烟尘,眼前整个大殿都已灰化。江宛陵忍不住抖了下,瞬间意识清明,还是眼前的这座山洞,似乎方才只是梦一场。   好像江宛陵忘了很重要的事情,刚才,我应该说让他赐予我绝世武功。转而又想,死神说长心的脸如何颠倒众生,我看也不过如此。算了,什么绝世武功,别出去就被妖道角给打死了。嗯……先去水边看看脸。   江宛陵走到溪边,打开火折子举在手上,俯首临水,哎哟,还真是……好吧。原来长心你这幅面孔也挺顺眼的就是少了点王霸之气。相比之前的御姐脸萝莉身,这会儿是萝莉脸萝莉身了。这世上除了不见荷与叶小钗之外,恐怕没第三个人知道织语长心原来长什么样了。那么,现在到了我出来放风的时间了。   江宛陵收了火折子,一时心情大好,准备到市集去走走,看看有不有啥用工需求,因为她实在是有点饿了。   素还真等人找来时,发现已是人去楼空,除了残留着微不可闻的死神之力能证明织语长心确实在此处呆过。其他的一无所获。天狼星开启死神之眼,逡巡着周围百里内的范围,不见踪迹。跑得倒是挺快。   “方才的天象,是死神。”天狼星肯定道,“退的倒是快。”   “长心,你……”素还真不由捏紧拳头,你若真的一错再错,素某唯有担下这杀你的罪业。   江宛陵才不管现在谁想杀她,信步闲庭的在路上闲逛,天该亮了吧,听声音附近定然有集市咯。此刻才后悔走的时候没带点银子,真是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   她在考虑自己要不要也去搞个杂耍卖艺,想了会儿,还是不要了,拉不下面子。问题是姑娘,你已经有些时日没吃饭了。说来,江宛陵也感觉奇怪,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忙着应付纷杂的事务,肚子竟然越来越不知道饿了。   那还可以干什么呢?江宛陵一边走一边想,路上碰到人,她还忍不住向人打听哪里有用工需求。实在不行去做丫鬟好了。真是英雄也有落魄时。江宛陵在心底感叹自己这不堪的命运,忽然就听到旁边有人说,“南舞又出了新的刀舞,我们去看看新人的表现。”   江宛陵忙插话道,“他们招人不?”   “哎呀,就算招人也是要考核的。小姑娘,不要随随便便去那些打打杀杀的地方。”后面一个老妪随口说道。   江宛陵点了点头,看着路旁柱着告示栏,白纸黑字还挺醒目。便穿过人流走到告示栏边上看了几眼,竖着一行一行看下来,落款……天下封刀!!!   “什么?天下封刀都出现了?”江宛陵震惊了,剧情发展好快啊。   “天下封刀早已有之,为何姑娘会如此说?”   江宛陵忙低下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御不凡把折扇一收,看着此人急匆匆从自己眼皮底下溜走,不免摇头道,“漠刀绝尘,像我这么斯文有礼的人,为什么会吓走小姑娘。”   漠刀绝尘一脸漠然,并不回答他的话。   江宛陵吐了一口气,难道自己已经步入了天下封刀的范围?诶呀,为什么小侄女没跟我讲过天下封刀的势力范围?这就是江宛陵有些难为自己的侄女了,霹雳里的组织多如牛毛,就算认真看了剧情,也不能保证每个都记得这么清楚。   肚子越来越饿,都已经咕咕叫个不停了。又回到告示栏,再来看看有不有用工需求,好不容易在偌大的告示栏的最角落里终于见到那都快模糊了的招工启示。   江宛陵左转右绕,穿街走巷,才来到一座气势宏伟规模复杂的宅院的角门。没办法啊,应征帮厨,也不指望可以走大门了。也不知道这南舞到底是干嘛的,毕竟一个帮厨是不需要知道这么多的。   厨房总管看了看眼前的小女子,一副很不甘心的样子,明明他在告示里写着要身强体壮。但是眼前这个和身强体壮似乎都扯不上关系。   “那边……看到了吗?”总管指着远处一堆柴火道,“从哪里搬到厨房,两刻钟的时间,能做完吗?”   江宛陵看了看堆的像小山一样的柴火,点了点头。   厨房总管手抬了抬,想说什么又没说,摆了摆手,意思大概是随便你好了。也不抱啥指望了。   “可以先吃饭不?不吃饭没力气干活啊。”江宛陵在干活前提了个要求。   厨房总管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你在逗我?   让旁边的人递给了她两个包子……干体力活嘛,对江宛陵来说也不算太难,稍微用点力气就好了。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将柴堆送进了厨房,一刻钟不到,看不清进来出去了多少回。总管立刻道,“就是你了。只要做的好,吃饱饭不是问题。”   就这样,江宛陵在天下封刀的势力下找了份工作,混了份饱饭。      ☆、四十 明珠蒙尘   江宛陵有过墙梯,素还真有张良计。就在江宛陵隐身在南舞的这段日子里,中原武林暗中拿着长心的画像正在四处收罗。触角蔓延之快,连天下封刀的势力内亦可见到这件事情传的沸沸扬扬。   江宛陵所在的厨房很大,负责整个南舞的伙食安排,雇工有上百号人不止。每日里在总管的安排下,倒也显得有条不紊。说起来,江宛陵还是很佩服这里的分工协作,打杂都分的很细,有人专门担水,有人专门劈柴,自然她现在负责的就是搬柴,还得了件工作服。江宛陵自我评价,觉得这份工作还不错。   暂时不必担心素还真等人找到这里。这也只是江宛陵上一刻的想法。当众人被集合起来,人手一张告示时,江宛陵便不这么想了。而且告示上那两个名字——明珠求瑕、雨潇潇。江宛陵的心海瞬间波澜起伏。雨潇潇的大哥死在太学主手里,唯一的亲人惨死,这姑娘怎么会不去报仇?明珠求瑕又怎么会见死不救?越想,江宛陵的心越慌,拿着告示的手不停的在抖,明知道这可能就是引出自己的一个计谋。   如此明显的异样,引得周围人都一阵骚动。江宛陵再也顾不得许多,将那告示捏成一团,快速闪出人群。一路朝学海无涯而去,心内焦躁的无以复加。只期望一切都能来得及。   这桩计谋倒也不说是计谋,说它是阳谋更为合理。不过是把明明白白的事情传给那个不愿现身的人,好叫她知道,逍遥不得。江宛陵现在真有一点后悔,后悔那个时候自己不该全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忽略了身旁的人。   通往学海的路上,果不其然满是中原武林人士,人手一张画像,过往的人都得看上几眼。江宛陵心焦面上不显,步履匆匆,想要快速走过。   “你……”有人喊住了江宛陵。   江宛陵冷冷一笑,转过脸,收起面上的表情道,“什么事情?”   那人对着江宛陵的脸和画像上下看了看道,“对不起,认错人了。”   江宛陵嗯了一声,转身欲走。据她猜测,离学海越近,中原的势力越单薄,道理么,很简单。想不到啊,竟然还能得到两边夹杀的待遇。但是为了救人,江宛陵没有办法顾得上这么多。   素还真和天狼星等人守在最后也是最靠近学海的防线,这才是江宛陵要面对的最严厉的一关。两人看着朝这个方向而来的人,素还真仔细打量着眼前人,确定她不是织语长心。至少不是他所认识的织语长心。那么,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如此靠近学海的附近。   在天狼星打开死神之眼的瞬间,江宛陵起掌运招,一掌攻向两人,速度之快,两人只得避让,闪出中间的通路。江宛陵飞身而过,提气行步,半刻间已是无影无踪。   “是她。”天狼星肯定道。   “嗯?”素还真表示疑惑的沉吟了下。   “是否要追上去?”天狼星问道。   “明珠无暇和雨潇潇皆已是退隐之人,因南宫院主的事情再次牵连江湖事。事情如此,素某没理由不帮。至于长心,既然她已现身,素某自有道理。”说完,两人化光朝学海而去。   下酆都已死,阎王锁不知所踪,学海里魔氛笼罩,更显阴森寂寥。不说血流成河,至少是尸骨累累。江宛陵知道现在面对的太学主,与早前的心性更为异变。静静站立在学海门前,江宛陵运起身上的死神之力。坐在殿内的太学主已然感应到,忍不住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冷笑。   他决定送一份小小的礼物给外面这个女人。   “出来吧,太学主。”江宛陵声音不大,但是响彻整个学海,“明珠求瑕和雨潇潇人呢?”   “人?”太学主呵呵一笑,“不急。先给你看样东西。”   江宛陵眉头一皱,忽然从学海的大门里飞出一件东西,她便顺手接住,是一条胳膊……这袖子,是明珠求瑕的胳膊……是那个发光体,无缺公子明珠求瑕的胳膊。   素还真与天狼星两人正好在此时赶到,素还真欲上前,却被天狼星拦住,默然摇头。   “长心……”素还真出声喊道,“长心!”   “素还真,快退。”突然天狼星拉住素还真欲上前的身体,“她……入魔了。”   “长心!”素还真的声音被震彻天际的惊雷彻底掩盖。   织语长心在见到明珠求瑕的胳膊那一刻,一瞬间紧绷的心弦,彻底折断。全身暴涨的死神之力已不再压抑,也无能压抑。万千青丝飞扬,额上月印更是红的触目惊心,一双眼黑气更盛,妖异的面容上居然还带着一丝无情的笑。   她不是没有听到素还真的声音,微微侧过的脸,使人无法全部窥见这张入了魔道的脸。   “长心。”素还真放缓了语气。他看到她的眼,不再灵动,有的只是吞噬一切的欲望,她嘴角微微上扬,红色的唇扬起动人心魄的笑。倏忽,她转过脸,只留下背影对着两人。   天狼星见状,“素还真,走哇。再不走,她会杀了我们。她已经没有理智了。”   “长心!”素还真无奈叹了一口气,与天狼星抽身退离。   将将在他们退离的那一刻,学海周边的大地都在震动,庞大的死神之力将学海一分为二,坍塌的房屋压死不少太学主的部属。太学主见状忍不住狂笑不止。毫不在意那些下属的死活。   终于现身的太学主“织语长心,你竟然无法控制自己。”   太学主发出桀桀的笑声,“你不过是死神控制的傀儡,没了自己的思想。吾可怜你。区区一条胳膊就能让你入魔失智,看来你所掌握的死神之力不过如此。”   江宛陵单手一抬,起掌便攻向太学主。   “此刻,你不过是杀戮的机器。毫无人性可言。”太学主冷笑着与她对招。   她招式迅猛,身姿飘逸,出掌诡诈,使人防不胜防。   太学主猛然化出末日神话,刀锋划过,必要见血。   “啧啧啧。”太学主嘲讽道,“控制不了自我的人,就算拥有这死神之力,又能发挥出多少呢?”   江宛陵仿佛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心里只有战战战,战的天昏昏地茫茫,战的日月无光。这大约真的是入魔之相吧。凭着本能去应战,毫无章法的招式,就算负伤,也不肯退一步。   太学主心知此刻的织语长心神魂俱失心中唯有战意,就连能吸收死神之力的能动都没了。   “人——还没死。”太学主戏谑的说道,右手抬起,一股黑气飘然现踪,将明珠和雨潇潇带了出来。   江宛陵见到两人,一瞬间竟然停下了进攻的招式,太学主诡异一笑,机不可失,一刀□□她的肩膀,“这便是你伤了死神的代价。失了理智的人,拿什么与死神较量。”   江宛陵的视线从两人身上移向太学主。   “哈哈。”太学主一阵狂笑,“竟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吾欣赏你,但今日杀你,势在必行。”   太学主快速抽刀,再欲落刀时,忽然被人挡住。   “嗯?”太学主怒气腾然而起,“叶小钗!”   不止叶小钗一人,数道掌气攻向太学主,他刀锋流转,一一化解。   “送上门来的猎物。”太学主轻蔑不已。现在的织语长心再不成战力,更谈不上威胁。这帮正道的废物,他要把他们消灭干净。这一次就战到底,不见分晓,决不罢休。   江宛陵陡然运行如此庞大的死神之力,犹如饮鸩止渴般,身体无法承受。不仅如此,她心绪混乱,根本不能自主,与太学主对战处处被动,连受他数掌。又见明珠求瑕和雨潇潇两人,一时更是激荡着气海无法平息,竟然撤招,反而自伤。更添末日神话的一刀,此刻的江宛陵神识昏沉,受伤沉重。   素还真闪身到她身边,见她右手竟然还死死的抓住那只断臂,无奈叹息,“长心。”   江宛陵内伤爆发,整个人几欲倒地。素还真趁势接住,天狼星等人也立刻救起明珠和雨潇潇,快速撤离学海。   “素……还真。”声音虽是细微,素还真仍是听到了,“放过……我吧。”   这是江宛陵无意识的哀求,素还真听到了。   当阎王锁跑来告知素还真关于长心的消息时,让素还真讶异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阎王锁居然能从长心的手里活下来。他原本估计的是,长心不断收集死神的遗产,那么必然是野心复燃。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放过屡次加害自己的阎王锁。   千叶传奇的办法……明珠和雨潇潇,仅仅是这两个人,真的将她引出现身。他们可以派出大量的人力来围堵封锁织语长心,却可以没理由去管明珠和雨潇潇。   在她的心里,肯定万分鄙视吾吧。      ☆、四十一 不该来的表白   不见荷在南天奇岳听说了长心的事情,便匆匆向九州一剑知告辞,急忙赶往琉璃仙境。   甫进入琉璃仙境,便见着屈世途手里正捧着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不见荷忙捂住了嘴,眼里蓄着泪水,是长心她受伤了。   屈世途看见她,忍不住默然摇了摇头,第二次再见织语长心,屈世途感概良多,很少见到素还真凝重无措的表情,想来这其中又是一桩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   “素……素贤人。”不见荷推开门,走进屋内,轻声道。   “嗯。不见荷姑娘,你来了。”素还真坐在一方锦凳上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的长心。   “长心,她……”   素还真突然站起身,“长心就麻烦不见荷姑娘照料,素某还有事,不克久留。”说完,转身离开了。   不见荷立刻奔到床边,忍不住哭道,“长心,我对不起你。等你好了,荷姐一定一定全部都听你的话,再也不自作主张。我想……我想要劝阻无缺公子的,那时我被九州前辈带回南天奇岳……”   不见荷断断续续的说着这几日内发生的事情,一边说一边哭,眼泪滴滴答答都落在了江宛陵脸上。   天狼星将明珠求瑕带至天不孤哪里,顺带还有那支断臂。   “长心,入魔了?”天不孤讶异的问道,他几次接触织语长心,反倒不认为她是会轻易入魔的人。凭她的心性,入佛倒是有可能。   天狼星却不赞同天不孤的说法,只是他生性不善言辞,自然也无法去辩驳。   “这断肢我能接……嗯,不过我要见织语长心后,再来接。”天不孤把自己的意思表达了明白,可显然天狼星没听懂。“我要看她怎样入魔了。怕是她忘了我的条件呢。”   天狼星看了天不孤一眼,这个时候,提这些显得合宜么?   天不孤才不管别人的心情,一瞟眼道,“她应该知道我的医术,居然会因为一支断臂就入魔……”   天狼星听不出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逻辑联系。   说来,天不孤还想起一件事情,“天狼星,你也有一只死神之眼……我想。”   天狼星侧过脸,明显是拒绝的意思。   天不孤也不急,他想总还会有机会呢。现在他先去看看入魔的织语长心。   “人我交给你了,现在我必须赶去汇合。”天狼星甩下这句,立刻离开千竹坞。   前方的破匣求禅和九州一剑知正陷入对太学主的苦战。太学主先战长心,杀意沸腾。遇叶小钗等人阻拦,怒不可遏,一路追杀众人。   破匣求禅道,“九州一剑知助我内力……”   两人内力合攻,绝招一出,烟尘四起,结果却是惜败。   幸好此时,天狼星与阎王锁双双出现,两人合力使出死神最强一招,死神过境。暂时阻挡太学主步伐。趁此机会,四人赶紧逃命。可太学主遇强更强,紧追天狼星与阎王锁两人,毫不放过。   两人渐渐被逼上一处绝壁,四周都是巨型山岩无处可逃。阎王锁忍不住叫唤,“不会吧……居然是死路。”   太学主邪笑着随即人影闪现,“死吧。”举起手中的末日神话。   此时,漫天黑云在一道掌威下退散,天地又见一片清朗。   “六铢衣……还有,你,叶小钗!”太学主忍不住道,“等你们很久了……”   这旷世一战,是胜是败,素还真与千叶传奇两人心内皆各有看法。   “人在琉璃仙境。”千叶传奇淡淡道,看向素还真。   素还真没承认也没否认,只道,“千叶先生不挂心这一战吗?”   千叶淡然一笑,“失算的又何止这一件事情。”   “嗯?”素还真疑问的看向千叶传奇。   “素还真你好似有心事。天剑之主是叶小钗,你关心他,自然应当。”千叶继续说道,“影神刀我已拿到,枫岫主人已助它恢复了往日的威力。我先走了。”   素还真此刻虽想留在苦境关心此战结果,但身在灭境的道隐凤凰鸣的安危也同样让人牵挂。尤其他想起了长心那暗含警告的话语,不知为何他现在竟然隐约感到长心的话会成真,这种不安的感觉不止是对道隐前辈安危的忧虑,还有暂时无法理清的一些情绪。   琉璃仙境的所在,武林中人人知晓。天不孤还是第一次来这里,赞它风光秀美,独步武林也是一点都不为过呢。   “屈世途,在下天不孤。”天不孤长发一甩。   屈世途连忙退了几步道,“哦,是医邪天不孤。是来找素还真吗?”   “哼,谁找他啊。我来看看织语长心。”天不孤头发又一甩。   “噢。她现在昏迷不醒……”屈世途还准备再说,天不孤已然转身朝里走去。   “等我看了,不就会转醒吗?”天不孤抚了抚自己的头发,并不理会屈世途的话。   不见荷正开门准备打点水,却正好见着天不孤,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天不孤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侧身闪进房内。不见荷不明所以跟在他身后,见他并没其他动作,只是目光在长心的脸上左右逡巡。   “入魔了,便是这般……的模样。”天不孤银针在手,一运功七根针便准确无误的插入长心身体各个大穴。   “这是……”不见荷疑惑,屈世途在她身后轻声道,“这是天不孤。”   不见荷点了点头。   天不孤察觉身后两人,不甚愉快道,“鄙人医治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场……还是,你们要等着素还真回来继续治疗。不过说不定等他回来,床上这个嘛……就变成了一具美丽的尸体咯。”   “嗯咳咳,那长心就交给你了。不见荷啊,我们先出去,不要打扰大夫的治疗。”屈世途上前说道。   不见荷虽则不放心,但目前也只有听从大夫的意见。两人双双退出房间。   天不孤顺势走到锦凳边坐了下来,一手撑在桌上,侧过头看着床上的人,不知道这丫头又经历了什么,把自己搞得浑身是伤。想来,那时她在千竹坞里,倒比跟着这帮自诩正义的人士要活的自在多了。   直至天色昏暗,已是过去四个时辰,天不孤发现人居然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倒是出乎他的意料。怎么可能?墨悬神针的功效屡屡得以印证,救治时辰从无误差。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天不孤开启死神之眼一窥神秘。   长心身上的死角尽显,没有护身气罩,完全靠着肉躯承受着所有的攻击。能在太学主的刀掌并用下,撑持到现在,也可说是一个奇迹了。   天不孤忍不住嗤笑,他们到记得送明珠求瑕来医治,为何不送长心来找我医治。   他站起身走近长心,仔细观视着她的气海,很平静。不见任何受伤后的汹涌。这是因为长心亦能承接死神之力的缘故。那么,为何替她疏导了瘀滞的经络,人却没醒。   天不孤俯下身,对着床上的人说道,“你若再不醒,明珠求瑕的胳膊吾就不替他接了。”   居然没反应。   天不孤直起身子,“那就等我帮他接好胳膊,让他全胳膊全腿的来见你。”   屈世途与不见荷两人守在门口,见天不孤开门出来,都是一副想问不敢问的样子,天不孤看了他们一眼,也不留下一句话,人就消失不见了。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摸不清天不孤的意思。   “屈先生,长心她还是如早前一般,并无任何改善啊。”不见荷再查看了长心的状况后,忍不住说道。   屈世途也是精通药理的人,怎么会看不出长心毫无改善的状况,不由心内一沉道,“不见荷莫急,素还真定会再想办法。叶小钗和六铢衣正在与死神对战。道隐啊,还在灭境。素还真肩上的担子太重了。”   不见荷心内焦急,忍不住道,“不如,我带长心去鹿苑一乘吧。我在南天奇岳听九州前辈提过鹿苑一乘有一位药如来,医术超绝。”   “唉……”屈世途想了下,“但恐怕不是医术的问题……武林里连死神天敌的天不孤都来了……”剩下的话,屈世途没讲,但不见荷心里明白。   “屈先生……”不见荷腿一软瘫坐在地上,“你的意思是,长心,会死……不,这,这怎有可能,我不相信,长心她不可能会被死神杀死。她能吸收运转死神之力,怎么可能会被死神杀死,我不相信。”   不见荷第一次意识到她将永远失去织语长心,这个打击不亚于毁灭她生活的全部希望。长心对她的意义,是义父义母的寄托,是家的温暖。现在这个希望要破灭了,不见荷难以承受。   屈世途叹了一口气道,“不见荷姑娘,或许还有办法……”   “办法?对,还有办法。素贤人呢?素贤人一定有办法。”不见荷道,“我去寻素贤人。”   屈世途叹息无言。   两人正愁眉不展时,却见着千叶传奇手持一把紫色佩剑踱步进入房间。   不见荷讶异道,“太,太阳之子……”   “是千叶传奇。”屈世途也感到意外。   “不是你们要等的人,很失望吗?”千叶淡淡道。   “没,没有。”不见荷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长心她……”   千叶传奇扫视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墨悬神针。呵,他倒是舍得……”   屈世途的眸光却被千叶手上的剑吸引,这不是疏楼龙宿的紫龙影,怎么会?   千叶传奇一抬手,织语长心便从床上坐了起来。不见荷忍不住轻呼一声。千叶眉头一拧,“屈先生,出去的时候记得帮吾关门。”这便是请他二人出去的意思。   千叶转过头专心应对长心的伤势。   “你我婚事不曾作废,千叶传奇还是你的夫婿,倒是要在这个时候舍弃自己的夫婿,独赴黄泉吗?”他声音不大,还来不及出门的两人都已经听到。   屈世途面色一变,看向不见荷,见她满脸忧思,似乎浑不在意千叶传奇的话。   “我对你很失望。”千叶传奇突然说道,更是运功割断自己双腕的脉搏,他要做的是以血换血。蒙蒙血雾笼罩二人,借由墨悬神针打通的经络,千叶传奇的血开始流入织语长心的体内。      ☆、四十二 我心皎洁君不知   不见荷一直站在门外,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直到天光大亮,千叶传奇才面无血色的走了出来,看上去身体极为虚弱。不见荷忙上前扶住他道,“太阳之子……长心,她怎么样了?”   千叶瞟了不见荷一眼,淡淡一笑,“昨晚的事情,不要讲。”   不见荷犹豫了片刻道,“好。”   千叶收回视线,“桌上的剑,她一看就明白了。”   “太阳之子为什么要救长心?又不告诉她?”不见荷不愿再凡事懵懂,直接问道,“长心醒了,定然会问是谁救了她。我不想再骗她。更重要的是,这是日盲族和长心和解的机会。”   “吾没说过要与她和解。”千叶冷然道,“莫要擅作主张。”   “可是……”不见荷还要再说。   千叶手一抬,“你知道……”话还没说完,因失血的症状,千叶有些疲惫,“素还真为什么没救她?”   不见荷一惊,“素贤人他有要事处理。”   千叶一笑,“你说的很对。”   不见荷心一沉,“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很好。”千叶传奇一转身径直离开了琉璃仙境。   千叶离开不久后,不见荷静坐在房内默默守护着长心。此刻却是大地震动,天象又变。灭境邪灵双身意欲将苦灭两境合并。   不见荷亦感受到这股不同寻常的震动,但也只是片刻,震动便停止了。   “长心,你可要快点醒来啊。”不见荷喃喃自语道。   她话音方落,赫然见着长心双眼睁开,是一对清亮的眸子。不见荷心内一阵惊喜,忙道,“长心,你醒了!太好了!”说完,竟然喜极而泣。   “这里是……琉璃仙境?”江宛陵判断道。   “嗯。既然你醒了。我们马上走吧。”不见荷想起千叶隐含的警告。   江宛陵勉强坐起身来,“他们呢……”   不见荷点头道,“都没事。”   江宛陵又想了一会儿,“现在的武林,怎样了?”   “六铢衣和叶小钗正围攻太学主。”余下的事情,不见荷并不想提。   “我的伤?”江宛陵问道。   “天不孤来过。”不见荷道。   江宛陵点了点头,目光逡巡,自然见到桌上那把剑。不见荷顺着她的视线亦看到了这把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是千叶来过了吗?”她征询的问道。   不见荷想不到她竟然能猜到,一时怔然。   “是他救了我。”江宛陵再次肯定的说道。   “长心……不,不是……”不见荷因着心虚,声音越发的小了,听也听不见。   “他人呢?”江宛陵问道。   “走……走了。”不见荷蠕动着唇说道。   “是吗?”江宛陵下了床便朝门外走去。   屈世途正准备送早点进来,竟见到长心舒醒,不禁心内一松,“长心啊,你醒了就好呢。感觉怎么样?”   江宛陵点头道,“还好。多谢屈先生。”   “不客气,你们这是要……离开?”屈世途忙问道。   “正是。”不见荷道,“若素贤人回来,请告知长心已无大恙,改日再感谢贤人的救助。”   屈世途沉吟片刻,好像也没理由留人,遂无奈答应二人离开的要求。   江宛陵步履很快,不见荷在后面跟的辛苦。   “长心,等等我。”不见荷喊道。   江宛陵却是越走越快,终于一个闪身拦住了千叶的去路,不过是这一个动作,内息不稳,嘴角边溢出了血丝。   “愚蠢。”千叶斥道。   江宛陵努力平复了气海,抬眼看着眼前的人,她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千叶的时候,他面上的表情是无比的嫌弃。她还曾疑惑这幅完美的面孔为何会让人讨厌。之后。两个人的交集很多,想来并没有一件美好的回忆。就连他此刻脸上的表情,都是冷漠厌烦不耐。她又忆起他救过自己的事情,朦胧间睁开眼睛是他的脸。大红的盖头被揭下来的时候还是他的脸……   “千叶……”她开口喊道。   千叶一怔,是如此温柔的声音,不同以往任何一次,从她口里听过无数次自己的名字,没有一次如这次一般的婉转。   “为什么总是你救我呢?”她眼里好似藏着呼之欲出的答案,嘴角微微翘起。   千叶侧过脸,“走来这里,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吗?”   江宛陵胸口一阵疼痛,轻笑道,“并不是。”   “桌上的剑……”千叶淡淡道,“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吧。”   江宛陵走到他面前,停了下来,抬起脸看着他的眼道,“千叶,有一天你遇到一个你再也无法令你克制的女子,你的脸会不会多一些的柔和。我总是想让每个人都欢喜,但发现都是徒劳无功。无论我怎么做,好像有些事情也无法改变。”   “你说,我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很可笑。嗯,不对,你大概会说愚蠢。或者是无聊的游戏。哈。”江宛陵轻笑一声,“我记得我说过要偿还你的救命之恩。但我想永远没这个机会吧。因为一个聪明人是不会沦落到需要一个笨人出手相救的吧。”   千叶默然听着她的话,她面上的表情轻柔而又放松,眼神里是熠熠光彩,唇角微微的弯起,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们……各自再见。以后我与日盲族两不相欠,就当是我占了你的便宜。或者,是你施舍给了我。好吗?千叶。”她侧过身子,转脸笑着看向他。   他一把捏住她的手腕,“什么意思?”   江宛陵一双眼看着他,千言万语好似不用再说,彼此对望的视线里,各自已然明了。但千叶传奇不接受。   “什么叫令我无法克制的女人?笑话。”千叶看了她一眼,“我们的事情轮不到你决定。”   江宛陵要走,他不放,他手劲太大,一把将她扯了过来,“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不想再听第二次。如果你觉得几句话就能打发千叶传奇,我只能说你愚蠢的无可救药。”   “愚蠢的无可救药,你还要救?”江宛陵忍不住问道,“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   “织语长心,我告诉你。”千叶传奇看着她认真道,“你让我失望。因为你笨的总是教也教不会。你以为千叶传奇是任人摆布的吗?你想和日盲族撇清关系,还是想和我撇清关系。当然,其实这都是一回事。再有,我救你,自有我的用意。不用妄加猜测。”   “我知道,是因为你喜欢我。”江宛陵直接一句话堵他的嘴。   “你!”千叶传奇的脸瞬间变幻莫测。   “我想不清楚一个男人为什么会三番两次救一个女人,你给我一个理由。除了喜欢,我想不出其他的。是,对,我就是很笨。这些问题是你们逼我去想。算是我自作多情吧。如果你不收回这些做法,我只会认为你千叶传奇爱上了织语长心。”江宛陵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千叶传奇猛然放开她的手,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江宛陵冷然一笑,“好。这样就对了。记得我说过的话,我们两不相欠。荷姐,我们走吧。”   “织语长心。”千叶传奇在她身后喊道。   “千叶,我告诉你答案。我不爱你。”江宛陵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即使爱你,也不会告诉你。   千叶拧眉,一阵窝火,无处发泄,前所未有的挫败。   不见荷经过千叶传奇时,吞了吞口水,偷瞄了一眼他的表情,真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然而在心内,她觉得长心错过了这么好的太阳之子,忍不住替错过的两人一阵惋惜。   尤其是长心,自从长心改变以来,不见荷还从未领教过她如此凌厉的处事方式。瞬间让她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摇了摇头,将那些不妙的记忆通通从脑海里赶走。快步跟上长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荷姐……”江宛陵说道,“不许在我面前提千叶的任何好话。”   “我没有。”不见荷话还没有说出口的话便被她堵住了,“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退隐啊。”江宛陵理所当然道。   “嗯?去哪里退隐?”   “大隐隐于市。我们去最热闹繁华的地方退隐。”江宛陵在南舞的那段日子给了她不少的启发。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七夕的加更吧。祝大家七夕快乐。 另外,女主举起屠刀的时候,杀伤力还是很大的。 后面的,说的就是你,素还真,不要躲了,迟早也是一刀。早挨早好。   ☆、四十三 各有缘法   江宛陵倒是走的轻松。苦境的烂摊子还是得靠素还真去收拾。道隐凤凰鸣为阻灭境双身而牺牲,素还真心中难过自是不必说。更让他惶急的是六铢衣和叶小钗诛灭太学主的计划失败。虽然心中早有定计,但仍是难掩怆然。   回转琉璃仙境时又听屈世途一番说辞,难免苦笑,房内已不见人,倒是把东西留下了。是让他来处理吗?看着桌上的紫龙影,素还真想了下,此刻并不急着去见疏楼龙宿。   屈世途见他面色不佳,“老友素还真啊,你可要打起精神来。”   素还真点点头,“好友别担心。吾自有分寸。倒是千叶行事,还是一股任侠气……”   “你是指他医治长心的事情?”屈世途心思灵慧,看得明也不说破。   素还真沉思了一会儿,“我须得确认他的伤势。嗯……他应当是在天不孤那里。”   “你素还真是料事如神,且去看看吧。”屈世途也不多说什么。   素还真摇头道,“别取笑我了。”   千叶传奇收了织语长心身上的墨悬神针,又因为医治她而使自己受伤,自然两件事并为一件事处理,再次踏上千竹坞。   天不孤救治明珠求瑕的工作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自然不便待客,但他嘴倒是没闲着,“先生此来,是给吾带来好消息?”   千叶眼波流转,“墨悬神针,大夫落下了,千叶传奇特地送来,顺便请大夫医治吾身。”   “先生就是会说话,这事情的顺序不同,听上去的效果便不一样。哈……”天不孤淡淡道,“稍坐吧。”   千叶点头,退至一边,自行料理。   “算算时辰……吾也该外出了。”天不孤忽然停下手里的工作,“既然先生将神针带来,吾正好赶上可以一用。多谢先生。”说罢,飞针如落花,插入天突、膻中两穴道,帮他再造新血。   “不知先生付出偌大代价,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吗?”天不孤掩唇一笑。   千叶只觉得一阵心血汹涌,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天不孤仍是一笑,收了针,俯身行了一礼道,“治疗完毕,天不孤先行告辞。先生请自便。”   千叶传奇瞟了眼躺在床上的明珠求瑕,一瞬间心思莫测,竟然转身出了千竹坞。   素还真形色匆匆遇上了步态沉稳的千叶传奇,两人一罩面,皆感到一股异样的情绪。   “哈。来得急不如来得巧……”素还真先打了招呼。   千叶看了他一眼,“吾已无大碍,计划可照常。”   “有把握吗?”素还真明知故问道。   “还需要做心理建设?”千叶顺势问道。   两人一时嘴上都不肯吃亏,气氛竟然活络了过来。   “哈。千叶先生行事总是出人意表。”素还真拂尘一甩,显然话有所指。   “素还真做事倒是老谋深算。呵。”千叶传奇也是话里有话。   “既然千叶把想做的事情都做了,可算是轻装上阵,素某看好你哦。”素还真轻笑道,不打算再置气。   “前辈在前,千叶还需多多学习。”千叶亦回敬道。   素还真没再接话,却担忧道,“道隐前辈在灭境牺牲,太学主为祸中原武林……再有,罗睺。”   “事虽多,也得一一处理。急也无用。”千叶淡然道,并不显得着急,“素还真,利用大战前短暂的时间,稍事休息如何?”   这一点,素还真自然是没意见。   自从在路上江宛陵告诉不见荷,太学主与六铢衣叶小钗这一战会败,她虽然面上极力遮掩,但是神思不属的神情也是瞒不过江宛陵的眼睛。   “长心,你确定他没事。”不见荷忍不住又问道。   江宛陵点了点头。   “那……连六铢衣都无法处理,还有谁能取胜太学主,莫非是你不成。”不见荷被自己的推测吓了一跳。   “当然不是。自然有人会处理。”江宛陵沉声道,“那些事情与我们无关。我们只需管好自己就行。现在我们要去退隐,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不见荷想了下,“我一时走得匆忙,也未曾像九州前辈告别。前辈觉得我资质尚可,原想传我剑法……只是,一直挂心你……无法精心。为此,前辈也没少开解。”   不见荷苦笑道,“长心……我若是练成九州前辈的剑法,是否也能替你分担些。”   “嗯?为什么这样说……我们退隐的人还是不要去理江湖俗事。”江宛陵道,“你若是想学,便去南天奇岳,等你练成了,再来与我汇合。”   不见荷犹豫道,“万一,你不见了呢?”   “嗯……除非我被人道毁灭了,这么个大活人,哪里说不见就不见。”江宛陵笑道。   “那……”不见荷还要再说。   “诶……既然心内有决定便去做好了。我也只有去处,再有明珠和潇潇。你若练成,别忘了他俩……”江宛陵已经知道天不孤可以治好明珠求瑕的胳膊。   “那我去哪里找你?”不见荷问道。   “天下封刀的南舞——厨房。”江宛陵看不见荷面色的变化,声音渐趋消失。   “厨房?”不见荷确定的重复了这两字。   “只是暂时……只是暂时而已。我去积累经验……”江宛陵十分认真道,“一定记得让明珠和潇潇把银两带足。”这可是江宛陵闯荡江湖所得到的最为重要的经验。   不见荷想了想,还是有点想不通,“为什么非要去厨房……你在那里干什么?”   江宛陵一脸尴尬,“咳咳……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那,那好吧。”不见荷又道,“可是,你这幅模样……”   江宛陵因入魔样貌大变,全然不是当初那个长心小妹,她想了下,可能是因为死神之力的缘故,如果自己可以控制的话,是否样貌会变化。   尝试着收敛外溢的死神气息,不见荷讶异的发现,果然长心的模样发生了变化,竟然变回当初那个天真不谙世事的长心小妹。   不见荷忍不住惊喜道,“长心……你竟然可以……”   江宛陵解释道,“死国年纪的下半部我解出来了,但一直没时间详细参阅。而且在幻境里再见死神,他曾说我已是死国年纪的主人。所以我想,也许我能自主掌握死神术法所带来的魔力。但也并不是完全确定。”   “这样说来也确实可能。”不见荷握住长心的手叮嘱道,“收敛死神气息,以免被人发现惹来麻烦,这自然是好的伪装。但你不考虑和我一起去南天奇岳吗?”   江宛陵摇了摇头,“因为我已想好,但若不积累些经验,恐怕到时候失败的彻底。”   不见荷见劝说无效,只得再三殷勤的叮嘱她。   两人话别半日,一夜无眠,第二日清晨,各自奔东西。   江宛陵还想着要怎么跟厨房总管谈谈呢?谁知道她刚见到这位总管,人家直接告诉她,工资扣三个月,工时加一倍。   “喂……那饭量可不可以加一倍啊。”江宛陵望着总管远去的背影叫道。   “不可以。”总管斩钉截铁道,“当初我力排众议录用你,你却半路撂挑子走人。你说,我的脸往哪里搁,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现在你回来,哼……”   “那时候是有急事啊喂……”江宛陵看着消失在廊下的总管,忍不住摇头叹息道,“简直是自害自……”   尽管总管说话很严厉,要求很苛刻。好在并不曾虐待,该吃饱还是能吃饱。江宛陵除了每日搬柴,再不就是帮着做些其他的零工。好似整个南舞十分的平静。至少在江宛陵呆的厨房里,她暂时看不到什么乱七八糟的斗争。   并不是她看不到,而是大家都懒得和一个搬柴的帮工说而已。虽说是厨房,也是实行严格的考核制度的。要不然一般人都别想挨着灶台。像江宛陵这样的底层中的底层人士,谁有工夫来搭理她。   说到考试,身为应试教育下成长起来的孩子,江宛陵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只是南舞厨房里的考试,不过是做点心的师傅想要升级成做面条的师傅,诸如此类,她根本没什么兴趣。还不如搬柴,至少不用被油烟熏。还有些考试就更让她无力吐槽,这一类考试总结起来就是丫鬟晋级考试。   今天还在厨房洗菜的小丫头们,说不定明天就颐指气使的冲到厨房道,“多烧两个菜……不能太咸不能太淡不要油酱油少放……”   每次江宛陵送柴进厨房都能见到这类情形,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   直到有一天,约摸是她来这里一个月之后,总管找到她。   “总管,什么事情?”   看着总管欲言又止的样子,江宛陵猜,肯定不是好事,连忙道,“是不是要给我结工钱,让我走……”   “你还想走哪里去?你没看见咱们这厨房都快只剩下你这一个女孩儿了吗?我说你争点气成不?人家考试都考到前院去了。怎么每次考试,你都不去……我告诉你,上次考试,我们厨房远远落后隔壁车马房,你这次不去也得去。”   “有没有重难点要记的……呃,不是,我的意思是,总管你有没有什么绝招传授……最好是保证一次就能通过的。”江宛陵问道。   “通不过,你就给我走人。咱丢不起这人。”   江宛陵很郁闷。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   ☆、四十四 人生如戏   来到指定的考点,看了看周围一圈的人,都是一副殷殷期待的样子。很是让江宛陵感概了一番,照她的理解,这比赛肯定是有些激烈的。只是到底是去服侍人,而不是被人服侍,居然能有这么多人来参加,这才是令她不解的地方。   第一关,看。是考官要考察各位参赛者的外貌,符合不符合当一名前院的丫鬟。这一轮,顺顺利利。   第二关,听。考官的吩咐要听清,反应迅速。这一关也不怎么难。   第三关,说。说就比较简单了,每个人把自己面前的书卷拿起来,翻开到哪一页便能读出来。江宛陵随便翻了下,大致她也能够认全。这关也算是侥幸通过。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叹息道,要在这里当一名丫鬟居然都十分的不容易呢,快赶得上关老爷的过五关斩六将了。第三关过了后,众人稍作休息,准备下两场。   江宛陵感到有些无所事事,主要是她一大清早来参加这个考试,到现在日上竿头,她有点饿了。忍不住在心里道,能争点气不?饿,还能饿死啊。   正当众人坐的坐,站的站,现场气氛松弛下来时,忽然见得一队带刀的队伍走了进来。好似拉壮丁一般扯起或坐或站的女孩子们,众人都一阵惊恐,根本没明白发生什么事情。江宛陵一看这情况,立刻朝角落里走去,她若不动还好,偏这一动,倒是让人瞧出来不同寻常。领头人一个眼色,所有的带刀人纷纷朝她而去。   “站住,你的名字?”拨开挡在眼前的人,领头人一刀拦在江宛陵面前。   江宛陵转脸道,“9527。”   “嗯?”   考官立刻赶了过来,殷勤道,“禀告刀侯,这是厨房选送来的考生,名叫9527。”   “我们要带一批人入天下封刀傲武殿。”那人说这话时一直盯着江宛陵的面部,想要查出一丝端倪。   江宛陵不是没想过在这个时候动手,但是打量了眼前的这几位,以及目前的情况,她觉得还是静观其变为好。等到时进入天下封刀,再寻机会逃脱。   这群人纪律森严,来如风,行动一丝不苟,沉默寡言。倒是让江宛陵联想到了锦衣卫三个字。只是不知到底要抓她们这些人去干什么,而且是用这种突然袭击的方式。   当然不是好事了。原来是天下封刀的二少主刀无我死于非命,主席夫人痛心二子身亡,遂决定要用人陪葬,以慰亡子。   众少女还没反应过来时,便被绳索给套住脖子,只得苦命挣扎。江宛陵一把捏住甩来的绳子,众人一惊,居然有人敢违抗天下封刀。六刀侯之一的夜风行脾气急躁,上手便攻。江宛陵一个旋身,一掌断开身边一位女孩脖子上的绳索。   动作伶俐,身若娇龙倒是令在场人一阵疑惑,这样的高手藏身天下封刀居然不被人所知晓。梦如芸站在帷幕后,将眼前一幕看得分明。今日的事情本来就是瞒着刀无极进行。若是让人走漏了风声,后果恐怕不是她所乐见的。   因此其他的刀侯纷纷上前,几人围攻的架势已然十分明显。江宛陵到底是数次经历战事的人。应对之间还不忘除去同来几位女孩脖子上的绳索。可见,她并不在意围困她的这几个刀侯。   “人死不能复生。用活人殉葬,简直是造孽。”江宛陵忍不住说道,她也看到那灵案后的帘幕。想必主使者应当就在这后面了,擒贼先擒王。   一把逮住最近的一名刀侯,撕下披风的一角覆在脸上。两掌同时运功,气势磅礴,顿时山摇地裂。眼前的灵堂被损毁殆尽。众人一时都站立不稳,慌乱间,江宛陵飞身掠至帘幕后。   原来是你!江宛陵一把锁住这妇人的脖子。却被从旁飞来的暗器分散了注意力,手一松,闪身避过。   梦如芸愤怒又惶恐,在天下封刀居然有人敢这样对她,她一定不会放过此人。但方才脖子被人捏在手里时,她一瞬竟然吓得呆住了。   “左……左护法,幸好你及时赶到……抓,抓住她。啊……”梦如芸一阵惊呼跌倒在地。   江宛陵亦知有高手赶来了现场,随即不再恋战,只是狠狠对着梦如芸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若让这些人陪葬,只怕你儿子在九泉下也走的不安生。别再造孽了。”   “姑娘不必担忧,天下封刀不是造杀之地,定然会妥善处置。”这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   江宛陵不再说话,拂袖而去。   “你们啊……”御不凡叹了一口气,追着方才那道消失的身影而去。这种力量!到底是什么人呢?   江宛陵心内气愤,什么天下封刀,还不如说是草菅人命的祸害组织。梦如芸虽然被江宛陵教训了一顿,但是以她主席夫人的身份,如何受得了如此对待,立刻着人去追杀江宛陵。   “烦死了。”江宛陵实在不耐烦这些恼人的杀手,少不得要藏身一会儿。斜靠在山壁上,江宛陵侧耳听着脚步声,还好应当是避了过去。一转脸,赫然见着一个人,吓得她一阵心慌。   “你是谁?”江宛陵抚着胸口。   “在下没恶意。”御不凡拱手道,“我是来帮姑娘的。”   江宛陵看了他一眼,“多谢。不用了。”   “这一处地形复杂,姑娘确定能走出去吗?”御不凡问道,“在下笑定千秋御不凡,请问姑娘……”   “9527。”江宛陵快速道,“多谢你的好意。再见。”   “喂……”御不凡上前拉住她道,“为何姑娘见了在下,犹如见鬼一般……莫非是……”   “都不是。因为现在我很饿,方才耗费了力气。”江宛陵瞥了一眼他的手。   御不凡放开手道,“我知道有一处地方……”   “多谢,不用了。”江宛陵礼貌的回绝道。   御不凡被她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弄得有些莫名,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得眼前人戒备。   江宛陵走出山壁,想了会儿,决定先找到不见荷,以免她来找自己,自投罗网。   “9527姑娘……”御不凡在她身后道,“在下与姑娘同路……”   江宛陵好似根本没听到,快速朝前走去,不忘对身后的人道,“莫再跟着我。”   “这路只有一条,莫非只得姑娘一个人走。”御不凡轻摇折扇无奈道,“像我这样斯文有礼的人,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姑娘,实在是在下的失礼。”   两人行到一处茶铺,江宛陵坐下后,御不凡也在她对面坐下。这山野地也没什么美味佳肴,只有馒头充饥。对于江宛陵来说也算聊胜于无。解开面上的遮掩,端起桌上的茶盏,抬眼看了对面人一眼。   御不凡手里的扇子砰一声砸在了地上。   江宛陵收回视线,忍不住好笑,随手拿起馒头,放下几文钱后,对御不凡道,“再见。”   御不凡忙站起身,轻咳一声道,“姑娘……九……九姑娘……”   “我要去南天奇岳,请问和你同路吗?”江宛陵转过脸看着他道,“天下封刀的左护法,别在跟着我了。如果你要抓我回去覆命,我是不介意与你过招。”   御不凡一惊,“姑娘为何知道在下的身份。”   “方才在灵堂,我曾听过你讲话啊。听音辨声,不是很难吧。”江宛陵道。   “哈……原来如此。姑娘果真蕙质兰心。御不凡佩服。”御不凡将折扇收起,“在下对方才的事情十分抱歉。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接受在下的道歉。”   “那个人……”顺着江宛陵的眼神,御不凡看了过去,竟然是漠刀绝尘。   待御不凡转过脸来时,眼前的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漠刀绝尘走了过来,御不凡摇着折扇一脸无奈道,“绝尘,你的魅力竟然要大过我。方才,我们都被你吸引住了目光呢。”   这话里一股莫名的无奈,倒是让漠刀绝尘皱了眉毛。   “走吧。”御不凡上一次与漠刀绝尘已经详细谈论了关于天下封刀这个组织。这一次,他想让绝尘加入天下封刀。自然要费一番的脑筋劝说。也不知他会不会听自己的。   江宛陵走在路上,想起方才在天下封刀的所作所为,加上又遇到御不凡这件事情。她倒是有些担心会不会让自己陷入到麻烦里面。毕竟太学主已死,关于自己的事情,她想应当是告一段落了。   这样也不错,至少不见荷与她都还活着。人活着就有希望,不管未来如何,都应当会比过去更好。   这段时间武林大势变化疾如流星,江宛陵不是不知道这武林里有除不尽的祸事。但她想的不过是独善其身而已。可偏偏许多的事情不由人想。   太学主虽死,但死国却有开启的危机。   还有她手里的这本死国年纪,本不应当落在自己手里的东西,现在却在自己手上,这些些微的偏差也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江宛陵叹了一口气,心思沉沉,就算她知道所有的事情将会走向什么地步,终究她也无力阻挡,所能做的,不过是苟安一处罢了。想起若不是今日自己倒霉被抓去,同去的那些女孩子也不知道还有命活吗?      ☆、四十五 转机   梦如芸想要掩盖的事情到底在傲武殿里蔓延开了,惹得刀无极一顿发怒,免不了夫妻两人再次吵嘴。原本渐趋冷淡的夫妻关系更是因为这件事情降到冰点。除此以外,刀无极倒是对当时现场出现的女子感到几丝疑虑。询问了当时在场的六刀侯,众人也说此女内力雄厚,但并不曾见过。派人去南舞询问,也未曾有线索。只说中途离去一次又再回来。平日行迹无甚异样。   尽管如此,刀无极仍是担心这一切皆是有心人所为。屏退众人后,他本欲独自思考。想不到赫然见到一人头飞进殿内,令他诧异。原来罗睺复活之后,天都再起,他下令天下封刀降生战死。于是天都的使者特地来天下封刀传话,可竟然在半路被自己的大儿子刀无形一刀毙命。   副主席玉刀爵带来的信息阻止了父子间的争吵。原来是他商请的素还真和千叶传奇两人来了。他不得不先斥退了自己的儿子,收拾情绪,专心这场会谈。   众人商谈间,忽然接到飞书一封,不过短短数个时辰,天都使者身亡的消息便传回了罗睺那里。   自然,天都的威严怎能亵渎。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最基本的礼仪都被破坏了。飞书上几行字说的明白,让刀无极静等罗睺的亲自问罪。   素还真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与千叶先留下,以助主席。”   两人来到山巅之上俯观局势变化。   罗睺再出也好,双身大战鹿苑也罢,倒也没影响到江宛陵的生活。南天奇岳果然是仙灵之地,江宛陵爬到半山腰才觉得自己实在无法再动弹了。找了个石墩坐下歇息。下山欲寻她的不见荷行至山腰处,见到她,忍不住笑道,“长心,为何如此呀?莫要忘了,你可是身负死神之能的奇人,竟然会被区区爬山累倒。哈哈。”   “哪里能随便暴露自己的身份……”江宛陵叹息道,“天下封刀的厨房也十分的危险。幸亏……不然你现在还能见到我?”   江宛陵把自己在天下封刀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通后,才道,“你这是学成下山了?还是……学艺不精被赶了下来?”   “说的什么话嘛。对你荷姐居然这么没信心。当然是学成下山啊。这不正赶上你上山找我吗。”不见荷这段时间在山上学艺,不仅剑术精进,心性也更趋澄明豁达,语气也同以往不一样了。   这一点江宛陵通过与她的交谈自然感受最深,少不得有些自得,若不是连番的误打误撞,哪里会有今日的成效。   “不过这也有长心的功劳啊。长心小妹懂事了,荷姐才能放心学艺……”不见荷笑道,“只是那时劝你与我一同来此,你不听。硬说要去什么厨房学什么经验。好在你武功足以保命。否则……”   “话说,长心,今后我们到底有什么打算。”不见荷认真的问道,“你可还记得你说过大隐隐于市的话。”   “那是自然。”江宛陵道,“只不过……”   “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不是关于无缺公子和潇潇姑娘。”不见荷笑道,“我们先去看看他们再说。”   江宛陵本就打算与不见荷会面后,便再去寻明珠求瑕和雨潇潇。若是两人都好,她便不再过问二人的事情。相交一场,情谊深厚,只希望他们能平安。   明珠求瑕自清醒后,便得知是长心救了自己,更是因为误以为雨潇潇和自己丧命在太学主手里而入魔。这桩消息折磨的他愁肠百转,几番想要去寻人,最终还是停止了这种冲动的想法。   他不明白的是,若说长心对自己无情,她确实已明确的拒绝了自己。但她竟然又能为自己而甘心入魔。他百思不得其解,想要找她问清楚。但又怕答案揭晓时,徒添忧愁。雨潇潇岂能不明白他的所思所想,她心里十分感激长心相救。但是恩重反成仇这种道理,她也懂。每次她总能在不着痕迹的话语当中化解明珠烦乱的思绪。   四人再度重逢,许多事情都已时过境迁,各自心态与之前早就不可容日而语。雨潇潇是欣喜中带着一丝隐忧,明珠是相见不如不见。江宛陵见他二人一切都好,便十分的放心。   “明珠,潇潇。见到你们安好,我便放心了。这次我和荷姐来找你们,是想告诉你们,我们准备退隐的事情呢。”江宛陵开诚布公的说道。   “潇潇,不见荷姑娘,我想与长心单独谈谈。”明珠求瑕终于开口说道。   这两人自然是善解人意,携手离去。   “你的伤势怎样?运剑无碍吧?”江宛陵先问道。   “无事。全部都好了。”明珠淡淡道。   “那就好。”江宛陵一时也找不到话题。   二人之间是恼人的沉默。   “为什么去救我?”明珠还是无法忍不住问道。   “因为是朋友。”江宛陵想了想,有些事情说清楚才好,“你和潇潇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难,我当然应该出手。何况,我有这个能力。”   “能力?”明珠苦笑道,“把自己弄成魔的能力吗?”   江宛陵静默了片刻,“明珠,你可以不接受。我不会怪你。我救你,只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没有任何其他。你不相信,其实我也不相信。对,你有理由不想信。除了朋友,还有愧疚。”   “愧疚?愧疚什么?愧疚你拒绝我的一片真心吗?”明珠越发的急怒。   “不是这个原因。”江宛陵叹息道,“在活着的人当中,我欠你最多。不过,我已经尽我所能还你了。所以,以后我不会再冒着任何风险去救你。”   “哈……哈哈……”明珠一阵凄清的冷笑,“你这莫名的愧疚,我不懂。你想拒绝就拒绝,要救便救。将我的真心视若敝履。织语长心,你简直过分。”明珠一双眸子直视着眼前的织语长心。   “我……”江宛陵还要再说。   “是谁要你冒着入魔的风险来救我,我明珠求瑕就算死,也不愿要心爱的女人受此折磨。”明珠求瑕自然有身为武人的骄傲,身为男人的风骨。他想接受的不过是织语长心的一片真情,并不是什么舍命相救,更不是毫无缘由的愧疚之心。   从一开始,江宛陵的出发点就是错误的。她始终无法将自己和原本的织语长心合而为一,只是无奈的扮演这个角色,迫不得已做出种种选择。在面对明珠求瑕时,更是因为原本的命运,导致她本能的拒绝这个人,不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而只是付出自己认为对的做法,她以为至少这样,不会错的太离谱。   明珠求瑕到底是一个人,他有血有肉,他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不由任何人决定,即使这个人是织语长心。   江宛陵一阵错愕,竟至于无言以对。   晚间,江宛陵坐在河边一阵沉思,到底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了。不见荷看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不由笑道,“长心啊。你这一张嘴说到别人的时候,头头是道,轮到你自己时,倒是哑口无言了。”   “荷姐。我是想不清楚明珠的想法……今日白天,他字字句句说的我竟然无言以对。”江宛陵叹了一口气,“从前,竟然不知道他的嘴巴这么厉害。”   “这就对了。无缺公子这也是被你逼出来的啊。”不见荷打趣道,“我和潇潇还十分担心你们呢。想不到方才晚饭时,无缺公子面色如常,你却心事重重。”   “有这么明显吗?”江宛陵无奈道,“我也不想的啊。你想想做好事被批评了,这种感觉……啊,郁闷死了。”   “对了,潇潇怎么说?”江宛陵忙问道。   不见荷做沉思状,“嗯……潇潇跟我讲,这段时间无缺公子呢,也十分的不开心。不过今天和你吵完以后,居然感觉纾解了不少。这一点你可就放心吧。谁人最了解无缺公子,当属潇潇了。她的话错不了。”   “他是高兴了,那我还不高兴呢。”江宛陵气闷道。   “那你现在不介意我问你一个问题吧。”不见荷觉得此刻气氛不差,适合谈论一些问题,于是试探道。   “什么问题?”江宛陵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嗯……”不见荷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你是觉得我们日盲族的太阳之子哪里不好……”   江宛陵瞪了她一眼,果然是见缝插针。   “喂……长心啊……喂……”不见荷话还没说完,就见她转身跑了,“这丫头,什么嘛?我就是问问,还有好多话没说呢?”   江宛陵不跑才怪,她可不想等着不见荷同她唠叨千叶传奇的事情。再说,她现在不想谈这个话题。烦闷间碰上了屋外散步的雨潇潇。雨潇潇见她面色不佳,不禁关心道,“长心,怎么了?”   “啊,没事。荷姐在那边坐着,方才说了一会儿话。”江宛陵道。   “要是是因为明珠的事情惹你不高兴,我替他向你道歉。”雨潇潇笑道,“你别介意。”   听她这样说,江宛陵满腹的委屈顿时无隐无踪,不由无奈道,“潇潇,没事的。只是觉得有些气闷而已。”   “那你就是不介意了咯。如果是这样,我们四人一同退隐,如何?我听不见荷讲,你有退隐的计划呢。你知道,我和明珠都是习武之人,就算退役啊。也是无聊的很呢。不如把你的计划说出来,我们一起合计合计。”雨潇潇将话题转向退隐的问题上。   “咳咳……这个计划呢,可能需要钱,而且是大量的钱呢……所以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江宛陵犹豫道。   “嗯……钱不是问题。”雨潇潇豪爽道。   “什么?真的吗?”江宛陵顿时两眼冒光,激动万分。真是渴了有水喝,饿了有肉吃。啊,雨潇潇为什么要叫雨潇潇,应该改名叫及时雨才对啊。      ☆、四十六 苦心经营   钱财这种东西对武林中的一些人来说连粪土都不如,偏偏现在的织语长心很爱。雨潇潇觉得能够给救命恩人一点馈赠,多少也能弥补点恩情。两人一拍即合,立场一致。   不见荷对这个退隐方案表示以长心的意见为主。四人当中唯一的爷们儿明珠求瑕表示,随便你们作。   “既然大家意见相同。那我们就开始干吧。所有的事情,我全权指挥。毕竟在经验方面,你们肯定是不如我啊。”好歹我也在供应几百号人的厨房呆过啊。江宛陵当仁不让,要做大老板。   “诶,这倒是未必啊。长心,我觉得这个事情可以集思广益。你把方案提出来了,我们再想想有没有需要补充的地方。”雨潇潇在一旁同她一唱一和。这一位出钱最多,自然是二股东。   余下的零碎活,总要有打杂的人啊。   “长心,潇潇。你俩都是老板了,那合着干活的事情就是我和无缺公子呗。荷姐是劳碌命,但是你们让无缺公子干打杂的活儿?”不见荷对这样的安排表示抗议。   明珠求瑕看了看在场三个女人,想到三个女人一台戏。遂决定出去透透气。   雨潇潇看了眼明珠求瑕的背影,无奈道,“看来得养个闲人了。”   不见荷忙咽下嘴里的茶水,看了雨潇潇一眼,“关键时刻肯定能顶上用。”   “史上最帅保全。”江宛陵总结道。   江宛陵的想法听上去有点意思,她准备着要在苦境最繁华的地方开一栋最大的饭店。南来的北往的,歇脚的旅游的,约架的密谋的,她都将为他们提供一处最舒适最温暖的所在。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第一次股东大会就因为对饭店名字各持己见而烟硝纷飞。   “喜来登?希尔顿?华美达?还有什么……”不见荷表示第一次听说这么古怪的名字。   “你想我们以后如果要开分店的话,名字上就要让大家有认同感,比如……”江宛陵准备发表下自己对连锁酒店经营的高论。   雨潇潇拦住她的话头,“关键你说的这几个名字……第一不好听,第二不好记。感觉怪怪的。你想,我们可以叫天然居。居然天上客,客上天然居。这个意境怎么样?有没有让人有一种悠游自在的感觉。不比你那个什么喜来登希尔顿华美达好听多了。”   “我也觉得潇潇取得这个名字好,好听,意境又佳。”不见荷附和道,“长心啊。虽然你是老板,但是也要善于听取建议哦。”   “那明珠你说……”江宛陵把目光投向明珠求瑕。   明珠看了看在场三位女士,表示不需要过问我这个保全的意见,你们自便就好。   “天然居这个名字不是不好,但是完全没有一种大气的感觉。你想我们是励志要做苦境最大最强的饭店,对,就是饭店。不是那种小饭馆。还有呢,我们要给进店的客人立规矩。让他们到了咱们的店里来,一切规矩都得照着咱们的来。所以,我不同意叫天然居这个名字。”江宛陵洋洋洒洒说了一番。   雨潇潇和不见荷对望了一眼。   不见荷清了清嗓子,“长心啊,这个你说的饭店,地基都还没有打起来呢。”   “呃……长心,我们先着眼眼前,眼前就是先定名字。既然你不同意天然居。那我们可以再想……嗯,我再想想。”雨潇潇沉思状。   这时一直闷不吭声的明珠突然插话道,“明镜台。”   三人看了他一眼,同时发出鄙夷的目光,这是开饭店,不是开火葬场。   “天禄阁你觉得怎么样?文雅又不失财气……”雨潇潇建议道。   不见荷也想了一个,“蓬莱……真蓬莱……仙气四溢,说起来,我觉得什么琉璃仙境还有云渡山这两名字其实都不错呢。”   江宛陵冷笑了三声,“你想说日罗山这个名字最好是吧。”   不见荷干笑了两声,“日罗山这个名字一点都不好。我看还是喜来登这个名字好。华美达也不错,希尔顿就稍微差点了。”   雨潇潇看了不见荷一眼,这么快就叛变了,无奈道,“长心,你总不会想要叫四境合一这类的名字吧。”   “当然不是。”江宛陵想了会儿道,“琅玕楼,这个名字如何?已过重阳半月天,琅华千点照寒烟。”   “琅玕楼。”雨潇潇曼声念道,“长心,这名字倒是诗意。”   不见荷忍不住叹道,“长心,看来你平日练字倒也学了些古诗。荷姐,很欣慰呢。”   名字的事情总算是定了下来。   没过多久中原人士纷纷听说了武林新出了一个琅玕楼,装饰华丽,待客周到。客房内更是豪奢装饰,据说住过的人都舍不得离开。话虽然夸张,但也说明了这个琅玕楼现在在武林是真的很火。   只是这琅玕楼除了费用贵以外,更有一条规矩,任何人不许在楼里打斗。据说是老板选材时都特别用心耗力,如果被损坏,不仅会被教训,还会十倍赔偿。   江宛陵看着每天如此多的真金白银进账,简直笑得嘴都要合不拢了。夜里坐在会议室里,三个人就看着她不停的清点那些现银,一边点一边笑……   “长心……”不见荷喊了她一声,“诶,长心……”   “嗯,什么事,荷姐……”江宛陵连头都没抬一下。   “你先停会儿你手上的活儿。我才发现,你真的真的很爱钱。以前在朱雀殿,你分钱的时候何等大方啊!简直和现在爱钱如命的你,判若两人。”不见荷抚额摇头叹息道。   “那怎么能一样,这些钱都是我们自己赚的,是我付出了智慧和劳动赚的,自己赚的钱和天上掉下来的钱,那能一样吗?”江宛陵抬起脸,一脸陶醉的表情,“现在虽然很成功,但是我们一定要把这成功的势头维持下去,争取赚更多的钱……”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纷纷叹了一口气。   “长心,我不想做保全。”这段时间以来,明珠身为整个琅玕楼的保全,可谓是出尽了风头,打架的姿势又帅,更重要的是人帅。哎呀,那简直就是引起万千少女蜂拥而至的一颗璀璨明星啊。   “还有长心,我建议客房的服务应该再另聘一位。主要是……咳咳,不太方便。”雨潇潇也适时发表了意见。   不见荷管着一层大堂餐厅,算账结账,这些自然不在话下。   “好。没问题。”江宛陵爽快道,“我们现在有钱,等我打广告,高薪招聘精英加盟我们琅玕楼。”   这一段时间,用春风得意这四个字形容江宛陵的生活,那可真是一点都不为过啊。每天早早起床,梳洗完毕之后立刻巡视楼内各处,尤其是厨房,这是工作的重点。偶尔,也到街上去逛逛,看看都有些什么时兴的蔬菜。再不就是到别人家店里消费一番,算是了解竞争对手的行情。   江宛陵的广告刚刚打出去三个时辰,门口就已经被前来应聘的人堵得水泄不通。   雨潇潇和不见荷惊讶的张着嘴,互相望了一眼,赶紧把江宛陵给拖了出来。   “我跟你说,长心。现在外面的人快把门给挤破了,你到底开了多丰厚的条件?老实跟我说,是不是比我和不见荷两人的工资加起来还高?”雨潇潇忍不住问道。   “怎么可能。只是承诺做的好,分点股份而已。这叫股权激励。”江宛陵自信的一笑。   “股权激励?!”雨潇潇和不见荷异口同声道,“还要加老板啊?”   “只是分红而已,不用担心。想不到我们琅玕楼在武林这么火,待我前去挑几个好的。你们放心,两位姐姐这段时间如此辛苦,我一定会挑到合适的人为你们分忧。”江宛陵轻提长裙,一步一步慢慢下楼去了。   不见荷看着她的背影说道,“潇潇,你相信吗?”   雨潇潇仰天长叹,摇了摇头,“我们跟下去一起去看看。”   明珠手持长剑拦在门口,避免人太多,把门给踩坏了。转身见长心从暗处走了出来,不由分说,立刻上前扯了窗前的纱帘围住了她的脸。   “干嘛?”江宛陵不解道,“这是公物啊……喂,明珠,你干嘛撕窗帘,很贵的。”   “不干嘛。现在可以过去了。”明珠淡淡道。   江宛陵无奈看了他一眼,施施然走到门口。众人陡然见到传说中的琅玕楼老板,都忍不住遐想纷纷。又见着眼前的人身姿绰约,香气缭绕,一时都忘了推搡。只是可惜,美人的脸被遮住。   “众位不要着急,先排好队。不知道有没有写简历呢?”江宛陵特地问起,她在广告里说的明白。要每个人准备一份简历。这架势,一点都不输现代企业招人的范儿。   “有啊有啊……你看,都在这里。”众人纷纷扬起手里的白纸黑字,看上去像是请青天大老爷做主一般。   “你确定要在这群人里……”明珠在她身边问道。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江宛陵不明所以,至少在她没看清来应聘的人时,她还察觉不出明珠话里的含义。      ☆、四十七 砸场子   每一个人递过来的简历,江宛陵都认真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再亲切询问了一番。但是令她失望的是,大多数人通常都是冲着两条来的,一是股权,二是她。到后面,她都快有点坐不住了,因为担心无法同两位姐姐交待。明珠在一旁看着她越来越多的不耐烦小动作,不免好笑。   “哎呀,终于轮到我老人家了。”   江宛陵差点滑到桌下,怎么还有老人来应聘,明明写的是身强力壮。不由抬头……   “长心啊。念在过去照看你和不见荷两位的份上,这简历呀,我老人家就不写了。”屈世途笑眯眯道。   为什么屈世途会出现在这里?   江宛陵一脸震惊的看着明珠,然后又转过脸看向屈世途。   “长心啊,你写的条件我都很仔细看过了,这个客房经理的职务,我老人家绝对可以胜任。”屈世途信心满满的说道,末了还加上一句,“凭老夫在琉璃仙境这数百年,哦不,可能都有上千年了……其实不光是琉璃仙境,像是翠环山啊,还有一页书的云渡山,这些地方你应该都听说过吧。老人家都打理的十分好呢……”   “啊,哪个,对不起哈。我们这里招的是年轻人,年轻人。再说这个客房服务的工作量大,我看屈先生宜静不宜动……”江宛陵话还没说完。   屈世途忙俯下身低声道,“长心,实话说。是素还真让我来的,他放话说了,若是我不行,他就亲自来。”   “你们这是强买强卖……我……”江宛陵本来想硬气的回两句,后来想了想,“我们公事公办。哼。”   “嗯。我知道了。”屈世途忙转身对后面排队的人喊道,“诸位,诸位,琅玕楼的客房服务经理已经招好了……刚才老板亲自答应我的。哈哈,各位承让了。”   “喂……喂喂。”江宛陵郁闷的压低声音道,“我就不信,你素还真没有落到我手上的时候。”   “那后面的,你还看不看?”明珠面无表情问道。   “不看了。”江宛陵气咻咻道。   “可是保全还没招到呢?”明珠提醒道。   江宛陵看了他一眼,无奈的又坐了下来,顿时一阵冰凉袭身。万古长空身背□□,闪亮登场。人未至,气先动,一瞬间地面就结成了冰状。   江宛陵没好气的看了长空一眼,“我是绝对绝对不会聘用你的。”丢下这句话,直接走人了。   明珠看了眼长空,示意他稍安勿躁。   今天招聘如此乌龙,让江宛陵感到很挫败。不见荷走过来安慰道,“长心……这也未必是坏事。你不要总把事情朝坏的方面想。而且告诉你,方才我们三个一致通过让长空留下了。三对一哦。这个,你要尊重股东决定。”   “你这不是来安慰我,而是来通知我事实的吧。他们想干什么?屈世途来了,万古长空来了,过段时间这个琅玕楼就可以改姓了,可以改姓素了。”江宛陵气呼呼道。   “耶。这么说未免武断了,改姓千叶也是很有可能的。”不见荷不知不觉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突然意识到长心脸色极其难看,忙改口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琅玕楼一直一直都是我们四个的,绝对不会跟别人姓。”   “可是我……”江宛陵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讲,但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   突然门外一阵打斗声,江宛陵本就无处发泄的怒气,此会是真的要发作了。说了一万遍,禁止在本楼打架斗殴,你们是把我立的规矩当空气吗?   蹬蹬下楼,见一楼大堂内,阎王锁和天狼星两人手持镰刀正对上明珠求瑕。   “说了一万遍不许在楼里打架,东西都很贵,你们不知道吗?”江宛陵发脾气道。   阎王锁一见她,忍不住先收回镰刀,摸了摸光头,而后才开口道,“我们是来应聘的……那什么,天狼星,你来说。”   “保全。”天狼星言简意赅道。   江宛陵无语问苍天,她马上对明珠道,“我们的广告都贴在哪里了,马上去撤掉。你们两个,哪里凉快哪里呆着。我们琅玕楼的保全已经被人给占了。”   “啊喝,是谁?我们师兄弟要挑战他。”阎王锁瞬即看向明珠求瑕。   雨潇潇和不见荷站在楼上无奈摇头。   “长心的广告倒是真不错,可惜……明珠怎么能把广告贴到公开亭呢?”雨潇潇好笑道,“这件事情啊,还是要替明珠保密。”   “唉……这才是好心办坏事呢。”不见荷忍不住笑道,看着长心头疼的样子,确实有趣,“不过方才长心的话有漏洞啊,她说琅玕楼的保全被人给占了,那意思不就是同意万古长空来咱们楼咯。”   雨潇潇忍不住笑道,“可别说,长心肯定是被气糊涂了。”   正当众人乱作一团时,门口忽然响起一阵诗号,“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长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在场众人都是一愣,这位确实是第一次出现,以前都没见过。但是看样子,斯文儒雅,彬彬有礼。   “在下笑定千秋御不凡,特地来应聘……嗯,总管。”御不凡收起折扇看向江宛陵道,“能再见姑娘一面,真是三生有幸。”   明珠看了江宛陵一眼,你认识他?   呃,意外,是一场意外。   “不知道时间还来得及否,在下想和楼主单独一谈。”御不凡拱手道。   “我们楼……”江宛陵刚准备婉言谢绝。   从楼上匆匆下来的不见荷却道,“这位先生,我们楼现在不缺总管。大堂这里倒是缺一个掌柜的,主要就是负责算账收钱。不知道先生你有兴趣否?”   “荷姐……”江宛陵出声喊道。   不见荷立刻站到江宛陵身边道,“我知道你想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我看这个招聘广告的事情啊,现在武林中人都知道了。若我们不赶紧把位置都安排满了,不晓得到时候又有何种的麻烦了。”   “但是……”江宛陵是知道御不凡真实身份的。   “我一看你一脸为难的样子,就知道这个人你肯定认识,既然认识总比不认识要好。再说,荷姐虽然是劳碌命,好歹也让我休息一阵,体验下做老板的感觉。”不见荷连忙说道。   江宛陵被她一番话说的半晌没吭声。她都怀疑不见荷到南天奇岳是练武功去了还是练嘴皮去了。   御不凡看着眼前两人面色各异的表情,知道定然是在商谈关于他的事情。   “既然他可以……我们师兄弟也可以。再说了,偌大的琅玕楼,难道就招一个保全?”阎王锁适时发出声音,“天狼星……”   “素还真。”天狼星冷冷的说道。   江宛陵一眼扫向阎王锁,阎王锁立刻闭了嘴巴,缩到一旁,本来他心里就十分害怕江宛陵的吸功大法。若不是素还真对他们分析了利弊,谁愿意来此干什么保全啊。   雨潇潇看现场气氛如此诡异,免不了下来劝解道,“既然诸位都有意加盟琅玕楼。我便把本楼的规矩再说一次。第一,是忠心。没有忠心的人,我们楼坚决不要。第二,恪尽职守。这一点简单,我就不重复了。第三,以顾客为上帝。就是把服务做好,如果不懂,就领会精神好了。”   雨潇潇说完后,看了看江宛陵,忍不住凑到她另一边低声道,“别着急,咱们见招拆招。”   江宛陵面上神情一变,“前三个月的实习期,若是犯错,可以由本楼自行与众位解约。工资按照正常的三分之二发放。如果同意,就找雨潇潇签字画押。”   从此,琅玕楼内便被安插了江湖各自的势力。这一点江宛陵怎么会不清楚呢。但是她郁闷的是,为什么别人穿越来了之后都是吃香的喝辣的,左拥右抱。她才刚刚觉得迎来了人生的春天,就被无情的给镇压了。   素还真收到飞书一封,看了信上的内容,顿时心情一阵舒畅,一切尽在掌握。坐在他对面的千叶传奇同样也收到了一封飞书,扫视了信上的内容,对素还真的评价又多了两个字,无赖。   对于这个新崛起的琅玕楼,天下封刀的刀无极一直是静观其变。想不到左护法御不凡主动请缨。刀无极也默许了,倒是要看看是何方人士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武林里搅得风生水起。   “素还真,关于投降的方案?”千叶传奇问道。   “千叶先生何必涨他人志气,这不是素某所熟悉的千叶传奇啊。”素还真轻咳一声,“我这里有全盘的计划……”   千叶传奇摊开信纸,一片空白。   “最好的计划就是没计划啊。”素还真打趣道,“以吾观察,现在还不见罗睺有什么危害武林之事。”   “等他危害了武林,受难的也未必是日盲族。”千叶传奇淡淡道。   “哈。”素还真轻笑,“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是先商讨如何找出那名被历史除名的人。另外两件事情,一是拥有刀龙之眼的人,二是隐神刀……但恐怕隐神刀已经来不及了。罗睺复活必会对上月族。”   千叶传奇点头表示赞同,“关于对付罗睺的方法,刀无极那边会再会枫岫主人。”   “那我们还是先选择静观其变吧。”素还真淡然道,忽然又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随意道,“千叶先生的动作倒是挺快。”   千叶传奇不禁冷哼一声,“那也比不上素还真你消息灵通。”      ☆、四十八 长空的春天   自从选了这几位精英加盟到琅玕楼,江宛陵的心情没有一日是好的,每日里总会有些脾气不顺的时候。每当她准备发脾气时,众人都默契的顾左右而言他。往往是脾气没发出去,倒是惹得自己一肚子气。   阎王锁觉得江宛陵脾气不好的时候,自己是最倒霉的一个。因为江宛陵会亲自带他出去一起散心。刚开始,他觉得这是一项殊荣。慢慢的,他才发现江宛陵的真实用意。因为江宛陵告诉他,如果自己一旦被人攻击,可以马上吸收他身上的死神之力,这样相当于带着一个移动的后备功体。   “我看别家小姐都是爱些诗词歌赋,笔墨纸砚或是胭脂水粉,锦衣玉食。偏偏你喜欢这个?”阎王锁无奈的摇头,“我不介意你带我去女人堆里,但是能别总带着我来这吗?”   江宛陵瞥了他一眼,“这事儿有你置喙的份儿?”   “那你能换个人不?天狼星要不万古长空。我看掌柜也不错。”阎王锁刚开始走到街上总被人鄙夷,原因就是他身边的长心和他形成了鲜明对比。   江宛陵看着他冷哼道,“他们啊,我都看不上。我就看中你咯。”   阎王锁听她这样说,顿时觉得双膝发软,心里暗自咒骂素还真派他来这鬼地方,还悲催的不得不听命织语长心的差遣。   “这几个,我都解开了。但是呢?还有几个我是怎样也解不开。诶,老板又有新货出来了。”江宛陵自言自语走到柜台前细心的挑选了起来。   阎王锁觉得实在是无聊至极,闪身到了门口看着过往的行人,闷闷的无所事事。   等江宛陵满载而归,他自然是做那个挑夫。   “我看你最近表现不错,走,我带你去尝尝那个新开的……名字是什么?阎王锁……”江宛陵刚听说这个名字时还十分的耿耿于怀,从心里就感觉到对头出来了。连规矩都和自家一样。不许在店里动武。不过话说回来了,哪个做生意的场合允许人家在内斗殴的?   阎王锁看了她一眼,“您都不知道,我哪能知道?”   “还敢跟我顶嘴!扣工资。我告诉你,既然你们来到我们楼里干活儿,就得心里有琅玕楼,就得以此为家……嗯,不以此为家也行。现在我们的对手出现了,你知道吗?还不亲自去打听下,摸摸行情,那我们是要吃亏的。”江宛陵教训了阎王锁一顿,才觉得心情舒缓了不少。   阎王锁气得快内出血了,无奈魖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两个人走了一路,基本都是江宛陵说话,阎王锁装聋作哑。好不容易在午膳前赶到。江宛陵看了看门口石墩子上字,喃喃自语道,“薄情馆。”   阎王锁也看了一眼,“是薄情馆。这次您绝对是没念错。”   江宛陵白了他一眼,我一个人还没有一个魖认字认得全?岂有此理。   “哼,一听名字就没有琅玕楼气派。”江宛陵忍不住嘀咕道。   阎王锁撇嘴道,“觉得还行。比什么喜来登……”   “闭嘴。”江宛陵瞪了他一眼。   两个人快步走进薄情馆,江宛陵忍不住好奇四下看了看,门口的鹦鹉会说人话,大堂内的布置明丽舒适。菜肴嘛,也算尚可。好似出名的是后院的温泉,叫雪非烟。   “你还打算去泡温泉?”阎王锁试探的问道。   江宛陵白了他一眼,“琅玕楼事务繁忙,谁有那闲工夫。”   阎王锁心道,你这还不闲啊,快闲死了。   “不是说他们这里还有个首席花魁吗?叫……无双。”江宛陵一时想不起名字。   “别看我,我都说了我不近女色。我哪知道叫什么无双。”阎王锁把头扭到一边,“既然是首席花魁,自然也不是随便能够见到。”   江宛陵又看了看周围几桌人,才道,“气氛倒是不错。不过我们也有我们的特色……”   “你也要搞个花魁啊?”阎王锁立刻反应道。   “呵呵。我们是合法经营的正经饭店好么?你觉得我会想着要靠这些取胜。你懂什么叫现代酒店经营管理吗?”江宛陵说这话的时候简直气势如虹,一眼扫向阎王锁。   阎王锁立刻缴械投降,“别别别……以后您说话,我不插嘴就是了。”   “你吃饱了没有,吃饱走吧。”江宛陵不耐烦道。   阎王锁说心里话,我根本一口都还没吃过好吗?   两个人傍晚时刻才到琅玕楼,这也是琅玕楼最繁忙的时刻,大堂内的屈世途算盘打的飞快,来来回回的小厮在楼里穿梭着,客人们络绎不绝,生意可算是好了。看到这一幕,江宛陵顿时乐得合不拢嘴。   正准备抬步上阶时,忽然听得身后有人道,“请问这里是琅玕楼吗?万古长空在此吗?”   江宛陵一转身,差点一脚踏空,好在一旁的阎王锁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苏苓仍是那一身绿衣,气质优雅,面上有些许忧郁之色。   “苏苓!”江宛陵忍不住叫出她的名字。   苏苓疑惑此人竟然认识她,“你是……”   “织语长心。琅玕楼的老板。你要找长空,他现在正在这里。阎王锁,你快带苏苓姑娘进去见长空。”江宛陵急忙说道。   阎王锁点了点头。   苏苓虽然有疑惑,但是见长空才是她此刻最想做的事情。   江宛陵忽然感到脑仁有点疼,眼前一阵眩晕,幸好扶住了墙壁。甩了甩头,提起裙角,绕到后院的角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长心,长心,你回来了啦。心情有没有好一点?”不见荷推门而入。见她坐在桌边,沉默不言,不禁有些疑惑。   “我刚才见到苏苓了。”江宛陵抬头看着她道,“荷姐,就是那时候你想杀的人,她来找长空。”   不见荷微微怔愣了一下,“你就是为这件事情不安?”   “是……也不是。”江宛陵以为苏苓或许已死,毕竟千叶传奇想要算计谁,都是没道理让那个人活着。   “我们毕竟没有,没有杀她。你何必不安。”不见荷有些不明白长心不安的情绪到底从哪里来。   “不是,是……你了解千叶吗?”江宛陵忽然问道。   不见荷略感讶异,想不到长心今日主动提起太阳之子,“不敢说了解。但是武林中的公论,智慧绝伦,聪敏异常……”   “不近人情。”江宛陵加了一条。   不见荷张了张嘴,把话给吞了回去,“你……”   “当初……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派你去杀苏苓,还有你知道为什么偏偏你去九州一剑知那里借噬元貘衣的时候,已经被借走了。因为那是千叶在之前已经从九州一剑知那里取走了……他这么做只是不想让长空被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所掌控。但是现在苏苓再次出现了,你说,他会放过苏苓吗?”江宛陵叹了一口气,“现在这件事确实和我们无关。可是我们都已经清楚了其中的原由,难道不该去给长空和苏苓提个醒。但这又到底不关我们的事情……所以我不安,我不知道……”   “长心。”不见荷听她讲完这些事情,心里却是无比的安慰,她知道即使再强大的死神之力也不能控制长心了,长心还是哪个善良的长心小妹。   但江宛陵考虑的不是这些,她担心的事情是千叶再次对苏苓动手,而这件事情会波及到琅玕楼或者是她自己。她才没有那个把握去说服千叶传奇。   “长心,我们让苏苓留在琅玕楼就好啊。太阳之子一定会有所顾及的。”不见荷分析道,“你若是让苏苓离开。一则,她必然是听说长空脱离了日盲足来到琅玕楼才会寻来。二则,她再次离开也不一定就能躲过危机。”   “那不是自招麻烦啊。”江宛陵忍不住道。   “那我去把这些事情同长空说明。端看他的决定吧。”不见荷无奈道,“只怕以长空恩怨分明的个性,会和太阳之子再起冲突。”   不见荷看这江宛陵道,“长心……”   “嗯?”江宛陵亦看了她一眼。   不见荷却低下头道,“没什么。”   她原本想说的话不过是想一探长心心内真实的想法,但看现在这样,长心定然不会吐露实情给她听。但若是机缘到了,也由不得她不面对自己的真心了。   不见荷转过长廊,远远便见着苏苓和长空两人立在亭中,想着不如等他们叙旧完后再说也不迟。   “长空,好久不见。”苏苓出声道,“你现在,在这儿还好吗?”   长空木讷无言,只是点了点头。   “自从那日从日盲族离开,我便去了很多地方,越走心便越空,各地的景色总是不同,但是我的心却一如既往的空。”苏苓静静的说着话,偶尔抬眼看着面前的人,却发现他亦正看着自己,“我知道,那日日盲族内的一切……我都明白。你知道我们识界的人都能拥有着进入人们梦中的能力,窥得人类意识中真实的想法……”   苏苓说到这里,只是淡淡一笑。那日的离去,是她不愿为他远征的路上增加负担,所以她选择远走。现在回来,不过是她心里更加清楚,离开不是减轻重负,只是让彼此更为牵挂罢了。   “苏苓,你是我的家人。”长空终于出声道,“我只想我的家人平安。”   “我知道。”苏苓轻声道,一双眸子清辉耀目,“我回来了,长空。”   千言万语也只不过是一句,我回来了。      ☆、四十九 天上掉下个素妹妹   不见荷正准备举步下楼去找长空时,却被身后的长心给喊住了,她还有些不明所以的望着长心。   江宛陵沉思了一刻才道,“或许此时说这些话不妥。毕竟,现在千叶他们正忙着处理罗睺的事情。”   不见荷听她这样说,不免一笑。那笑里的意味再分明不过了。江宛陵也之能装作不知的摇头,转身回了房间。   不见荷越想越觉得好玩,她赶紧跟着长心的步子回了她的房间。   “长心……我就说嘛……”不见荷卖着关子,“你是不是对太阳之子……嗯……”   “真的没有。”江宛陵端起桌上的茶杯。   不见荷一把夺过茶杯放了下来,“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长空,分明就是担心太阳之子。怕长空这个时候和太阳之子闹翻了,让他顿失奥援。”   “唉……并不是如此。这个时候他们要全力应付的是罗睺,再说,我不愿节外生枝。”江宛陵转过身。   “长心啊长心,你那点心思还想瞒过荷姐。”不见荷走到她面前道,“那你上次说话为什么那么狠?太阳之子可是从来没被人这么狠的说过哩。”   “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江宛陵无奈看了她一眼,“等他们处理罗睺的事情有些眉目了,再说这件事情也不迟。应当说,现在千叶还没有精力来处理苏苓的事情。所以我才说现在并不是讲这件事情最好的机会。”   “诶诶……”不见荷好笑道,“我看你就是找借口。”   江宛陵无奈不再讲话。   “那你到底……”不见荷这不依不饶的架势。   让江宛陵头疼,只得说道,“他要等的人不是我。等他的缘分来了,自然你就会知道那个人比我更适合千叶。”   不见荷看着她的神情不似推辞,心里只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江宛陵淡淡道,“事情就算出了偏差,终究也是会导回正途。”   “什么正途?”不见荷继续问道。   “原本该发展的方向。”江宛陵端起桌上的茶盏浅浅的饮了一口。   “嗯……”不见荷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长心,如果事情没有导回你所说的正途呢?”   “不会。”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江宛陵转过身,靠着桌边,望着窗外道,“荷姐,现在争论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怎么会没有意义。如果你喜欢他,便不应当回避自己的本心,更不应该那个未知而束手束脚。长心,你一直在找借口回避。或者你是在害怕什么……”不见荷认真的和她说道,“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我认识的长心虽然胆怯,但也不会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心。”   “我……”江宛陵还欲再说。   琅玕楼内两姐妹的争论还在无休无止,但天都的包围战已然打响。素还真、千叶传奇和刀无极的三方围城之战已然开始。第一步要先破天都的护城结界。这件事情是靠天狼星和阎王锁两人合力发出的死神过境破除。   首战告捷。众人立刻撤出天都的势力范围,静待敌人出现,再实施包围之战。   九州一剑知对素还真笑谈道,“素还真啊,我们这路是否稍显单薄了些。”   “耶,九洲先生何必如此说。我们实行的是精兵战略。”素还真拂尘一甩缓声道。   “哈哈。我看我可以改名叫九州一精兵。”九州一剑知打趣道。   素还真左手微抬,“仍不失豪气。”   九州一剑知心内忍不住感叹道,不愧是素还真,临危不乱,从容镇定。   千叶传奇这边已经好久不曾召集日盲族的重兵了。众日盲族战士时隔许久被召集起来,都忍不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一次奉命带队出征的人是铁老。   “人马都已备齐吗?”千叶询问道。   “回禀太阳之子,人员都已齐备,随时听候差遣。是说,我们日盲族好久没有出征过如此多的人员了。这一次对战罗睺……”铁老年纪较大,个性沉稳,说话中气十足。对这一仗胜负把握也还不算太多。毕竟罗睺是不出世的英雄豪杰,千年前独对邪天御武,犹能取胜,建立天都。可想而知此人的实力。   “罗睺确实深不可测。但日盲族身为战族,难道还会未战先怯。”千叶传奇淡淡道,“就算失败,焉知下回不能取胜。胜败之事,不过是,卫青不败由天幸,李广无功缘数奇。”   铁老听太阳之子如此说,倒是心中一叹,果然是吾族传唱千年的传奇,胜败不萦怀。   千叶传奇密切注视着战场上的动静,一木一草在风中的变化,这次他们率先挑衅了天都。不知道天都之主会以什么方式来回敬众人。   天下封刀这路由副主席玉刀爵率领四大名流春夏秋冬及其他部众出战。   天都气罩被破,罗睺仍是高坐主位不动如山,只是淡然道,“吾赞扬你们战斗的勇气。但是勇气要靠生命为代价。”   他座下的几员大将早就不再耐烦了,恨不得马上杀出去教训这些可恶的入侵者。现在只是静等着武君的指示。   “妖体半僧道,巫毒经去吧。让他们知晓天都绝不是他们胡闹的所在。”罗睺认为此刻还无须他亲自出马。   战事到了一触即发的时刻,双方都没有留手的余地。几方人马甫一交接,便绞杀在一起。天都外是一片血的世界,血水将天都前的河水都染成了深红色。   众人在交战中,都自信的发现天都的战将不过如此,纷纷朝着既定的目标推进。可惜也就是在此时,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了灭轮邪乘问天敌的诗号。   千叶心知不妙,立刻对铁老说道,“撤退,朝素还真的方向而去。”不仅是他这一路下了如此命令。素还真和天下封刀人马都在朝着彼此靠近。   “今日,你们谁也走不了。”问天敌高声道。   前一刻还是胜利在望,转眼却被邪灵包围。而此刻,天都里的罗睺终于不再按捺,雄伟的身影现身战场。   “战斗吧。让吾看清你们的价值。”罗睺一袭暗色法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吾之双手紧握毁灭,吾之双足踏出战火。果然他所过之处,尸骸遍地,不留活口。   众人顿时都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逼。不得不将功体提至最高,来应付眼前的大敌。   “吾何必活在你的价值里。”千叶冷冷道,“素还真。”   素还真知道他是提议两人使用混沌之力,无奈之下,素还真点头应允。两人双足一顿,立刻纳天地灵气,再现远古洪荒天地未开的那股混沌力量。   强如罗睺,也被这股力量惊异到了,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微的赞叹。   千叶看素还真还在那里练着花把式,忍不住道,“素还真,若不将混沌之力催至最高处,我们是无法取胜的。”   素还真哪里是不愿意将混沌之力催至最高处,问题是他内伤未好,强行运功,很可能反贻自身。但千叶言之有理,他不得不勉强一世。   立时升空,强行催化混沌之力,混沌之力每强一分,素还真便觉伤痛加剧一分,以至口呕鲜红。终究是功亏一篑,来不及完全发挥的功效下再出天问三誓。   混沌之力的扭曲让千叶感受到了危机,但此刻也是无暇他顾,唯有拼命一搏。再出风雷惊动九重天。   罗睺却叹道,“你们让我失望。所以……你们要留命了。”   计都刀指天,立刻吸纳九霄雷霆之力,灌注了雷电微能的计都刀破开了混沌之力,重伤了素还真和千叶传奇。两人被计都刀的威能震飞。   双双吐血,几欲昏厥。   罗睺手持计都刀,赫赫威风,一身金色战甲,再现不败神话。   致命危机来临时,刀剑再开生路。叶小钗和万古长空两人双剑并行,勉力一挡罗睺威能,也是受伤不轻。各自背起素还真和千叶传奇,奋力杀出重围。   但既然已经挑战了天都,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放过呢。罗睺还没有战得尽兴。   天都与邪灵的联合战力不断绞杀着残余的联军。日盲族的铁老在撤退时,被天都首席战将黄泉一枪给击杀。   看来败局已定。还真是应了千叶传奇那句话,胜败看天数。但显然天数现在在罗睺这边。   夜已深,琅玕楼众人都已各自安寝。   屈世途却是无心入眠,这几日正是素还真围杀罗睺的关键时刻,也不知道现在战事如何。万古长空昨日已不见,想来是去接应千叶传奇了。   真是讲人人到。素还真当然不会有事,因为他从天而降,砸到了织语长心的床上。也就是说江宛陵正睡着时,忽然被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九体重足有一百八的人肉沙包砸中。   江宛陵一瞬间以为自己要命归西天了。好在素还真还算有点意识,勉强撑起身子,还不忘说道,“对……对不起。”   “你知道这张床有多贵吗?你知道这个帷帐多少钱吗?”江宛陵感觉自己要气爆炸了。为什么你素还真摔到这里,你怎么没摔死。   江宛陵努力平复了情绪,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拿了别人的剧本。这是在用生命演绎一次和男主角的偶遇。   好不容易将他挪开,忽然听到敲门声,她正准备起身,素还真忽然拉住了她的手。   “长心……长心……”是不见荷的声音,“你……”   江宛陵看了一眼素还真,想了想道,“我没事。”   不见荷当然知道她有事,因为方才屈世途敲门说叶小钗逃到了这里,请她下去协助。   “你知道我是谁吗?”江宛陵忍不住甩开素还真的手问道,“你们这是围杀罗睺失败了……”   素还真看了她一眼,实在没有力气再回答多余的话,颓然倒在了床上。      ☆、五十 天都诏令   晴光日好,几缕微风斜穿入户,搅动着帷幔轻摆。啾啾鸟鸣从雕花格子窗外传了进来,素还真终于慢悠悠醒了过来。目光所及,竟然是再见的织语长心。她正坐在对面的绣塌上,手里拿着的是孔明连环锁,眉尖秀气的蹙在一起,双眸转动间黑白分明。可能是长发挡住了视线,她一抬手将发丝撩到耳后,露出那半张脸来。   素还真忍不住咳了一声,吓得江宛陵手指一松。   “抱歉……”素还真歉意道。   江宛陵随即将手上的孔明锁放到了小几上,“素还真,你醒了。”   “是,素某醒了。”素还真道。   “既然你醒了,那我去喊屈先生过来吧。”出门前,江宛陵还不忘将小几上的孔明锁放到梳妆台上。素还真顺着她的动作,才见到那梳妆台上竟然摆满了十几个不同样的孔明锁。想来平时便是喜欢玩这些吧。   江宛陵才出了房间,不见荷,雨潇潇两人迅速围住了她。她还不明所以道,“你们这是干嘛?”   “长心,我必须跟你说,你最近是不是……运势不佳。”雨潇潇婉转的说道。   不见荷也点了点头,“我们琅玕楼的房间啊,加起来足有上百间,何以只有你……嗯……被砸到。”   江宛陵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抿了抿唇,才道,“对,是我运气不好。那我今日去礼佛吧。屈先生呢?”   “喏,药在这儿。屈先生说,他很忙。让我们把药端了过来。”雨潇潇从身后的条案上,将药端了过来。   江宛陵点点头道,“很好。那你们就送进去吧。”   “不好啦。这是你的闺房,你自己送吧。”雨潇潇忍不住笑道。   不见荷倒是有点担忧,“对素贤人稍微温柔点……已经在里面加了很多黄莲了。”   雨潇潇忍不住笑道,“长心,你看到了。我们还是很了解你的心思的。”   江宛陵无奈道,“你们声音这么大,他在房内都听到了。”   “不怕不怕。这药是屈先生熬的,我们都跟他说,长心说了良药苦口利于病。屈先生这么厉害,一定会把握分寸的。”雨潇潇嘻嘻笑道。   不见荷看着长心道,“这一次他们战事不利,不晓得罗睺会不会罢休。”   这也正是江宛陵担忧的所在,但人既然来了,她也不好将人赶走。   端着药转身推门进了房间,拨开内室的珠帘,见素还真已然支起身坐在了床上。   “素贤人,请喝药吧。”江宛陵端着药碗递到他面前。   素还真接过药,还道,“有劳长心姑娘了。”   江宛陵看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将药全部饮完了。   “长心,素某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素还真好笑的说道。   “没……没有。”江宛陵暗自奇怪,明明很苦的。   素还真仿佛了然她的心意,只道,“满嘴苦味,素某已经自然回甘了。”   江宛陵想了想,凭她是搞不定素还真了,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只得掩面败走。   素还真见她背影模糊在珠帘后,不由一笑,随即感到血气汹涌,胸口一阵剧痛,恐怕这次的内伤是好不了了。   下了楼梯,她打算找阎王锁陪她出门一趟。阎王锁仿佛有先见之明,已然先消失不见。就连天狼星也出了门。意思就是四个保全,现在也还是只剩下明珠求瑕一个人了。   江宛陵无奈摇头,只得独自一人出门。   不见荷却在背后叫住她道,“长心……”   江宛陵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说道,“怎么了?”   “只是有点担心日盲族……”不见荷叹了一口气,“只能希望太阳之子能够做出正确的决定。”   “若是不放心……”   “我确实是不放心,你陪我去看看……”   江宛陵看着她殷殷切切的眼神,只道,“这时候,千叶未必想见到外人。你不同,你是日盲族人,你若回去关心也是应该。我没有任何立场……”   江宛陵是知道这次千叶传奇会跪降天都。所以相见还不如不见。   不见荷也不好再勉强她,只得一个人奔赴日盲族查看情况。   江宛陵心思踟躇,御不凡却走了过来道,“不如我陪你出门吧。”   “怎么?你都不用管大厅的事情。”江宛陵转身问道。   “潇潇姑娘特地请托在下来相陪。”御不凡解释道。   江宛陵叹气道,“好吧。”   自从天都昨日败了三方联军,气势已不同往日。中原正道无人举起反对的大旗。天下封刀,日盲族皆是损失惨重。   “为什么不回天下封刀?”江宛陵走在路上问道。   御不凡淡淡道,“非是我不回去。而是现在天下封刀,暂时不需要我。”   江宛陵若有所思的一笑,“好吧。那么你留在琅玕楼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现在恐怕不好回答。一半是为了天下封刀,一半是为了我自己。”御不凡轻摇折扇,“虽然能每日见到你,但是我对你了解不多。因此不敢说,全是为了我自己。”   江宛陵不免一笑,“你的好友呢?”   “你是说漠刀绝尘……他在追查当年家族被灭一事。若是有机会,我会替你们引荐。”御不凡解释道。   “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江宛陵忙拒绝道,“来琅玕楼的时日不短了,想知道什么,想了解什么,应当也是足够了。如果御公子愿意长驻琅玕楼,我也十分的欢迎。只是……”   江宛陵好似想到了一些事情,也就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哈……能得到这句话,在下已经十分知足了。”御不凡笑道。   两人并肩走在街道上,迎面却见到一人,那人不偏不倚正朝着织语长心而来。御不凡见势头不对,立刻挡在她身前。   “天下封刀的左护法。”那人淡淡一笑,手上的羽扇轻轻摇动,随即一扇攻上前。   御不凡以扇抵挡,两人攻势相当。但这战斗来的莫名。   那人趁机甩给江宛陵一张玄色铁令。   “天下封刀已经归降,左护法这样做是为何?这张天都令,正是贵主席委托在下送来的呀。”枫岫主人摇着羽扇道,“再出寒光一舍,世情又是别样味道啊。眼前这位,想必便是琅玕楼的织语长心了。在下枫岫主人。”   江宛陵看着眼前的枫岫主人,想到的不是他的神秘,而是关键词四角恋。   “呃……这个天都令是给我的?”江宛陵表示疑惑,如她这样在武林里的小角色居然还能劳动罗睺亲切的关怀。   “正是如此。”枫岫主人道,“琅玕楼声名鹊起,皆云内中的楼主殊色绝异。人都是有好奇心,加上楼主如此神秘,自然也引得有心人想要一窥究竟了。”   江宛陵实在无法将他嘴里那个人和自己联系在一起,什么神秘?她哪里有神秘,明明经常在大街上乱逛。   “此处不是谈话之所,请跟我来。”枫岫主人羽扇一动。   江宛陵想了会儿道,“只是不知道先生找我何事,既然先生送来此天都令,想必对武君的用意了若指掌。”   “哈……”枫岫主人轻笑道,“跟吾来便是。”   御不凡这时却道,“枫岫主人久不出寒光一舍,竟然会为了一张天都令而出现。”   “因为这是值得劳动的事情啊。”枫岫主人淡淡一笑,“请姑娘跟在下来吧。”   江宛陵对御不凡点了点头,便跟随枫岫主人离开了。   “明智之举。”枫岫主人肯定道。   “多谢称赞。”江宛陵回应道。   “这个世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被征服的人,另一种自然是征服者。罗睺现在正是征服者,我想姑娘会考虑清楚,是否在此时要冒着风险而拒绝这张天都令。”枫岫主人接着说道,“罗睺再出,锋芒之利,无人可挡。若是能够凭姑娘一己之力,稍稍缓解局势,也不知姑娘肯否出力?”   江宛陵惊异道,“我……我能有这种的本事。还请枫岫主人不要说这些玩笑话。既然天都令已下,在我能力范围内的事情,我想我是无能拒绝。”   “英雄,美人。”枫岫主人轻摇羽扇淡淡吐出这两词,“不知道姑娘怎么看?”   江宛陵想了会儿才道,“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再者,英雄美人的故事多是悲剧。如虞姬自刎乌江,终究楚霸王还是败了。还有古时浣纱溪边的越女西施与吴王勾践的故事。有哪一篇是圆满结局呢。”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枫岫主人道,“这不就是古来英雄所追求的吗?”   “那么。是要我来做这个美人吗?”江宛陵唇色潋滟,吐气如兰,淡淡看向枫岫主人。   “虞姬坚贞,西施祸国。只是不知道姑娘愿意做哪种?”枫岫主人言辞犀利。   “恕在下无理。枫岫主人所做之事有失格调。人间丈夫易,世路妇难为。女子相较于男子,本就是有志无处伸展。虞姬一死,以此来激励霸王。但霸王终究是刚愎自用不肯过江东。西施祸国更是误谈,她不过是弱质女流,几曾主宰过自身命运。”江宛陵一时触动情绪,言辞激烈直白,“我也不似虞姬,更谈不上是西施。不过是在世间救得一处安身的普通人罢了。既然武君下了天都令,我意当如何,也只能暂且顺遂他意。”   枫岫主人倒是不以为忤,羽扇摇动道,“方才一番对谈,我已了解姑娘的想法。太过于执着自身想法,也许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男人不喜欢过于自主的女人。”   “我该说,你说的很对吗?”江宛陵无奈笑道,“这个世间或许本就不是为女子所期望的那样。”   “那么,我们先谈谈罗睺这个人。姑娘,你了解罗睺吗?”枫岫主人问道。   “不曾接触,何谈了解。”江宛陵又道,“恐怕世间也只有枫岫主人可谈得上了解罗睺了。”   “哈……哈哈。”枫岫主人忍不住一笑道,“我开始对姑娘的想法感到一丝丝的兴趣了。”   “是吗?”江宛陵心道,不要以为你无所不知,因为你不知道的是你面前站着一个看过剧本的人。   “是人便总有自己的弱点。罗睺亦如是。”枫岫主人提点道,“若是掌握了这个弱点,他便不再是现在的罗睺了。”   “这个道理我懂,你们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真是让我愧不敢当。罗睺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因为男女之情而失了分寸。”江宛陵虽然没见过罗睺,但也是知道剧情走向的人,想到他们竟然要这样安排,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当然,并不是只有你而已。”枫岫主人道,“用你,只是一个开端。然而我发现,这一定是一个好的开端。”   江宛陵苦笑道,“这主意是谁想的?”   “武君罗睺下的天都令,天下封刀遵照办事,枫岫具体执行。”枫岫主人轻描淡写道。   江宛陵只能在心里呵呵两声,除此以外,她也无可奈何。   “姑娘似乎认命了。”枫岫主人笑道。   “嗯。那么先生认为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江宛陵不是认命,因为她知道罗睺对自己完全不会产生任何兴趣,至少现在为了琅玕楼也轮不到她到罗睺面前造次。   “学习。”枫岫主人道。   “学习?”江宛陵忍不住反问。   “天下封刀为了能顺利的安排姑娘进入天都,已经替姑娘选好了老师。教导姑娘如何服侍君上。”枫岫主人淡淡道。   江宛陵忍不住侧目,果然他们是把这当一件正经事情在做。   “吾会教授姑娘舞姿,至于侍君之道,便是请三分□□的主人代为效劳。”枫岫主人简短的介绍道。   江宛陵想了会儿道,“那么先待我将楼内的事务安排一番。”   “但时间紧急。”枫岫主人道。   “我会尽快。”江宛陵承诺道,“不论如何,这件事情也请不要大肆宣扬。”   枫岫主人淡淡一笑,点头应允。      ☆、五十一 侍君之道   天都令这件事情若说对江宛陵完全没影响,那定然是假的,但从面上来看也暂时看不出她有什么心情。御不凡不告而别,想来也是天下封刀的事务吧。有些事情,江宛陵也是有心无力。   不见荷急匆匆回来,也不过是告诉她,千叶传奇受伤很重。   江宛陵看着她道,“受伤了就应该治疗,就算跟我说,我也不能如何。”   “长心啊,你这样是不是太绝情了点。”不见荷一点也不理解织语长心此刻的想法,“我不喜欢你这样。为什么不可以去看他?难道你心里一直记恨他对我们的所作所为?”   “这是两回事情。”江宛陵诚恳道,“我现在去日盲族看他,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   “如果你想见他,这些都不是问题。如果你不愿意去,这些倒是很好的借口……”不见荷冷声道。   “荷姐。”江宛陵话未说完,便被不见荷打断了。   “我是日盲族人,敬重太阳之子是应当的。你不是,所以我的要求对你来说确实过分了。”不见荷丢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江宛陵觉得头疼,在这个问题上,她可能无法和不见荷达成一致。在她心内,千叶传奇不是软弱的人,就算受伤,这一关他也能撑住。自己去看他,倒显得多余。   傍晚时分天空忽然飘起了濛濛细雨,丝丝雨丝落在郁郁葱葱的林间,一片氤氲秀美。江宛陵撑着伞独自站在日罗山对面的高崖上。她确实说过不来见他。   直到雨停了,新月当空,林间又响起了虫鸣声,她才忆起该回转琅玕楼了。   琅玕楼内已是华灯初上,人影幢幢,交织着人声鼎沸。众人都忙的脚不沾地,江宛陵独自转到后院的角门。拾级而上,步履轻缓,裙裾磨过光亮的地面仿佛能滑出浅浅的水纹。   推门而入,却见着素还真坐在桌案前,倒是让她一愣。她原以为他们应当会替他换间房。素还真亦抬头看见她进来,见她仍是眼波流转,好似在想什么问题。只道,“素某,打扰了。”   江宛陵点了点头,走到绣塌边坐了下来,慢慢饮了一口茶。素还真看她仰着头看着窗子发呆,又道,“长心。”   “嗯。”江宛陵应了一声,手里还摩挲着光洁的茶盏,只是人好似还没回过神一般。她转过脸看着他,眼神迷蒙,刚饮完茶的双唇水色潋滟。   素还真轻咳一声道,“长心姑娘,你的裙角湿了。”   江宛陵微微一笑点头,算是表明自己已经知道了。而后站起身,拉开折好的屏风,这屏风一扇一扇的展开,上面的图案也展现在人眼前。不过是风光无限好,都只在画中而已。   她又从屏风后转过身,只露出半边脸,“素贤人请自便。”说罢,她先吹熄了绣塌上的灯盏。   素还真这边的灯还亮着,因此看得分明,屏风上细细的人影,长发垂落,两手在发间交叠穿梭。她侧着身子,一手撑着下颚,到不知在想些什么。   素还真亦起身吹熄了桌案上的灯,四下里倒是寂静了,只听得窗外悉悉索索的虫声。   次日天明,房内早不见她的踪影,屏风又收了回去。桌上的茶盏还留着余温,想来也是刚离开不久。   江宛陵今日已是同枫岫主人约好要在寒光一舍会面。   “长心姑娘如约而至……”枫岫主人正在擦拭着自己的佩剑,看来心情应当不错。   “现在可以开始了吗?”江宛陵问道。   枫岫主人收了剑,点头道,“可以了。只是我教人的时候有个坏习惯。”   “是什么坏习惯?”江宛陵问道。   “一个动作我只说一遍,长心姑娘要听仔细了。因为我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枫岫主人淡淡道。   江宛陵点头道,“我明白。”   “那么,现在。你的心神已经收敛好了么?”枫岫主人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   江宛陵道,“已是心无挂碍。”   “很好。”枫岫主人也不再多废话,只是张嘴把最基本的动作全说了一遍。江宛陵便开始照着他说的每个动作,快速调整着自己的身形。其实这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因为老师不会亲身做示范,只会不耐烦的呵斥,若是错了动作,她也只得一遍又一遍的重新来过。   时辰到了,她已是汗流浃背,双脚又痛,连站立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实在太差了。”枫岫主人摇头道,“你的时间并不多。”   江宛陵只道,“原本就没有起舞的天分,若不是这张天都令,谁会去学什么劳什子的舞蹈。这本就不是我所擅长的东西。”   “但是,男人喜欢。”枫岫主人淡淡说道。   江宛陵被这句话堵的哑口无言,只得拱手告辞。   出了寒光一舍,她越发觉得浑身酸痛难忍。找了一处石墩坐下后,江宛陵忍不住想,何苦要逼自己如此。在没有天分的事情上,努力再多也未必能收到想要的成果。   拿出路观图,看了看,又站起身朝着三分□□而去。又不知会碰到一个怎样惹人厌的老师。   仙凤在外等候已久,见来人脚步不稳,忙上前道,“请问,可是织语长心姑娘。”   江宛陵点点头,“我便是。”   “主人正在内中等待呢。”仙凤示意道。   “嗯。麻烦了。”江宛陵被仙凤领着一路朝里走去。   内中景致怡人,布局精妙,可想而知这位主人一定是一位品位高雅的人。   江宛陵见那人坐在琴案边,忙俯身道,“在下织语长心,见过三分□□的主人。”   疏楼龙宿移开面前的团扇,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人,淡淡道,“久见了。”   江宛陵只道,“初次见面,多多关照。”   疏楼龙宿淡淡道,“请坐吧。”   江宛陵依言坐到他对面,两人面对而坐,面前人的形貌看得越发仔细了。   “来此的目的都已明了吗?”龙宿问道。   “枫岫主人早已说过。”江宛陵应道。   “为何不拒绝?”龙宿放下团扇。   “嗯?”江宛陵疑惑的看着他。   “为何不拒绝?我的问题很难回答吗?”   江宛陵确实有些茫然,“拒绝什么?”   “上天都。”龙宿言简意赅道。   “这似乎不是我们今天讨论的话题。”江宛陵回应道。   “若是不清楚这个问题,余下的课程更不知如何谈起。”龙宿看着她道,“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吗?还是想着倚靠自己而去庇护什么人?如果是如此,我只能感到可笑。”   “什么理由重要吗?今日来,不是为了告诉我侍君之道吗?”江宛陵反问道。   “如你这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想天都武君应该没有兴趣。”龙宿冷冷道,“若即若离,欲拒还迎这也只能算是下乘的手段。求之不得……”   “先生以前定然也是教授过其他人?”江宛陵试探着问道。   疏楼龙宿不由想起了一个人,那还是在许久以前北辰皇朝的时候,他教会那个女子如何侍君,如何欲拒还迎。却没料到是那般的结果。最终那个自己□□出来的女人为了所为的爱情而背叛了自己。   看着眼前的人,疏楼龙宿忽然感到心情有些许波动,捻起桌上的团扇,淡淡道,“仙凤,送客。”   “不知下次课程……”江宛陵问道。   “吾会告知你。”疏楼龙宿起身先离开了。   江宛陵却是觉得奇怪,也不知哪里惹人家不高兴,反正她自觉没说错话做错事。从进门到坐下交谈这段时间,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工夫。倒是眼前这位疏楼龙宿好似今日心情不佳。   出来时,已是日暮时分。   雨潇潇和明珠求瑕难得一起出来散步,两个走过后院厨房时,发现内中灯火通明,一时都有些诧异。毕竟这个时候,已经是众人休息的时间了,再说厨房是重地。于是两人决定去看个究竟。刚跨入厨房,就见着一人站在灶台边,一副发愣的样子。   “长心?怎么是你!你这是在干嘛?”雨潇潇忍不住问道。   江宛陵思绪被打断,不好意思道,“我肚子饿了,煮点面。你们两个要不要吃。”   雨潇潇很惊讶的摇头道,“你还会煮面?明珠,你要吃吗?”   明珠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江宛陵一笑道,“不做也不代表不会做。”   “着实让我吃惊呢……我也想尝尝你的手艺。”雨潇潇和明珠两人坐到桌边。   雨潇潇接着道,“这锅里是水吗?”   “嗯。等水烧开了,我再放面进去。”江宛陵点头道。   “方才进来看你神思有异,是在想什么事情?”雨潇潇问道。   “啊……”江宛陵心里想的事情还挺多,一时半会儿也理不出头绪,最让她觉得有些不安的,还是今天见到的疏楼龙宿,听他说话的口气好似和自己认识,并不是初识。再有,便是那件提也不能提,放也放不下的事情。这两件事情让她怎么好讲出口。   做面条是最快最省力的事儿,雨潇潇和明珠稍坐了片刻就迎来了两碗香喷喷的鸡蛋面条。   “闻上去很香啊。”雨潇潇忍不住赞道。   “哈。好像做面条是我最拿手的。”江宛陵笑道,“尝一下吧。”   三个人围着八仙桌各坐一方,雨潇潇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又转眼看了下明珠,哟,那慢条斯理的样子,看得雨潇潇心浮气躁。忍不住道,“明珠,长心煮的面可是不容易吃到。你这样一根一根的,太不给面子了。”   明珠道,“手艺粗鄙,勉强可入口。”   江宛陵一笑,“明珠,谢谢夸奖啊。总算可以入口。”   等他们两人出了厨房,江宛陵将三人的碗筷收拾利落,坐在桌边却是又对着灶台发起了呆。   “长心,夜深了。怎么还不回房?”不见荷心知今日白天口气稍重,好不容易捱到晚间,想找织语长心谈谈。   “在想一些事情。不着急。”江宛陵见她进来,还道,“方才潇潇他们才吃了我煮的面条。你若早来,也能尝到。”   不见荷才知她并没有把白天的事情放在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一个人坐这里想什么?”   江宛陵无奈笑道,“今日我去了那里……荷姐,看来你说的对呢,面对自己的心并不是很难。”   不见荷一惊,接着却是少许担忧,“之前你回避时,我总不理解你。现在,你向我坦诚,倒是让我生出几缕忧思。”   “是吗?”江宛陵苦笑道。   “怎么办?”不见荷问道。   江宛陵想了一会儿,“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五十二 终究无缘   两人枯坐着沉默了半晌,江宛陵还是想把今日见到疏楼龙宿的事情告诉不见荷。因为这可能关系到一桩事情,其实她并不肯定。   不见荷讶异她胆大,妄自决定。   “就算担心天都势力,你怎么敢接下这么一桩坏事。”不见荷忍不住厉色道,“长心,为什么不和大家商量下。你觉得这是儿戏吗?还是你认为你自己可以担起这桩事情。如果事情不如你的预期,中途有任何差池,这琅玕楼顷刻间就会灰飞烟灭,这些问题你考虑过吗?”   “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些事情,我才不想去做任何忤逆天都的事情。现在整个中原苦境,还有谁可以站出来挑战天都的权威。我跟你讲这件事情,并不是为了让你“担忧……我只是想说,疏楼龙宿,或许我是不是应该认识他。最坏的结果,他就是顾瑛。”江宛陵脑袋有点乱,说话语气急促,想来确实心神不稳。   “糊涂。”不见荷忽然站起身,“现在都这个时候了,你以为事情你一个人可以抗得下来。你不想想为什么枫岫主人会找到你。这张天都令何至于落在你手上。”   不见荷自己也是乱得很,但她忧心的是长心如此自作主张的决策。她并不希望长心踏入天都这个战圈。任何后果,都不是她们可以承受得起。   “我想不明白。或许是天都主人好奇。”江宛陵无力道。   “好奇?哈……”不见荷却道,“我们都是江湖中人,这其中的利益倾轧,你明白的,不是我们想的这么简单。或许,往好的方向想,枫岫主人清楚我们的底细,知道你可以在罗睺面前自保。哈,但是天知道。万一……”   “好吧。他们并不是认为我能在罗睺面前自保。或许是试探这种方式能不能成功罢了。”江宛陵直言道,“枫岫主人讲,并不是独独我一个人。”   “就知道他们满肚子都是坏水。”不见荷叹了一口气,“找素贤人商量下吧。”   “素还真在这里,我想天都应该知道。之所以没有动作,大概还是罗睺有自己的想法。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想必他心里清楚的很。这些细枝末节对于罗睺来说不值一提。”江宛陵深吸了一口气,“因此荷姐你不必的担忧。但若我不接这张天都令,挑战了天都的威权,你说,刚刚获得苦境主导权的天都会放过我们小小的琅玕楼吗?”   不见荷无奈道,“就算你说的全对。我仍是不放心。”   “心轻万事如鸿毛。放宽心吧。”江宛陵说道,其实她自己也有些许隐忧。   “就算我能放宽心。顾老师的事情呢?你瞒到今日才说明,长心,你真是瞒的好啊。”不见荷有些气道,“那把剑,我想素贤人应当认识。你可以去问他。答案显而易见了。”   “现在时辰已晚,明日再说吧。”江宛陵道。   “你倒是沉得住气。”不见荷摇头道。   江宛陵笑了一声,“沉得住气也罢,结果摆在那里,又不会跑掉。”   “如果是的,你怎么办?”不见荷问道。   “还能怎么办?不见面呗。当初我打他一掌,算是扯平了。难道我还能冲过去让人家对我负责。倒是他这样,我却觉得不自在。”江宛陵淡淡道。   “你不想知道原因?”不见荷问道。   “什么原因?你说他潜伏在万缘村的事情。”江宛陵想了下道,“你知道像他们这类人,活了这么长时间,死也死不了。有时候不找点事情打发时光,肯定会由一个无聊的人变成一个无聊至极的人。”   不见荷无奈一笑,“你能这样想也好。”   两人又闲话半晌,不觉东方吐白,远方朝霞艳丽的使人睁不开眼。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花香味,闻之顿觉神清气爽。一日之计在于晨,琅玕楼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江宛陵才觉得稍有点倦意,不见荷让她回房。   她才意兴阑珊的上了二楼,房门倒是虚掩着,她也没在意。推门而入,室内一片寂静。香炉里燃着的香倒是已经烧尽,略微带着一点余香,若隐若现。   她侧过身转步走进内室,一入珠帘脆响铃铃,清风自来。   素还真轻咳一声道,“长心,你回来了。”   “啊……嗯。”江宛陵准备转身时,被他的声音喊住。   “素某在此,姑娘实在诸多不便。”素还真沉吟道,“只不过,素某现在内伤沉重,移动不得。所以还得继续麻烦长心了。”   江宛陵讪笑道,“不妨事。你若愿意,这间房让给你。我再搬就是了。”   “耶,那素某岂不是鸠占鹊巢。这样不妥。”素还真宜兴悠然道,“只是不知为何长心一夜未归。”   “是……是有一些事情。”江宛陵想了半天才道,“这事情不方便对素贤人讲。”   素还真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道,“那素某就不勉强长心了。”   江宛陵长吁了一口气,她真担心素还真不依不饶的问下去,她说的越多,破绽就越多。   “这些……”素还真随手一指。   江宛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顿时让她一阵崩溃,她那许多的孔明锁全被肢解了,一块一块的放在梳妆台上。   “还有这本。”素还真手里拿着的正是江宛陵没事时喜欢看的《笑林广记》。   “你……”江宛陵真的很想讲,素贤人,你这样不好吧。怎么可以随便动我的东西。   “素某很感谢长心姑娘如此贴心的为素某准备了这些打发时日的小玩意。”素还真放下手里的《笑林广记》,随即提笔又再写下几本书名,“能否帮素某将这几本书买回。”   江宛陵败给素还真了,彻底的,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这是我的房间,这是我的家。现在你架子摆的比我还足呢!   江宛陵再次掩面败退,睡意全无。   出了琅玕楼,她才轻吐了一口气。清晨时分的街道已经开始热闹了起来,来往的行人虽不至于摩肩接踵,但也是不少。江宛陵漫无目的走在街上,忽然后面传来不见荷的声音。倒是让她讶异,这清早的,不见荷应该呆在琅玕楼内才对呢。   “荷姐,你一夜没休息,出来做什么?”江宛陵惊讶道。   “带你去见人。”不见荷干脆利落道。   “见谁?”江宛陵问完,顿时觉得心中不妙,“你把我对你讲的事情告诉他了……哎呀……荷姐,你怎么……”   不见荷慌忙抓住她的手,两人快速闪身入林,步履匆匆,毫不停滞。   “你先放手……”江宛陵无奈道。   “放手也可以,你自己去。”不见荷道。   “荷姐。”江宛陵头疼道,“我真的有些累了……”   江宛陵看她面色凝重,想到不见也是不行,只得无奈道,“你放手,我自己去吧。”   江宛陵朝前走去,穿过大片的香柏林,就是日罗山了。她停了步子,见了面,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江宛陵心里有些发虚,忍不住徘徊不前。   大约真的是让千叶传奇等的不耐烦了,他径直走来,见她垂头在原地磨蹭,不觉气闷。来见他一面,就让她如此为难吗?   “织语长心。”千叶传奇出声道。   江宛陵一阵讶异抬起头,见他一身白衣,顿时呆了片刻,“你伤势未好。”   “不用你操心。”千叶传奇一抬手打断她的话,“为何现在才来见我?”   “嗯……”   “怕什么?”千叶冷笑道,“怕我说你来看我笑话吗?在你心里,千叶传奇竟然如此羸弱不堪一击吗?”   “我……”   “我不在乎了。织语长心,我不在乎了。”千叶传奇单手背在身后,冷声说着,我不在乎了。   江宛陵顿时哑口无言。   千叶传奇忽然走近她,倒是吓得江宛陵连退数步,“我想你。疯了似的想你,想疯了你。织语长心。”他一出手拦住她的退路,居高临下逼视着她。   “我……”江宛陵只觉得心都要跳出胸膛了,脑子一片空白,千叶传奇着实把她惊吓到了。   “怎么?你来这里不是为了听我说这些话吗?当日你站在对峰上望着日罗山,怎样?我以为你终于要让我惊讶一回了。却原来不过如此。”千叶冷冷的说着,收回了手。   “前面是柏梁台,有什么话到里面去说。”千叶淡淡的说道。   江宛陵沉了沉心思,抿着唇一言不发跟在他身后。两个人走进这座柏梁台,千叶命人准备了茶点。   “请坐吧。”千叶淡淡道。   江宛陵依言坐下。   “现在回神了吗?”千叶端起面前才茶盏浅饮了一口,扫了她一眼。   “你伤势已经好了么?”江宛陵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如你所见。”千叶已经有点不耐烦同她消磨时间。   “那……”   “织语长心,今日来,你想同我讲什么?”千叶直接了断道。   “我……”江宛陵沉吟了片刻道,“我……”   “说一句,喜欢我,很难吗?”千叶放下茶盏。   “我……”江宛陵只觉得不知该如何开口。因为她完全无法在他面前掌握一丝一毫的主导权。仿佛脑中的思维被打了个结。令她无法在此刻思考。   “回来日盲族。婚事不变。”千叶沉声道,“我不需要什么琅玕楼楼主。你闹够了吧。”   “我没有。”江宛陵想了半天才说了三个字,这和她原本预想的差距甚远。之前她以为两人见面至少也会先追忆下过往,然后才是展望未来。但是为什么见面后,完全不是她想的那个样子。   “哦,你还真打算上天都。”千叶不免冷笑,“织语长心,你以为你是谁?”他语气很沉,也很冷。讲话的时候不留一点情面,一双眼扫过来的时候,仿佛要穿透你的心,犹如寒气入体。   “不否认或许你有这样的运气。但是做人总是想着赌一把,迟早会赌掉这条命。”千叶冷声出言警告。   “我从没这样想过。”   “哈。”千叶只觉得好笑,“我只看你怎么做。说吧,你还有什么条件?”   “这不是谈条件。”   “有什么区别吗?”千叶淡淡道。   “当然,这根本不是谈条件的事情。”江宛陵据理力争道,“我们是因为彼此的感觉才走近……”   千叶看了她一眼。   江宛陵深吸一口气,慢慢把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若是我放弃琅玕楼,你愿意……退隐吗?”   千叶传奇冷笑着看了她一眼,忽然抬手砸了眼前的茶杯。茶水四溅,可见他此刻已是怒上眉山。   江宛陵惊恐的看着他站起身走到自己身边。   千叶俯身看着她道,“你要我退隐……哈,好哇。织语长心,我们看来真是无缘了。你成功了,织语长心,我们以后两不相欠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眸子里的厉色越来越重,应当是下了决心才如此的吧。   “千叶……”江宛陵想说,她是真心考虑过两人退隐。但是千叶肯定以为她是以此来逼自己。   “我不想再听。我也不会去退隐。”千叶转淡了语气。   “其实,柏梁台是处好地方。”江宛陵惨然一笑,她方才是抱了破釜沉舟的决心,而他根本不会明白她的心情。   “新宠昭阳殿,旧爱柏梁台。摘莲抛水上,郎意如浮花。” 作者有话要说:  唉……   ☆、五十三 情殇   不见荷直等到入夜才等到长心的身影出现,她忙走过去,却被长心的脸色吓了一跳。   “长心,你怎么了?”不见荷担忧道。   “我没事。”江宛陵淡淡一笑。   不见荷好似放心了一点,才道,“没事就好。那我们回去吧。”   “好啊。”江宛陵应道。   不见荷走在前面,却忽然听到背后一阵呕血声,转身却见长心嘴角鲜血淋漓。   “长心……”不见荷大叫道,然而长心却是再也听不见了。   千叶传奇正独坐书房内,大祭司撇开众人,独自向他汇报道,“听说是吐血了……那边已经乱了。”   手上的书卷翻过一页,千叶才淡淡道,“知道了。”   大祭司看他面色如常,心下安然,又道,“是否要召不见荷回来?”   “该回来的时候自然回来。你先下去吧。”千叶手不释卷的说道。   琅玕楼确实乱成了一锅粥,连受伤的素还真都被惊动了,来替长心诊脉。   不见荷咬着唇一言不发,双目凝视着昏厥的长心,不知该自责还是怪她。雨潇潇和明珠也站立一旁静等素还真诊断的结果。   “不必慌,是气血攻心。”素还真一边诊脉一边说道。   这时长心仿佛有了些知觉,眼前人影重重,她一时也辩认不清,只含混了一句,“千叶。”   素还真手上力道加重了一分,淡然道,“不是千叶传奇,是素还真。”   不知道长心是否听清,只恐怕又陷入昏沉当中。   不见荷想不到她竟然可以忍着一路,就连回来时还可以笑着说好啊,然而转眼间却好似所有的情绪在顷刻间爆发。   “到底是怎样一回事?怎么出去一趟就搞成这样?”雨潇潇焦急的问道,“不见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何至于搞成这样。”   不见荷抿了抿唇,只道,“等长心醒过来再说吧。”因为连她也不知道千叶传奇和长心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或许是一个令人不满意的结果,但是不见荷想不到的是,长心会被伤的这么深这么重。更想不到的是,她猜中了长心的心思,却不知道这个心思一旦被开启会是这样的后果。   她头一次产生了忤逆太阳之子的念头,她什么也没想,直接冲回了日盲族。等待她的大祭司却拦住了她的路,用一种极其严厉的语气在警告她。   “不见荷,记住你的身份。”大祭司权杖一横。   “我来参见太阳之子都不可以吗?”不见荷气息起伏不定。   “现在太晚了。这个时候,太阳之子已经休息了。”大祭司的不通人情。   终于激怒了不见荷,她怒道,“他凭什么去休息。他知道不知道长心为了他,变成什么样子。”   “那不是我们关心的事情。”大祭司冷声道。   不见荷还欲再说,却见着千叶传奇从暗处走了出来。尽管如此,不见荷还是先向他行了一礼。   “大祭司,你先退下。”千叶传奇吩咐道。   日盲族的大殿里就只剩下千叶传奇和不见荷两人。   “长心……”   “我知道。”千叶传奇的语气教人捉摸不透,丝毫辨不出喜怒哀乐。   不见荷忍不住道,“到底是为什么?”   “我有我自己的原则。”千叶传奇淡淡道。   “哈。原则。是什么原则?”不见荷冷笑了一声,“高贵的太阳之子的原则,就是不近人情。对呀。长心说的没错,你就是不近人情。”   “你懂什么,在此大呼小叫。”千叶转过脸,一半脸隐在暗处,使人无法窥见他真实的心意,“千叶传奇不会为任何人改变自己的原则。”   “即使那个人……”   “对,即使是她也不会。”千叶传奇两手交叠在背后,冷冷的话语彻底让不见荷死心了。   “我知道了。是我笨,害了长心。”不见荷来时的怒气腾腾全部化作了满腹的心酸,为长心不甘。   这一番与千叶传奇的对谈,她拿什么去跟长心讲,她来时还以为是出了些误会,现在想来却是没有什么误会,只是这一段□□到底没有缘分罢了。   素还真站起身对众人道,“药熬好了,就喂给她喝吧。素某身体不便,不能久呆,先告退了。”   雨潇潇自然是点头,忙说道,“麻烦素贤人了。”   明珠一直都沉默不语,待素还真离开后,才道,“你留在此处陪她吧。”   “嗯?明珠,你不留下吗?”雨潇潇惊异道,她一直以为明珠对长心还是旧情未了,现在长心有事,他竟然会选择离开。   “这并不是我能解决的问题,也不是可以靠武力解决的事情。我留在这里多有不便。潇潇,你陪她吧。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再过来。”明珠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简直让雨潇潇一时半刻无法回神,心里又喜又忧。喜的是明珠已然放下,忧的是长心昏迷未醒。   不见荷失魂落魄的回来了,雨潇潇看她的样子,不忍道,“不见荷你也休息吧。两边奔波也十分的劳累。感情的事情,外人也是无法插手。”   不见荷苦笑道,“若是我能插手便好了。她原先说的对,我却不以为然。总以为是她在逃避,我屡次劝说她面对。可想不到是这样的结果。”   “到底是谁?千叶传奇吗?”雨潇潇推测道。   不见荷点了点头。   “又是一个我们不了解的人。”雨潇潇看了看长心的睡颜,忍不住叹息道,“何必自苦如此。”   话才落音,她又想起了自己,忍不住黯然神伤,“我亦懂……”   “素贤人说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不见荷忍不住问道。   雨潇潇摇头道,“并没提这件事情。只是说熬好了药喂给她喝。兴许喝了药以后就能醒过来。”   “潇潇,你先照看她。我有话要对素贤人讲。”说罢,不见荷提步出了门。   素还真还未安寝,听到敲门声,淡淡道,“请进。”   不见荷面色不虞,朝他行了一礼,才道,“打扰素贤人了。是关于长心接了天都令的事情。”   不见荷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同他说了一遍。一则是因为此事牵连甚广,二则也是怕因为长心耽搁了此事,带来不可预知的后果。   “不见荷姑娘相信素某?”素还真的疑问让不见荷觉得莫名。   素还真却提起那一日的事情,“素某不出手救人,只是因为素某有不救人的理由。”   不见荷沉思道,“我知晓在素贤人心中武林安危重要过任何人。我们这些人都得到过素贤人或多或少的照拂。并没有不相信过素贤人。”   “长心既然接了天都令,琅玕楼只要在。天都便不会善罢甘休。天下封刀的大少主不过是斩杀了天都的来使,罗睺便亲自压境天下封刀。现在当务之急便是让长心尽快康复。”素还真将事情分析了一遍,“现在素某伤重,许多事情也只能静观其变。但我想千叶应当会有所动作。他日天都重聚也是可以遇见的。”   “那枫岫主人呢?”不见荷问道。   “不见荷姑娘可以走一趟寒光一舍,想必枫岫主人自有办法。”素还真面上露出疲态。   不见荷知趣的福了福身,告退。   素还真拈起桌上的孔明锁,若有所思。   昏睡了两日,长心才醒了过来。雨潇潇连着守了她两日,早就有些疲累,见她醒了,心头一松,喜道,“长心,你终于醒了。你可知道,你快把人吓死了。一声不吭就昏倒了。众人都为你捏把汗呢。这么大个琅玕楼,还得靠着老板你打理啊。”   雨潇潇语速轻快,说起话来像玉珠走盘,动听之极。   “睡了很久吗?”长心嗓子哑着道。   “已过了两日。”雨潇潇见她面容憔悴,忍不住道,“长心,什么样儿的事都能过去。何必如此。”   长心点了点头,雨潇潇连忙递给她一杯水。   “我去吩咐厨房给你端点粥过来……”雨潇潇起身说道。   不见荷却从门外走了进来,见长心舒醒,也是忍不住欢喜,“长心,感觉如何?”   长心淡淡一笑,“没事。”   “我……我去了日盲族。”不见荷开口道,“也见了太阳之子。”   “谢谢你,荷姐。我没事。”长心淡然道,准备起身。   不见荷忙按住她道,“别急。我知道你挂心天都令的事情。我已经向枫岫主人说明。”   “是吗?”长心只觉得累极。   “对不起,长心。是荷姐错了。不该一直在你身边唠叨……”不见荷甚为自责。   “关你什么事?是……是我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是我不够坚持。”长心苦笑道,“这样也好。”   “长心……”不见荷连忙扶住她,“你的嘴角……”   织语长心的嘴角有渗出几缕血丝。   “你的心却不是这样想。”不见荷忧伤道,“长心……你的心思太重了。而太阳之子的心思又太深沉了。我从前总是认为聪明的男人不会让女人流泪。现在,我才知道我是蠢的可以。他们虽然聪明却不一定懂得女人的想法。或者在他们的价值里,这些根本都不重要。长心,何必如此自苦。”   长心淡淡一笑,“记得我曾劝过你的话……就算是自苦也是甘愿。我又能怎么办,我不该动了那样的心思。我知道我劝不回他。我也终究知道一切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然而我却甘愿沉迷。你知道,他救过我多次,那时候我曾想,如我这般,愿意有一个人如此对我,我想我应当知足了。可是他太傲气又太聪明。我从没把握。世事成真,是我……痴心妄想了。”   “长心……”不见荷忍不住泣道,“你傻啊。”   “是很傻。”长心仰起头看着帷帐上的流苏,淡淡道,“确实很傻呢。”      ☆、五十四 如何秋风起   长心的房间换到了琅玕楼后面的一处院子里,这处院子四周浓荫密布,院内遍植兰花。兰花不择水土容易养活,因此才会在院子里种了许多。她自嘲自己不是附庸高雅的人,所以不会特别在意名花异种。但求住的舒适。   院前是一大片的湖水,碧波澄澄,接连着城外的活水,时时漾起千层涟漪,夏日里凉风徐来,清新舒爽。到了冬日,又可垂钓赏雪。众人都闹着要搬来一起住。   长心竟然也学会了饮酒,她原来不曾尝过,怕自己喝了酒,醉了后,胡言乱语。现在她竟然能坐在阶前,提着酒壶自斟自饮,时日越长,酒量竟然也无半点长进。每次不见荷进了院子,总是发现她醉熏熏。起初以为她会酒品不好,后来才发现,她醉了也好,醉了只会老老实实的睡觉。   枫岫主人再次造访琅玕楼,不见荷无奈的将他引荐到院内,却发现长心手里提着酒壶坐在阶前望着湖水发呆。发丝也未绾起,任它逶迤在地,一瀑如洗。   不见荷会意的先离开了。   “还记得天都令吗?”枫岫主人淡淡道,“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说罢,羽扇一挥,将她手上的酒瓶挥落到地上。   “这便是拥有死神之力的朱雀女帝,也不过如此。”枫岫主人道,“你若愿意醉死。或许也是好事。只不过,罗睺一个眼色,这琅玕楼顷刻间消失。”   “我不会跳舞……”长心摇着头道,“我也不想学什么侍君之道。”   “你又知道鹿苑一乘的百灯联戒快要撑不住了……你能躲到何时?”枫岫主人冷声道。   “那关我什么事情。这个苦境就让他们夺走好了,毁灭了吧,关我什么事。”说罢,她想站起身,却觉得身子软的根本站不起来。   枫岫主人拂袖而去。   素还真站在院门处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按他的设想要想除掉百灯联戒里的邪茧,须得等到结界露出裂缝之时,以极细微的锐利之针射入内中。由此,他想到墨轩与钟离两神针或可一试。因为此事,邪灵问天敌找上了天不孤。   天不孤一路逃命,最后竟然来到了琅玕楼。   他记得当初他救治织语长心时,长心曾经答应过他一件事情。现在正是长心履行约定的时刻。   让天不孤失望的是,长心与原来那个长心已是别样不同了。他却是不管,抢先搬到她隔壁住了下来。她喝酒的时候,他便把玩着自己的琴弦。倒也赏心乐事。   他曾对长心道,“织语长心,我退隐在此处吧。有个人每日陪着我,我也不孤单寂寞。我的神针呢,已是不全。至于怎么不全,你就别问了。”   天不孤完全是想多了,以织语长心现在这样的状态,她连自己都做不了主,还能管得了别人的事情吗?   这一日,不见荷走来告诉她。因为她的置之不理,天下封刀迫于压力,不得不另择人送入了天都。那个人便是御不凡的妹妹,玉秋风。   长心一双眼因着醉意而朦胧不清,好半天才回过神道,“玉秋风?!是谁?”   “哎呀……是御不凡的妹妹啊。长心,你清醒点好吗?”不见荷着急道,“御不凡,你认不认识?”   不见荷不得不失望,因为长心已经倒在地板上睡了过去。一旁的天不孤摇头道,“哪个负心汉伤她这么深?”   不见荷苦笑道,“你也认识。”   天不孤媚眼一动,“千叶传奇。”   “猜的真准。”不见荷无奈道,“少在她面前提这些事情。不过……也无所谓了。她每日昏昏沉沉,提不提也没所谓了。”   “她会自己好的。”天不孤开口道。   不见荷苦笑道,“但愿吧。”   “我听说千叶传奇被罗睺种下了扣心血,想来他应当是有办法的吧。”天不孤故意大声的说道,然而一旁的长心却是睡的昏沉。   不见荷看了天不孤一眼,示意这种办法无用。   天不孤却吟道,“一年明月今宵多,人生由命非由他,有酒不饮奈明何。她若想饮,便让她饮吧。”   少了织语长心的琅玕楼在外人看来没有什么分别,只有内里的人才知道许多事情和往日不同了。以前织语长心总是拉着大伙儿开会,虽然这种形式,大家表示无能接受。但她仍是乐此不彼,还搞什么会议纪要,让大家都签个名啥的。再不就是在她一通牢骚后,笑嘻嘻的拿出《笑林广记》说要给大家讲一个笑话。有时候,她还没开始讲,自己便在那里笑的前仰后合。众人也只得无奈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雨潇潇又替她买了不少的孔明锁,送进院子里好些,但也全部在角落里落灰。大家都知道她过的一点都不快乐,但是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她快乐。   御不凡来看过她,什么也没说,便走了。他已经失去了妹妹,或许今生无缘再见,他也狠不下心责怪长心的逃避退缩。或许这便是天意吧。   许多事情,人力再强,终究也有穷尽的时候。   在长心昏沉度日的这段时间里,武林里每日都在发生一些事情,有些事情足以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就算黄泉一而再再而三的暗示玉秋风,让她莫要冲动妄为,但是她是如此烈性的女子,宁可抱香死,不逐北风落。   等噩耗传到琅玕楼时,众人都是一样的沉痛。   长心仍是躲在自己的世界里胡天胡地,全不对外界有一丝触动。素还真漫步在室内,光洁的地板上,倒落着七七八八的酒瓶,有些酒瓶没喝完,酒水便顺着地板一路流淌。   四处的窗子都打开着,兰花的香味就这样飘入室内,混合着浓郁的酒香,闻之使人心醉。风穿过他宽大的广袖,一步跨入房内,脚步才稳,转眼便见着织语长心手里握着酒瓶,一手支着头,似醉非醉的斜倚着窗台。   素还真是不会饮酒的人,纵然酒香醉人,他也是毫不心动。   他走近喊道,“长心。”   长心好似全无反应,只望着窗外的星空,又仰头喝了一口酒,其实这滋味好饮吗?但总好过眼泪的味道吧。她已经厌倦了有人来唤醒自己。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她也全不在乎了。只要不去想那些事情,这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素还真的步子又再靠近了几步。   昏昏沉沉间,她觉得鼻端有浓郁的莲香,想了会儿才道,“素还真。”   “原来你还认识素某。”素还真冷声一笑。他是极少表露自己情绪的人。   “你来这里做什么?”长心手腕被他捏住,又挣脱不开,只得毫无意识的问道。   “你知道,玉秋风死了吗?”素还真淡淡道。   江宛陵脑袋一阵昏沉,抬起手摩挲着太阳穴,“玉秋风?!”   “本来应当是你去的。是不是非要死人了,流血了,你才会醒悟过来。”素还真声音不再温和,而是一种淡漠的心惊,“你手上有一条人命,是同你一样鲜活的少女,还没来得及孝敬父母,就不得不入了天都的少女。长心,这样你满意了吗?”   素还真猛的一放手,长心站立不稳,摔了下去,一掌按住了地上的酒瓶,破裂的瓶口刺入掌心,顿时血流如注。   “我……”手掌的疼痛,素还真的话语搅得她越发的心悸不敢深想,只怕越想越痛。这个时候,素还真不过是将大家心内的想法说了出来。或许织语长心入了天都又是另一种的结局。但是人们不知道会是什么结局,因为大家看到的是玉秋风香消玉殒了。   又是自己的错,江宛陵只觉得心像是猛然被人攥紧了一般,痛得无法抽搐,面上瞬间血色褪下。手掌的血迹更是刺激的她一阵头晕目眩。   “长心……”素还真见她满掌是血,却是更加怒气升腾,“你这是做什么?你以为这样可以改变什么事情。素某,对你失望。”   江宛陵只觉得头仿佛要炸开一般,耳边却是千叶传奇的声音,我对你失望。   “为什么对我失望……”长心站也站不稳,摇摇晃晃,“我也是人啊,我也会死的,素还真,我也会死的……”   她手指着自己道,“我也是人,我有心的,我会痛的。素还真,你这么会算,算一算,我……什么时候死……”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喝进去的酒都化成了无声的泪水,长心觉得一切都很可笑,可笑至极的可悲。   “你不会死,因为素某会护着你。”素还真飘然而出这句话,“长心,你听到了没有。”   长心意醉神迷,还怎么听得到素还真的话,或许过了今夜,她全部都会忘记。   终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素还真将她放到床上,手掌的伤口也包扎好了。只是素还真的前襟上印着血糊糊的手掌印,想来便是长心方才留下的。   压抑已久的内伤,再无力控制。素还真嘴角溢出几丝血迹,方才他心神摇荡的太激烈了。才导致内伤爆发。心内再次叮嘱自己,不可冲动行事。   夜色深沉,星河璀璨。满院的兰花开的正好,但也压不住莲香的扑鼻。幽幽莲香,安抚着慌乱的人心,抚平着旧日的创伤。素还真一双眼眸凝视着眼前的人,想的却是如何处理天都的事务以及佛业双身。既然罗睺要找的并不是什么绝色美女,那么他要找的人到底是谁。这一点或许枫岫主人应该知晓。   素还真抬头看向窗外,一星如月看多时,好似秋风浓了些。思绪又回到了现今武林的局势上。   佛业双身啊,头疼的问题。但不论如何,今日,素还真总算安抚住了眼前的人。他站起身走到书案前,书案上摆满的是各式孔明锁。长夜漫漫,或许可以打发些许时光,以慰己心。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是应该走轻松路线的吗? 自从类型变为正剧后,感觉画风偏移,让我调整下。   ☆、五十五 重上天都   醒来后的第一个感觉,头疼欲裂。转眼却见着素还真,一身素衣,手里捻拢着九曲十连环的孔明锁。他连眼也没抬,只道,“你醒了。”   长心坐起身时,不小心压倒受伤的手掌,抬起手掌看了半晌,复又叹了一口气,才缓缓道,“醒了。”   素还真将最后一根木条轻巧的装了进去,顿时大功告成。随手将孔明锁放下。才站起身,临出门时,才道,“这间屋子全是酒味。素某昨夜……熏得头疼。”   长心愣了一下,“昨夜你一直在这里?”   “自然。”素还真抬手捋了下长袖,“毕竟,素某还欠着长心一份人情。”   “那……那真是麻烦素贤人了。”长心也不知道昨夜有没有什么失礼的举动。   素还真背对着她,伫立在门口。长心也看不清他此刻是什么表情,只得又说一句对不起。   素还真却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手掌心的疼痛远远胜过宿醉后的难受,左手暂时不能动,也只剩下右手可以活动自如。慢慢走出房间,室外的阳光刺眼的使她不得不抬起手遮挡,万丈光华从指缝中倾泻一地。天不孤早已等在室外,坐在石阶上,旁边还摆了两只酒壶。想来是特意为长心准备的。   “你……”长心忍不住苦笑,“这段时日……你倒也还好。”   天不孤不以为意道,“医人者,怎么会不善自医。早说过,让你跟着我学习医术,就算醉酒,也会好受许多。”   “你不替我准备解酒的药?”长心问道。   “你需要吗?”天不孤反问,“不就是要这种一醉方休的感觉吗?怎么样?这种感觉好吗?”   长心忍不住笑道,“好!真是好极了。”   “还要继续吗?”天不孤意有所指。   “尝过一醉方休的感觉之后,不应当是千杯不醉的境界了吗?”长心淡淡道,“天不孤,你真要在此地退隐。”   “怎么?你想赶我走。”天不孤开始抚琴,琴声清越,在悠悠天际盘旋不离。   长心只道,“只怕此处不是安隐之地。”   “原来是在担心我。哈……”天不孤不觉一笑,“我还指望有你呢。”   长心转过脸看着他,二人目光相视,不觉都是一笑。长心只笑着道,“何时,你竟然相信我如斯。天不孤,你可还记得你是死神天敌。”   天不孤一拨弄,停了两手的弹奏,只道,“那,织语长心,你又可曾记得你是朱雀女帝。”   “哈……”长心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是呀,她都快要忘记这个从前的身份了。然而或许在这个武林里,人们记得的已久是女帝织语长心。   织语长心重回琅玕楼,习惯依然照旧。仿佛过去那段时间日日醉饮的长心已经被关进了历史的大门里,再也不复见。又或者是,那不过只是一场梦。   梦醒了,那就该干嘛干嘛。   她备了很多祭品前往天下封刀。又再见到御不凡,他整个人仿佛被抽了生气,面上是强装的笑容,讲起话来时,总是容易走神。   长心立在玉秋风的墓碑前,沉默了良久,朝着墓碑郑重的行了礼,只是玉人已逝。天公应景,飒飒秋风合着第一阵的秋雨慢慢飘下,很快就将墓碑前的香烛熄灭。只是一阵无缘的风雨,就可以摧毁人们精心准备的祭礼。   有人替她撑伞,忍不住转头,竟然是御不凡。   “我不会怪你。”御不凡轻声道。   长心淡漠无言。面对御不凡,在玉秋风的墓前,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什么都不说也罢。她是知道这一切本该就是如此发生的,可是,终究这件憾事还是和自己脱不了关系。她从前以为,她可以过的很好。因为她可以未卜先知。   她从他手里接过伞,他的手是温热的,她能感受到。然而有一天这个人也会消失不见,化成一座坟茔。她可以开口说的,告诫御不凡小心。   御不凡只觉得她眼里好似蓄满了无尽的忧伤,那其中的忧伤又不知是为了谁。   这本来就是两个不可能同路的人,最终也只会分道扬镳而已。   雨一直飘飘洒洒,好似不知停歇。   素还真推开窗子,雨丝便趁机钻了进来,细细雨丝扑在他脸上。稍稍眺望着,便能见到街上人来人往。他已经知道长心恢复了,也知道她去了天下封刀。她在人群里撑着伞,并不特别醒目,只是他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走的很慢,周围的一切都不曾萦绕在心间。仿佛在自己身边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墙将自己和周围的人都隔绝开了。   素还真随手关了窗户,搁在桌案上的素笺上写的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信息,因着方才一阵雨,全被打湿了。字迹全然模糊,看也看不清。他一扬手,素笺随即化为青烟,这一张坏了,那便重新来过吧。   琅玕楼内的热闹又哪里是外面凄风苦雨的世界可以比拟的。长心一进门,便被这扑面而来的喧嚣声挥开郁郁情丝,面上的生气仿佛也被点燃。回到这里,她仍然是琅玕楼的楼主。   众人都很默契的不再提起关于日盲族的任何事情。就连不见荷也是三缄其口,大家小心翼翼的默默维护着这种脆弱的局面。直到,天下封刀亲自派了御不凡登门。不过也只是那件事情而已。   千叶传奇化身素还真的模样再攻天都,结果……不言而喻。否则,或许是另一番局面。   大伙儿都看着长心亲手接过这封天都令,时间很紧,三日后便入天都。   御不凡想要表示歉意,但被长心抬手婉言谢绝。她想了会儿才道,“不妨事。我知道是为了什么。”   她又转眼看向众人,“不必担心。武君召我去的用意,或许我也能猜到几分。”   “长心,你真的知道吗?”   织语长心点了点头,或许武君罗睺的用意,她真的猜到了几分。   夜里,她坐在阶前,手里还摇动着羽扇。月亮似水,映照在湖面,波光粼粼。这风景实在很美,所以足够让长心静下心来细细思量。到了今天,她才忆起为什么枫岫主人会找上自己。是啊,罗睺戒玺可是还在自己手上。或许武君罗睺想要的也远不如此,还有死国年纪。   可是罗睺戒玺……素还真是知道的,那么当初的用意……原来便是如此。   “你在想什么?长心。”是素还真一贯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长心摇着扇子道,“在想进入天都的事情。”   素还真也席地而坐,只道,“如何?”   “明白了一点儿。”长心淡淡一笑,“素还真,你们的心思总是藏的深。猜来猜去,不嫌麻烦吗。”   “素某总是不怕麻烦的。”素还真淡淡道。   长心手上的羽扇忽然一停,“你……”   “怎样……”素还真表示疑问。   “就不担心我上天都会和武君罗睺战起来……”长心继续摇着羽扇。   “很简单的问题,我想在罗睺戒玺和你的性命之间,做一个决定,对你不难吧。”素还真抬头看向夜空。   “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长心想了下,再追讨这个问题似乎没有意义,“那么,为什么相信罗睺,而不相信我。”   “因为你拥有死神之力。”素还真淡淡道。   “哈。你对我身上拥有死神之力这件事情,原来耿耿入怀至此。这一桩计策,我到现在才想明白,算不算晚?素还真,我还以为你忘记了。”长心忍不住自嘲道。   “不,素某的记性一直都很好。”素还真道。   “意思就是说,我们之间没有转圜的余地了。”长心看着他,带着一种淡淡的玩味的话语。   “端看长心如何做了。”素还真望着她道。   长心无奈的摇了摇头,“天都,我是非去不可了。这样你可算满意。”   素还真却道,“素某要的并不是如此。”   “喔……那是什么?”长心觉得好奇。素还真啊,这么聪明的脑子,稍微动动脑,自己就被摆布的团团转。若不是中途出了岔子,那么现在他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不过是武林平靖……而且,织语长心也不该成为一颗不安分的因素。”素还真将话说的如此直白,倒是让长心忍不住为他的坦白要击掌了。   “绕这么一大圈,不嫌累吗?”长心问道,“素还真啊。有没有人跟你讲过,想的多的人死的快这句话。”   “素某何惧死乎。”素还真转眼看着她道。   长心摇头,“对,我知道。你确实不怕死。然而我怕死。这个计谋真的很好。但是对我这样的人,用这个计谋真的是浪费。”   “那换素某来问一句,长心当日又会把罗睺戒玺交给素某吗?”素还真的问题不可谓犀利。   织语长心确实一愣,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   素还真淡淡一笑,“素某已知道答案。”   “哈……”长心无奈摇头。   三日后的清晨,一乘銮轿,直往天都方向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三个事情 第一,这篇是同人言情。 意思是作者只能说是尽力把人物向原剧靠拢。 言情的意思,大概就是洒狗血。 第二,作者很随性,所以暂时把男主角锁定素还真。这也是今天才定下来的,为什么,因为就是他啊。 当然不排除作者会在写作途中更换男主角。 第三,写作进度不是很快,但也是稍微领先。 但不敢说一定不断更。   ☆、五十六 珠联璧合   不管如何,织语长心通身的打扮都是如此的华贵。轿子才落下,却见着一把抢横了进来,倒是让她一惊,不觉一愣。才转过脸,银枪忽然一晃,就掀开了轿帘。   “下来吧。”是个男人的声音。   织语长心弯着腰慢慢从轿内步出,想必此人就是天都的首席战将黄泉了。   一双眼冷冷的打量过来,“又是女人。天下封刀是黔驴技穷了,还是女人多的没地方塞了。”   “武君在什么地方?”织语长心问道。   “他没时间见你。你现在归我。”黄泉不耐烦说道。   织语长心淡淡道,“你确定?那么……”   黄泉见她从袖子里抽出那张天都令,忍不住轻声一哼,随即□□横在肩上。   “黄泉。”织语长心喊道。   “看来你对天都有些许的了解,是准备重蹈覆辙还是想了什么新把戏。”黄泉冷笑道。   “带我去见武君。”织语长心再次说道。   黄泉忽然转身,冷笑道,“让他亲口告诉你,你现在归我了。”   “如果是的话……”织语长心淡淡道,“这张天都令或许你应当知道是什么用意。武君罗喉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也是乐意。至于你,我没有兴趣。”   黄泉不禁冷笑,他想起了玉秋风,而后更加厌恶面前的女人。   在旁人的带领下,织语长心第一次走进天都的正殿,这间殿阁的装饰处处透着冷硬,没有一丝一毫的奢华,进而显得阴森。两旁人影恍恍惚惚,武息浓厚。   有沉稳的脚步声,而且杀气很浓重。她见着一身玄衣的男人走上主位,连忙俯身道,“织语长心参见天都武君。”   “吾要的东西,带来了吗?”罗睺开宗明义说道。   “难道武君不想和我谈点别的吗?”长心站起身,抬头望着罗睺。当织语长心把这句话说出来时,大殿的气氛为之一滞。   罗睺看了一眼眼前的人,“本君……”   “我知道武君对我不感兴趣。”长心说着,便掏出了罗睺戒玺,“这个戒玺原来曾助我呼风唤雨。”   “吾会让它在罗睺的手上继续呼风唤雨。”罗睺沉声道。   “不需要任何强大的武力,就能让人甘心听命。相比而言,武君的武功定然要强上织语长心千百倍。”长心忍不住一笑,“就连我,也不得不在接了天都令之后,一刻也不敢怠慢,盛装华服的来见武君。果然是应了武君那句话,战斗的价值。”   “吾讨厌卖弄唇舌的人,尤其是女人。”罗睺忽然说道。   长心忍不住点了点头,“其实我并不是多话的人,但为了让武君了解我的用意……”   罗睺忽然运起一阵气劲直冲织语长心,“聪明的女人该懂得适可而止。”   黄泉在一旁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明白,这个织语长心看似恭顺实则处处透着桀骜,说什么让罗睺了解她的用意才讲这么多废话,这不是在说罗睺脑子转不动吗?感觉有点意思了。   “让我留在天都,这枚戒玺也留给我,或许对武君来说才是最好的作为。”长心亦运起死神之力,两种力量在空气中交汇,引得大殿一阵动摇。   “你想要天都的庇护?”罗睺问道。   “此刻,我不正是在天都的庇护之下吗?”织语长心浅浅一笑。   “你的能为?”罗睺淡然道,“天都,并不是人人来得的地方。”   “那就选他吧。”织语长心单手指向黄泉。方才与罗睺对峙的过程中,她不知道罗睺用了几分力,但是她是用尽了全力,才保持着不落下风。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罗睺面前博得一丝自主的机会。   黄泉忍不住冷笑,“我不会和女人打。”   “黄泉,吾的爱将。你可以印证你的实力。”罗睺半是严肃半是调侃的说道。   长心一把将头上的凤冠扔掉,万千青丝散落,“它挡住了我的视线。”   “你……”黄泉本想说,你这个死女人。今天就算我打赢了你,传出去未必就好听。若是我打不赢你,我……   “你害怕吗?”长心挑衅道,“其实,我可以戴上罗睺戒玺,说不定……你会恭顺如猫。”   “我呔,若是有这种能力,你还用站在这里说这些废话。”黄泉才不会被她威胁道。   “是啊。现在的罗睺戒玺已经失去了这种魔力。然而如果有办法恢复呢。你说,当你看见戴着罗睺戒玺的织语长心,会不会……”织语长心仿佛在说一件好笑的事情,忍俊不止。   “你!”黄泉终究是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支银枪,如游龙戏凤,随风舞动,直刺要害。   长心身手也算灵活,每次只差那半刻。或许黄泉的实力不止如此,他一定是被激到了。尤其是被女人激到了,何况是一个他十分讨厌的女人呢。   罗睺在评估织语长心,除了她的武力,更重要的是她这个人。正如他自己所说,天都不要无用的人。或许,她有用。因为他预感,他就要见到那个人了。   他相见的那个人自然是君曼睩。   长心一个转身,一手扯住黄泉的银抢,不由朝他靠近了两步,倒是让黄泉一时不适,和女人靠这么近,除了玉秋风,眼前这个应当是第二个了。为什么脑子里一直有玉秋风的影子,而对面前的人下不了狠手。   黄泉不耐烦,枪势走的更加灵活刁钻,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好似料准了面前这个女人下一步的动作,他一个回刺,倒是没有走空。长心被伤了个正好。   “不愧是天都首席战将。”织语长心好似不在意的说道,“是我输了。”   她又转身对罗睺行了一礼,“方才,武君可还满意?”   “罗睺戒玺,需要一个合适的主人。”罗睺出声道,“织语长心,天都有你的位置。”   随即,长心单膝跪下,“是,武君。”   黄泉一杆银枪捏在手中,对方才那一幕还记忆犹新,他确实是刺中了她,但她竟然可以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这不可能。   罗睺离开后,长心才按住自己受伤的肩胛,方才黄泉那一枪,她竟然没避,直接迎了上去。相信罗睺也看得明白,这种委曲求全。   “目的达到了,有心计的女人。”黄泉出言嘲讽道,“天都,不是你们女人该来的地方。尤其是你这种……”   黄泉的这番言论类似有种放学你别走了,咱俩再比划比划。织语长心怎么会把他这种无厘头的警告放在心里,丢给他一个白眼,就下去疗伤了。   不需要太长的时间这桩消息就飞到了各处,在这个武林想要藏一桩秘密似乎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现在琅玕楼可说是名副其实天都的附属。   长心回来的时候,不见荷、雨潇潇和明珠求瑕都在等她。是在等她回来做决定。   “长心。”不见荷先开口。   织语长心却打断她的话道,“我已经诚服罗睺……明珠和潇潇,这里已不安全了。”   “至于荷姐,先回日盲族。若是不愿意,也可以同明珠和潇潇一起离开。”长心静静的说道,“我走的路,有去无回。你们陪我走到这里,我已是十分感激。”   “长心……”不见荷叹道,“你当真投靠了天都。我知道你并不是真的想要投靠天都……”   “是真的。因为,怀璧其罪。我曾经和你们说过罗睺戒玺和死国年纪已在我手上。死国的大门,或许就要开了。这个苦境,终究也是要再变幻气象。你们,不能再留在这里。这座琅玕楼么,只要我还在就会保全它。”长心开口说道,语气中是淡淡的萧索。   “已经知道有去无回,为什么还要走?”明珠忽然开口问道。   “哈……”长心淡淡一笑,“因为要做反派了啊。如果以后各位在武林里听到我的事迹,一定要记得莫慌。”   “长心……”三人异口同声道。   雨潇潇接着说道,“我们不能一同离开吗?”   长心也这样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够离开这个武林。   “长心啊。”不见荷忍不住道,“你真的想清楚了。”   “难道还有反悔的余地吗?”长心淡淡道,“多说无益。你们连夜离开。”   雨潇潇和明珠求瑕离去退隐,不见荷回了日盲族。这一切似乎都是最好的结局。   天不孤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抚琴自娱,好不惬意。听着她脚步越来越近,才淡淡道,“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了?”   “差不多吧。”长心回应道,随即也坐了下来,“你怎么办?这里……很快又会变得让你觉得寂寞了吧。”   “还会回来吗?”天不孤问道,“你的脚步总是比我要快上半步,方才赶上你,想不到你又要走。”   这时琴声扬到了高调,天不孤纤纤十指在琴弦上快速拨弄。   “吾不怕寂寞,只怕……唉……”天不孤什么也没讲,收了琴,转身回到房内。   长心一人独坐在石阶上,天阶夜色凉如水,正适合思绪纷飞。终于呆的乏了,她才起身准备回房。却见着素还真正站在身后。   “不想听听接下来的计划吗?”素还真说道。   “君曼睩进入天都的计划吗?”长心看着他道,“素还真啊,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很难脱出你们的掌控。”   素还真唇角微微扬起,“素某是有这样的自信。”   “就连我投诚也算到了吗?”长心摇头,实在不知能再说些什么。   “聪明人也会有昏招,何况本就不算聪明的你。素某非是算到了什么,只是素某明白。”素还真站在她面前,波澜不兴的语气道,“人们总说天算不如人算。你以为呢?长心。”   “总之,我算不过你。”长心无奈叹息,“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相信我很难吗?”   “为什么你不肯相信素某,相信素某很难吗?”素还真亦是问道。   长心顿时哑口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素还真,你看前面是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是沉舟侧畔千帆过。   ☆、五十七 保镖兼丫鬟   做人下属听人调配,这也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罗睺当日能让江宛陵留下,主要还是考虑到了君曼睩。果不其然,在枫岫主人的劝服下,君曼睩来到了天都。   作为一个局外人,自然没有织语长心插嘴的份儿。但是这两人也着实让她看不出亲人之间久别重逢的那种难抑的激动。罗睺一掌将君曼睩吸附到身边,一把掬起她胸口佩戴的信物,睹物思人,顿时情绪难以抑制。这种莫名的情绪,倒是让君曼睩一时无法接受。   “织语长心。”罗睺的声音沉稳又霸气。   江宛陵自然是知道罗睺肯定有事吩咐,稍微动下脑筋,不难想象是让她干什么。   长心顺势跪下。   “保护她。就是你的职责。”简短有力的命令。   “是。武君。”这回答也同样的简短。   罗睺带着对逝去兄弟的耿耿于怀,独自去后园凭吊一番思念之情。空荡荡的大殿内,只剩下织语长心同黄泉两人。   “有了我,也免得委屈你干这件事情。”长心先开口同黄泉说话。   “别高估自己。”黄泉的回答很冷淡。   长心倒是笑道,“这是事实。不是估计。武君这么重情的人,想来对君曼睩的看护应当是别具用心。”   黄泉睨了她一眼,“别说的你好像真的得到他的信任。要获得他的信任……”   “啊哈。我知道,要获得他的信任,除非像你一样有实力。”长心点点头道,“所以,保护女人,也算是获得武君信任的一种方式。黄泉,你说对不对?”   “哼!”黄泉后半句,好男不跟女斗。   长心之前可是没照顾过人,如今要照顾一个如花似玉娇滴滴的美女,她心里还觉得担子挺重。说来,罗睺这个人是对自己相当的自信。要不然,何以一开始就委派给她如此的重任。要知道,罗睺善恶之念的转变和君曼睩的到来有着极大的关系呢。凭自己这刚刚归降的身份,受此重任,那是不是应该对这知遇之恩感怀在心呢?想到此,织语长心忍不住苦笑连连。   君曼睩的闺房布置的大气又不失女儿情趣,一看便是十分的用心。也可想而知罗睺对她是极其礼遇的。这一点上,江宛陵也是无法真正的体会罗睺的心情。这种对亲情的执着追求,让身为长心的江宛陵有些许震动。按照现代人的观念,或许这真是弥足珍贵。   君曼睩初来天都,十分的不习惯,内心孤独又寂寞。对身边的人总是存着几分的疑虑。作为她的侍女,织语长心自然有责任负责让她安稳的在天都内生活。   “君小姐,需要饮茶,吃饭,赏花或者是看书、写字……再不……”说着,长心从自己袖内抽出一只孔明锁道,“这个也许可以解闷。”   君曼睩以前是名刀神坊的千金,气质不俗,谈吐得礼,十分的平易近人。只是对她道,“我方才听武君唤你织语长心……我可以唤你长心吗?”   “自然。君小姐随意即可。”长心将孔明锁放到桌上。   “你是一开始便在天都,还是后来……”君曼睩问道。   长心一笑,“这个问题也不算重要,现在我是天都的一员,武君将君小姐的安危交托给我。我自当负起全盘的责任。我看小姐你面色不佳。想必有心事。只是,我想武君看到你这个模样,应该会不喜欢吧。”   “这……”君曼睩自然有自己无法宣诸于口的心事和顾虑。她来了天都,那刀无心怎样办,还有自己的义父。想起这些事情,她怎么还能让自己强颜欢笑呢。说起来,这一切都要怪罗睺,但是枫岫主人跟自己讲过,要细细的去了解罗睺这个人。真是让君曼睩的内心充满了矛盾不安。   “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还没跟君小姐讲。”长心忽然一本正经道,“这个天都啊……我寻了一圈,勉强找到一个厨房。以后,可能都是由我亲自煮饭给小姐你吃。我手艺粗浅,所以还请多多担待。”   “哈。”君曼睩一声苦笑,“长心,我是不会介意这种事情。”   “多谢小姐的体谅。”长心道,“那小姐现在要休息吗?”   “确实有一点累。只是,现在我还无心睡眠。你可以给我讲一些天都的事情吗?当然,还有武君罗睺的事情。我也想听。”君曼睩开口提了自己第一个要求。   长心轻咳了两声,对于罗睺,其实她也不算了解。但是君曼睩的要求她也不能不应允,只得道,“关于这座天都……我想,武君御下的手段有些特别。所以君小姐转来转去,可能也只看到我们这几个人。”   “哈……”君曼睩忍不住一笑。   长心接着说道,“这座天都四面环水,外层拥有结界,可谓是易守难攻。从地形上来说,建造的选址,别具眼光啊。自然,这进和出,就不会太容易。”   听到这里,君曼睩心里一窒,这意味着她也无法随意出入,那要怎样才能见到刀无心呢?   “那出去的办法……”君曼睩忍不住问道。   “如果君小姐有需要,武君也允许,我自然会□□此事。”长心谦恭的说道。   君曼睩一阵失望,看来眼前的人是不会给自己偷偷溜走的机会了。本来,她也没打算溜走。她来这里自然有自己的用意。她要了解罗睺,或者有机会将他导入正途。   “那……你对武君罗睺的看法呢?”君曼睩问道。   “这个问题——逾矩了。”长心淡然道,“身为下属,岂可轻易讨论主君。”   君曼睩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这个人讲话还真是……   “但你现在的主人不应是我吗?违背主人的命令,就不算逾矩吗?”君曼睩水袖一甩,轻声问道,她并不是在威胁织语长心,而是要看她如何应对这个问题。   “哈,忠臣不侍二主。在我的眼里,君小姐与武君皆是一体。对武君的忠心,就是对君小姐的忠心。这一点不矛盾啊。”长心慧黠一笑,“若是君小姐对这个问题很执着。我想通过别人的口来叙述的武君终究不是君小姐心里的武君。天都别的虽然奇缺,可是书库倒是有一间,而且很大很大。”   君曼睩掩唇一笑,“多谢你,长心。”   “如果没其他的事务,我会在外面守候。”长心说完,俯身告退,离开君曼睩的寝殿。   看来,霹雳里面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怎么好应付啊。方才与君曼睩的一番对谈,更是加深了江宛陵这种想法。罗睺还在后园等着自己的回禀呢。   武君罗睺再见故人后代,内心的激荡,他人怎么会明了。这个时候唯有沉默寡言的黄泉陪伴在他身侧。两个同样惜字如金的男人,好像也擦不出什么火花。   “参见武君。”长心在他身后道,“已经将君小姐妥善安置。”   “嗯。你办的很好。”罗睺收回思绪转身道,“记得你的责任。”   “是。”长心也学习了天都特有的特色,惜字如金。   “下去吧。”罗睺还准备继续沉湎往事。   “君小姐初来天都,可能有些不习惯。武君若是有空闲,可以多多陪伴她。既可以增加彼此的了解,也可消除君小姐内心的寂寞。”长心趁此机会提出建言。   罗睺却道,“这也是你职责的一项。我不想见到她不快乐的样子。”   “好吧。”长心无奈道。   黄泉在旁边道,“女人和女人不是互相攀比,就是互相中伤。你将这桩任务交给她……啧啧,不妙。”   罗睺看了黄泉一眼,“你在质疑吾吗?”   “这是建言。尤其是这个女人啊。”黄泉挑衅的看了长心一眼。   “君小姐还没吃饭,我先出去买菜。”长心躬身告退。   黄泉冷哼了一声。   江宛陵手里提着菜篮,恍若一梦的感觉啊,有谁能想到曾经威风武林的女帝,有一天会手提菜篮,还得和菜贩讨价还价。说到底,这个武林再怎样的天翻地覆,豪杰辈出。总还是有人要过日子吃饭。   “黄泉,你也对买菜有兴趣?是不是让我教你如何讨价还价?”江宛陵回程途中,感受到他的武息,忍不住道,“你这样跟着我出来,是无聊呢?还是武君的安排?”   “你猜。”黄泉出声道。   “呵。猜你大头鬼。”江宛陵把菜篮子一放,“到底是什么事情?”   “说出你来天都真正的目的。”黄泉银枪一横,“别跟我说来服侍武君罗睺这种鬼话,那个女人上次也是这样说的。”   “目的?”江宛陵想了下,“暂时还没想清楚。等我想清楚了再告诉你。”   “你在逗我玩吗?”黄泉怒然横枪。   “你又不好玩,我为什么要逗你玩?”江宛陵反问道,“如果你想听我的目的,我是不介意随便给你编一个。”   “你在藐视我的智商。”   “这句你说对了。”江宛陵一笑,“别打。君小姐还等着我回去煮饭。是说,偌大的天都,你们都不需要吃饭。可是君小姐不会武功,普通人一个,不吃饭就会饿肚子。饿肚子了就会不高兴。她不高兴,武君也会不高兴……”   “够了。只要我在这里,你什么目的,也逃不出我的眼睛。”黄泉潇洒的一转身。      ☆、五十八 枫岫的筹谋   君曼睩能顺利的进入天都,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枫岫主人的绸缪和安排。现今的武林里,枫岫主人可谓是第一号的神秘人物啊。足不出户,却是万事都晓。经他之手策划的事件都深深左右着苦境武林的局面。   自从君曼睩进入了天都,罗睺似乎静默了一段时间。天下封刀的刀无极一刻不曾放松对天都的监视。得到这样的回报,倒是让他起了更大的疑虑。或许,武君罗睺真的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为了印证这个想法,他认为有必要再到寒瑟山房拜访枫岫主人。   枫岫这个人,不了解他的人会认为他正经又多礼,神秘又古怪。但是了解他的人才会知道,他其实并没有太难打交道。对于刀无极的拜访,他是来者不拒。之前,他曾言明对付罗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送君曼睩入天都,可以帮助罗睺找回昔日失落的情分,还有过去那份英雄的情怀。从这一点来看,他对罗睺是十分的重视又抱着强烈的期望。   只是这一点,现在能明白的人太少了。就连刀无极也是如此,天下封刀与罗睺之间的仇怨已是死结,无能解开。枫岫主人十分了解这一点。   “再会寒瑟山房,吾有一个疑问,请枫岫主人开解。”刀无极坦承来此的想法。   “是关于罗睺的问题。”枫岫主人淡淡道,“主席,你有何疑问呢?”   “为何先生执意认为送君曼睩上天都,天下封刀投降,就能避免罗睺对天下封刀的报复呢?”刀无极身在其中,有些不识庐山真面目。   “很简单。因为这两项对罗睺而言更重要。”枫岫主人一挥扇,桌上顿时浮现两个茶盏,“请……”   刀无极有些不信,“曼禄对罗睺真如此重要?还是说,暴君也有亲情?”   “哈……”枫岫主人一笑,“暴君?暴君也罢,罗睺睹人思人,追忆的还是过往的岁月,不甘心的也同样是过往的岁月。让他从地狱爬出来的,也终究是心中放不下的。”   刀无极略一沉思,放下茶盏道,“吾明白了。”   目送刀无极离开,枫岫主人不由想起那日与罗睺的会面。他从不拒绝任何人的问题,给每一个人他们想要的,满足他们的期望。然而各自的命运却是与他无关。   织语长心嘛,以她的命格来影响罗睺既定的宿命。这个办法,试一试,并无不妥啊。   如果江宛陵知道枫岫的计划是如此,肯定要满眶热泪了,她果然是把人家想得太不堪了。什么英雄美人,都是幌子,来诓她而已的。   天都的生活可谓是平静又充实,因为要跟随在君曼睩的身边服侍左右,其实长心没多少可以自主的时间,自然也暂时将所有的心思都放下了。   “长心,我这里有一封信,你可以帮我送到名刀神坊吗?让我的义父,交给无心,好吗?”君曼睩将素笺折好放入信封内。   “可以。我先回禀武君。”长心将信收好。   “这……”君曼睩有些迟疑,“武君若是知道了,会不会……”   长心想了会儿,“武君应当会体念小姐你的思念之情。”   “那……好吧。”君曼睩心里仍是惴惴不安。   长心手里拿着信步入大殿。罗睺高坐在主位上,闭目沉思,可能是在想念自己的兄弟,或者是过去的霸业。   “参见武君。君小姐写了一封家书,让吾送到名刀神坊。”长心禀报道。   “家书?”罗睺睁开双目,“写的什么?”   “应当是叙述自己在天都一切平安的消息吧。”长心猜测道。   罗睺一挥手,“是送给名刀神坊,还是送给刀无心。我已经给她讲过,刀无心若是凭自己的本事走入天都,才有资格陪伴在她身边。否则,他就没这个资格。”   长心无奈在心里道,这真是很难搞定的老丈人啊,啊,不对,是祖丈人。这种事情上,哪里有织语长心置喙的份。   “这封信我看君小姐从昨夜就开始写,中途又是几番重写,若是无法送到名刀神坊,恐怕君小姐又要神伤了。”长心将君曼睩写信的情景说了出来。   罗睺果然有些动容,冷哼一声道,“速去速回。”   “是,武君。”长心连忙告退。   织语长心成了信差,身形刚刚落定在天都外围,忽然感到一股铺面而来的浓烈剑意,顿时让她一激灵。想起来了,这个时候不正是天刀笑剑钝来踢馆的时候吗?这下,正给自己碰上了。   天刀笑剑钝为了好友来救红颜。刚踏入天都的势力范围,就见着一个女人,忍不住以剑指道,“可是天都之人?”   “不才,正是在下织语长心。敢问壮士,天刀笑剑钝是也?”织语长心连忙说道,“吾手上正有一封君小姐的家书要送往名刀神坊……”   “家书?罗睺他到底什么意思?”笑剑钝冷声开口问道,对天都这个暴力组织,他可没有什么好脸色。但也是尽量克制自己的语气。   “我相信君小姐在家书内都将写的明白,这个时候,天刀笑剑钝还是先平息怒气吧。或许刀无心看过家书后,自然明白君小姐的心情了。”织语长心也不知道这番劝说有不有效果,但是尽量抚平事态,是她此刻的想法。   笑剑钝不是无脑莽撞的人,既然对方说有君曼睩的家书,不妨先等无心看过信以后再做决定。今日本来抱着必死的决心来此,想不到正好碰上君曼睩的家书……   “我要怎样相信这是君曼睩的家书,而不是天都的谎言?”笑剑钝的疑虑。   长心无奈道,“天下封刀如此庞大的势力,囊括整个武林用刀的能人,尚且要臣服在天都之下。笑剑钝,你实力高强,但也需要有自知之明。以罗睺的作风,何至于如此?”   笑剑钝猛然将刀收入刀鞘中,“那你跟我来吧。”   两人顿时身形瞬移。   织语长心将信亲手交托到刀无心手上,并且说道,“在下正是君小姐的贴身侍女。君小姐在天都一切安好。请勿挂怀。”   “哼!”刀无心此刻还沉浸在失去爱人的心痛当中,怎么会把这泛泛之言放在心内。   “吾女……”公孙夺锋心情一样的难受,但是面对天都来使,他收敛神情,忍气吞声道,“天都……武君,会善待曼禄吗?”   织语长心想了会儿,“礼遇之至。”   “我不要这封的家书,我要见曼禄,我要见曼禄啊。你给我出去,出去……”刀无心看了家书,不仅没有抚平心境,反而渐趋狂怒,“天都,天都啊!罗睺,你这可恶至极的暴君……”   公孙夺锋忙上前拉住刀无心,一个刀手将他砍晕,而后才惶恐不安的走到长心面前,准备跪下道歉。   长心连忙侧过身,不受他的礼,只道,“我只是君小姐的侍女,不敢受你一拜。无心公子仍是君小姐的未婚夫。但,武君有言在先。只要无心公子能亲自走进天都……一切便不再是问题。”   说完,她便先离开了名刀神坊。   这一趟的任务倒是不难。而且又多见了几位名人。但这对目前的长心来说,却都是麻烦。刀无心的这一关,若是过不去,结局恐怕也无法改变。   走在路上,长心忍不住沉思着目前的局势到底发展到了哪一步,而她能避免的错漏又在哪里。这时,一片枫叶飘落,随之而来的竟然是无数的红叶。转眼之间,人已经到了寒瑟山房。   “三次见面,长心风采不同了。”枫岫主人率先打了招呼。   “我是该敬谢不敏,还是该欣然接受。”长心看着眼前的人,没好气道,“枫岫主人你又挖了什么坑给在下?”   “哎呀……姑娘误会了……我总是给别人创造机会呀,何曾挖过坑?”枫岫主人羽扇摇动,谈笑间,从容意态不言而喻。   “闲事免谈。武君还等着我的回禀。”长心真不想和眼前的神棍打交道。   “三个时辰前,长心姑娘刚刚阻止了一场战事。”枫岫笑道,“善哉善哉。”   “是我倒霉,是我运气差。”长心冷笑道,“好在笑剑钝是理智的人。”   “终归是因为碰上了长心啊。”枫岫继续道,“我说过这是一个好的开端。看来,枫岫的本事又再添了一项啊。”   “呵……今天找我就是为了闲话?”长心问道。   “这段时日的相处,长心对罗睺有什么样的看法?”枫岫切入正题道,“不需要太多虚伪的形容词,直接告诉吾,你的感想即可。”   “还算是讲理。”长心淡淡道。   “是指罗睺吗?”枫岫明知故问道。   “呵呵,难不成枫岫主人几时还有过如此高的评价。”长心趁机讥讽道。   “哈……哈哈……”枫岫主人忍不住笑道,“看来,天都并不如外人传言的样子。长心姑娘呆得很习惯,好像也找准了自己的位置。可喜可贺。”   “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长心突然问道。   “哎呀。动手动脚有失淑女风范哦。寒瑟山房久不动武,长心还是给吾留一丝面子。”枫岫羽扇轻摇,“请。”   长心冷哼一声离开了寒瑟山房。      ☆、五十九 团圆饭   君曼睩一直在等待长心的回归,似乎等的有些心焦了。她面色有异,举步入内的罗睺一眼便察觉到了。   “你不欢喜?”罗睺说话总是如此直接。   “我……没有。”君曼睩否认了自己的情绪,又道,“只是有一点的不爽快。”   “你生病了?”罗睺语气里有些着急。   “不……没有。我只是在等长心。”君曼睩到底将实话说了出来了。   “嗯……她也出去的够久了。黄泉。”罗睺听君曼睩如此说,恨不得立刻把长心给揪回来。他怎么舍得眼前人露出如此哀戚的面容。   黄泉一听就有点不爽,又让他去会那个女人,好吧,这次是奉了你的命令。   长心脚程倒是不慢,也知道君曼睩肯定等的心急,路上在枫岫主人那里耽搁了时间。她脚步刚走出密林,就见着黄泉一杆银枪杵在地上,应该是在等自己。   “我回来了。”长心先出声。   “你回来的慢了。”黄泉一抬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回来慢了,你还挡?”长心看了他一眼。   “反正也是慢了。”黄泉冷冷道,“抓住这次机会,又出去私会他人了吧。”   “嘿!你想象力这么丰富……”怎么没去当编剧?长心冷然道,“吾自会同武君解释。”   “不巧。我正奉了他的命令。”黄泉看着她,“你还有什么话说?”   “对你,我无可奉告。”长心道,“到了武君面前自然能解释一切。如果你怀疑我,相信武君的智慧不会比我们低。所以收起你对我的敌意,有利于我们培养默契。”   “谁要跟你培养默契,呔。”黄泉忍不住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诶,切莫言之过早。”长心一手推开他的银枪,“我先上天都了。”说罢,人影便消失在他面前。   君曼睩看到长心归来,内心十分激动,忙上前拉着她道,“长心,你见到吾的义父了吗?还有……还有……”   罗睺在一旁,她不愿把刀无心的名字说出来。   长心频频点头道,“都见到了。信也交待了。他们应当知晓你在天都一切安好。”   “那……”君曼睩还有许多话要问,但是碍于罗睺在一旁,也只能将疑问吞落在肚内。   “我先出去。织语长心,稍后跟来。”罗睺哪里会看不出君曼睩的心思,因此借口先离开了房间。   君曼睩见罗睺离开,立刻拉着长心坐到桌边,“长心,义父和无心他们都好吗?无心……他的心情好吗?他怪我吗?”这个话题对君曼睩来说很悲伤,因此她的心情十分难受抑郁,以至于泪痕点点。   “他们一切都平安。只是……他们对武君对天都还有恐惧和误会,担心武君对你不利。重要的是,你虽然写了家书,但对他们来说可能……”长心收敛了一贯讲话的口吻,换了一种语气道,“君小姐的家书或者可以解得了一时的危机,但天都与天下封刀的矛盾却不能轻易化解。对刀无心公子来说,他担心的应当便是这个了吧。”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武君,他也是我的亲人。他很寂寞。”君曼睩两边为难,也许此刻应该多给她一点时间独处,好整理自己的心绪。   长心默然退出她的房间,转而走向天都大殿。   罗睺心内十分关心君曼睩,因而在对待她的问题上,可谓是心心念念。这一点,长心也是十分清楚。   “名刀神坊内的气氛比我们这里稍微差了一点。”长心回禀道,“对于天都和武君,一时之间很难让他们改观。”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同。”罗睺沉稳道,“他们更是吾足下的蝼蚁。”   “他们还是君小姐至亲的人。”长心在这一点上到不怕触怒罗睺,继续说道,“六个时辰前,我离开天都在路上碰上天刀笑剑钝。”   “哦!无能的废物。”这一句自然是骂刀无心。罗睺就是认为刀无心的懦弱无用配不上君曼睩,因此听了这个消息更加的不满,“你阻止了他?”   “因为有君小姐的家书。这件事情,不算是吾阻止。”长心想了会儿道,“武君会庇护名刀神坊吗?”   “哈!”罗睺仿佛在听一个笑话,“天下封刀的人……没资格在吾面前活。”   长心其实挺想提醒罗睺一句,她和君曼睩都是天下封刀送来的,想了下,还是算了。   “那接下来,武君的打算?”这是长心最想了解的一件事情。   罗睺忽然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至再见君曼睩,往事历历在目,这些过往的回忆深深的刺激着罗睺,从前的兄弟陪伴,意气风发,又是何等的豪气。四方征途终成霸业,斩杀邪天御武的壮举,但也痛失了兄弟。直到建立天都,凤卿一直陪伴左右,又替新建立的天都霸业开创了一部天都制典……往事如潮席卷罗睺的心海,他到底要继续什么呢?这或许在此刻真是一个值得他深思的问题。   大殿留给独自沉思的罗睺。长心自大殿转到了后园,找了石凳坐下来,仔细想了想枫岫主人的用意。根据她的了解,枫岫主人对罗睺也是有相当程度的执着。除了千年前斩杀邪天御武这件事情以外,在近期的一系列的安排,诱导自己入天都,加上君曼睩现在也进入了天都。   而罗睺的征伐似乎停滞不前了,就连本该和天刀笑剑钝的一场对决似乎都消弭了。或许并不是消弭而是延后了,可能再其他时间再爆发……   这些问题想起来十分的费脑,加上还有一旁散发着冷气的黄泉,江宛陵收敛思绪,冷声道,“没有受罚,让你失望咯。”   “罗睺不是无智的人,你也根本杀不了他。”黄泉淡淡道。   “谁跟你讲我要杀罗睺。”长心无奈道,“我自愿加入天都……”   “看不到对你有什么好处?”黄泉扫了她一眼,“你原本可说是一方之主……”   “等等,我那个是楼,是一楼之主。”长心打断他的话道,“就算我可以躲在琅玕楼内逍遥自在,也比不上跟着罗睺开创霸业来得意气。这就是我加入天都的目的。”   “你骗我?”黄泉自然不相信。   “和你目的不同,就是骗你吗?”长心越发无奈。   黄泉忽然冷枪一冲,幸好长心闪的快,不然就真的命丧黄泉了。   “你以为罗睺不知道你的秘密?!你的来历,他可能不曾追问过。但是若当他浑然不晓,却是低看了他。至于我,我的目的就是……帮罗睺。”长心闲闲说道。   黄泉冷笑,前半句他倒是信了,后半句是在骗鬼吧。   “讲了你又不信。那就打吧。”长心忽然提招上手。   双方一触即发之间,君曼睩来到。   两人各自收掌。   “长心,黄泉,你们在干什么?”君曼睩不解。   “在培养默契。”长心摇头道,“武君总是很爱收集桀骜不驯的手下。”   黄泉冷哼一声,“你们慢慢的聊吧。”   君曼睩见黄泉一身凛然,回视长心,“长心,你们好似有矛盾。”   “有矛盾……嗯,这是男女之别。”长心想了会儿道,“天色已晚,我去煮饭。君小姐想必也饿了,先回房等我吧。”   若不是长心进入天都,想必这一处的厨房应当是废掉了,所以生火也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曾经她也想过找工匠来修理,但是一听说是来天都,人都跑光了,真是没有办法,每次都需要用内力来加催火势,要不然满脸的烟灰。一代女帝啊,混成这样,也是无话可说了。   今天在后园里点破了黄泉的心事,不知道这傲娇孩子会想出什么招式来对付自己呢。   就算只有她和君曼睩两个人吃饭,长心还是按照标准的四菜一汤来做饭。   “既然他明了我的目的,为什么还将我留在身边?”黄泉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好在长心没在切菜,要不然血流如注。   肯定是被这个问题困扰了,要不然会委屈身段来厨房?   “因为他是武君罗睺啊!谁能杀死他?!”长心转过身道,“喏,这边菜挺多,米饭也足够,你要不要同我们一起用?”   “神经病。”黄泉回了她一句。   长心也想骂回去,然而,他跑了。   君曼睩正在房内查阅天都典籍,见长心手里提着两个食盒,知道是用饭的时间了。忙将桌上的书卷收罗整齐,走到饭桌边。   长心将饭菜一一端上桌面,笑道,“君小姐……”   “长心,叫我曼禄吧。”君曼睩柔声道,这段时日长心的照顾虽然说不上是细心周到,但也十分的体贴人意。   “哈。君小姐,谢谢你的体恤,但是在下习惯了这个称呼咯。”长心浅浅一笑。君曼睩见她如此说,也不再执着。   “曼禄……”这一声倒是把房里的两个女人都惊了一跳,连忙起身迎接武君罗睺。   罗睺见桌上摆放的菜色倒是鲜艳,再看君曼睩面色舒缓,心情便有些愉悦道,“我们一起用吧。”   君曼睩诧异的看向长心,两人都觉得这是晴天霹雳,哦,不,是破天荒。   “黄泉,你也一起来。”罗睺一挥手,黄泉很是不耐的将两坛酒摆在了桌上。   长心拿眼看向黄泉,他倒是瞪了她一眼,果然死傲娇孩子。      ☆、六十 扣心血   今夜或许是天都难得平静圆满的一夜。罗喉与君曼睩二人相对而坐,一片星空浩瀚下,花园里百花绽放,在夜里层层弥漫着袅袅香氛。   黄泉持枪站立在不远处,靠得太近恐怕打扰了这对久别重逢亲人之间的相叙之情。   “你身上有邪天御武的诅咒。”罗喉问道。   君曼睩叹息道,“先祖和父辈都是未曾等到家中幼儿成长超过十岁便殒命。”   罗喉沉吟了片刻,回想起邪天御武临死前对自己所下的诅咒。我将归还这十万人的血灵与怨恨,我的双眼会见证你的灭亡,我的骨头将刺穿你的咽喉,你的追随者,永远见不到茁壮的幼芽。他本来就不是信命的人,但兄弟后人的言词证明了这一切,让他心理不得不有了一丝隐忧。   “我会设法解除你身上的诅咒。”罗喉忽然开口说道,他并不惧怕死亡的威胁,但是他心痛的是自己的兄弟被诅咒的遭遇。   君曼睩俯身致意。   这厢叙旧之情也不知何时才会结束,黄泉看了一眼两人,不由退出了花园。   长心独自一人坐在厨房外的天井里,抬头一轮明月,星高云淡。忽然一个人影倒影在眼前。   “黄泉?”长心倒是好奇,“你怎么在这儿?”   “为什么不能来?”黄泉冷声靠着一旁的墙壁。   “武君和君小姐……”长心看了他一眼。   黄泉冷声道,“啰嗦。”   两人顿时无言。   “你真的是来帮罗喉?”黄泉忽然开口问道。   长心想了一会儿,“互帮互助。”   “为什么没告诉罗喉,我的目的。”   “他了然于心。”长心淡淡一笑,“我想你心里也对这些不是全然不明吧。”   “哼。”   “别哼了。上次那个问题,我想答案应当是,你才是最能继承罗喉意志的人。”长心两手交叠道,“这个答案……你,想过没有?”   “别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我们两人。”黄泉斜睨了她一眼。   长心无奈笑道,“那你还来找我说这件事情。”   “无聊。”黄泉抬头望天,心中大约想的是月族的一切吧。或许是长心说的话正中他的心理。如果有一个机会能够杀死罗喉,他会动手吗?   第二日,居然是苦境名人清香白莲素还真亲自上天都。如今武林的局面,佛业双身困在百灯联戒之中。日盲族和天下封刀归于天都。只要天都不再有大的动作,仿佛整个武林的表面倒也平静。   罗喉高坐主位,面色冷峻,一身金色的战袍,战威显赫。   “素还真拜见武君。”素还真拂尘一甩,躬身道。   罗喉转眼看向他,“素还真,你是来归降的吗?”   素还真直起身道,“武君的霸业并不缺素还真啊。”素还真语气淡然,听不出情绪,但逡巡了大殿一圈后,也只见着黄泉一人。   “这句话的意思,你素还真能独善其身。”罗喉声音越发的沉稳。   “非也。天都的威权已是无人能撄其锋,素某也只能上天都来讨得一丝喘息的空间。”素还真状似无奈道,“但素某要说的是,佛业双身四境合一的计划,或恐是天都霸业上的阻碍。”   “哦,哈,是阻碍还是帮助。吾自有考量。素还真,你想凭着你一番话语,引得两方相争?”罗喉淡然道。   “武君自有考量。素某不敢多言。不过或许武君可考虑不费天都一丝一毫的兵力,让素还真来做这个马前卒。这倒也让武君吃不了亏。”素还真话中将利益剖析的明白。   “哈。”罗喉道,“素还真……拿去。”   “嗯?”素还真伸手一接,是扣心血的机关。不由躬身道,“多谢武君慷慨。”   这一幕君曼睩和织语长心两人站在侧殿之内看的清楚。   “长心,你在想什么?我看你若有所思的样子。”君曼睩出声道。   长心摇头,并没讲话。这段时间以来罗喉的改变,或许外人并不清楚,但是呆在他身边的人应当明确感受到了吧。果然,强如罗喉,也有其弱点。不管怎样,他终究是向中原伸出了单薄的援手。在佛业双身的问题上,他或许可以保持一贯的静观其变,或者是初始的合作态度。但正如素还真所说,中原与灭境邪灵的争斗,对天都又有什么损失呢。   “长心,长心。”君曼睩又喊了两声。   “嗯?”长心才慢慢回过神来,“武君的做法,君小姐以为如何?”   君曼睩自然是站在苦境中原这一方,但她不明白的是何以罗喉改变了一贯杀伐的做法。   “是好的改变吧。”君曼睩缓缓道,“只是……这些事务,不是我可以介入的。”   长心亦是点头道,“君小姐最近在忙着整理天都的历史?”   “是啊。天都内的记载和外间流传的版本多有不同。看了天都的记载,我真不知到底罗喉是什么样?这让我很困惑。”君曼睩倒也没隐瞒心中的想法。   “君小姐日日都在武君身边,对武君这个人,君小姐的想法或许与两个版本的记载都不一样吧。”长心问道。   “真实的罗喉。”君曼睩慢慢讲出这句话,不禁陷入了沉思,转身离开了天都大殿。   长心看着她的背影,不禁想到,素还真他们必然会接着展开对佛业双身的一战。然而,据她的了解,这一战终究不会取胜。那自己到底该不该去提醒一声呢。   但现在自己归入天都,任何言谈和行为都代表着天都,若是不经罗喉的授意,恐怕会真的为天都惹来麻烦。当然自己也逃脱不了干系。   就在她沉思的时刻,罗喉忽然移身到她身后,“你在想什么?织语长心。”   长心一愣,忙转过身,俯身道,“在想方才武君所为的用意。”   “嗯?你的想法。”罗喉问道。   黄泉也看了她一眼。   “武君是在帮中原吗?”长心直截了当问道。   “哈……帮?”罗喉沉吟道,“终究是女人用的词汇。”   “是我失言。”长心想了会儿才道,“苦境与邪灵的争斗,与天都无碍。”   罗喉没说话,只是背着双手离开了大殿。   黄泉却道,“你刚才很危险。”   “嗯?”长心似乎没意识到什么问题。   “蠢女人。”黄泉冷声道,“你在猜测他的心思。这是危险的举动。”   长心顿时恍然大悟,不由面色一白,“我没有。”   “你已经这样干过很多次了。”黄泉忽然觉得她脑袋有些不开窍,“君曼睩的事情,你自己想想吧。”   长心听他这样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在罗喉武君和君曼睩之间的事情,她确实说了一些话。但或许是因为君曼睩的关系,罗喉一直隐忍未发,但这不代表其他的事情,都有她可以置喙的余地。   “下次我不会了。”长心在心内告诫自己应当越发的谨慎。   天都虽然清冷,但是现在武林的事情却都和天都息息相关,因此长心总是要费心思量。其实她心中一直有着自己的目的,为什么来天都,为了帮罗喉。或许是吧。因为罗喉现在是自己的主君,简单的道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不管自己心里如何看,在外人的眼里,织语长心就是天都的一员。因此考虑天都的利益就是考虑自己的利益。   显然罗喉并不是如唐太宗那般的喜欢纳谏。而自己显然也没有魏征一样的长材。到底要怎样获得罗喉的信任,进而影响这位主君呢。君曼睩是很好的缺口,可是……长心有自己的顾虑。   放下手里的水瓢,想问题太过投入,水桶内的水早就溢了出来。这样神思不属恐怕也是不行。先将问题放一放吧。长心叹了一口气,有些问题也不是一时之间有答案。   离天都最近的集市也有五十里地,长心不得不加快脚步,天色越发暗沉,远处乌云密布,恐怕不久就要下雨了。幸好出门带了伞,果不其然,一会儿闪电划破夜空,雷声阵阵。   风势太大裹挟着雨丝搅得人似乎都站不稳,差点就要吹歪了伞。一手拎着菜篮,一手撑着伞,倒是有些为难了。人差点就要被晃倒,幸好有人扶了一把。   长心连忙说道,“多谢。”   油纸伞隔着两人的面孔,一时她也没看清是谁,待将伞摆正,竟然是素还真站在眼前。   “你……素还真。”长心倒是有些惊讶,在此地遇到素还真。   他也没打伞,应当是路经此处,两人正好在雨中遇上。   长心连忙将伞移至他头顶,“雨很大,你怎么没打伞?”   “走的太急,一时忘了。”素还真侧脸看向她,“多谢长心的伞。”   长心点头,又看了看越来越大的雨,不由道,“这只有一把伞,我先送你去避雨。”   素还真点头。   好不容易见到一处茅亭,两人步入茅亭内,长心将伞收好,肩膀已经打湿了一半,雨丝顺着檐边点点滴滴。   “千叶先生身上的扣心血已除。”素还真先开口道。   长心点了点头。   “风雨已来,邪灵肆虐,天都……,死国……”素还真自语,“诸事繁杂,但也只似这狂风暴雨,终究也有停歇的一阵。”   他转过头看着她道,“长心,这一阵的风雨真辛苦你了。”   长心只是静默,她不想和素还真谈论江湖里这些事情,因为至此,两人的立场可说仍是相对。   他忽然单手背向身后,顿时雨歇风收。   “素某该告辞了。”素还真步出茅亭,淡然道,“后会有期。”   真是来若轻云,去似扶风。      ☆、六十一 神之子   方才与素还真见了一面,风雨来的急收的也快,长心心里自然有些许感应。独自走在回返天都的路上,忽然迎面而来的竟然是天狼星与阎王锁。倒是让她感到诧异,又见阎王锁手中抱着一名婴孩。顿时,江宛陵心里升起了一股不太妙的感觉。   阎王锁先开口道,“长心啊,好久不见哦。”   “怎么?你很想我。”长心放下手中的菜篮,冷眼一扫,阎王锁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一见面就下马威,有必要吗?想当日在琅玕楼,我也是保全啊。同僚之宜也不讲了吗?”阎王锁讪讪的笑着,还不忘安抚怀里的小孩儿。   “你们找我到底有何事呢?”长心问道。   “杀掉他。”天狼星直接讲出来意。   长心一惊,“为什么?”   “他会是乱世祸胎。”天狼星冷声道。   “阎王锁,你也是这样想的吗?”长心转脸看向阎王锁,她才不相信阎王锁舍得杀掉神之子,因为他还想着吸收神之子的能力呢。   “这件事情,我帮不了你们。”长心非常直接的拒绝了,“不论他是不是祸胎,我下不了手。而且,你们为何认为我可以杀掉他。”   “我和阎王锁皆不行。”天狼星直接道,“除此以外,你拥有的死神之力……可以试。”   “你们也具有死神之力。何必找我。若是你们不行,我当然也不行。”长心无奈道,“是天者有动作了吗?”   “嗯?”天狼星疑惑,何以眼前人会对死国的事情掌握的不差。连天者准备迎回神子的事情也猜到一二分。   阎王锁本就不同意让长心来杀掉神之子,原因倒不是爱惜神子,只是怕神之子的能为被长心吸收。他永远都记得长心有一招变态的吸功大法。可惜,他现在为了拿回自己的阎王,不得不同天狼星合作。   “长心,你不想吸收神子的能为吗?如果这样做,你就不必再屈服在罗喉的手下。”阎王锁试探道。   长心看了一眼那个襁褓,说实话她心里也曾想过要天下无敌,无人可挡。但是或许比起天下无敌,她想要的只是……再说,她是真的下不了手。   阎王锁见她面沉似水,一言不发,料定她也绝对下不了手。于是对天狼星道,“她是肯定不会帮我们。我们再寻找其他的方法吧。”   “天者的动作越来越频繁,神之子拥有特殊的能力。我们都杀不了他,或许终究阻止不了他回死国。织语长心,在这之前,你真的不再试一次吗?”天狼星短短几句话,将情势说的通透。为了保护白小茶生活的这个苦境,天狼星连续奔波,几曾干预神子的降临。就是希望能够凭借一己之力保护最后的希望。出身死国的他,非常明白死国是怎样的境地。而一旦神子回归死国,天者必然会有所动作。   “你别逼她了。”阎王锁开口道,“或许她有自己的想法。”   天狼星沉默片刻,才道,“好吧。若是你想通了,可来孤星崖找我。”   阎王锁站在一旁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既然织语长心下不了手,那么神子若是由她看管,天狼星也势必从她手上抢不走。而我,则可以安稳的先想办法夺回阎王。不然,两件事情还真不好办。   织语长心已然走远。阎王锁和天狼星还站在原地,这几日,他陪着天狼星找寻各式的方法要杀掉神子,但皆不成功。这让阎王锁烦恼又搓火。   “阎王锁,你将它放在地上。“天狼星忽然开口道。   “你做什么?”阎王锁已是不耐烦。   “很简单,死神过境。”天狼星准备动用这最强的一招,随即他化出孤星与阎王。   “你你你你,要和我合力来这一招?”阎王锁吃惊又怀疑。   “嗯。”天狼星已经做了决定,未来杀掉神子,他可以和阎王锁合力来一招最强的死神绝招,死神过境。这是在方才被织语长心拒绝后,他才做了如此打算。就算可能会被阎王锁趁机拿走阎王,他也必须一试。   “既然你有这个觉悟……那好吧。”阎王锁心思转动。   两人同时运起身上最强的死神之力,然而就在出招的那一刻,阎王锁忽然将镰刀走势一转,杀向一旁的天狼星。天狼星忙改变出招的方向应对。阎王锁虚晃一招,抱起地上的神之子,消失不见。   织语长心已到了天都外围,正准备提步进入天都之内,忽然有莫名物体朝自己飞来,使得她不得不纵身接住。令她料想不到的竟然是一个婴儿。而且俩个人甫一接触,居然产生了奇妙了心电感应。过往一幕幕的画面像流水似的划过眼前,就连当初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偶然都显现在眼前。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为什么自己会和怀里的这个婴孩好似产生一股奇妙的命运相连的感觉。自己的记忆,经历,感情这些通通好似被读取,根本无法让自己控制。仿佛很久,也似乎很短,长心又将从前的一切再次经历了一遍。平静的心海仿佛被激荡起万千的波澜,朝她席卷而来。   一时情绪失控,使她心神涣散,差点将怀里的婴孩跌落。幸好被身旁的人扶住,才不至于发生憾事。   “为何出去买菜一趟,怀里便多了个婴孩?”黄泉不耐的问道,见她面色苍白,眼神迷蒙,额间冷汗涔涔,他的语气倒是难得的平和了一点,“你这是怎么了?”   “我……方才好像到了一处空间……我……”长心一时连话都说不全,只觉得全身力气仿佛被抽调一样。此刻怀里的小儿倒是睡得安静香甜。   黄泉看了看她怀里的小孩儿,稍一碰触,吓了他一跳,那孩子的脸怎么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他连忙撤回自己的手,扶了扶织语长心,两人一同回到了天都。   罗喉同君曼睩一起来看这孩子,两人同样表示,为什么出去买个菜,回来就多了个孩子。   “我。”长心张了张嘴,“他应当是神之子。死国的救赎吧。我……也不知,只是方才在天都外面,这孩子朝我飞来,我才……”   黄泉在一旁道,“出去的时候,就见孩子在她怀里。”   君曼睩忙走到床边,看了看神之子,才道,“是一个漂亮的孩子。”   罗喉沉吟了片刻,“是有心人想让天都介入此局。”   长心只觉得十分惊惶,她都不知道为什么才接触这个孩子,自己竟然会有那种奇特的经历。仿佛这个孩子在读取她的记忆和情感,这简直让人不可思议。她也不明白这代表这什么。   她连忙退开了床边几步,对这个孩子,她有点莫名的恐惧,就好似心中的秘密都被人知晓了一般。   “你又是怎样?”黄泉还是第一次在她脸上见到如此慌张的神情,“方才你说……”   “没什么。我有些不舒服。武君,我想先告退休息。”长心俯身道。   “下去吧。”罗喉手一扬。   长心赶紧退出了房间,一路疾行,来到井边,稍稍平稳了身子。立刻拿起水瓢,一瓢又一瓢的凉水浇在自己脸上,才觉得好受一点。   “你在做什么?”黄泉看着她的动作不免问道。   “没什么。”长心放下手里的水瓢,忍不住跌坐在井边。   “你和那个孩子之间有什么关联?”黄泉再次问道。   “我不知道。”长心面上的水珠低落,好似特别紧张。   “那孩子有奇怪的魔力,你是不是受了影响。”黄泉接着道,“我与他接触时,也已领教过。不过,你的情况应当比我严重。”   长心沉默了一会儿,“他能读取我的记忆……所有的,全部,没有任何隐藏。”   “嗯……”黄泉沉思了一会儿,“你和他……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长心说道,“我今日才与他接触。”   “罗喉让君曼睩来照顾神子。”黄泉随即道,“你先休息吧。”   黄泉回到大殿,将罗喉正闭目坐在主位之上。平日里他也是这幅神情,好像完全没有被神之子的来到而打断自己的思量。   “她怎么样了?”罗喉问道。   “情绪不稳定。”黄泉回道。   “敏感的女人。”罗喉魔元充沛,好似并不受念力的影响。又或者是神之子与他并未接触。   “哈。”黄泉对这一句不置可否。   君曼睩独自在房内照顾神之子,这个孩子十分乖巧,直到现在也未见他哭过一声。长的又十分可爱。因此,君曼睩倒也觉得和他相处愉快。   夜里,长心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梦幻虚影搅扰的她心神不宁。起身后,才发觉后背早已湿透。不妨这个时间还有人来敲门,听声音竟然是君曼睩,倒是让她吃惊。连忙开了门,只见君曼睩一脸焦急道,“长心,神之子哭闹的十分厉害。我想……他是要找你。”   长心一阵错愕,“找我?”   “我,我与他接触后,竟然就有这样的想法,于是过来寻你。”君曼睩连忙解释道。   “我去看看吧。”长心安抚的说道。   “嗯。”君曼睩也是没法,她尝试了好些哄孩子的方法,无奈神子都不买账,哭闹也越发厉害。她本就好奇为什么这孩子好似可以通过别人来透露自己的想法。现在看长心走在前面,她也想见识下。   长心的脚步才踏入房间,床上的孩子似乎有了感应,哭闹声仿佛小了点。待长心将他抱起后,他的哭声竟戛然而止,取代的是安静的眼神注视着眼前的人。   又是这种感觉,长心仿佛进入了异空间。   一片白雾蒙蒙消散之后,她便见着一个懵懂稚子。他转过脸来,生的十分漂亮,圆圆的眼睛,清透光亮。可是一张嘴,就把长心吓得腿软。   “母亲。”      ☆、六十二 相处之道   一声母亲,吓得长心腿软,好不容易稳住神,她才对着眼前的稚子道,“小朋友,你认错人了。我与你根本就不认识。”   “我与母亲缘定三生,母亲怎么说不认得我。”神之子又道,“想来,母亲是忘记我了。那我这样,母亲是否认识。”说罢,神之子又再次幻化,乃是一约摸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身姿清越,面貌隽秀,神采飞扬。   长心都快慌死了,连忙道,“不……不不认识。”   神之子皱眉,又朝着长心走近几步,“也罢,母亲可以慢慢习惯。”   “习惯?”长心差点要昏厥,“我想你真的搞错了。你的母亲应当是一夕海棠,而你的父亲是太学主。”   神之子身形不稳,只道,“我体幼,无法长期维持此形。”随即身形一转,又是幼童模样。   “我知晓母亲你的名字……”神之子只道,“而我却还没有名字。或者我的名字该叫死神吗?”   他虽然年幼,但讲话时隐隐透着沉稳之态。讲出这句话时,语气里还透着无奈与失望。   “母亲,便赐我一个名字吧。”神之子微微一笑,简直是灿若星华,不愧是上天眷恋的宠儿。   “我……”长心差点急哭了,这是什么状况?!莫名其妙就有了孩子。这肯定是在做梦。   “母亲可愿意与我一同回死国。”这是一个陈述句,而不是问句。神之子沉吟了一会儿,看了看面前的人,才道,“我了解母亲的心事。可以让我代为分忧吗?”   “不……不不行。你不可以再读取我的记忆,还有我的心情。”长心连忙后退几步,“还有,为什么我……我在这里。”   “独处不好吗?”神之子又靠近几步。   “不,不是不好。”长心看这孩子眼里没有丝毫的恶意,只有对自己的眷恋之情,让她十分为难。   “现在,你听我说。我肯定以及绝对不是你的母亲。你的母亲是一夕海棠,你的父亲是太学主。我这么说,你听得明白吗?”长心又认真的说了一遍,“我的名字叫……”   “江宛陵。”神之子接过她的话,“织语长心。母亲的名字。”   “……”长心惊呆了!   “还有明珠求瑕,雨潇潇,不见荷,千叶传奇……以及素还真。”神之子嘴里念出一大串的名字,然后再把每个人和长心相关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我……你……”长心知道他可以读取记忆,“你不能这样。”   “我只想了解母亲。为什么不可以?每个与我接触的人,我都没有兴趣了解,我只对母亲你有兴趣。难道不应该吗?”神之子理所当然道,“或者是母亲想拒绝孩儿的关心。这样,不利于我们培养感情。”   “你先放我离开。”长心感觉再呆在这里自己会崩溃。   神之子却上前拉住她的手,“我从没打算困住母亲。我与母亲只是灵识相会。母亲,别害怕。”   “我只当这是梦一场,你肯定是认错人了。”长心想了会儿又道,“我与你今日才相见,若我是你的母亲,你觉得生下你的一夕海棠呢?”   神之子却道,“我只与你有感应。”   “感应?!”长心觉得这太儿戏了,“你听我说,这是因为你拥有这样的能力。而并不代表我是你的母亲。”   “你在试图说服我。”神之子判断道,“你很惊惶,不喜欢我,厌恶我。”   “我……我没有。”长心才说完这句,就觉得眼前景物一转,怀里的孩子仍是熟睡。   一旁的君曼睩忙从她手里接过神之子,“长心,方才你留了很多汗。”   “我,我没事。”长心干笑着转移君曼睩的视线。想必方才是这孩子生气了或是他还年幼无法长期维持这样的术法吧。总之,长心此刻心情十分慌张。   回到房间,让她坐立不安。现在事情发展的方向越来越诡异了,她都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到来,改变了原定的方向。神之子虽然神通,但若不与这孩子接触倒也问题不大。只是不知道武君罗喉下一步准备怎么打算。   原是她想多了。君曼睩因为彻夜照顾神子,已经感染了风寒。整个天都也就剩下自己这一个女性了。也不敢奢望让罗喉或者黄泉带孩子。长心无奈只得将神子带着自己照顾。   她做饭时,便对他道,“不要闹,我得做饭。”   神之子并不吵闹,只看着她,“我也要吃。”   “你现在吃不了,只能喝粥。”长心也奇怪,这孩子都不用张嘴巴,自己就明白他在说什么。   “放糖。”神之子提出自己的要求。   “你还知道甜味?”长心失笑道,这当真不是智商200的神童。   “只要我想了解的,我便能知道。包括昨夜,母亲,你对我的厌恶……”神之子有些黯然神伤。   “我没有。我是在害怕。”长心凑近他的小脸蛋道,“是害怕。”   “还是不喜欢我。”神之子闭上眼,不看她。   “这和喜欢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知道如果别人晓得我是你的母亲……”长心认真的对他解释情况。   “别人?是千叶传奇吗?”神之子睁开眼睛看着她道。   长心摇了摇头,“我现在怀疑你不是神之子。”   神之子疑惑的看着她。   “是八卦事务所的小编兼私家侦探……”长心无奈道,“不许用你的神通来窥测我的心意。如果我们要和平相处的话,这个是前提条件。”   “好的,母亲。”神之子漾起一个笑脸,然后看着她,“你的锅烧糊了。”   还好今天君曼睩生病吃不下饭,喝了点粥,锅都差点烧穿了。看着怀里的孩子,长心仰天长叹,神啊,救救我吧。   “母亲,你唤我何事?”神之子忽然问道。   长心看了他一眼,只得万般无奈道,“苍天啊……”   论斗智斗勇,长心好像真的没赢过谁,就连床上这个小屁孩她都搞不定,这让长心十分郁闷。   连着几日,她快被这孩子缠的一点自由时间都没了。她若是看书,他便有各种问题要来问自己。睡不着的时候,她原本是用学过的儿歌来哄哄他,结果他听得很高兴,坚持让她唱了大半宿。她要去大殿,他也坚持要去,最后长心实在忍无可忍了,给他屁股来了两下。这孩子彻底爆炸了,直接嚎啕大哭,简直是神力再催,整个天都都在回荡着这恐怖的音波。   黄泉代表罗喉来亲自关心这两人,“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你可能不用做饭了。”黄泉闲闲道,“坏消息,厨房垮了。”   “你能不能帮忙……喂,黄泉……喂……”她才刚刚开口,还没说要帮什么,黄泉就已经闪的不见了。   回视了一眼躺在摇篮里的神之子,长心简直想弄死自己,“我不想活了……”   “那我们去死国吧。”神之子高兴道。   “啊!”长心暴躁道,“我现在暂时把你放到君曼睩的房间,你必须要乖,厨房垮了,我得找个人来修。你明白?”   神之子看了看她,“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的时间不够。”长心说道,“工匠也不好找。”   “我已经探过母亲你的功体,两个时辰来回加找寻工匠,应当还有半个时辰可以休息。”神之子接着道,“如果两个时辰,母亲你没回来。我想……”   “好。两个时辰。”长心已经于愿足以。   “拨浪鼓是什么?”神之子忽然想起自己探得她的记忆里有这项东西。   “给你买。再见。”长心立刻将他抱起,送到君曼睩的房间,以最快的身法离开了。   好不容易有短暂的清静时间,长心还不得不去找工匠来天都修理厨房。   不知为何,她走在路上时,总有点心猿意马,好似心里总感觉牵挂着什么事情一般。   在她离开没多久,名刀神坊忽然来到天都报丧。君曼睩本就体弱,听闻这个消息,当时便受不了打击晕厥。悠然转醒后,立刻要求回名刀神坊吊唁自己的义父。   黄泉暂时被留下照顾神之子。罗喉陪同君曼睩回名刀神坊。   然而在名刀神坊等待罗喉的并不是臣服的天下封刀,而是众多高手埋伏的杀局。为了保护君曼睩,他连着挡下好几次杀招。虽然他是武君罗喉,但有君曼睩这样的弱点存在,又怎么能全心应战。连番的攻势毫不停歇,君曼睩也意识到现在自己成了罗喉的拖累。   在五杀阵的偷袭中,君曼睩准备以身挡住铺面而来的杀招。罗喉却及时将她揽开,直接被飞来的毒刀刺中后背,剧毒随着罗喉的运功迅速走遍他全身的血脉,若不是他强行运功抵挡,恐怕早就毒入心脏了。   “武君!”君曼睩失声叫到。   “别管我。”罗喉扯着她的手喊道。   君曼睩此刻心内是懊悔是难过是痛心,义父的死或许不是个意外。两人性命危急间,黄泉持枪杀入,将两人救走。他能及时赶到,全是因为长心匆忙回了天都。黄泉同她讲起罗喉与君曼睩去了名刀神坊。   临走时,长心道,“你真要……”   没讲完的话,黄泉十分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顿了会儿身形,也不留话,直接出了天都。   “母亲,你很焦虑。”神之子道,“你在担心罗喉。”   此时此刻,长心当然挂心罗喉,还有君曼睩。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没事。罗喉不可能那么容易死。      ☆、六十三 真情假意   罗喉不惧死,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希望黄泉能保护好君曼睩。而后,他便能甘心就戮。难道说黄泉的内心就没有矛盾吗?可是月族的覆亡还有兄长的死,如此重的国仇家恨压在心上,逼得他不得不刺下那一枪。   罗喉才死,得了消息的邪灵立刻入侵天都。除了邪灵还有中原正道,死国潜伏的势力,纷纷冲着天都而来。这当中若说没有互通消息,谁又能相信。   长心千算万算,没料到将自己和神之子算到如此境地。   “母亲,你便弃我而去,我不会怪你。”神之子看着长心,“只要母亲安全就好。”   长心叹息道,“你明知道我心里从没这样想过。过会儿,他们冲破了结界攻了上来。你记得不要闹。”   “死国的人会帮我。至于佛业双身,或者可以和他们谈谈。”神之子又道,“剩下的人……”   神之子似乎在思考如何分化这些纠合起来的脆弱联盟。或许根本称不上是联盟,而仅仅此刻大家的目的相同。那便是掌握神子。   “我们会没事的。你乖乖的,我会想办法。”长心一边试图抚慰这个小婴儿,一边迅速转动着心思。如果等在这里,可能最后也是死。若是攻出去,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外面等着自己自投罗网。所谓进退两难是也。   三方势力很快便突破了天都的结界,没有罗喉的天都,简直脆弱的不堪一击。   “交出神之子。”邪乘问天敌气势均天,一开口直抒来意。   但让长心想不到的是,她竟然看到了素还真,居然连素还真都要来抢神之子。   “素某,无奈啊。”素还真拂尘一甩,抢先就发动攻击。   长心立刻提神应对,身后的神之子十分安静,此刻长心无暇分神,周围又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窥视着自己的破绽。   “素还真,想不到中原也想抢夺神之子。”问天敌一招震开打斗的两人。   “邪灵不也是冲着神之子来的么?”素还真反唇相讥,“莫非是来护卫神之子。”   问天敌冷笑数声,佛业双身困在百灯联戒里暂时无法脱身,罗喉一死,天都残余的势力他必须收归己用。既然神之子也在天都,那自然是要一并收下。到时候与死国,或可谈一笔划算的交易。   “织语长心,你若同意将神之子交给吾。吾便允你们的安全。”问天敌开口道。   天狼星和阎王锁亦站在不远处,“想要神之子,先过了我们师兄弟再说。”   天狼星率先挡在织语长心身前,阎王锁已是靠了过来,两人手上都拿着死亡镰刀,银光闪过,一片寒冷。   “织语长心……可别背后伤人啊。我们是来帮你的。”阎王锁摸了摸头,警惕的看着周围众人。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问天敌双手一张,邪力再扬。   长心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道,“多谢。”随即,她立刻想要撤退,无奈还有素还真正冷视着自己。   “素还真,你……”长心焦急的开口,“这个孩子,他……”   “他留不得。”素还真接着道,“把孩子给我。”   长心一狠心运起全身的死神之力,一定要搏这一次,她也不知道有没有必胜的把握。   素还真忽然迅疾闪到她眼前,“到底是保你自己,还是这个孩子。”他忽然伸手拉着她快速朝前奔去。   长心惊诧道,“你……素还真……”   这是在救自己吗?   素还真陡然变卦,令中原人士一阵错愕。   一路狂奔,好不容易寻得一处的山洞,两人才停了下来。长心气还没有喘平,连忙将孩子后备上解开,待要看看神之子的情况。忽然便被素还真制住了穴道。   “你……素还真,你放开我。”长心后悔死了,她竟然会相信他,“那只是个孩子,他长大了,或许不会危害苦境。素还真,你不是这样的人啊。”   “你很了解素还真。”   “你……你是千叶传奇。”长心一怔。   千叶轻松挥掉身上的伪装,“前脚围困罗喉,后脚赶来天都。我的脚程可算是快?”   “千叶……你先放开我。”长心软下语气,“他只是个婴儿不会对日盲族对苦境有任何危害。”   千叶传奇早就听说这孩子有奇特之处,因此他并有走上前去接触这个孩子,而是直接亮出自己的天藐。   “千叶……千叶……”长心看着他的剑尖一点一点的抵住襁褓里的婴儿,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又急又怒,气血不稳。功体又被锁住,顿时嘴角边鲜血淋漓。   “难道我求你,都不行吗?”长心已经别无他法了,只得拖延着时间,她知道神之子命不该绝,可是,她心里怕万一啊。   千叶看着她,是难以置信的眼神,“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护着别的人。你确实愚蠢的无可救药。你们相处了几天,三天,五天,十天。呵。”   他看着她的眼睛,还是他记忆里那么漂亮,但是那其中的心伤担忧,似乎和自己无关。他忽然收了天藐,随即松开了她的穴道,瞬即接住她,只说了一句,“我有时候,真的很想杀了你。”   长心无奈,竟至于无话可说。   “你好自为之吧。”说罢,他转身先离开了。   长心没有看他,只是将地上的神之子抱了起来。神之子睁着眼,一直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人。   “母亲。”神之子第一次觉得或许母亲的心思,他了解的根本不够。   “我没事。”长心勉强笑道。   忽然听得脚步声,长心转过脸,见到素还真,忍不住道,“何必如此。方才……”   素还真见她正抱着一个婴孩,应当便是传说中的神之子了。   “长心,素某来迟了。”素还真淡然道。   “够了。千叶,你到底想怎么样?”长心抱起孩子准备离开。   “长心。”素还真拂尘挡住了她的去路,“现在出去,你准备去哪里。容素某思虑片刻。”   长心冷冷一笑,“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素还真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长心,你误会了。”   “让开。”长心忽然道。   素还真抿了抿唇,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神之子送到寒山一舍。枫岫主人会妥当料理。”   “你气海不稳,我替你来抱他。”素还真说完,便伸手。   “你后悔了?”长心冷笑道,“千叶传奇……”   “你左手掌的伤疤好了吗?在天都还会拨弄孔明锁吗?长心,我是素还真。”素还真说完,便从她怀里搂过神之子。   果然是与众不同的孩子,才一入怀,便有异样的感觉。他仔细看了看这孩子。   “苦境名人,清香白莲,素还真。”神之子在和他对话。   素还真淡淡一笑,“正是劣者。”   “那麻烦素贤人将我和我的母亲一起送到死国吧。”神之子语出惊人。   素还真讶然,看着长心,“母亲?!”   长心眼神闪烁,“我亦不知道怎么回事。”   素还真点了点头,“确实是神子才拥有的特殊能力。那素某想问,苦境与死国有和平的空间吗?”   “素还真,你这威胁一点也不高明。我不正在你手上吗?”神之子看着他。   “一旦接触了神子,无人下的了这个杀手。”素还真道,“这谈不上是威胁。”   “若你要一句空言。我也可以承诺。”神之子暗暗同他较劲。   “其实素某有一个办法。”素还真看了看长心,“不如留神之子的母亲在苦境做客。”   “素还真!”神之子第一次遇上这么坏的人。   “这番信息也是神子有意透露给在下啊。”素还真淡然一笑。   方才神之子因为担心长心,不觉将话说了出来。现在让素还真捏到了把柄。   “长心,我们走吧。”素还真开口道。   “寒山一舍……枫岫主人……”长心喃喃自语道,“你们……”   素还真想了会儿道,“枫岫主人立场不明,这件事情,他若办,无人可说什么。素某,无奈啊。”   长心知道他中原领袖的身份,只是奇怪要费这偌大的周折,也是不解。   “方才抱歉。一时认错了……”长心想起方才自己的言辞,不觉赧颜。   “罗喉已死,神子也即将回归死国。至于长心你,不如接受素某的安排。退隐。”素还真又道,“罗喉戒玺,死国年纪。”   素还真沉吟道,“罗睺戒玺……素某代为保管。死国年纪当中记载了死国所有的秘密,这件东西,会带给你麻烦。”   “素还真。”长心没好气道。   “在听。”素还真道。   “你是我的家长吗?”长心忍不住道,“我会处理我自己的事情。”   “处理?!”素还真只道,“原来,长心还知道处理这两字。素某直言,死国年纪,枫岫主人需要……而素某也认为长心,你并不需要死国年纪。”   素还真继续道,“此事了结,我与千叶先生同中原其他同志会与邪灵在鹿苑一战。”   长心不解,这好似和她扯不上关系。   “那么素某的意思,长心你明白了么?”素还真认真的问道。   “……”长心只道,“罗睺戒玺……”   素还真转过身看着她道,“罗睺戒玺在你手上,还有死国年纪。这两样东西若是还在你身上,即使深山退隐恐怕也是不能安宁。这样说,素某的意思,长心你明白了么?”   “素还真!”长心觉得自己被气的快哆嗦了。   “看来你明白了。嗯。路程不近,我们要加快步伐。”素还真一手拉住她,快速朝寒山一舍的方向而去。      ☆、六十四 死而复生   同样是送神之子到寒山一舍,原来却应该是黄泉去这一路,只如今成了素还真和织语长心。两个人脚程都不算慢,无奈挡路者众多。   “为什么你同意将神之子送回死国。”长心不解。   素还真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   “什么?”长心听他这样说有些莫名其妙。   素还真的意思不过是,如今送还了神之子,替死国和中原彼此留有一丝余地。若是杀掉这个婴儿,且不说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若是引发死国疯狂的反扑,也未免得不偿失。眼前,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佛业双身啊。死国,能拖上一阵再说也不迟。   根据谷神遗策上的记载,玄牝母血可以吸收魔茧之内佛业双身的功体,直到佛业双身力量枯竭为止。但玄牝母血现在还在妖世浮屠当中,要如何进入却是难事。   素还真一边格挡眼前烦人的拦阻者,一边思虑着该如何进行下一步行动。   “素还真。”天狼星和阎王锁都已赶来,“请你把神之子交给我们。”   “素某倒是认为二位可以与我们同路,好过这中途拦阻,多生事端啊。”素还真拂尘一收,慢条斯理的解释道。   “素还真,你是认真的吗?”天狼星的嗓音又冷又稳,“你不知道他的危害……”   “死国千年的救赎?”素还真却道,“还是苦境将面临的新一波劫难?”   天狼星沉吟了片刻,“你与神之子交谈过了?”   “很神奇的交谈之术。天狼星,你应该也尝试过。”素还真将神子放到长心怀里,才道,“确实天赋异禀。也当得起死国救赎这四个字。天者如此看重神子……想来,也必定事出有因。”   阎王锁适时道,“素还真,你还是怕了?要是不怕,怎么会想送他去枫岫主人哪里。”   “不对。不是怕了。是……”素还真淡淡道,“是想好了。”   “你!”阎王锁怒然,“那只有手上见真章了。”   素还真看了他一眼,侧过身,露出身后的织语长心。阎王锁吞了吞口水,“卑鄙。”   “哈。”素还真只道,“现在,我们一同上路吧。”   织语长心听他们一番对话,犹如云里雾里。一路上被人追杀,她已是气息不稳,疲累不堪。主要是心神不安,这个孩子的命运,让她有些忧愁。   “你在想什么,长心。”素还真问道。   长心摇了摇头,想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实会变成什么样。如果神之子回到死国,死国大门会封闭,然而天者呢?会放弃吗?现在这孩子口口声称自己是他的母亲。到底是怎样一回事?是因为自己身上死神之力的异变吗?是不是因为自己可以吸收死神之力……   “母亲。”神之子的声音。   长心一怔。   “你很困惑,我读到你的心理,我也很困惑。为什么你不愿意同我回到死国。你害怕失去什么呢?整个苦境,还有什么值得你留念的所在。”神之子开始思考眼前的人,“我们一起回死国。死国的大门会封闭。”   “说好不可以这样做。”长心无奈道。   素还真在一旁看着她,“寒瑟山房快到了。余下的事情,你不必再介入。”   神之子却道,“母亲。你真要舍弃孩儿……”   长心与他心血相连,他的悲戚,长心也感同身受。这股魔力搅得她心神俱乱,怀里的娇儿不愿同她分离,这是她切实的感受。   “素还真。”长心勉力稳定心神。   神之子却是神通再催,他不能让长心离开,如果这次他们分开,日后又不知如何才能再见。   素还真察觉她身有异状,沉吟道,“你怎么了?”   “我……我留在寒瑟山房,陪同神子……回死国。”她似乎支配不了自己的意识。   素还真看了一眼神之子,这时一片枫叶飘落,旋即枫岫主人显身。   “枫岫主人,久见了。”素还真拂尘一甩。   “素还真,有礼了。”枫岫主人亦是还了一礼,“神之子交给我吧。”   长心却是不愿,不肯。   枫岫主人略一沉吟,一片枫叶飘飞舞动,朝着长心的额心而去。这是登仙道特殊的术法之力,用以抗衡神之子的神通。神子通过自身的念力影响着织语长心的意识。枫岫主人已可肯定,两人牵绊深厚,须得尽早分开。   “我……”长心头痛欲裂,两种念力的交缠,她脑中的神识仿佛在左右扯动,脑袋似乎要爆炸一般。   “神子若不收手,恐怕会伤及长心。”素还真开口道。   神之子忽然发出强烈的啼哭,而长心神识一松,整个人眩晕了过去。   素还真匆忙一句告辞,便带着长心离开了寒瑟山房。   枫岫主人搂过怀中的小儿,只见他眉目分明,望着他的眼睛,竟然让自己产生一种陷入浩瀚星空的错觉。幸亏他早有防备,不至于陷入神子的意念当中。   “如此可怕的力量。”枫岫主人封闭自己的心识,以免被神之子读取不可告知的秘密。   “苦境。”这是神之子在苦境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并不清楚是什么意思。至此之后,他仿若只是普通的婴孩,再不见他有任何神通。   枫岫主人灵思测算,只道罗喉命不该绝,而且以织语长心的命格影响罗喉气运,他应当不会如此快速败亡才对。恐怕事情还有变化吧。   正当枫岫主人沉默不语之时,黄泉带着君曼睩来到了寒瑟山房。言明罗喉的请求,枫岫主人也同意代为照顾君曼睩。而黄泉报完仇之后,心中莫名空索索,独自一人回到幻族故地。   “这是……神子?”君曼睩诧异道,“那,长心呢?莫非她……”   “曼禄毋须担忧。织语长心已同素还真离开。想来,素还真会有恰当的安排。”枫岫主人劝抚道。   “那……我便安心了。”君曼睩心思沉郁,义父,罗喉相继离开,如今她也可算得上孤家寡人。   然而枫岫主人却告诉他,罗喉不会轻易倒下。这也让君曼睩保持着一点点的幻想。   素还真带着织语长心回到了云渡山,屈世途却是一阵惊讶道,“她这是怎么了?”   素还真将人放到床上,只道,“无甚大碍。只是神识受创,静养片刻,应当无虞。”   屈世途点头道,“那后续……”   “后续,我会去一趟日罗山。”素还真沉声道,随即便飞速离开。   日罗山地势险要,群山毗连,青翠秀美,景致宜人。素还真一路行来,这种舒适感更是强烈。   “千叶先生,素某叨扰了。”素还真态度平和。   千叶传奇却好似心情不虞,“素还真,何事来日罗山?”   “佛业双身。”素还真开口道。   对于素还真的打算,千叶心知肚明。有时候,他会觉得人贵有自知之明这句话真的很让人头疼。   “我没空。”千叶淡淡道,“素还真总有自己的办法。”   “唉。”素还真叹了一口气,“千叶先生何必如此直接拒绝。这几日素某为先生挡灾,先生似乎一点也不感激?”   “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了。你素还真早应该习惯才对啊。”千叶嘲讽道,“别说的自己好像很无辜。”   “现在罗喉已死。先生身上的扣心血已除。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置之不理。”素还真继续同他消磨。   “吾的理由何必告诉你。”千叶不满道。   素还真叹了一口气,“这个局,先生已经踏进来,若是佛业双身不死,似乎邪灵和日盲族之间也是无解。”   “早知道你会这样说。”千叶瞟了他一眼,“但是罗喉,并没死。”   “嗯?”素还真诧异道,“没死?”   “怎么,你不知道么?”千叶摇头道,“素还真啊,有时候我真的很同情你。”   “哈。”素还真一笑,“千叶先生消息灵通,素某多有不及。日盲族能人辈出,素还真势单力孤啊。急需千叶先生援手。”   “吾非是如此不近人情。玄牝母血不取,我们又能如何败邪灵。”千叶传奇说道,“素还真,我们的合作前提是有效。我不会拿日盲族去做中原的陪葬。”   素还真已经了然他的态度,只道,“我赖尔如长城,君其勉之。”   “多谢素贤人的一番苦心。”千叶转过身道,“请,不送,再见。”   “那么还有一事,请告知不见荷姑娘,长心在云渡山。”素还真一拱手,已准备告辞。   千叶却道,“日盲族战时戒备,无故不得出入。素还真啊,这个时候送来这桩消息,恐怕不妥吧。”   素还真却只淡淡一笑,便告辞离开了。   千叶心有不忿,素还真啊,素还真,这么聪明是会死人的,又来试探吾之心理。真是可恶至极。   随即,千叶一招手让人唤来了不见荷。   不见荷俯身行礼道,“太阳之子。”   “圣女的职责,还习惯吗?”千叶坐在桌边,一手轻叩桌案。   不见荷这段时日呆在日盲族,继承大祭司的灵思测算,多少还是有些收获,毕竟她身上还有着日盲族圣女世代流传的五窍心血。   “属下资质驽钝。还是不及大祭司。”不见荷据实回答道。   “嗯?那便多加学习。”千叶心思一转,“你先下去吧。”   “是。”不见荷依言告退,她一时也搞不清千叶传奇的心思,只觉得这一番对谈,寡淡无味。      ☆、六十五 玲珑红豆君知否   长心好不容易醒了过来,坐起身,倒是发现窗边站了一个人,一头白发,头戴莲冠,想也知道是谁了。   “你醒了。”素还真意兴悠然的问道,“感觉如何?”   说罢,转过身看着她。   长心点了点头。   “那素某便送长心去退隐。”素还真接着道,“罗睺戒玺和死国年纪这两样可否交给素某。”   “神之子,他怎么样?”长心问道。   素还真只道,“一切都安好。”   长心从袖口掏出罗睺戒玺,“素还真,你不是要这个吗?我自当给你,但不是因为我信任你。确实,在这个江湖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妥善处理此物。死国年纪我并没随身携带……”   “在琅玕楼。”素还真不经意间说道。   长心一愣,“你怎么会知道?”   “很难猜吗?”素还真伸手,她便将罗睺戒玺放到他手上,“多谢长心。”   “这里是?”长心开口问道。   “云渡山。”素还真道,“你若休息好了,我们便离开吧。”   长心摇头道,“多谢素贤人。我自己可以走。”   素还真略一沉吟,“还是由素某送你一程。”   “现在我身上既没有死神遗物,也未和神子同路,有心人也不会拿我做文章。多谢素贤人好意,我自行离去即可。”长心俯身告辞。   “那素某祝愿长心一路平安。”素还真看着她道。   长心同他点头致意后,便离开了云渡山。   屈世途与长心擦肩而过,踏步入了房间,看着素还真面沉似水的模样,不禁问道,“素还真,你又在想什么。”   “哈。好友,素某的心思,你岂会不明白。何必让吾说呢。”素还真随即苦笑。   “人都走了,这桩事情也当放下了。”屈世途忧心的是眼前佛业双身,“邪灵不除,你素还真恐难安心。”   “不急。吾会慢慢的来。”素还真果然是一派慢悠悠的作风,却也是成竹在胸。   “哦,我倒是好奇,你这句慢慢的来到底是指谁?又是指什么事情?”屈世途故意打趣道。   “罗喉未死,枫岫主人必然再度出手。”素还真叹道,“一个人三段命运,罗喉的未来或许值得期待。”   屈世途摇头,“素还真啊,你惯会掩藏心事。老人家真拿你没办法。”   素还真不禁一笑,“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   屈世途连连摇头,“这时候我总是特别想念秦假仙。若是他在,素还真你恐怕就藏不住那点心思了。”   “真是让好友见笑了。”素还真莞尔。   屈世途想了会儿道,“好友,我送你一句。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   “哈。好一句,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屈管家的话,素某记下了。”素还真才觉得胸中意气稍平。   月上中天,长心才好不容易回到万缘村。一路行来,她尽量隐秘行事。却也听说了罗喉再出的消息。这……不禁让她怀疑,看来应当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会发生。罗喉未死,不过倒也和自己没有什么太大的关联。只是,她不禁想起当初让不见荷退隐日盲族的举措。当时只是一时的安排,就算她不这样安排,不见荷最终也会选择回归日盲族。   万缘村,又再次回到这个地方,倒是让她有些沧海桑田的感觉。当初从这里离开,起起落落,兜兜转转,终究还是回到这里。这时的村庄特别安静,众人都已熟睡。   只是第二日一早,众人见得一位姑娘,生得十分美丽,竟然还是住在江家。都忍不住好奇,这位姑娘是哪里来的。   “是江宛陵姑娘吗?”刘嫂试探的问道,她后面跟着的村民都是相同的疑问。   “是。”江宛陵笑着向大家行礼,“大家都还好吗?”   “咦,稀奇真稀奇。”明仔最先跳出来道,“比从前竟还要好看。宛陵阿姨,可是吃了什么稀罕物?”   刘嫂拍了拍他的头,“乱讲话。明明和从前一样美丽。宛陵啊,别介意。他小孩子不会讲话。”   “当然不会介意。只是这屋子昨夜收拾了一夜,才勉强能住人。要不然今天请你们吃饭好了。”江宛陵笑道。   明仔拍手道,“好啊好啊。”   刘嫂却面色有些为难,“宛陵啊,上次你让两位大侠送我们离开后,我们再回到这里,也不见你和不见荷姑娘,就连顾老师也是再未见到。”   江宛陵听她提起顾瑛,不免轻咳了几声,无奈道,“呃,顾老师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离开了。”   “那咱们村内的孩子读书可怎么办?”刘嫂有些发愁。   “呃……”江宛陵语塞,这个问题,她还真的帮众人解决不了。   刘嫂又道,“那顾老师有没有说过他什么时候回来?”   众人也都想了解这个问题,江宛陵看众人都注视着自己,一时招架不住,只道,“呃,依我看……嗯,他应当是回不来了。”   众人心里一沉。这句话的意思可以解释为,江宛陵和顾瑛彻底无缘了。   明仔直摇头叹息啊,“宛陵阿姨,你可是错过了最好的人呢。顾老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小屁孩别插嘴大人的事情。”刘嫂脸一红,“是说,这一趟回来后,宛陵姑娘还打算离开吗?”   江宛陵摇头道,“不会吧。已经没事了。可以安心在此住下了。”   “那便好。只是为何你一个人回来了?不见荷姑娘和那两位大侠呢?”刘嫂是指雨潇潇和明珠。   “嗯。他们都各自有自己的安排。”江宛陵想了下,“如果以后有机会,他们说不定会来看你们哦。”   明仔兴奋道,“我最喜欢明珠大侠……”   江宛陵摸了摸他的头,亦是笑着。   万缘村是真的不错。江宛陵心道,这一处的所在我非常喜欢,便是这样安安静静,广结善缘,亦是妙哉。   但是善缘不来,冤家倒是来了。   明仔兴奋的大叫一声,“顾老师。”   江宛陵坐在房内听到这一声,倒着实让她大吃一惊,立刻出门。确实是顾瑛,毫无疑问,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你……你你……”江宛陵只觉得自己舌头打结。   “其实这对我来说倒不难。”顾瑛淡淡道,“怎么你会以为,你当日真的……”   “我……”江宛陵记得他确实是命丧自己掌下,虽说那不算真正的死亡,但是眼前这个好似不是幻影。   “坐下一谈,如何?我想你心中的疑虑应当不会少。”顾瑛撩开衣摆坐了下来。   江宛陵起身替他倒了一杯茶,“山野之地,没什么可以招待的,你多担待。”   “听你如此讲,倒是让我生出错觉来了。”顾瑛放下茶盏,这茶确实难以入口。   “想不出我们还有什么见面的余地?”江宛陵面无表情道,“当日一掌,算是扯平了。不知道你再来,有何贵干?”   “有时候,人算不如天算。”顾瑛淡然道,“我从前想要死神之力,见到你第一面,我就察觉你身上和太学主的气息极为相似。后来也印证了我的猜测。也许差一点就要成功了,不过终究是功亏一篑。千叶传奇名不虚传。”   “这些都已不再是我的疑虑。”江宛陵淡淡道,“我之前百思不得其解。想不透这个问题,后来我想,别人的想法我是如何也左右不了。到现在,你这样说,我又明白了,不仅你无法左右别人的想法,而且你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我说过,我们以后没有见面的必要。你如此出现在我面前,当我是什么呢?顾瑛啊……拜你所赐,我过的不好。这样你满意了吗?”江宛陵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意,把话说的明白。   “和平相处……”   “不可能。”   “他们都要求我留下。”   “呵……”江宛陵冷笑道,“敢不敢以你原来面目见他们。”   “我怕他们害怕吸血鬼!”顾瑛道。   “一点都不好笑。再见。”江宛陵直接关了门。   “等下。”顾瑛一手拦在门中间,“不打算留一点余地?”   “余地?”江宛陵哈哈大笑了三声,“请问你打算让我给你留什么余地……是我们再续前缘……还是你准备咬我一口。”   江宛陵随即对他道,“如果你无聊,可以找其他的事情来打发下。我绝对不是你无聊时的打发对象。”   “哈。”顾瑛一笑,“这次你占上风了。”   “谢谢,客气,承让了。”江宛陵看着他道。   “不用,免了,请。”顾瑛收回自己的手。   江宛陵关好门,步入房内,忽然见窗边站着一个人,忍不住气闷,走过去说道,“站在这里做什么?挡光。”   “日头偏西,这扇窗户朝东,怎么算是挡光。”顾瑛开口道,“宛陵,不能好好谈谈吗?”   “用这个面目讲出这句话,不嫌难为情吗?”江宛陵冷声道,“对,我承认我确实曾属意过你。但这有什么可丢脸的,我初来乍到,想找个依靠。仅此而已。我也不会指责你为了自己的目的,潜伏在我身边。大家都各自有自己的目的。现在我把话说的明白了,请问你,还有什么可谈的。”   “如果是千叶传奇……”   “够了。我不需要每个人到我的面前把他强调一遍。”江宛陵直接摔了桌上的铜镜,“觉得这样说,让你心里很舒服还是怎样?我现在明白的告诉你,我可以不爱他。至于你,从一开始我们就互相抱着各自的目的而接近,谈情说爱,在你我之间矫情又可笑。顾瑛,你只敢以这个面目来见我,你心里应当十分清楚,你根本不曾对我有一丝一毫的情分。”   顾瑛一怔,眼前的人确实不同了。不再是那个畏弱又胆怯的女子,直到此时,或许他才真的认清了她。从前,他确实存在十分利用的心思。满以为她不会撕破这层纸,话说的太明,反而绝了彼此的情面。      ☆、六十六 镜中鸾   明仔跟在顾瑛身后,虽然年纪小,却也十分懂事,有时候也爱琢磨点大人之间这种道不明说不清的事情。这不,昨日的事情,他躲在一边全程围观了。   “顾老师,我们今天要做什么?你的屋子都已经收拾整理妥当了咯。为什么你一点也不开心。”   明仔这是明知故问,想要把话题引到昨天的事情上。   顾瑛淡然一笑。   “那顾老师,你打算留多长时间呢?”明仔又继续问道。   顾瑛看着远处拂晓的天空,只道,“我的天命快来了。也不用太久,只是……”   “只是什么?”明仔马上接话道,“只是担心宛陵阿姨么?你们好长时间没见面。为什么一见面就吵架。昨天我们都很担心,我……我偷偷的看着你们呢。宛陵阿姨火气很大,说话也很重。”   顾瑛听他这样说,不免一笑。   “哎哟,那个口气啊。我的感觉……嗯,就是一个字。”明仔走到顾瑛前面认真比划了起来。   顾瑛问道,“什么字?”   “滚。”明仔吐字清楚。   “哈……”顾瑛忍不住笑了起来。   “唉,呸呸呸。”明仔掩住嘴巴连忙摇头。   顾瑛却随手化出一面铜镜,精美非常,递给了明仔,“将这样东西送到她的住处。”   “嗯?”明仔表示疑惑不解,“好漂亮的铜镜。”   “确实很美丽,镜中鸾的故事听过吗?”顾瑛问道。   明仔立刻摇头,“顾老师讲讲吧。”   “昔日有一位大王得了一只鸾鸟,鸾鸟美丽异常,却从来不发出鸣叫。这位大王非常爱惜此鸟,用华丽的金笼给它住,吃的也是珍馐美味。却遗憾不能听到它美丽动听的声音,为此感到很苦恼。他的夫人见他如此苦恼,便出了一个主意。对他说道,听说鸟类见到同伴后就会鸣叫,何不以镜悬之。这是叫鸾鸟看见自己的影子便以为是见到同伴了。鸾鸟确实看到了,也确实发出了鸣叫。但声音哀绝响彻云霄,最后一奋而绝。”   “这……这是为什么?这只鸾鸟真聪明,竟然知道镜子里的并非是什么同类,而是它自己吗?”明仔摸着头,想来这真不是一个好故事。   顾瑛淡笑道,“故事听完了,你可以把铜镜送去了。”   “若是宛陵阿姨再摔了怎么办?”明仔对方才那个故事一直耿耿于怀,心有疑虑。   “已经平复的心海,自然不会再多生波折了。”顾瑛仿佛料定她不会再砸铜镜。   目送明仔离去,顾瑛只觉得这桩心事到此也可算是无甚牵挂。   江宛陵见明仔递过来的铜镜,顿时心里就觉得一阵膈应,面上只淡淡的,“明仔,多谢你。”   “顾老师说的真对,宛陵阿姨果然没再摔铜镜了。”明仔将铜镜放到桌上,又道,“方才顾老师还同我讲了个鸾鸟的故事。”   江宛陵随意应付道,“哦,那你一定很开心了。”   明仔摇头,“不是开心的故事,那只鸾鸟最后死了。”   江宛陵无奈,这顾瑛怎么回事,干嘛在小孩子面前讲这些,虽则她也不懂什么鸾鸟的故事。   “现在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家吧。”江宛陵将明仔送到门口。   顾瑛见明仔离开,而她已转身准备回屋,便径直走了过去。江宛陵察觉身后有脚步声,于是转过身,就见着顾瑛立在眼前,顿时一愣。   “你不是说,我并不敢以真面目与你相见吗?”顾瑛看着她道。   江宛陵无奈道,“你想干什么?不准来吓我。”   顾瑛苦笑,“怎算是吓你。”说罢,随即现出自己原本的面目。   江宛陵呆了呆,脑海里只有四个字,秾丽秀逸。   “果真……疏楼龙宿……”江宛陵随即道。   “是——华丽无双的疏楼龙宿。要知道那段日子真是苦了吾了。”这可真是一语双关。   江宛陵退了两步道,“那时见面,你还说要教我侍君之道?我想,你真的是有够无聊的。”   “吾是闲散疏懒惯了的人,便是看在这一点份上,也不要太苛责于吾啊。”龙宿随即摇动团扇,“吾要离开了,再会。”   “应当是再也不会。不送了。”江宛陵转身欲走。   他又开口道,“下次见面,我们重新认识。”   江宛陵再次转过身看着他,张了张嘴,有点发笑道,“你到底是走还是不走?”   “留一丝余地啊。”龙宿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做无情的尴尬。   江宛陵直接摔门。   龙宿失笑,看来也只能再会了。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风平浪静的日子在万缘村还没持续太久,江宛陵的旧识便找来了。只说她退隐在此地,便人人都晓得。这也让她十分无奈。君曼睩已是两次来访,这么长的路途,叫她走来,确实让她为难了。   她也不曾隐瞒,只对江宛陵道,“长心。枫岫主人说,若是你在天都,以你的命格可以影响武君的气运。我知道这十分的自私,但是武君现在再次复活,与往日已是不同。过去在天都,我们相处的也十分融洽。我……”   君曼睩想邀她回天都,其实罗喉多的是手段可以逼自己,但是却还是让君曼睩来。从这一点来说,天都武君是个磊落的人,同时也是个以命抗天的人。或许君曼睩的到来,罗喉根本不知晓。即使知晓,也定然是无所谓。   “君小姐……我已退隐。若是再出,我只担心……”江宛陵也有自己的顾虑。首先,江湖恩仇并不是那么容易解决。其次,一事不决,事事受累。就算前面两个都不成问题,第三个问题,她真的有点累了。这许多时日来,她并不曾静下来好好休息。也许是身不由己,也许是造化弄人,就算她不足以影响任何局势,但自己也是被所谓的天下大势牵连的疲于奔命。   “长心……我们曾经的情谊,希望还有再续的一天。”君曼睩心内也是十分矛盾,但还是希望长心能再回天都。   村外,黄泉正等着君曼睩,她一见面,只是默然摇头。黄泉也不吭声,只是带着君曼睩快速离开了万缘村。   罗喉复活,第一件事情便是去了妖世浮屠,取回了玄牝母血。众邪灵愤怒又畏惧,只是无可奈何。   素还真两上天都,想不到罗喉竟直接给了自己一份大礼。   “武君,这是……?”平白如此,任谁都会觉得疑虑。   “玄牝母血。”罗喉淡然道。   “素某知晓这是玄牝母血。只是素某不明白武君为何要襄助中原苦境?”素还真问道。   “素还真,吾允准你试探吾之底线了吗?收起你的心思。这并不是帮助,这是对邪灵的警告。”罗喉言尽于此,不愿多谈。   素还真只道也罢,收下玄牝母血,便召集中原各方势力联合进攻鹿苑一乘。而身在百灯联戒之中的佛业双身,盼望着这一刻也不知道多久了。   这原本就是佛业双身的计划,中原人能陷入其中,只能说明佛业双身四境合一这个目标的危害太大了,大到大家只能是拼全力一试。而对佛业双身最为了解的两个人,九界佛皇已经牺牲,一页书隐而未出。凭一部谷神遗策,就真的能消灭佛业双身吗?   结果不言而喻,可说是败得一塌糊涂。   天下封刀的副主席玉刀爵当场被击毙,佛门明王破匣求禅也同样牺牲,其他众位侠士也是血染疆场。这样一边倒的局面,真使人心惊。仿佛在佛业双身面前,再无人有能力阻止这场四境浩劫。   君曼睩回到天都,显得有些郁郁寡欢。   “曼禄。”罗喉道,“你有心事。”   “武君复活,曼禄喜忧参半。”君曼睩直言不讳道,“请武君一定要保重自己。”   “你是指和问天敌一战吗?”罗喉淡然道,“这是必要的一战。”   “但是……”君曼睩忧心之情溢于言表。   “黄泉呢?”罗喉问道。   “我在。”黄泉持枪现身。   “照顾好她,让吾没后顾之忧尽情一战。”罗喉开口道。   罗喉与问天敌一战,早在问天敌攻入天都时,已成定局。然而却要说这件事情在事实上确实帮助了中原。就连佛业双身的威吓之语,罗喉都轻蔑以待。可见他战必胜的决心。   鹿苑一战,中原损失惨重,尤其是天下封刀,数次战斗中,竟至于连副主席都殒命。   接连失去小妹与父亲的打击,让御不凡悲伤又痛苦,形容枯槁。而所谓的天下封刀,至此,也可算得上是名存实亡了。   这些事情倒是和隐居的江宛陵无关,可这个武林毕竟已是硝烟四起,能避到哪里去呢?只要她出村,便能听到各式各样的消息。这当中,她只觉愧对御不凡,明明可以数次提醒他,但是她都选择了旁观,以各式的理由劝自己不插手。她知道刀无极就快要对御不凡下手了,但是她犹豫不决。   数次走到玉秋风的墓前,如今这座坟墓边又多了一座新的坟茔。莫非真要等到添了第三座,才来后悔惋惜吗?江宛陵真的难以抉择,她不知道自己若是开口对御不凡说起刀无极的事情,他会选择相信自己还是……   “玉秋风,我到底该怎么办?”看着玉秋风的墓碑,江宛陵叹息道。      ☆、六十七 决断   深眠在地底的玉秋风也给不了江宛陵任何答案,她只能靠自己想一个办法。无言的墓碑,正是此刻江宛陵无言的心思。但她知道的是,玉秋风定然不愿在身边再添一座新坟。   那么也只有……   长舒一口气后,她随即转身离开了墓地。   面对三次上门的君曼睩,江宛陵无法再拒绝,因为她自己也早已做了决断。   “武君与问天敌一战,或许明日就知道结果了。”君曼睩提起此事,言辞之间是难以掩饰的担忧。   “我想,武君一定不会败。”江宛陵安慰道,“我们一起去天都等这个结果吧。”   君曼睩一怔,只道,“长心,你改变主意了?”   江宛陵点头道,“或许一个活着的罗喉对武林的帮助更大。”进而,希望我也可以得到一丝荫庇吧。   君曼睩见她面色微妙,只道,“长心,你心事颇重。”   “有吗?”江宛陵微微一笑,“我记得君小姐是最善解人意的,如果我有心事,当然愿意与君小姐坦白,也期望君小姐能为我排解。”   “长心,这是自然。你我并无主仆名分,在我心内,一直都将你当作朋友。过去在天都,你费心照顾我,我十分感谢。而今,我们一起回天都,便是名副其实的朋友。”君曼睩甚是欢喜她能改变主意,“且莫再以君小姐三个字来称呼我。”   “哈。多谢曼禄小姐。”江宛陵丹丹一笑。   “还是如此多礼……”君曼睩微微松了一口气,“咱们,何时出发?”   “待我同村民告别。”江宛陵站起身道,“你且宽坐片刻,我去去便来。”   江宛陵匆匆与众人说明离开的事情,少不得安抚众人,并再三叮呤村民注意保护自己,又将房屋的钥匙托付给刘嫂,留下话说自己还要再回。这才免了众人的牵挂,也好让自己放心离开。   君曼睩与江宛陵两人,一同步出村内,又见着黄泉立在村外的大槐树下,几缕晓光穿透层层叠叠的树叶映在他的白袍上,还真是别样的璀璨,倒显得英气勃发。   “啰嗦的时间可真够长的……”口出抱怨,也不知心内是怎样想的,黄泉看了看两女,只道,“磨蹭!”   君曼睩拉着江宛陵的手道,“我们快走吧,若是武君回来,没见到我们,定然会担心。”   江宛陵点了点头。三人迅速离开了万缘村。   黄泉脚程不满,牵着君曼睩走在前面。江宛陵略微错后他们一段路程,不紧不慢的缀在他们身后。这倒是让黄泉不满,只得停下来稍等片刻。   “黄泉……”君曼睩出声想要安抚下黄泉。   黄泉头一偏,“她若不愿来,何人逼她了?”   “长心不是这样想的,她自己同意与我们一起回天都。我把原因都同她说过,也不曾有所隐瞒,她应当是考虑清楚了才答应回天都。”君曼睩柔声解释道。   江宛陵见他俩都停下了,只疑惑道,“怎样不走了?离天都还有一段距离呢?”   “长心,是我累了。让黄泉停下休息。”君曼睩怕两人发生龃龉,立刻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若不是因为你走的慢,我们可以早半个时辰到天都。”黄泉冷声道。   “那,那我们就快点吧。方才我想事情,所以脚程慢了下来。”江宛陵满怀歉意说道,“现在走吧。”   这段小小的插曲便这样揭过了,却说这次上天都,江宛陵的心情与早前又是不同。君曼睩与黄泉都感觉的出来,她不似之前那般的沉稳,倒显得忧心忡忡了许多。只是她不愿意将事情坦承,旁人也无从得知。   问天敌身死,罗喉得胜而归。   君曼睩自然是欢喜。江宛陵却知道,很快罗喉便要偕同佛业双身合并苦集两境。   “这是吾的承诺。”罗喉对于此事的唯一一句可称得上是解释的话语。   到此,江宛陵也没上前插过一句嘴。对于这样的男人,你若是跟他讲,前面是个陷阱你要走进去肯定摔死了。然而,他一定会照样朝前走。   爱祸女戎同罗喉的历史性会面,黄泉和江宛陵两人都是见证人。   在江宛陵的眼里,爱祸女戎不愧是曾经拿下九界佛皇的女人,这身段这样貌这谈吐这气质这魅惑人心的功力,江宛陵除了自叹弗如,也找不出其他的字眼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罗喉,可还记得你与佛业双身之间的约定?你可还记得又是谁助你自无间地狱爬起。汝这过河拆桥的本事,倒是令吾始料未及。”爱祸女戎是兴师问罪而来啊。   “女戎,这是天都。不是妖世浮屠。再有,吾与问天敌一战早已注定。”罗喉沉声而对。   “杀到问天敌。是你对佛业双身的立威,还是汝想毁约的警示。”女戎这一句试探一点也不高明。   罗喉冷然道,“问天敌是问天敌,佛业双身是佛业双身。女戎,如果你连这也分不清,今日踏上天都,是要与吾一战吗?”   “哈……”女戎一阵妖媚的笑声回响在天都的上空,“我们还有合作的空间?”   “少了问天敌,吾与你们的合作才更畅通。”罗喉顺势道。   “是吗?罗喉。佛业双身四境合一的计划,汝亦认同?”女戎再问。   罗喉却道,“吾倒是不反对四境合一,人魔妖邪共存。但是,你们够强吗?”   “哈哈……”女戎轻声一笑,出掌再探。却是被罗喉轻易化解。   “记得你的承诺。”女戎收掌。   “话多,果然是女人的通病。”罗喉一挥手,将被女戎压歪的天都扶正。   女戎趁势退走。   现在的中原正道,并不是佛业双身首要对付的目标。联合罗喉,将苦集两境合并才是当务之急。也正因为如此,中原正道才能稍作喘息。   在罗喉这里得到确实肯定的答复后,爱祸女戎与天蚩极业都在等待那一天的来临。   君曼睩知道这桩消息后,是震惊的难以置信,明明武君已经偏离原来错误的轨道,为何现在又要助纣为虐。江宛陵却是拦住了她,君曼睩不解。   “长心,你怎样拦住吾?你知不知道两境合并会带来多大的危害?苦境和集境都会有一部分消失不见啊。那……那些人,他们怎么办?”君曼睩悲天悯人道。   “这件事情……”江宛陵叹息道,“事已成舟,就算是你的劝谏,恐怕也难以动摇他的想法。我所能做的,也只能照顾到方圆百里以内。这是我最大限度的能为了。”   君曼睩一怔,拉着她的胳膊道,“长心……多谢你。”   江宛陵苦笑,她也不知道到底苦集两境合一的时候,会消失掉那些部分。但她驻守在天都,至少要保住附近乡民的安全。这是最好的打算,也很有可能她谁也保不住。   “那我还可以找黄泉帮忙……”君曼睩立刻说道。   江宛陵苦笑着点了点头。   此刻中原正道汇集在云渡山,素还真接到飞书一封,是罗喉的手书,讲明了到时候他会和佛业双身一切运功帮助妖世浮屠突破空间限制,合并苦集两境。届时,三人的功体都将不到三层。叮嘱一定不可以在此时偷袭他。   “哈。罗喉此时这封书信倒是来的及时。”千叶传奇出声道,“素还真,我们现在缺的是人手啊。”   “嗯。吾知道,但上次天下封刀损失惨重。一页书前辈……”素还真沉吟道,“就请屈世途好友上净琉璃菩萨哪里探问吧。”   尽管此刻正道缺少强有力的援助,但是这桩消息来得及时,而且消息的内容十分诱人,三层功体不到的佛业双身,莫非也会惨败不成?   佛业双身的功体虽然不到三层,但是十一天禁却是阵容强大,还有隐而未出的邪灵……   然而正邪双方已成水火之势,就算明知正道势力会在关键时刻动作,佛业双身也管不了这许多。   因为大势所趋,这个武林还有什么人可以阻止佛业双身四境合一的计划。而且功成就在眼前,任是何人,也不能阻挡邪灵的脚步。   风雨欲来气息弥漫在整个武林的每一个角落里。天都表面的平静下聚集着湍流不息的暗潮。   君曼睩的天都纪事写作已到了紧要的时刻,这件事情,她也是如实的记载了。只是一边强忍着悲痛一边祈祷着罗喉的平安罢了。   “长心……我是不是武君的负累?”君曼睩声音低缓,显然并不开心,“如果没有我,或许武君不会死……”   “如果没有你,就没有今日的罗喉。”江宛陵安慰道,“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救赎的阳光,黑暗如无间地狱,罗喉不也能再次站起来吗?天下所有人都可以误会他,只有你不可以啊。曼禄小姐,你一定是最坚强的人。”   “我不是……我只是自私的不愿再失去他……因为那是我仅剩的……”君曼睩哽咽道,“我明知道这是错误的事情,我却没有尽力去劝服他,还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这两本的天都纪事,武君看过吗?”江宛陵问道。   君曼睩摇头,“他知道我在写关于天都关于他的事迹,但他好似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因为……他是罗喉,有你的认可,或许已经足够了。”江宛陵慢慢的说道,“如果人死一次,执念就会断一次。那我也不明白,为何罗喉可以活过来三次。”   君曼睩闻言一怔,忍不住涌出更多的泪水,“长心,拜托你们一定要救出更多的人,好为他消弭一丝的罪过。吾愿足矣。”   “我会尽力。”江宛陵轻声道,“你已经很久没好好休息了。这部天都纪事,或许你会要写很长时间呢。养精蓄锐吧,欲速则不达。”   “我知道这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我只想着这部天都纪事就算已全部写完,我又该如何让它流传。”君曼睩忧思过度,精神并不乐观。   江宛陵静默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君曼睩。其实君曼睩要的或许并不是一个如何让天都纪事流传的方法。她要的只是这世上的人对罗喉有一个公正的评价。不论他是救民于水火的英雄,还是为杀邪天御武而让十万人祭旗的暴君,亦或只是一个重情重义的武夫。她要的只是人们可以清楚的了解他一生的事迹和心绪的变迁。但,也不知在这世上有多少人被掩埋,又有多少人真正的关心罗喉是何种样的人。      ☆、六十八 苦集合一   江宛陵独自站在天都最高层,远处的天色骤然变化,那座妖塔发出的邪光,将整个夜空染成一片血色。君曼睩艰难的登上天台,一挥水袖挡住眼前弥漫的风沙,免不了出声道,“长心……”   江宛陵一怔,立刻转身来到她身边,将她扶住,“你……曼禄小姐,这里很危险。你应该呆在房间里。”   “我……不怕危险。我只担心……武君,还有你们。长心,你是不是要出天都?”君曼睩问道。   风沙实在太大,仿佛要抽干周围的空气,令人窒息。   “但你若在这里,我怎么能够安心出天都。你不是想让我救更多的人吗?你安全了,我才能够安心啊。”江宛陵柔声道,“我送你回房后,就必须立刻出天都。否则再晚就要来不及了。”   “黄泉呢?”君曼睩不得不大声的问道。   “他有自己的事情……”江宛陵这段时日并不曾留意黄泉的动向,“曼禄小姐又同他说了些什么呢?”   “我只说,让他帮忙……处理那些村民啊。”君曼睩边说边跟着长心的步子走下台阶。   “想来,他也是去救人了吧。”江宛陵只道,“我们没回来之前,你务必呆在暗室内。切不可轻举妄动。”   “我知道。”君曼睩应道。   安顿好君曼睩,江宛陵立刻飞身纵入天都最高层,这个位置才看得更清楚妖塔的变化。   随着罗喉,佛业双身三人内元的催动,妖世浮屠竟然越窜越高,像是获得新生一般,极速壮大。在最为紧要之刻,也毫不费力的突破空间限制,探入到集境内。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江宛陵才看清消失的所在,距离天都大约有百里。这个距离啊……确实有点远了。但她也管不得许多,赶紧运功赶了过去。   两境合一的所在形成了一个短时间的黑洞,将周围所有的人和物一同吸附进去。江宛陵赶到后,也只得运功抵挡这股庞大的吸力。众人逃命的速度已经是十分的惶急了,尽管如此,也已有不少的人被卷入不见踪影。   她心内焦急,却也无法。此刻倒是忽然见着黄泉现身,他出身幻族,对于术法格外精通。稍稍施法,就将众人隔离在一处安全的所在。只是眼前,江宛陵的功力流失迅速,若是陡然撤回,这相持的态势只能变成一边倒的危机。   “人数太多,我只能将人送至十里外。你可还能撑持?”黄泉正在施法。   “也只能如此撑着,倒是你可得加紧,要不然我真会被吸走。”江宛陵苦笑道,本来这桩事情就十分不讨好。其他地方是否有类似黑洞,她也不知道,就算知道她也无能为力。但在眼前的事情,她没理由推脱假装看不见。   “逞强,活该。”黄泉加催内力,额间汗迹显露。他亦是才赶来,同江宛陵一样,他也在观察消失的所在,但竟然会慢她一刻。   “早说过咱们要培养默契,今日算是用上了吧。”江宛陵忍着气血不畅的感觉,同他玩笑道,“现在告诉你一条,我讲话可是有依据的。”   “无聊。”黄泉冷冷的回了她一句。   江宛陵苦笑着摇了摇头。多方撑持下,总算等着他将人平安转移了。   可能是妖世浮屠渐趋于稳定,黑洞也有缩小的态势,趁此机会,黄泉也运掌,两人合力,才彻底封锁了这越来越小的黑洞。   江宛陵差点站不稳,单膝跪倒了地上,方才体力流失迅速,功力也仿佛快要被抽干。比她所想的还要复杂和麻烦,但好在众人都已安全。   “你感觉怎样?”江宛陵问道。   “比你强。”黄泉冷声道,擦去嘴角边的血迹。   江宛陵苦笑连连,“嗯,比我强就好。我们回去吧。”   “你还走的了?”黄泉不信。   “还行。大不了,你扶着我吧。”江宛陵慢慢站起身同他说笑。   “哼!”黄泉一转身,先朝前走去。   抚着胸口,到底忍不住吐了血,这场救人的行动,不亚于参加了一次大战。毕竟是两境合一造成的威力,她还不敢托大到认为凭自己一己之力可以毫发无伤的救众人。幸好黄泉赶来支援,否则今日说不定救人不成,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见到两人平安回来,君曼睩喜悦道,“你们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黄泉照例是不会理会这些话,只是一个人持枪站立一旁,斜靠着大殿的盘龙柱。   江宛陵则道,“一切都还顺利。想来武君已经办成了此事,即刻就该回转了。”   说人人到。   罗喉一身金色战袍出现在众人眼前,“你们动过真气了?”   江宛陵忙俯身道,“是。我们去了百里之外……”   “也就是说,你们放任天都空城,放任曼禄一个人在此!”可见罗喉并不认为他们的做法是正确的。   君曼睩立刻道,“武君,是我……啊……”   罗喉轻轻一挥手,君曼睩便无法动弹,自然也讲不了话。   “天都,是什么地方?尔要来便来,要走便走。私自行动,不听调令……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回答我,织语长心。”罗喉单手一指。   江宛陵怔住,而后苦笑道,“是属下自作主张。请武君责罚。”   “责罚是吗?”罗喉运掌之快,根本避无可避。   但这一掌到底没落到自己身上,而是被黄泉挡下了。江宛陵惊呆了,立刻扶住他,他唇角的鲜血一滴又一滴,进而忍不住喷涌而出。   “黄泉!”江宛陵忍不住叫到。   黄泉一下子挥开她的手,“我没事。”   “黄泉。”罗喉的声音沉稳听不出任何感情,“你在做什么?”   “接受你的处罚。若是不够,我也不介意再接一掌。”他的声音亦是冰冷。   “哼。胡闹。”罗喉背手离开大殿,还不忘解开君曼睩身上的穴道。   “你不要怪他。他是担心邪灵会报复你我。”黄泉突然出言解释。   “我没有。”江宛陵扶着他。   君曼睩却哭道,“对不起,对不起,长心,黄泉,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不知道为何?天都在这一次的战事里,可说是无任何损失,但是从主君到下属却没人有欢颜。或许寂寥的天都根本不是脉脉温情的所在。   不知道是君曼睩的错觉,还是确实情势发生了变化。她周围的人仿佛都有了无法言表的心事。就算是每日陪在她身边的长心,也渐渐让她觉得自己或许真的不曾走进这个朋友的心内。   而罗喉呢?她认识的罗喉,是书上的罗喉,是眼前的罗喉,亦或者是自己心里的那个罗喉。   至于黄泉,他平日里就不怎么讲话。这段时日,他更是甚少在众人面前露面。   这一潭的死水终究是被一个人的到访给打破。   不见荷时隔久远再见织语长心,却还来不及叙旧,只对她道,“长心,太阳之子他……被邪灵被佛业双身抓住了……我想,我想求你去救他。”   “你在日盲族过的好吗?”江宛陵问道。   “我过的很好。长心……太阳之子被抓了。我实在没可想的办法……你,你能不能去救他?”不见荷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长心,她的面无表情真的让自己无法接受,没有任何一句的关切,甚至连一个表情都没有。   “我知道了。”江宛陵亦道,“荷姐,你愿意离开日盲族吗?”   “长心。”不见荷的声音忽然尖利了起来,“太阳之子被抓走了,你跟我说要我离开日盲族。你的心……”   “会有人去救他。你别担心。”江宛陵这寡淡无味的安慰,怎么可能平复不见荷的怒气。   “你不是爱他吗?他现在被抓走了,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在乎。长心,你到底怎么了?你在想什么啊?”不见荷忍不住道,“是你变了,还是我从未了解过你。长心,你不是这样的人。这一次和之前都不同,太阳之子真的很危险。”   “在你来找我之前,日盲族还向谁求援过?他是和素还真他们一起行动的吧,那么,素还真他们不会坐视不理……”江宛陵同她说起这件事情的缘由。   “够了。我不想听你在这里给我分析。你同我讲这些是想说,你有袖手旁观的理由吗?”不见荷步步紧逼,“长心,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我真后悔来找你。我怕你担心……我怕你不知道他的消息……我才……”   江宛陵温和的打断她的声音,“我都知道。”   不见荷不禁一愣,继而是无奈的摇头,“你都知道?!却也能安之如怡的呆在这里。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是日盲族的圣女。你又知不知道,太阳之子他从没派给我任何任务。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荷姐,你等我办完一件事情,我便同你解释所有的事情。”江宛陵走近她,“这件事情办完,我便能稍解内心的愧疚……你与我一同离开这里……”   “呵……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越得过太阳之子?”不见荷失望至极,“我不会同你一起离开。我是日盲族的圣女。守护日盲族是我的责任。但是,你不是日盲族的人。原来早前的话真的可以一语成谶。”   “荷姐……”江宛陵想要拉住她,却因为内伤未好的身躯久难支撑,让她眼睁睁的看着不见荷从自己眼前走掉,却来不及挽回。      ☆、六十九 错过   江宛陵眼睁睁的看着她无比失望的离开,伸出的手却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未握住。   “长心。”君曼睩走了出来,面上是不忍,“对不起。”   江宛陵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见荷姑娘她定然是……没有办法了。你不要怨怼她……”君曼睩上前道,“千叶先生和你……”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江宛陵只觉得血气上涌,好不容易平复气血道,“当务之要,是保全自身。”   君曼睩点了点头,“我扶你回去休息。”   “没事。我自己能走。”江宛陵谢过她的好意。   “长心啊……”君曼睩还是上前扶住她,“逞强对伤者不好。”   “哪里有逞强。”江宛陵笑道,“走路还是可以的。”   君曼睩摇头。   苦集合一已成事实,中原正道的努力到此可算是付诸东流了。枫岫主人认为也到了该送神之子回死国的时候了。   抱着神之子一路徐行,忽然神子发出天外之音。枫岫主人忍不住皱眉,这恐怕是神子同死国天者在交流吧。   “枫岫主人,我想在离开时,再见我母亲一面。或许日后我与她就无缘再见。”神之子道。   枫岫主人却道,“她如今在天都,要见她也是不容易。”   “但你总是有办法。”神之子道。   “哈……”枫岫主人忍不住一笑,“神子好自信。”   “是对枫岫主人自信。”神之子道,“我会尊重母亲的意愿,不会勉强她同我回死国。”   “那么相见不如不见。我会把神子平安回归死国的消息告知她。人力终有不逮,神之子何必如此执念。”枫岫抚了抚神之子。   神之子半晌才道,“好吧。”   这一路送神之子回死国也算顺利,而死国大门也终究再次封闭,原先的所在也消失不见。   江宛陵却是做了一个梦,梦里神之子默默无言的看着她,直到消失不见。她想过去搂他,却一切成空。醒来时,赫然见着一片枫叶飘落,握着这片枫叶,长心想了很久,直到天光大亮。   她才忆起,此时不是耽搁的时候。因为还有许多事情等着自己去挽回。   又是阴雨绵绵,自从那座妖世浮屠突破空间的天限致使两境合一后,整个苦境的天气都已变得无常。前几日还飘起了雪,这一日又是连绵不断的晦涩秋雨。   撑着伞一路行到云渡山。屈世途见到她,倒是惊异了半刻,才道,“长心……怎么是你?”   “屈先生。”长心向他行了一礼,而后收了伞靠在门边,才道,“素还真在吗?”   “素还真啊……他去了妖世浮屠,此刻,或许该进入集境了吧。”屈世途也不明白她的来意,只把情况如实说道。   江宛陵才忆起,确实这个时候素还真应当是在集境,“那么,叶小钗在吗?”   屈世途更是不解,为何长心会找叶小钗。   “长心啊,到底是什么事情?你知道现在大家都在忙着对付妖世浮屠,叶小钗啊,他有自己的任务。”屈世途婉言道。   江宛陵只道,“屈先生别误会,我只是想请叶小钗帮一个忙。对他来说并不难。”   屈世途摇头道,“此刻,联系他,并不是很好的时机。他分心不得。”   “那好吧。”江宛陵并不想强人所难,更何况这件事情,到底是该让自己出面。   见她准备离开,屈世途却道,“长心,别的消息……”   江宛陵背着他,微微点头道,“我都知道。”   说罢,先离开了。   素还真自集境回来,且不说在集境一番牢狱之灾,只到底摸清了现在集境的局势和对苦集联合对抗妖世浮屠的态度。这些都不容他乐观。回转云渡山时,他一眼便见着门口的那把伞。   “是她来过了?”素还真问道。   屈世途却道,“是啊。人已经走了。”   “是什么事情?”素还真拿起伞问道。   “这倒是没说。又不像是来打听千叶传奇的事情,还要见叶小钗……”屈世途将情况说了一遍。   “嗯……”素还真默然沉吟。   屈世途道,“集境这一趟有什么收获?”   素还真只道,“目前的集境与武皇时的格局早已不同,现在是三院三司十二殿共同掌管集境。我所接触到的是天机院,天机院院主太君治弘毅有沉智。只是对苦集联合对抗佛业双身之事,恐怕并不是天机院可做主的事情……”   “那现在,我们还不能失去千叶传奇这个帮手,也不知道救援行动成功没有?”屈世途听了素还真的一番说辞,倒也担心这次行动的成效。   所幸得到六神刀其中的四刀相助,顺利从妖世浮屠救回了千叶传奇。   江宛陵再次踏入日罗山时,天色早已收霁,云层虽厚,却也遮不住太阳的光芒穿透云层直射大地。   “是你?”银绝戒备在日盲族外。   江宛陵看了她一眼,只道,“求见贵族圣女。”   不见荷那日被她伤透了心,本不欲见她,但是心中却又不甘。磨蹭了半刻,才出来见她。   “长心……入内再说吧。”不见荷面色不虞,淡淡道,“这几日灵思测算,吾耗费精神甚多。”   两人相对而坐,却有些各自无言。   “荷姐,你真的再不会离开日盲族?”江宛陵想要再确认一次,“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职责。但是,我希望你这一次听我的,离开日盲族。”   不见荷原以为她来找自己或者还可挽回些什么,想不到她一出口就是这样伤人心的话,令她难过。   “那日的话虽说是情急之言,但并不是没半点真心。长心,荷姐很欣慰你如今可独挡一面。成了天都的战将。可是你知道,我终究是出生日盲族。这里才是我的归宿。我从来都相信你啊。你说做什么,我从无半个不字。为什么?我们再见面后,你一直劝我离开日盲族。”不见荷不想再同她闹意气,只是把心里的话一股脑儿全抛了出来。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情势急转直下,很快下一步应当就是……   江宛陵心内的焦急,不见荷根本无法明白,她只以为是长心又想着找回自己这个姐姐。   “我……”江宛陵苦笑连连,面对不见荷,她真无话可说,也不知从何说起,竟至于到了最后,她……   “我记得我跟你讲过,我会未卜先知。荷姐,你相信我这一次吧。暂时离开日盲族……这对你,对我,都是好事。”江宛陵无法,只得再次说道。   “未卜先知?!”不见荷亦是苦笑,“如果长心你真有这种能力,那你可以告诉我,我们姐妹最后会是什么结局?”   “我……”江宛陵无言。   “到了此时,是不是该说再见了。”不见荷拉起她的手,“我无能。既得不到心上人的半点关怀,又将会失去自己的妹妹。长心,我所剩的就只有日盲族了。请不要,不要再来找我。”   江宛陵忽然反握住她的手,看着眼前的人,她所想的不过是尽力保全她的性命,仅此而已。为什么自己知道所有的一切,却既不能保住自己的爱情,也无力护持着身边的人。反而让所有的事情滑向不可收拾的境地,以至于陷入如此被动两难的局面。   “太阳之子……”外间一声呼唤,惊的房内二人一同回过神来。   不见荷立刻挣开她的手,冲出屋外。江宛陵伸出的手,还耽搁在半空之中,怅然若失。   果然是千叶传奇,不论敌我皆是一样的攻击。   江宛陵慢慢走出房间,她站的离他很远,但也足够自己看清他的样子。相比从前,她的心里竟然已经激荡不起半点涟漪,或许这便是放下了吧。   这个时候,真真假假,谁又分得清。   千叶传奇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日罗山,是来关心自己?或许是,或许不是。但此刻并不是探问这一切的时候。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千叶传奇的攻击上,无暇分心其他。江宛陵便是趁此时离开了日罗山。   她步子很快,根本不给自己停歇的余地。   或许,此刻刀无极已经从枫岫主人那里借到了隐神刀。   等她回转天都时,却见着罗喉端坐在主位之上,她才平复了心绪。   “武君。”江宛陵其实想说,见到您平安真好,忍不住苦笑了一笑。   “何事呢?”罗喉反问道。   “武君……已经答应……”江宛陵说的很慢,因为她也不清楚刀无极是否来过。   “是。”罗喉毫不顾忌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与吾配合。织语长心,你应当多多关心曼禄。”   “我会。”江宛陵默然垂首,是啊,她还有时间。她必须说服黄泉。   然而首先要说服的便是君曼睩,这倒是不难,只要让君曼睩知道罗喉的性命有危险,她一定会去劝服黄泉。   在天都内找了一圈,竟然在厨房的天井处,见着黄泉正倚着墙望天。   “终于找到你了。”江宛陵道,“你知道罗喉要同刀无极一起去战佛业双身?”   见他不说话,江宛陵接着道,“你会与他同去吗?”   “两个人的默契加入第三个人?你认为呢?”黄泉一句反问。   “葬龙壁内,有着可以解除君小姐身上诅咒的办法。”江宛陵直接道,“以武君的性格,即使重伤的情况下,也不会放过去葬龙壁的机会。”   “你什么意思?”黄泉很敏感的察觉到她话里隐含的不明说辞。   “我只是担心有心人会做文章。”江宛陵道。   “为何不直接同他说。”   “大战当前,最首要的,便是不能分心。”      ☆、七十 食言而肥   君曼睩忧心道,“长心,这样真的可以吗?”   江宛陵轻轻拍着她的手,安抚道,“只要给武君一点点时间,他就能反败为胜。”   “当真?”君曼睩其实是相信的,她只是想要更多的保证而已。   “自然,真的不能再真。”江宛陵道,“或许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曼禄小姐能照顾好自己吗?”   “我会。长心,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君曼睩贴心的说道,“长心,你会改写罗喉的命运,对不对?”   “或许吧。”江宛陵苦笑道,“如果我有这么厉害,真该值得庆幸。”   君曼睩难得露出笑脸,“枫岫主人一定不会料错。”   “哈!”是说枫岫这个神棍还真是很容易骗得少女心。   照江宛陵自己的估计,若是刀无极一击不中,定然会马上放弃。至于御天五龙之间的恩怨,他也定然不会放过。想想啸日猋的经历还有漠刀绝尘被灭族的事情,这个人要么不出手,要么必定是做绝。凭他能够蛰伏如此长的时间,不被任何发现自己的诡计,这个人的心思绝对深沉的可怕。   他手底下的隐形势力,此刻早就该在虚冥山张开了天罗地网等待着御不凡了吧。   江宛陵一路朝虚冥山而行,她不得不承认,这处地理位置是绝佳的伏击地。一边走一边细心观察着周边的环境,以便逃离时,不会慌不择路。   她也不知道御不凡会从哪条路上山,这也确实是麻烦的事情,一身夜行衣的打扮,好歹降低下暴露身份的危险性。但也知道这只不过是掩耳盗铃。一旦动手,身上的死神之力就会被人发觉。但是为了救人也顾不了这许多。   刀无极斩杀罗喉的计划若是失败,定然不会再允许袭击御不凡的计划功败垂成。因为他要的是其他刀龙的命。   所以江宛陵想的是,不可纠缠太久,最好是能在中途拦下御不凡。实在不行,救人之后,必须马上撤离。   刀无极一身伤疲回到傲天武殿,不过是一番言辞就让御不凡相信只要取得什么夜荒草就可以救回主席。   这边,江宛陵还在想着御不凡该从哪里上山。   那边,御不凡正急急朝山顶而去。   炎炽凤羽众人已经是布局以待。   江宛陵赶到山顶,正看见御不凡,不由大叫一声,“御不凡,不要靠近她。”   御不凡一呆,看着突然从对面出现的黑衣人。   炎炽凤羽等人立刻化出武器,朝御不凡而去。御不凡抽刀应对,却是中了刀上的剧毒。双手无力,运功不得。   “怎么会有多事的人?”炎炽凤羽忍不住道,明明这初计划天衣无缝,外人怎么可能知道主人的布置。这个人到底是谁?   当初连罗喉都被五杀阵围困的暂时难以脱身,现在凭江宛陵一个人还要照顾负伤的御不凡,却真的是有点勉强了。何况远处的山峰上,还埋伏着高手。江宛陵是沉着的应对,高度的戒备,精神也极度紧张。   身后的御不凡不敢同她靠近,因为自己身上的毒性正在蔓延,若是一个不小心就会传给眼前的人。   江宛陵上手就是最强的一招,因为她耗不起时间,又担心刀无极赶来支援。   铺天盖地的死神之力,无边无际,确实惊异了众杀手。所有的暗招仿佛在一瞬间全部被吸收了一般,掩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众人视线一时被遮住。她迅速拉起御不凡离开现场。   “你……呃,有毒。”御不凡出声提醒道。   江宛陵管不了这些,只道,“不要回天下封刀。刚才的情形,你看得清楚。我送你到一处安全的地方,我只能帮你到此。剩下的,你必须自己想办法。”她语速很快,匆匆把事情交待一遍,还不忘运功替他逼毒。   “姑娘……你是不是……”御不凡还想问她。   江宛陵却道,“我方才的话,你听明白了?自己照顾好自己。”   “我……我会。”御不凡气力不济,语气也时时无法跟上。   江宛陵点点头,一路急行,丝毫不敢懈怠。   “这……这里是……琅玕楼。”御不凡知道自己心中并没猜错,只道,“你……”   “天不孤在后院,你去找他,他应当会帮你。我的时间有限,好好保重。”江宛陵解开面罩,呵气如兰,语速又急又快。   “你……中毒了。”御不凡提醒道。   江宛陵却无暇它顾,这个时候,她必须赶到日盲族。抢在灭度三宗之前,救出不见荷。就算她不走,绑也要将她绑走。   如果事情都如她所愿,那该多好。江宛陵赶到日盲族的时候,堪堪碰上回转日盲族的千叶传奇和万古长空。   只有短短的对视,再无其他的言语。   灭度三宗来的又快,多的话再无,只有相杀的余地。江宛陵无奈只得一退再退,她来此只是为了救不见荷。众多日盲族的人倒在眼前,化为血水,粉身碎骨。   江宛陵无法,只得狠心装作看不见。大祭司见她现身战场,立刻道,“织语长心……荷儿还在里面。”   正当江宛陵准备进入救人,却赫然见着不见荷手中提着剑冲了出来,她或许想的便是拼尽一死吧。江宛陵惶急的冲了过去,挡在她面前接了异法无天一掌。   倒是令异法无天惊异,眼前的女娃儿功力不差,接了自己一掌毫不示弱。   “荷姐,你干什么?马上离开!”江宛陵狠声道,“现在不是意气的时刻。”   “我……”   “你留在这里只能给我添麻烦,马上离开。”江宛陵分神与她说着,却不妨异法无天的妖戟舞动,一个不慎就受了伤。   “长心!”不见荷惊道。   “还不快走。”江宛陵一手捏住异法无天的妖戟,提掌攻向她的胸口,谁料她侧身闪过,并不曾伤到她。趁她躲避时,江宛陵立刻提气朝后退去,迅速拉起不见荷的手。   “长心……祖母……”不见荷喊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江宛陵拉着她,头也不回的朝外冲去。   异法无天要追,其他两人道,“今日要灭日罗山。她们又能逃到哪里,哈。”   “正是如此。”异法无天嘴上虽然如此说,但心里却对方才那一掌耿耿于怀。这个人一定不简单,如果双身的霸业之前挡着一个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是好事。   不见荷挣脱江宛陵的手,还要回去。   此时,江宛陵再也无法忍受了,扯住她,“荷姐,你知道那三个人是谁吗?”   “是邪灵。”不见荷看着她,她的左肩还在渗血,“长心……你走吧。别管我了,如果日盲族没有了,却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   “就算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日盲族也会有兴盛的一天。如果连你也在日罗山陪葬,那才是日盲族再无东山之日了。”江宛陵叹息道,“你到底明不明白,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死,很容易。但活着承担责任不才是你身为圣女的责任吗?”   “我……我要怎么做?祖母……太阳之子,还有长空和银绝他们……”不见荷哭着跪倒在地上。   江宛陵上前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现在,我们并不安全……”   “长心……为什么你刚好会出现在日罗山,你是不是都知道……”不见荷被自己的猜想惊呆了。   她忽然跪倒在江宛陵的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江宛陵立刻俯身拉她。   “长心,我……”不见荷只觉无法说出口。   江宛陵叹息道,“我……无能为力。”   “不,不会的。长心,你可以救我……也可以……”不见荷哭道。   江宛陵气血澎湃,顿时呕出黑血。   “你……你中毒了。”不见荷立刻站起身,扶住她。   “现在我们必须马上离开……”江宛陵运功太猛,虽然逼出毒血,但是受伤甚深。   真是狭路相逢勇者胜,不用说,眼前的五杀阵就是冲着自己而来。果然,只是没想到刀无极的反扑这么快。   “长心。”不见荷出声喊道。   江宛陵却道,“我送你离开,记得,保全自己。”   “我……长心啊……”不见荷被她一掌送出战圈。   刀无极一身刀龙战袍,手持隐神刀出现在江宛陵眼前,“端看今天是死神之力强,还是邪天御武之力雄。之前潜伏在南舞的便是你吧,织语长心。”   “是我又如何。”江宛陵淡然一笑。   “像你这样的变数,就不该存在。”刀无极霸刀无极一挥,江宛陵堪堪避过,只是内息有些不稳而已。   “功亏一篑的感觉又如何?”江宛陵挑衅道。   “吾潜藏数十年,凭你一言,你认为可以挑动吾之怒火么?”刀无极沉声道。   “哈。一言当然挑动不了你。用行动就可以了。”说罢,江宛陵运起死神之力。   “最好你的死神之力也能够如你所愿。”刀无极一刀划开战局。   两人战上数个来回,都不得不对眼前的对手感到一丝惊异。   “拥有如此的力量,吾倒是有些不忍了。”刀无极冷冷道。   “承蒙看得起。然而在下已择明主。”江宛陵拱手一笑。   江宛陵只以为会遇到刀无极这一个麻烦,却不知在她身后,匆匆赶来的灭度三宗正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她。   异法无天将方才的顾虑讲出,三人都以为可以再观察下。   眼下正是一个很好的观察机会。却说江宛陵与刀无极对掌还不落下风,要知道此刻的刀无极手握隐神刀,身穿刀龙战袍,放眼天下,真不知几人可称其对手。   那么这个织语长心,是决计不能够留下了。三人交换了眼神,立刻纵身加入战圈。   看着眼前这个形势,江宛陵除了苦笑,也只剩下了苦笑。逼命到了这个份上,江宛陵收敛心神,全力应战。只求保命而已。   双手一扬,死神之力再催,此刻是不催神力就会被催命。明知道自己力有不逮,也不得不拼全力一试。   刀无极倒是不介意有人来帮自己一起除掉障碍,索性四人配合了起来,攻防齐备,打得就是织语长心措手不及。死神之力虽强,但也还是无法奈何刀龙战袍。灭度三宗联手,威力不下双身之一。眼前这个架势,看来也只有一个结果。   防得了刀无极的隐神刀,就防不了灭度三宗的偷袭之掌。优劣之势,一目了然啊。   一败再败,一伤再伤。倒是让四人惊异,眼前的人真够顽强,到了现在还撑持着没有倒下去。   “念在你我同为女人的份上,我便留你一个全尸。”异法无天出口道。   “何必啰嗦。”另外的人开口道,“直接杀了便是。我们不要耽误太久,双身还在等我们。”   异法无天道,“那便让我送她上路。”说罢,妖戟挥舞,火光四起。   江宛陵已是命若风中烛,眼前好像也再无生路,只得叹息一声,“留全尸也好。若是消散也好……记得不要粉身碎骨……”   “哈!”异法无天妖戟直接冲了过来。   江宛陵单手握住妖戟,异法无天竟然无能撼动,“你……”   背后却是一刀……   “刀无极!我不是说过由我收她性命吗?”异法无天有些不满。   这些声音断断续续的,若有似无传入自己的耳中,但是眼皮却沉重的都睁不开,只觉得心口的热气,那阵热气啊!就这样飘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七十一 落花犹似堕楼人   江宛陵啊,你就再撑一会儿吧。勉力站起身,一步两步,她是真的不想倒在这里。每用一分的力气,胸口的热气就凉一分。这个时候,她倒是显得固执了。离那棵树也不过是几步,到底是几步呢?江宛陵漾起唇角,大概是十步的距离吧。已经是第七步了,只要稍许的坚持,马上就可以了。   她对自己讲,我只想靠一会儿……   长裙早已看不清原来的颜色,血河浸染,带血的脚印只走出了七步,如果还有最后一分的力气,或许吧,江宛陵慢慢仰起头,唇边的血迹顺流而下,天空的颜色竟然是如此多变。   那阵热气啊!你别走……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重山难。   这一阵的春风来的稍快,彷如一瞬,春草映碧色,流水漾绿波。如果天公作美,应当是秋风怨秋雨,却偏偏给人间吹来这一阵春风。   屈世途最先得了消息,一页书回归,正道势力正是大涨的时刻。他收住了前行的脚步,又觉得不太妥当,折转了一次才仿佛是下定了决心。   一页书瞧见他的面色,只道,“屈世途……你这是?”   “只是啊,这天气奇怪……大概是你一页书回来了吧。”屈世途把目光看向素还真,只见他并无异样,应当是正在和一页书谈论下一步的行动。   “并没什么事情。”屈世途默然转过身。   “好友,你分明有事,为何?”素还真喊住屈世途。   屈世途一怔,“呃……是,是长心,是织语长心死了。”   素还真转过头,两指按了下自己的耳穴,只道,“前辈,这次虽不能算功成。但到底重伤了天蚩极业,而且妖世浮屠亦是受到了方天奇迹的重创……这对于我们来说,又争取了一段的时间。”   “素还真啊……”屈世途才是诧异……   方才素还真只是觉得一阵耳鸣,所以他才下意识的按了下自己的耳朵。看着屈世途道,“好友,你方才说什么。”   “我……素还真啊,我是说长心啊,她死了。”屈世途无奈沉声道。   一页书看着素还真,只道,“素还真,你……”   “前辈,抱歉。方天奇迹的材质十分特殊,既然能重创妖世浮屠,以吾之见,必须弄清来源……或许邪灵也正在找寻。这桩事情,就让吾去办吧。”   “素还真啊……”屈世途上前道,“我方才……”   “叶小钗,我们走吧。”素还真朝着一页书拱手一礼,便和叶小钗离开了云渡山。   屈世途还要再讲,却是被梵天拦住,“屈世途,这位织语长心又是什么来历?”   屈世途摇头叹气,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对一页书讲了起来。   叶小钗跟在素还真身后,过去长心和不见荷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几番蹉跎,恩人已经逝去,按理该去吊唁。但是邪灵肆虐,此消彼长,若不趁此机会乘胜追击,再让邪灵得势,就更难以钳制了。   日盲族被灭的消息由大祭司传来,千叶传奇与万古长空失踪,不见荷被织语长心救走。   叶小钗沉吟,如果说他方才认为该以大局为重,那么到了此时,他同样认为该尽一点故友之谊。   他想前去确定不见荷的状况,不论如何,这份救命之恩无可抵消和推脱。   素还真拦住大祭司欲自戕的行为,只道,“保存实力,谋求他日东山再起。素某相信千叶他定然乐见大祭司的存活。先去寻找一处隐蔽之所调理伤势吧。”   大祭司听素还真这样说,无奈叹息着离开。   “叶小钗,我们继续赶路。”素还真道。   叶小钗却是摇头,显然此刻他有自己的想法。叶小钗虽然不能讲话,但是莲叶相随至今,许多事情也毋须开口。   “从这个方向折返,半个时辰可到琅玕楼。”素还真开口道。   叶小钗愣了下,显然他诧异的是素还真竟然能够将路程和时间算的如此精准。   素还真身形忽然一滞,背后是匆匆赶来的屈世途。   屈世途手里还擒着那把伞,他也不知道,为何素还真一见这把伞就知道是长心来过。这其中的一些事情,看来也只有素还真一人知道。   “素还真啊,这把伞你带上。”屈世途原来或许曾有些不能释怀,但现在的情形和早前不同,自然他的态度也有了一丝变化。   “那就给素某一点时间吧。”素还真转身接过伞,向屈世途拱手一礼,身形之快,快不及眨眼。   “素还真……”屈世途本来还想再叮嘱两句,却早已不见他的人影,忍不住叹息道,“老人家啊多保重。”   素还真曾经对长心说过自己的记性很好,很多事情他都记得,自然,要不为何眼前都是人影,一颦一笑,历历在目。   一个人经历的事情多了,并不太愿意总是回忆,尤其是如素还真。他生的虽然年轻,却并不年轻,难怪屈世途会叮嘱他一句老人家。   那时候织语长心对他抱怨说自己有一天会死,他是怎么回答的,他说我会护着你。真是难得从素还真嘴里听到这句话呀。如果江宛陵此刻能够复活一定会对他道,“素还真,我讲个笑话给你听。”   “你说会护着我,我不会死,然后我就死了。”   那么素还真定然也会对她讲一句,“少年一段风流事,只许佳人独自知。”   为什么这样说?到底是因为素还真无奈,还是他耍赖。   然而终究一切成空……   她躺在那里无知无觉,既不知道有谁为她伤心难过,也不曾留意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进而,素还真走进来看她,满室的莲香,馥郁浓香扑鼻,沁人心脾。这种的香味,比世间任何一种味道都要怡人。但是对于一个死人来说,毫无意义。   “吾会慢慢的来……”素还真自语,“慢慢的来……”   走近床边,看她这么躺着,到底自己是个什么心情,素还真想不起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大战方兴未艾,他来之前就对屈世途说,给素某一点时间。这一点点的时间里,素还真到底要如何慢慢的来。结果便是如此。   坐在床边,他想了会儿,才抬起手,轻轻滑过她的脸颊。很冷。他忽然就顿住了手,进而捏成了拳。   “长心,素某的话,你到底听明白了么?”他问着她,他从来是用心良苦,可是有心对无心,输的总是有心人。   窗外的兰花啊也不惧天时无常,更何况那一阵的春风,满院的兰花开了,蝶儿翩翩起舞,美丽的翅膀在阳光的映照下,五彩斑斓。湖面春风搅动,塘波凌凌,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没有人会认为在这样春风荡漾的季节里,会有伤心人。   或许一点点的时间已到了尽头。素还真站起身,只要他稍稍收敛自己的情绪,他终究还是那个掌握文武半边天的素贤人,这本就是一场两个人各自的故事。于他素还真来说,除了他,谁会明了这其中到底是怎样一段的渊源。   好似一挥衣袖,过往都成烟云。便如他当日对着那张素笺,已染墨迹更添被雨水打湿,也只得换一张重来。素笺几多,人却……   此间,他既说不出悼亡词,又无凭可寄,也只是一句,叹息春风起,飘零君不见。      ☆、七十二 一年天下   琅玕楼重新开张营业,每个人的分工还是如原来一样。   素还真么,自然也是继续他本该为之事,说是死了,但是这其中的奥妙就不好说了。   不见荷也收到消息,说是千叶传奇已经成了集境的策师。现在,她对日盲族的心态到是淡了许多。她的祖母大祭司居然也没身亡,但是祖孙之间也不知为何好似都有了心结,进而谁也没找过谁。只知道双方互相平安也就足够了吧。   一页书再出,自然是中原正道的领袖人物,再加上三先天的襄助兼而还有所谓的三先生,这个中原可说是人才济济,倒也缺不了谁。   苦境势力和佛业双身之间的较量仍是如火如荼,双方智计百出,斗得你死我活也是不在话下。   集境么也自然不会放妖世浮屠干休。   如今的天下大势便是如此,苦集也渐渐趋于合作的态势,一同对抗佛业双身。   清早起床,众人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雨潇潇管起了厨房,厨房么,本来事务就多,光是采买这一项工作就得费神。现在三境合一了,气候也有些异常,春夏秋冬,傻傻分不清。但是过日子吃饭的人还是有的,所以她不得不经常到集境去转转,买点东西。   明珠自然还是干着保全的工作,只是想不到阎王锁也加入了其中,理由么,可能他已经在中原混不下去了。至于为什么混不下去,因为打不过天狼星?!   天不孤呢,一身红衣,时而抚琴,时而绣花,这些都是他的爱好,他也一直将这些爱好保持着。偶尔也当然会吟风弄月。其实雨潇潇跟不见荷聊过这个问题,一致认为,天不孤有吃闲饭的嫌疑。况且他对生活品质的要求也不低。厨房送过去的陈酿,他也会毫不讳言的批评几句。你以为他会退还,那自然不是,他照样也会收下,然后细细说道,下次要加强酿造技术。   御不凡么果然做起了总管,全面协调统筹琅玕楼内的一切事务,可谓是忙的脚不沾地。琅玕楼还有扩建的计划,这是罗喉的要求。原因就是他觉得现今的琅玕楼还不够气派,加上也没有给君曼睩准备一间专门的房间。所以,他大手一挥,钱不是问题,重要的是他和君曼睩每次来不想住客房。   不见荷还有点担心,如果有一天长心回来,见到如此兴盛的琅玕楼,会不会笑弯了腰。一定大声道,“诸位,把钱匣子拿来。”   雨潇潇却道,“应当不会这么说,只会说,嗯,在本人的英明领导下,琅玕楼蒸蒸日上,当然也有赖各位的鼎力支持,所以呢,加工资!”   不见荷忍不住哈哈大笑,确实以长心的作风,她肯定会给众人加工资。   到了今日,琅玕楼内的规矩又加了一条,进入此楼便暂时和江湖无瓜葛,楼内的客人一律不分正邪,只问钱是不是出的够。有钱一切好商量,没钱立刻出门。为什么琅玕楼有这么厉害的规矩,因为背后有罗喉大老板撑着啊。   颇有管他春夏与秋冬,躲进小楼成一统的意味。也就是说你俩有仇杀,可以,在外面打死打活,琅玕楼不管。进入琅玕楼,若是位置不够,也只能共用一张桌子吃饭。   说起来,琅玕楼现在也算是苦境闻名的地标了。连再出的秦假仙也对其赞叹有加啊。尤其是那位苏苓姑娘的笛音,真是当得起一句,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的玄妙。秦假仙得出一个结论,琅玕楼,您出门在外,旅行休息的必去场所。   说起来琅玕楼也接待过几回大人物,比如像一页书啊,三先天啊,三先生也都来过。某些个人还坚持要题字,不见荷只得说道老板不喜欢随便乱挂字画,怕影响了风水。然而也拗不过某些人的坚持。   雨潇潇看着竹筐里一大堆的所谓名人字画,只道,“烧了吧。也觉得可惜。不烧吧,占地方啊。”   不见荷又想起日前还接待过的一场大规模对谈,苦集两方的代表人物正在楼里坐着商谈如何对付妖世浮屠呢。不巧爱祸女戎久闻琅玕楼大名,亲自光临。一时之间气氛颇为紧张……到最后双方也都没动起手来,据说三方才一出门,马上就狂沙怒音扬,气动山河,爱本祸劫。   倒是把门口的一些摊子全给砸没了,从此琅玕楼门口一条大路又宽畅又干净。这也算是一桩善事了吧。   不见荷又来看织语长心。长心的墓冢修缮的十分干净整洁,位置也选得好,背山临水,墓冢旁边还栽了一棵荼蘼树,现在正是花开的时节。满枝头都是一簇簇的繁花,粉紫色的花瓣俏立在枝头,稍有风动,真是落英缤纷,灿烂芳华。   有什么话在这一年里也都说尽了,所以不见荷现在来这里,也再讲不出半个字了,只是站在树下,静静的陪她一会儿。人们都说若是一个人心愿未了,也定然会时常进入熟悉之人的梦中。但是不见荷一次都没有梦到过长心,无论她多么的自责懊悔想念,长心就是不肯入梦。哪怕是一次,都没有。   仿佛死去后,这个世间就再也找不到一丝她的影踪。就连最后一点的念想都要带走似的。   夕阳一点点的沉到山的那一边去了,天空泛着浅淡的青蓝色,天际点点孤鸿飞过。不见荷想这个时候应当到了琅玕楼最繁忙的时刻了吧。她不能在此耽搁太久,只得轻声对着墓碑道,“长心,再会。”   抚了抚墓碑,不见荷整理了心绪,转身时,却见着久违的太阳之子。   不见荷一怔,“怎会……是你,太阳之子。”   “自然是我。”千叶传奇道。   “琅玕楼事务繁忙,吾先告退了。”不见荷俯身一拜,与他擦肩而过。她也没问他一句,该如何复兴日盲族,这一声的太阳之子,还真是讽刺呢。下次吧,下次,她就叫他策师好了。   千叶眸光落在墓碑上镌刻的一行字上,织语长心。任谁来看,都知道埋在这里的人是何身份了。日日夜夜,好梦留人住。集境的策师啊,仅次于军督的威权。在哪里,千叶传奇都可以活得很好,这是一种聪明人的本事。   他两手空空,也没有准备任何的祭品。看她的墓碑前倒是也不缺这些。想来是经常有人来祭扫的结果。   他曾经对她讲过,千叶传奇和织语长心的关系,应当由自己来论定,现在终于可以定论了。   被异变的空间气流卷走后,他遇到了集境太阴司的祀嬛,关山聆月。救他性命,替他疗伤,送他离开太阴司。这一年啊,对千叶来说,是真的很忙。就连一开始接到死讯,他甚至嘲讽不信。而后,这个江湖再也没听闻任何关于她的消息。他才有那么一点点的慌……不过他应当做的是如何护住他要护住的人。等一切都平定了,他才忆起,他有许久没见那个人了。   所以他来看看,她也真是在此躺的很好,既不缺拜祭的人又不缺贡品。   日盲族被灭的那一日,他见到她,根本还来不及讲任何一句话,或者在那种境地里,又能讲什么?只能各自逃离保命。说到底,千叶传奇的前面还有太阳之子这样一个名头。而后现在到了集境,在名字前,还有一个集境策师。   等他终于用到两全其美的办法时,他也才知道他不愧是千叶传奇。   目前的形势对集境十分有利,两境的合作,虽然不算明朗,但也到底心照不宣,双方心内各自明了。但以佛业双身的强大,三方互成犄角,一时都无法再进一步。也不知道何时能打破这相持的阶段。   千叶收回纷杂的思绪,看着眼前的墓碑,他想或许聆月应当明白我的心思。而你……千叶静默了,而你……是啊,你已经死了。   死了也好。千叶终于在唇角弯起一个淡漠的笑意。她不是说自己的脸从来都不柔和吗?还说自己会碰到一个无法令自己自持的女人。好了,现在如你所愿吧。      ☆、七十三 黑店?!   傍晚时候忽然一阵瓢泼大雨,雨裹挟着风势,直入琅玕楼内,众人忙关上窗户栓好大门。屋檐下两列长长的红灯笼在风雨中打着旋儿,好像随时都会被倾覆一般。这阵雨来的又急又猛,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歇了。   不见荷手里拨弄着算盘珠子,瞧着满厅的客人,又把手里的账单算了一遍,才拿起笔细细的把账目誊录好。   稍晚点,雨势还是大。琅玕楼倒是服务的贴心,还替没带伞的客人送上伞,一时门大开,哗啦啦的一片撑伞声。也不知是进的人多,还是出的人多。伞接着伞,谁也看不清谁,只道这雨下的太大,都走的急呢。   方才坐定身子,收了手里的雨伞。   见到有新客人进门,自然是不会怠慢,小伙计连忙上前问道,“二位,要吃点什么?”这是通常熟络的待客方式。   两位客人,身形瞧上去都似女子,一位打扮的英武,冷眉长目。一位罩着头纱,模样倒也瞧不太清。在琅玕楼的时日久了,对这类人见得也多,小伙计也没觉得哪里奇怪。   只这位戴着头纱的女子一时将脸露了出来,“我们吃饭加住店。”   小伙计忙抬头道,“好……呀!啊!老板!老板……啊不,诈尸了……老板诈尸了……”   这时并不是琅玕楼最忙的时候,客人不多也不少,小伙计这一连串的惊叫,把柜台后的不见荷吓的半死,手里的狼毫直泻千里。就连两位保全并其他几人全都给惊得一哆嗦。   江宛陵同身旁的苏衡道,“看来还是该把头纱戴好。”   苏衡将手边的长剑往桌上一横,“伙计,我们吃饭加住店。这也值得大惊小怪?!”   小伙计目不转睛的看着江宛陵,还来不及合上嘴。这一方的桌子立刻被琅玕楼内几位主事者给挤满了。明珠最先动手,意欲揭开江宛陵脸上的头纱,只道她身旁的苏衡却十分厉害,剑不出鞘,身不动。也能将明珠的攻势牢牢挡住,看来此人不可小觑。   “各位,我们只是来用饭……也知道贵楼不许私自武斗。却不知为何如此对待我以及我的侍女。”江宛陵说道。   她若不出口还好,便是这声音。不见荷最是耳熟,这……叫她怎么能不信了几分。还有那双眼睛,顾盼生辉,宛如从前人再生。不见荷拉着雨潇潇道,“潇潇,潇潇,是长心呢……”天知道,她觉得自己此刻一定不是在做梦,因为眼前人的气息既熟悉又觉得一丝异样。   “长……长心,你……你……”雨潇潇一手指着江宛陵,结结巴巴,只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这不可能啊,但是人活生生的站在眼前,这眉目,这声调,这神情,竟然都是如此……毫无二致。   阎王锁习惯性的摸摸脑袋,犹自镇定道,“她不是……她身上没有死神之力。”   “诶,让天不孤来看……”不知是谁提议了一句。   一旁的御不凡也觉得此刻真不知是梦还是幻,他只道,“姑娘何不以真面目示人,或许我等看过之后,也知道是误会了。”   江宛陵无奈道,“既然如此……”说罢,她将头纱拉了下来。   这张脸啊,众人顿时都惊呆了,连阎王锁一时都怔愣在了原地,这分明就是织语长心啊。   苏衡道,“记得我们出来时,你可是答应了,不可招摇。”   “唉,我是怕他们误会……以免节外生枝。”江宛陵道,“诸位都见过,想来是认错了人。既然琅玕楼不欢迎我们,我们先告辞了。”   “你不能走。”众人异口同声道。   江宛陵和苏衡都是一愣,这特么是家黑店吧。   “再见故人,犹恐相逢是梦中啊……”天不孤略带醉意,步子并不利索,慢慢靠近了她,开启的死神之眼可以照见任何人的死角,还有死神的气息。确实,眼前这个人身上不存在任何死神之力,或者该说并无武功吧。   “这许久也没问过姑娘的姓名,还请不吝赐教。”天不孤一俯身,仪态万千,款款动人。   江宛陵犹疑了片刻道,“抱歉,与各位萍水相逢,也不期是一场缘分。只是,各位将我错认别人。这恐怕不是善缘。也请各位高抬贵手,放我以及我的侍女离开。琅玕楼在江湖久负盛名,应当不至于做出掳人的事情吧。”   不见荷立刻道,“没有,不会。长心……我们,我们都很想念你。你是……”   “你是怎么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阎王锁抢先道。   雨潇潇忍不住在他光秃秃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嗯,这位……姑娘,你确实与我们所认识的一位故人相似极了,可说是一模一样。我们都有些失态,希望没吓到你。可是……可是是真的很像啊。”简直就明明白白是织语长心啊!   天不孤方才开启死神之眼看过,这绝不是易容,又不似幻体。这分明就是一个大活人。   苏衡不愿在此多费唇舌,只道,“方才我家小姐已经说明白了,她并不是你们的故人。你们……是否也该让出条路……”   “这位姑娘……想必你应当知道这座琅玕楼的老板的一些事情吧。”御不凡再次试探道,“姑娘的芳名既然不肯告诉在下,那在下只得怀疑姑娘是有意隐瞒。”   江宛陵心道,我不过是到中原游历一趟,竟然还能碰上这样的事情。但眼前对方人多势众,她也不愿生是非,只道,“诸位执意如此,我只好据实相告。鄙姓江,名宛陵,北武林人氏。我知道这座琅玕楼的老板名唤织语长心。可见我与她并不是同一人。想来,天下相似之人也是有的……”   “长心啊……”不见荷忽然大哭着搂向她。   江宛陵话还没有说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众人瞬间都是窒息的沉默,织语长心确实还有一个名字就是江宛陵。只说人长的相似,就连名字都一样。这……不得不让人既怀疑又惊愕。巧合太多,便不再是巧合。   苏衡很不爽的推开不见荷道,“你们这群人,真是不可理喻。我家小姐被你们骇到了。”   江宛陵真被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又觉得面对这群人很是尴尬,只得道,“想必是诸位思念故人,才如此。”   苏衡手里提着剑对身旁的江宛陵道,“小姐,你还说什么店大安全……”这抱怨之语来的不冤枉。   江宛陵苦笑着,弯腰拿起桌山的伞,对众人道,“各位再见。”   她脚还没迈开一步,忽然苏衡扯住她一闪。天不孤手中的神针再起,往回曲折,摸不清攻势。一旁还有明珠与御不凡,一刀一剑夹攻而来。苏衡应付起来倒是有些吃力了,只得抽剑应对。这当下,阎王锁瞅准空隙,立刻闪身制住了江宛陵的穴道。   “在我们没搞清楚前,先委屈江小姐住下了。”雨潇潇走近她身边,又仔细的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这……这真的就是织语长心啊。这种熟悉的感觉,也是无法作假。   苏衡看他们已制住江宛陵,气道,“你们中原人真是无礼至极。你们……”   “苏衡,别急。”江宛陵出声道,“我们先住下吧。”   随即,她又道,“不知道众位要如何确定我的身份呢?”这才是重点,江宛陵可不想久不归家,那恐怕要换来一顿训斥。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天不孤出声道,“只想着让你暂时住下,或者,你真忘记了一些重要的事情。这里……能帮你记起。”   江宛陵听他这样说,只得无奈笑道,“看来你们还是以为我……也罢,不是便真的不是。不信,你们可以问我的侍女。我自小便生长在北武林,现今也是第一次踏上中原。”   苏衡冷声道,“她说的没错。我们小姐不是中原人,更加不可能是这琅玕楼的老板。”   却说这楼内本来就还有些客人,此时听得如此秘密,都不觉有些惊诧,是说人死复生,他们也曾听闻,想不到今日竟然亲眼所见。这桩消息便也走漏了出去,琅玕楼众人一时情急,也免不了这等疏忽。   江宛陵被安排住进了原来那间二楼的房间,对于她的看管倒也不用费心太多,毕竟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只是弱质女流一名。可她身边这个苏衡,却是武艺高强,论剑术丝毫不下明珠求瑕。因此众人只得锁住她的功体。   不见荷和雨潇潇同时都陪在她身后,她们此刻真是又喜又疑,喜忧参半,五味陈杂。两个人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后,就见着她在室内慢慢的走动,目光四处逡巡,好不容易在绣塌上坐下,她看着两人道,“二位,现在我可以休息了吗?”   不见荷连忙道,“可以,可以。嗯……你在此休息,我到外面守着。”   雨潇潇拉了拉她,低声细语道,“诶呀,你还真当自己是老妈子还在外面守着。咱们那两个保全又不是吃干饭的。绝对比你我还用心。是说天不孤啊,我看也该酒醒了。她的那个侍女也收拾了,你就先……”   不见荷按住雨潇潇的手,压低声道,“我不放心。”   雨潇潇忍不住道,“我也不放心。”   两人正悉悉索索的私语,忽然就听到一阵敲门声,不由转头看向门外,示意江宛陵稍坐。   御不凡看她俩出来,只道,“消息啊……”顺着御不凡的示意,两人都见着了某人。   雨潇潇忍不住道,“又来题字吧,诶呀……”   不见荷也无奈道,“这个时候……”   江宛陵却出了房门,看着三人站在外面,只道,“你们……”   不见荷看她出来,立刻拉着她就要进屋,这般的惶急,倒也快不过某人的动作。   “久见了,宛陵。”疏楼龙宿的声音啊,悦耳动听。   江宛陵一转头,两人目光相逢,只道并不曾见过此人,“请问……”   “他……他不重要……”不见荷同雨潇潇两人隔在中间。   “疏楼龙宿是也。”龙宿摇着团扇,悠然道,“真是麻烦啊,两位可否让开。”   总之这两位美女是不会让开的,四个人一时都朝左边,一时又都朝右边。      ☆、七十四 开棺验尸   龙宿一时无法,只得道,“隔壁的房间……”   “不行。”雨潇潇和不见荷同时道,“都满了。”   龙宿又道,“琅玕楼开门做生意,应当懂得礼遇客人才是。哪有将客人往外推的道理?”   御不凡站在一边道,“龙首,以吾之见先让长……嗯,江姑娘休息为要。我们都站在这里,确实太过不妥。”   龙宿只得道,“便是隔壁的房间不行,那也该总有一间房是可以?”   雨潇潇看了不见荷一眼,只道,“那请龙首跟我来吧。”   疏楼龙宿来琅玕楼的次数并不是太多,他也不喜欢随意赠人手稿,只偶尔书画助兴。反倒是让雨潇潇他们生出错觉,总以为他每次来必得画上两幅。   不见荷看龙宿离开后,忙舒了一口气。转头对江宛陵道,“长心,我们进去。”   江宛陵不明所以道,“方才那一位应当是儒门龙首吧。听闻风采卓然不群,今日一见,果如传闻。”   不见荷听她这样说,只觉得不知是笑还是闷,只得模棱两可的岔开话题道,“你跟我进来,我那样东西给你看。”   江宛陵依言和她走进房内,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只不过是一副人像。这幅画卷展开后,江宛陵看了半晌,才道,“我和她……这,确实相似。”   不见荷苦笑道,“哪里只是相似,分明一模一样。你们两个不仅讲话的语气相同,就连神情也是……只是,你……不记得罢了。”将画卷收起后,不见荷才忆起,若眼前这位真是长心,那么,那墓地里躺着的……   江宛陵见她面色几变,只道,“这幅画卷当真用心,为何不曾挂起来?”   “怕是睹物思人,更添哀思。这间房啊,她原先也曾经住过……”讲到这里不见荷有些喉咙发紧,只道,“若是你喜欢这幅画卷,我就放在这里。你先休息,我出门了。”   江宛陵见她掩面出去,想来应当是思念故人落泪了吧。又看了看桌上摊开的画卷,说起来,还真是一模一样呢?但她的记忆里,自己还真的从未进入过中原。这到底又是怎样一回事?   不见荷抹了下脸上的泪水,在门口见御不凡还没离开,不禁道,“怎么还不去休息?方才大家都情绪激动,此刻应该平复才是。”   御不凡摇头道,“并不累,只是……我应当感谢长心姑娘的救命之恩。”说罢,不免苦笑。   “她人在房内,也不似故意,或许真的忘记了。又或许,可能……并不是她吧。我想去墓地看看……”不见荷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这里,便留你看顾。”   御不凡却道,“不必急于一时,若真是她,我看墓地也未有被人动过的迹象。只怕到时候开棺,又……”   “这你不必担心,当初下葬时,我们已经处理过遗体。应当不会……或者还是栩栩如生。”不见荷当时为了保存长心的尸身也是费劲了心血。   御不凡点了点头,“若是如此,事不宜迟。我们便带着她一同去。”   不见荷怔了下,扭头看了看身后的房间,只道,“我心内确实焦急,连一刻都不愿意多等。那便把众人都叫上……”   “但如果不是呢?”御不凡提出这个最令人不愿面对的问题,“但如果不是,我们也只好面对现实。这本来就是匪夷所思之事,况且人已经死去一年多了。即使复生……我也未曾听闻有如此妙法。”   不见荷叹道,“我知道。我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我也知道凡事不可强求。但你说,她那么那么的……我不相信。此刻,你知道我的心情吗?我倒愿意那座墓地是空的。”   两人正说话间,雨潇潇也走了过来。三个人彼此一商量,也觉得事不宜迟应该尽早弄清楚。   江宛陵就这样被簇拥着来到了织语长心的墓前,雨还淅淅沥沥的下着,众人手里都举着伞。明珠和阎王锁正挥舞着铁锨,本来想一炸了之,又怕坏了墓室,只得一铲一铲的挖下去。   苏衡站在江宛陵身边道,“小姐,你看他们……面色不虞,好像都痛不欲生,偏偏……”   “嘘,别吵。”江宛陵低声道。   不见荷神情复杂的看着江宛陵,等一下,等一下啊,她们就能知道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长心了。   拨开棺材上面的泥土,众人心绪都一沉,互相看了一眼。阎王锁上前去撬开棺木,明珠,御不凡也上去帮忙。这时就连江宛陵也想看个究竟……不由身子朝前移动了几寸。   厚重的棺木将打开时,忽然一声惊天爆炸……始料未及,最靠近棺木的三人立刻闪避。江宛陵耳朵一痛,滚滚气浪的冲击下,被震飞现场。众人一时未料到这震的变故,都防不胜防。好在江宛陵被人揽住,才没有受更大的伤害。   苏衡被制住功体,也受了点轻伤,忍不住吼道,“被你们这班人害死了,大晚上不睡觉,来这里挖坟。小姐……你没事吧。”   龙宿放开手,江宛陵勉强站起身,只感到一阵眩晕,人又倒下去了。   龙宿无奈道,“你们何必急于一时。”   “我才该说,龙首你真是……”不见荷看他揽着江宛陵,不由道,“该出手时就出手。”   龙宿不以为意道,“方才那一阵的爆炸是由棺木内发出,与吾有何关系?至于……嗯,英雄救美,这更是份所当为。”这话说的一点都不矫情,好似理所当然一样。   棺木已经炸掉,其中到底有没有遗体,这下可实在说不清楚了。但是想不明白谁会在棺木上做了手脚,又是几时做了这种布置。这是要防止有人开棺吗?莫非是只要有人企图开棺,棺木就会自动爆炸。那,眼前这个人。众人都忍不住陷入沉思……事情恐怕不简单。   “什么问题都先等着回去再说。人已经晕了过去,恐怕方才的那阵气劲威力不小。”龙宿说道。   这一趟不仅是无功而返,更是疑云重重。到底天不孤没有跟过来,他只道,“她就是她。何须再辨。”也没一句解释,有可能还是醉话。   苏衡走到龙宿面前,“这位先生,多谢你救了我们家小姐。还是让我送她回去。”   “自然。”龙宿说道。   “你……”苏衡只觉得此人狡猾,方才故意加重力道,她差点就跪倒地上去了。   “我看姑娘你也受伤不轻,还是让吾效劳如何。”说罢,先离开了墓地。   苏衡却对着不见荷道,“你们……哼!什么时候解开我身上的穴道。方才若不是有人出手,我们家小姐就被炸死了。”   众人默然不语,各自揣着心事,郁郁不欢。   “那这墓地?”阎王锁道,“只怕这其中真有事。”他忽然一本正经起来,倒是让众人都不习惯。   “现在证据皆无。”明珠也道,“要去一趟北武林吗?”   “北武林并不小,我们这是大海捞针,她这是不愿意认我们?”雨潇潇忧急道,“若是不愿意认我们,又怎么会出现在我们眼前。是不是有心人……”   不见荷呼了一口气道,“不管怎样,我们也只能先静观其变。好在,她现在人在琅玕楼,不论是不是,都便于我们掌握。”   苏衡站在一旁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些人简直是太不避讳了,“我说你们也真是太目中无人了。”   雨潇潇走到她身边道,“你且说,你们在北武林是哪一府的?”   “不能说。”苏衡道。   “呵,不能说,还是不敢说。或者根本就没有。”雨潇潇道,“我们会对你和她以礼相待。但是,如果要证明什么,就让你们府上来人吧。”   “你!”苏衡简直快气疯了,“你们!”   “先回去吧。”不见荷不愿在此浪费时间。   天不孤已经在替江宛陵诊治,望闻问切一番后,他却道,“这具躯体异常脆弱,据龙首所说是被爆炸的气劲震到了。现在我告诉你们,她的五脏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损……需要加强调理。”   众人一呆。   苏衡惶急道,“那大夫,我们家小姐有性命之忧吗?”   天不孤手持神针,稍稍运气后,才道,“性命之忧?!倒是不会。但应当要卧床休息。”   “怎么会?我们家小姐自小身体就非常好,从来没听说过什么躯体脆弱,这……”苏衡在床边急道,“大夫,你是不是看错了?”   天不孤看了她一眼。   “那要怎么调理,厨房里各种食材都有……哦,是要药材吧,药材我出去买。”不见荷急忙说道。   天不孤收起神针,只道,“她的经脉很奇怪,寻常办法好似不能打通。看来是有人封住了她的功脉。但这也不确定。只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的身体之前定然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这个结论!众人都是一惊。   “那……那她真就是……”不见荷不敢置信道。   “她是长心啊!”雨潇潇忍不住欣喜道,“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她一定就是长心,没想到真的是的啊。”   苏衡在一边翻了翻白眼,“你们瞎激动什么。我们家小姐确实之前曾经受了极大的伤。因为遇到一位奇人,才幸免存活。”   “那你方才说她身体一直很好,原来是骗人……”   “这怎么叫骗人,分明我的意思是除了那次受伤,她之前的身体都十分好。”苏衡觉得自己真没法和这些人讲道理,只得道,“我劝你们赶紧放我们离开。我们小姐还有重要的事情必须尽快回转。”   “什么事情?”   苏衡瞪了他们一眼,“不方便说。”   “那你一个人回去,她留在这里,我们会照顾好。”   “你们!我们家小姐已经定亲了……”   众人面面相觑道,“嫁谁?”   “无可奉告!”苏衡气道,“你们有完没完啊?”   “那吾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龙首,您可真是……”不见荷看着突然现身的龙宿,无奈道,“该出手时就出手。”   苏衡翻了个白眼。   “请问贵府上择婿标准是什么?”龙宿轻摇团扇,认真道。   众人目光不约而同看向他。      ☆、七十五 爱惜芳心莫轻吐   “请问贵府上择婿标准?!吾能说,龙宿好友,你是无聊了么?”剑子仙迹坐在桌边道。   “咳咳……剑子好友,汝此话何意?”龙宿端起面前的香茗,“个中感受……嗯。”   “吞吞吐吐,不像是好友你的作风。”剑子仙迹也端起面前的香茗。   仙凤在一旁偷笑道,“主人这几日甚是勤勉。”   剑子仙迹忍不住摇头道,“吾只想问,好友,你是如何开口向一页书请假的。”   “咳咳,上次三场比试,输的人又不是吾。吾被你拖下水,已经是够麻烦了。好友汝不感谢吾,还跑来如此这般……”龙宿放下茶盏道,“宫灯炜暂不待客了。”   “这么快就赶人?!龙宿,我们可是好友啊。”剑子仙迹赶忙放下茶盏道,“吾说,这次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龙宿看了仙凤一眼。   仙凤抿唇一笑,退了下去。   “何事,还得屏退仙凤?”剑子收敛神情认真的看着龙宿。   “别用那种眼神看吾。”龙宿团扇一挡,“汝这火辣辣的目光,倒像是把吾放在碳上烤一般。”   “看来好友你应当是没同我们讲实话啊。”剑子饮了一口茶道,“不知,嗯,你和那位姑娘之间……”   剑子想了会儿才道,“吾真一时不知该如何说。好友,你的分寸呢?”   “吾本就无心江湖事,上次助一页书取回如来四像,又再战佛业双身,接着战妖世浮屠十一天禁。诸如此种,吾天命已尽。自然,剩下的事情就全靠好友汝和佛剑好友了。”龙宿摇着团扇道,“别用你的术数来窥测吾之天命。”   “天命天命,人怎么逃得过?”剑子摇头道。   “吾说,下次遇到,重新认识。嗯,好友,这体会想必嗯,仙姬会教你。”龙宿故意打趣道。   “别,别提仙姬。吾都说了时日久了,吾自会认命。”提起仙姬,剑子忍不住苦笑道。   龙宿淡淡一笑,“或许,这是一种的福气啊。剑子好友,汝得惜福。”   剑子听他这样说更是苦笑连连,“好友,也罢。既然你不愿提,吾也不勉强。不过说来,你若是把此当成一种修炼也未尝不可,红尘百态,情也未尝不是一件魔考。”   “固中滋味,尝过才知晓。”龙宿满饮一杯后,才道,“剑子,好友,请。”   剑子摇头道,“这便走了,汝可真是一点都不惦念咱们彼此的情分。”   “你我之间的深情厚谊,吾已在那场同邪灵的比试中深有体会。”龙宿又提这件事情。   倒是让剑子叹了一口气,“吾与笑封君之间的事情……”   龙宿背过身,团扇轻摇,“这桩事情,吾就不关心了。好友,汝的分寸。”   “是,是,是。”剑子道,“真不愧你儒门龙首之名。”   瞧着剑子仙迹离开宫灯炜,仙凤才走了过来,只道,“主人,你让备好的药材都已经准备妥当。”   “乖仙凤。”龙宿转过身接过仙凤递来的药盒。   仙凤想了会儿才道,“主人,你是真的喜欢那位姑娘吗?”   龙宿轻吟了一声,才道,“仙凤,想知道什么呢?”   仙凤面上一红,说道,“这是主人的私事。仙凤没权力过问。只是好奇。”   “权且当是吾还一份人情。”龙宿道,“不必将事情想的太过复杂。”   “我不是指主人让备药材的事情,我是想问,主人,你喜欢那位姑娘吗?”仙凤又再次问道。   龙宿忍不住,“哈。这有什么关系?”随即摇头道,“仙凤,你觉得呢?”   “我……唉,这我不知道。”仙凤越发羞涩道,“不过主人,最近勤勉了许多。只是感觉和过去不同。仙凤才想问问。”   龙宿只是笑而不语。   仙凤见龙宿避而不答,只得道,“主人,总是这样。明明心里关心人,却又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不过,除了对剑子先生以外。”   龙宿忍不住轻咳道,“仙凤,你讲的过了。”   “哪里,明明就是如此。”仙凤小声嘀咕道。   琅玕楼内已是过了一日,晴光潋滟,和昨夜的狂风暴雨早已不同。房内的安息香也差不多燃尽,众人都在外间坐了一夜。天不孤才不会慢待了自己,留下神针,自己先回房睡觉去了。所以一大早,他敲门时,见到众人眼睛上的黑眼圈,还忍不住一笑,“都是些呆子。”   “别急,人就快醒了。”天不孤嫌弃的看了几人一眼,“今日是要歇业还是怎的,这日头都要上三杆了,各位都赶紧忙去吧。”   “说的你好像平时很关心琅玕楼似的,那个日日纵酒高歌的人……”雨潇潇忍不住回嘴道。   “咳咳……”天不孤广袖掩住半边脸,“我们先不谈这些事情。”   雨潇潇瞟了他一眼,“不见荷,咱们还是先将楼里的事情梳理一遍再说。这边,我看天不孤应当可以应付得好。”   “还有她的那个侍女,叫苏衡的,也让她过来服侍。”不见荷等人枯熬了一夜,再加上心神激荡,确实都感觉有些乏了。   天不孤走进内室开了窗,日光霎时盈满整个房间,一下子便驱散了房内安息香的味道。   床上的人终于醒了过来,江宛陵睁眼却感觉一阵胸闷,只道又是老毛病凡了,才想起昨晚自己差点就被炸死了。到觉得有些心有余悸。只是这也更加难以厘清他们对自己的疑虑。   “方才醒来,便陷入沉思。这对你的身体并不好。”天不孤坐到床边,“让我先替你诊脉。”   江宛陵靠着床头,伸出手腕。   “嗯……脉象倒是平和。”天不孤收回手道,“一会儿厨房就要送药过来。很苦……”说罢,从袖子里拿出一包梅子,“这个。”   江宛陵笑道,“谢谢。不过我不是小孩子,这点苦味倒也不妨。”   天不孤听她这样说,表情一滞,“我开的药方与别人不同,这苦味,必定是很苦。”   “那好吧。大夫的忠告总是要听的。”江宛陵一笑,又道,“昨日,大夫似乎说我忘记了一些事情。我想这些事情便是……楼主的事情吧。”   “哈。”天不孤看着她一笑,“但是昨夜吾思量着,忘了也未必是坏事。怎么?你有兴趣想听。”   江宛陵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昨夜墓地被炸掉……倒是让墓主人……”   “谁说她死了。”天不孤这一声又冷又硬,倒是让江宛陵一怔。   天不孤转过头,撩着自己的长发,“我救过她三次,加上你这次,大概有五次。”   江宛陵还疑惑呢,三加一,怎么就是五了。   “你知道,我又名死神天敌,并不是浪得虚名……”   “我……知道。”江宛陵听他讲起自己以前种种行医史,根本都插不上一句话。这其中的一些名字,诸如叶小钗,万古长空等等。   苏衡进来时,就见着自家小姐靠在床头,正一脸无奈的看着天不孤。而天不孤呢,正滔滔不绝,绘声绘影的讲着如何换人皮之类的。   “小姐……”苏衡忍不住道。   江宛陵轻轻摇着头,示意她安静,又指了指天不孤。这会儿天不孤正讲在兴头上,江宛陵也不好打断他的兴致,只得耐着性子听他说那些恐怖又渗人的医疗过程。   苏衡却忍不住道,“这血淋淋的,你也不怕惊到人。”   天不孤转身看着苏衡道,“小姑娘,我看你面色有异,呈黑黄色。想必是气血淤滞、脉络受阻、外毒入侵人体……这需要调理气血、化淤散结。”   “呵呵。”苏衡道,“我天生就这样儿。”   “苏衡,不要对大夫无理。”江宛陵道,“方才听了大夫一番讲述,真是让人心生敬佩,大夫的医术果真是高明无双。让我大开眼界……”   “我们小姐累了,大夫,你号完脉可以离开了么?”苏衡直接下了逐客令。   天不孤看了看江宛陵,才道,“记得按时服药。”   江宛陵笑着点头道,“好。”   天不孤才飘然出门。   苏衡摇头道,“这楼里啊,尽是些莫名其妙的人。认错人了,还理直气壮。”   江宛陵笑道,“他们并没恶意。但是我现在身体确实不便。我想,先写一封家书回去。苏衡,你通知家里。让他们先别着急。这当中的误会也需要时间开解。我不是便不是,他们也肯定无法。但是现在恐怕一时走脱不了。”   “放你一个人,怎么行?”苏衡摇头道,“那我回去了,估计没好果子吃。”   江宛陵忍不住笑道,“他有那么凶?”   苏衡道,“当然。”   看着苏衡皱眉的样子,江宛陵只得笑道,“那我在信里一定一定会跟他讲……”   “那更不行。”苏衡忙拒绝道,“那罚的更惨。”   “不过消息总要人传递回去。”江宛陵认真道,“免得到时候引起不必要的冲突。”   “那时候,我说就在北武林游历。你偏偏说什么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苏衡抱怨道,“现在路是没行万里,直接被困在这里了。”   “我知道,我知道。”江宛陵想了会儿,“你是愿意递消息回去,还是等着他打上门来?”   “那……那还是我递消息回去吧。”苏衡道,“小姐,你真的有把握……这群人。”   “放心。”江宛陵掀开被子,苏衡忙给她披上大氅。   走到桌案边,江宛陵熟练的运笔,一行工整的簪花小楷落在素笺上。不消片刻,就把事情写的分明。折好纸放进信封内递给苏衡。   “先别急,帮我去请不见荷姑娘来此,我将事情同她说明。”江宛陵说道。   不见荷听说江宛陵要见自己,一时不明所以,只道原来是放苏衡离开,回家报平安。   不见荷沉吟道,“我们并无恶意。”   江宛陵点头道,“姑娘莫误会。我在信内并不曾提起这些事情,只是我的情况应当向家里人说明白。以免让他们担心。我也知道诸位的心意,我想你们的故友应当十分感动。不过斯人已逝,逝者安息,生者还当保重。”   不见荷只觉得这番话入情入理,只是从她嘴里说出,心只是凉透了,又酸又涩。   “贵府必定是北武林的世家,却不知到底是哪一府的。若是有幸知道,定当拜会。”不见荷看着她,“不然,为何长心你,如此的气度。”   江宛陵轻笑道,“并不是如此。只是诸位的心绪,我也心有戚戚焉罢了。以己度人也并不算太困难。”   不见荷忽然握住她的手,“你相信我,你真的是织语长心,这座琅玕楼啊,你都不记得了吗?就算这些你都不记得,那你记得我吗?我是你的荷姐啊。我们一起……”   江宛陵看着她,忽然轻轻抱住了她。   “长心……”不见荷终于忍不住哭道,“就算你都忘记好了。”   就算你都忘记了,也不要紧,这一次,你活着回来,我不会再让你死去。      ☆、七十六 别后又重逢   天不孤开的药是真的特别苦,江宛陵还以为他会手下留情,一日三餐,一顿也没落下。雨潇潇看着她一饮而尽,才满意的点头道,“这样才能赶紧好呢。”   江宛陵苦笑道,“不敢张嘴讲话啊。”   雨潇潇扑哧笑道,“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可是啊,天不孤这个方子……”话还没说完,她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几日倒是觉得好些了吗?”   “真是良药苦口。我只觉得自己的精神好了许多。”江宛陵感概道,“还是大夫妙手回春。只这药……确实太苦了些。我若是再不好,只怕这舌头……要不得了。”   虽然是抱怨的话语,但听着倒是有几分亲切。   “后院的风光好,你若在房里呆的闷,也可去转转。总是关在房里,早晚把自己给闷坏了。”雨潇潇道,“楼里的事情也是多,总想陪你,可又抽不出空。阎王锁今早出门,肯定给你带些玩意儿回来。省得把你给憋坏了。”   雨潇潇声音脆爽,待人真诚,倒是让江宛陵倍感舒适。也愿意同她闲话几句。   受人照顾,理当表示谢意。所以江宛陵提议道,“我实在身无长物,住这间房,还有这几日的药材。还请雨潇潇姑娘列个单子,我会一一付清。”   雨潇潇愣了下,才明白她的意思,不由笑道,“你且不当自己是这里的主人。倒也还算明白规矩。不过在我的权限内,我可以给你打个折。”   “打折?”江宛陵笑道,“我只道琅玕楼的费用不俗,却还是头次听说可以打折。那若是如此,我也不客气了。”   雨潇潇摇了摇头道,“我还以为你会说不用呢。”   江宛陵一笑,“恭敬不如从命。”   雨潇潇从她房里出来,却见着龙宿手摇团扇拾级而上,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倒是不显,只道,“龙首,好兴致啊。却不知什么风将您给吹来了。”   “是这一阵的春风啊。”龙宿以扇掩唇,“潇潇姑娘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刚吃完药,很苦的药,小心熏到了龙首。”雨潇潇道。   龙宿却道,“有茶便好。”   雨潇潇真有点服他,“龙首,我觉得这个问题。我们可以谈谈。”   “哦,潇潇姑娘想和吾谈什么呢?”龙宿道。   雨潇潇瞥了他一眼,意味甚明,“定了亲的人,总是见外客,总归不好。”   “江湖儿女不拘繁文缛节。”龙宿淡淡道,“这时候说这样的话,未免显得看低了我和她。潇潇姑娘对在下不满,也不用将她牵连在内。”   雨潇潇有点内伤的感觉,论起来,她若是讲话,倒还是真说不过龙宿。   “那龙首的意思呢?明人不说暗话。龙首到底是何意?”雨潇潇再次挑明了话题。   龙宿忍不住一笑,加上雨潇潇的暗示,大约已经有四个人这样问过自己了。好似自己真是居心叵测一般。   “等我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再来答复潇潇姑娘。”龙宿侧过身子,请她先走。   “不应当是先想明白了,再行动吗?”雨潇潇忍不住道。   “但只怕来不及。”龙宿摇着团扇,“想的太多,总比不上做一件事情来的有用。”   两人正在说话,江宛陵开了房门,赫然见到二人在门外,错愕了一阵,才道,“你们这是……”   “那日炸坏了墓室,在下已将其重新休整,今日原是想请姑娘一同去吊祭。”龙宿将来意说了明白。   江宛陵沉默了一会儿道,“既然如此,那就烦劳龙首了。”   雨潇潇却道,“龙首的动作可真是快。”   “为故人尽一点心,也是应该。”龙宿却道,“潇潇姑娘和不见荷姑娘是否要同去?”   “当然。”雨潇潇才不会让两个人有独处的机会。   “不过……”龙宿团扇一摆。   “楼里的事务自然有御不凡他们,龙首真是担心的多余了。”雨潇潇连忙说道,“早去早回,以免耽误了工夫。”   四人一同出了琅玕楼,朝着织语长心的墓地而去。一路上,四人都静默的没有丝毫交谈。明知道那里已经是一座空坟,也不知道人到底是死是活,或者极有可能便是眼前这一位。但三个人还是各自埋着心思,朝墓地而去。   不见荷摆好了祭品,抚了抚墓碑,心中却不知道是该悲还是该喜。慢慢站起身才道,“长心……我们来看你了。”   江宛陵站到墓碑前,也上了一炷香,俯身三拜。而后才道,“虽是耳闻多,但从未见过面。日前的事情,对故人多有不敬。还请海涵。逝者如斯夫……”   “是真的死了吗?”龙宿忽然道,“一连多日,你人在琅玕楼,还是毫无自觉吗?”   龙宿的话来的莫名,倒是让三人一怔。   “恢复记忆的办法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一试?”龙宿又再道。   “我并不是你们所认识的织语长心……”江宛陵辩解道。   “当然,因为你先不认识我们,我们又如何认识你。”龙宿道,“一个人的声音神态样貌这些要全部模仿的惟妙惟肖,并不难。难得是,如果她死了,而你的身边又没有一个极其熟悉她的人来指导你。为何?你们的相似度,确切的说,就是同一个人。一年的时间,要完全将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这才是难啊。”   “北武林很大,但要找一个人,应当也不会太麻烦。恰好,吾正有这个空闲。”龙宿忽然收了团扇,“宛陵,请吧。”   “龙首……”   龙宿又道,“其实除了北武林,这个苦境还有许多地方,宛陵,为何你偏说自己是来自北武林。”   “我确实来自北武林。”江宛陵道,“苦境地方广袤,与我来自哪里有何相干。”   “既然如此,吾愿同你一起回北武林。也算是替故人解了这桩麻烦,毕竟认错了人,会让人难为情。”龙宿言辞进逼,一句又一句,也全然是不相信眼前人。   “我已经让苏衡带了书信回家。诸位可以等,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刻。我也不曾说过自己就是织语长心。”江宛陵看着龙宿道,“龙首愿意相信我只是江宛陵吗?”   龙宿侧过脸,“能相信的只有证据。”   江宛陵摇头道,“若否,我便真的忘记了……或者我自己根本不愿意记起从前的事情。诸位又当如何?”   话说到这里,现场的气氛一变,又有人站了出来。   “只是不知道自己给自己烧纸钱,这种感觉如何?到底吾太年轻,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千叶传奇现身。   四人转过身看向他,他却只盯着江宛陵,“吾也很好奇,还请说个明白。”   江宛陵看向不见荷,不见荷一脸为难,隐忍之词就在嘴边,只得道,“这位……”   “吾名千叶传奇,集境策师。”千叶传奇开口自我介绍,“还真是忘得彻底。”   “消息真是走的快,连策师都知道了。”龙宿淡笑着摇头道,“宛陵,你竟然连他也不认识?”   千叶传奇却道,“想笑便笑,又何必忍着,龙首倒是忍得辛苦。”   江宛陵想了会儿,恐怕今日是必须坦承自己的身份,否则真会引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在我们的家里有个习惯,成年的男女都会被要求出外游历一番,而在这中途可能就会遇到每个人自己的难关。现在,我想,我的难关就是如何撇清同织语长心的关系。看来各位是真的以为我就是她。好吧,如果我真的就是她。方才我也说了,我若是不愿意记起,诸位是否非要强求呢。”江宛陵认真的说道,“其实,这本来就是一件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忘记与否,取决的并不是她,而是各位。”   “若是各位记得,便也就是她没有忘记。若是不记得,她已然死去,记不记得有什么关系。”   “停。”千叶传奇道,“如果再让你说下去,恐怕我们会被你绕进去。看似说的很有道理,其实是谬论。第一,她现在死活不论。第二,你的出现很巧合。这么多人的疑惑,偏偏你自己毫无自觉。”   “我从没对自己的身份有任何怀疑……”   “这才是问题最奇特的地方,现在所有人都认为你就是织语长心,只有你说自己不是。为什么你不想想,大家的这种认为是从哪里来的。这些人可说是与她朝夕相处。若说有人想骗过他们的眼睛,这似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龙宿继续道,“宛陵,或者你真该好好想想。”   江宛陵愣了一会儿,有一刻她真都要怀疑自己是织语长心了,不然众口铄金,由不得她辩解。   “你一出现,众人想着要开棺验尸。结果棺木被炸毁,一切无从核对。这真的是巧合?除非有人想掩盖这具棺木里根本就没有尸体。而且天不孤替你诊治过,你并不是全无武功,而是功脉被锁住。你的躯体曾经受到极大的创伤……”龙宿叹息道,“时隔一年,到底这一年里,你都经历了些什么?”   江宛陵又是一怔,“我只是在家里研习各类典籍……”   “若是不介意,请你回想下,在你的记忆里,就没有模糊不清的点吗?你说在家里研习各类典籍,又都是些什么典籍?老师是何人?还有既然你已定亲,请问定的又是谁?你们是如何定亲……何时认识?怎样相处?”龙宿将问题一股脑全部抛了出来。   江宛陵便是想回答,也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定亲?”千叶传奇忍不住冷笑,“吾也很好奇,这一年里,你都经历了些什么?”   江宛陵还真的是一时招架不住这一番的盘问,只得无奈道,“原是我想错了。但方才龙首说的问题,这全是我个人问题不便明说。我只得再说一遍,我当真不是织语长心。”   问题绕来绕去又回到了原点。这仿佛就是场拉锯战,这一边死活不承认自己是织语长心,那一边又认定了就是她。   不见荷和雨潇潇两人都有些目瞪口呆,主要是疏楼龙宿和千叶传奇这两人是什么时候达成了一致。   众人离开时,却见着迎面走来两人。   为首的是一位公子,手里握着一把折扇,身姿轻盈,面庞年轻,气态平和。身后跟着一位黑衣男子,沉默不语,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而且这股气息同天狼星身上的气息极为相似。   龙宿和千叶都顿了片刻,这个方向分明……   两人行到墓地,为首的公子反握住折扇,只道,“这一处风水倒是不错。背山临水,山水皆有。可算是王气一点灵。嗯,我很满意。夜神,你觉得呢?对了,这你不懂。”说罢,忍不住一笑。      ☆、七十七 合作   却说爱祸女戎与天蚩极业最近因为频繁应付苦集合军,已是觉得有些疲于应付。虽说蝼蚁不构成致命伤害,但是四境合一的计划却是受到了巨大的阻碍。然而自己这方的盟友,又都打着各自的小算盘。   爱祸女戎现在极其恼恨集境,原因无他,高坐在妖世浮屠上的阴端佛鬼被集境四人组给灭掉了,他们不得不分出部分人力来维持妖塔。   听说有人来拜访,爱祸女戎倒也提不起兴致。现在只有四境合一才能让她稍微开怀。想不到的是,来的人正是此目的。   “新面孔?!”爱祸女戎打量了眼前的人,忍不住媚笑道,“好清俊的模样……谈合作?”   江一白手里握着折扇,若不是自己定力尚可,恐怕会真的被爱祸女戎的眼神给勾走了魂。   “女座真是风姿卓越,令在下神魂颠倒啊。”江一白轻咳道,“只恐在下失了方寸,到时候要吃亏了。”   女戎忍不住轻笑道,“江一白,吾从未在武林中听过此名号。是说,我们佛业双身倒是显得孤陋寡闻了。如此年轻,武力又高,公子你……真让吾刮目相看啊。”   江一白忍不住讪笑道,“那便从今日开始就在江湖留下在下的传说,女座以为如何?”   “你要纳投名状吾倒是不反对。”女戎懒洋洋的说道,“妖世浮屠现今无法突破集境,暂时无能再动……”   女戎的话说的很明白,若是不能突破集境的限制,妖世浮屠也无能再动。那么自己的计划可能就要落空了。而死国的栈道……所以江一白必须到集境去查探状况。   “那在下恐怕要亲自走一趟集境。”江一白说道,“女座一句话,在下就要跑断腿。不知吾这番苦心,女座可有感受到。”   “哈……”女戎媚笑道,“自然感怀在心。却也更想知道你的手段如何?与佛业双身合作,光练嘴可是不行。到底是年轻,这身板,又能承受多少呢?”   江一白被这大胆的抢白,弄得有些面红。   女戎却是更加起了趣味,“吾不禁怀疑你……”   “咳咳,在下先告辞……”江一白赶紧拱手离开。   女戎却是浪笑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自从苦集合一后,来往两境倒也没有多么麻烦。江一白和夜神两人踏上集境的领地后,再行了百里,就见着妖世浮屠的顶端耸立在集境的天空。   纵身飞入妖世浮屠内,稍微运动真气,就会感到气力流失迅速。妖世浮屠先前的受创看来都已经恢复如初了。那么自己的计划就可以施行。但眼前,集境的这层结界该如何突破呢?需要找寻线索。   “夜神,我们先离开。”随即两人撤离妖世浮屠。   走在路上,江一白想着若是凭着自己和佛业双身三人的力量,倒是说不定可以帮助妖世浮屠突破。然而现在女戎还等着看自己的诚意,若是没有实际的战果,恐怕他们是不会轻易相信自己。   “现在我们已经上了贼船,若是不杀一两个人,恐怕是不行了。”江一白对夜神道,“我的意思,我负责把人打昏,剩下的你来。”   夜神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想想,集境现在是三司三仪十二殿。那就从太阴司下手好了,毕竟都是女流……”江一白想了下,“啊,不对。现在太阴司好像只有一位祀嬛,那我们去攻破军府。”   夜神一脸,你不是在逗我的表情。   “烨世兵权好像也不好对付。那我再想想。”江一白他们查看了妖世浮屠后,就几乎有些信马由缰了。   集境现在本来就是特殊时期,他们两个这一黑一白的组合倒是很惹人注目。果然,就被宪兵拦住了。   “你们是谁?”   “我叫江一白,他叫夜神。”江一白自报家门,“我们是从苦境而来……”   “江一白?!你听过吗?你听过吗?”都摇了摇头,不仅面孔是陌生,更连名字都十分的陌生。   “不认识不要紧。下次,我们就认识了。”江一白双手一拱,“各位有礼了。”   “什么意思?”众人道,“凡是来路不明的人都必须跟我们回破军府。”   江一白看了夜神一眼,看来我们真的要和烨世兵权对打了,是他们自己请我们去的!   破军府真的很大,就目前来看,还轮不到江一白和夜神去大闹破军府。因为可疑分子确实有点多,所以他们暂时被关了起来。   “请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江一白问道。   “走?!”士兵瞅了他一眼,“这边……还有那边……看到了吗?等他们审问完了,估计轮到你们了。”   江一白转头看了看,这起码好几百号人,“那这位大哥,我们有急事,可否先通融。”   “不行。这里是破军府,你以为是菜市场?”士兵瞪了他一眼。   江一白回过头对夜神道,“亏我在天者面前信誓旦旦,这出师不利!”   夜神终于开了金口,“打出去!”   “打出去,我也想过。但是恐怕我们两个就成了集境的通缉犯了。到时候说不定苦境也会一起参与追捕我们两人。”江一白摇头道,“为什么我们走在路上好好的,会被人抓到这里来。我觉得我的长相虽说英俊,但也好歹不算出挑。肯定是你这身衣服还有你这个样子太引人注目了。”   夜神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说起来,我们好像本来就不是名门正道,还怕什么通缉。”江一白好像想起来似的摇头道,“那就打出去好了。记得,行动要快。”   随着一阵惊爆,破军府的牢房第一次出现剧烈的震动,就连身在顶层的烨世兵权都感到了轻微的震动。他面前是千叶传奇刚刚斟好的一杯可称为完美的香茗。随着震动,杯子摔倒在桌上了。   “是谁?”烨世兵权军威赫赫。   “好像是由底下的牢房传出来的。”千叶传奇手里捏着日轮,“看来情况不对。”   说起来集境的宪兵真的有点喜欢乱抓人,江一白刚把牢门给轰开,那可真是人流如织,几百号人全部挤了过来。他不得不和夜神赶紧退回到牢房里,等这拨人先走。   两人看着眼前的人影不由都是一叹,除了说明破军府实力很强大还能说明他们的牢房真大。   前面的宪兵差点被碾成肉饼。抓到破军府的这些人,各个都还有些武力。奈何这牢房材质特殊,轻易根本打不开。今天算是逮到这个良机了,犯人和守卫正打得火热。   锁在无日囚的遥星和望夜两位祀嬛也被这阵震动影响到了,门上的锁脱落。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走出了牢房。外间的看守都有些呆住了,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两人打晕。   “下次,力气稍微小点。”夜神忍不住说道。   江一白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两人才步出牢房,忽然就见着人影像是被扔皮球一般的纷纷朝里飞了进来,幸亏两个人躲得快,要不然会被砸到。   烨世兵权威风凛凛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集境策师千叶传奇以及弑道侯。三人一到,顿时现场的气氛一凝。   “压力来了。”江一白低声道。   “就是他,就是他……”守卫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指认道。   江一白站了出来道,“想必这位就是军督,以及策师和弑道侯了。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江一白还想讲讲这个经过其实都是一场误会,却不料后背被人撞了一下,他反射性的一转身,差点将身后的两位祀嬛撞倒。好在他反应迅速,伸手一揽,将望夜搂住了,一手还牵住了遥星。搞不清楚状况的还以为他是来英雄救美的。   众守卫被这一幕都给惊呆了,这确定不是……   江一白将人稳住,“诸位莫要怀疑,我同这两位祀嬛不认识……”   “不认识?!为何知道她们是祀嬛。“千叶出声,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   “她们的衣服告诉在下……”江一白觉得自己还是住嘴好了,有种越说越错越离谱的感觉。   当然此刻望夜和遥星也很想踹他一脚。   “咳咳,事情是这样的,在下早就慕名集境太阴司已久……所以有三位祀嬛的画像……”   “变态!”遥星忍不住道。   “还有军督和策师以及弑道侯的……”   “哈,居然还有吾的,画的帅么?”弑道侯摸了摸下巴,冷声嘲讽道。   “要么说明来意,要么……”千叶不愿再废话。   江一白只得道,“那就打一架吧。”   “正合我意。”烨世兵权心内清楚,能够一掌打破牢房的牢门,震撼整个破军府,此人不能小觑。   “请两位祀嬛先退开。”江一白此刻还不忘做护花使者。   望夜和遥星看了他一眼,依言朝后退去。   “三位一起来吗?”江一白摊开手掌。   这口气,真使人极其不爽。   烨世兵权也觉得毋须再忍,起掌就是独日武殿第七层破碎灵空,感觉整个大地都开始闹动不安,牢房内的一切都在移位,简直是日月无光,星河惨淡。   夜神在一旁戒备的看着千叶传奇与弑道侯。   千叶却冷声道,“端看这位朋友的武力到底如何了。”   江一白么,其实也感到了压力,但是好在可以应付,所以他两手抬起,身体内的死神之力大涨,仿佛将众人都隐到黑暗之中,一时都无法分辨。   这是……   对掌也是不弱下风。   烨世兵权收掌,“你,名字。”   “承让了,在下江一白。”江一白收回掌势,“不知军督可否放我们离开了。”   “胜负未分。”千叶在一旁道,“敌友未明。”   “非敌非友,我们是路过的。”江一白又道,“策师,退一步看得更加分明。”   “选择了挑衅破军府,就该有承担的勇气。”千叶冷声道。   “好吧。”江一白将折扇反握在手上对夜神道,“我说不拿扇子,真是麻烦。”   遥星听他这样说,忍不住嗤嗤一笑。望夜则捏了捏她的手,示意此刻不是玩笑的时候。   江一白拱手道,“打赢了可以离开吗?还不如谈谈我们来集境的目的。相比而言,军督应当会更在意这个答案吧。”   “说吧,”烨世兵权好整以暇道。   江一白轻咳道,“据我们的观察,妖世浮屠现在无力突破集境的限制。到底是因为集境上空的结界呢?还是因为其他不得而知的原因。”   千叶觉得好笑,“怎么?死国也对那座妖塔有兴趣。”   “算不上兴趣,只说是疑惑。”江一白道,“策师不介意可以透露一丝丝的消息给吾。那可以算在下欠策师一个人情。”   “讲出这句话。看来是敌非友。吾倒是想看看,你是何等本事,敢独身闯破军府。至少你的胆量让吾有点兴趣。”烨世兵权道。   江一白看了夜神一眼,意思你这只魖被无视了。      ☆、七十八 自是浮生无可说   江一白看了看眼前的架势,知道今天不拼是不行了。随即双掌凝气,蓄势待发。   烨世兵权看他倒是惯会用掌,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气势不凡。但江湖中还是第一次听闻此人名号,只看他的路数,确实是死神之力,莫非是死神?!   千叶也有此疑惑,但眼前这个人,真是不好说。   “军督,到底是打还是不打?”江一白道,“若是不打,我们先走了。”   “慢。”千叶开口道,“阁下有此能为,便该坦承来意。换取双方信任的基础。妖世浮屠……若是想了解原因,倒是应该去问佛业双身。”   “那吾换一种说法。阁下这番作为,是死国要与集境为敌吗?”千叶传奇冷声道。   江一白想了会儿道,“策师这样想,倒是有备无患。但吾不代表死国之意。这次来集境只是为了查看妖世浮屠,若说我的本意,也志不在集境。集境有三位,在下难望其项背,不敢自讨苦吃。”   “听上去似乎并不是真心之言。”千叶背着手道,“死国天者竟然会容忍死国之人超出他之掌控。”   看来和千叶传奇对话,还是多长几个脑子。就算江一白讲的是实话,到了千叶的耳朵里,自然也会分辨出多重意思。   “不知几位对天狼星如何看?”江一白道,“据我所知,天狼星,阎王锁皆在苦境自在的很。这方面讲,到算的上是和平相处。只是不知道集境可否也能有此度量。”   烨世兵权沉声道,“你要归顺吾?”   江一白愣了下,这思路转换的倒是快。“破军府人才济济,恐怕也无我容身之地。若是军督觉得在下的话可信一二分,何不放我离开,以观后效。除非,军督无此自信。”   江一白的意思大概就是,如果你觉得打得过我,什么时候打都行。除非你没把握,也不打算放过此次机会。不过烨世兵权显然智谋深沉,对于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个人,有着多方猜测。只敢肯定是死国之人,其他的倒也一无所知。比如说,这两个人是怎么突破了空间限制来到苦境。   是通道!还是术法!   “回答一个问题。”千叶再次出声,“死国的通道……”   “能交换妖世浮屠的信息?”江一白说道。   “或许可以。”千叶道,“诚意,看阁下的诚意了。”   江一白只道,“空间转移术法。”   千叶点了点头,又看向烨世兵权。   “你们可以离开了。”千叶传奇出声道。   离开集境时,江一白到底也是没得到妖世浮屠如何突破结界的信息,反而还被警告,禁止进入集境。看来只有在苦境想办法了。   夜神见他还有兴致翻那些小玩意儿,忍不住道,“一事无成。”   “诶,话不能这么说,现在我正在开发下自己的智力。”江一白在柜台上看着摆出来的这些孔明锁,每一个都拿起来端详片刻,确定哪些是自己没玩过的。   忽然见着一双细嫩的手亦是拿起柜台上的孔明锁,两人一时目光相撞。江一白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老板却道,“这位小姐一年多没来,又多了好些新玩意儿呢。请随便看。”   江宛陵点了点头,她身旁跟着的是阎王锁。许久之前,这家店阎王锁倒是经常陪着织语长心来挑些新货。   一旁的夜神看着江宛陵也是一怔,又看向江一白。只见他面色稍微一变,但还算神色自如。   这家店除了这些各类的孔明锁也会兼顾着其他的一些文玩。江一白放下手里的孔明锁,踱步走到旁边的多宝格,随意抽了几幅画卷。却也只有一幅引起了他的兴趣。这幅图……   当日的情形也只有两人才知,这幅画啊,倒是让观者宛如身临其境。只道这屏风后的人又该是怎样的面容,直教人神思连绵。   老板见他抽出这幅画,连忙走过来道,“这幅画作者不详,但是画作绝对是精品。您看这个构图,一片留白,只得一盏孤灯。连屏风上的画作都是如此精细,只可惜并不知道屏风后的倩影到底是何模样。想必绘画人也不想旁人知晓,这其中的心思可见一般。”   江一白淡淡一笑,随即将画卷递给老板,才道,“方才我看的那几个,请老板替我包好。”   “这是自然。”老板将画收好,正准备放好。却不妨一旁的江宛陵走上前,示意要看这幅画。   从阎王锁进门的时刻,他便敏锐的感觉到面前的两人不寻常,因为他们身上熟悉的气息,让身为魖族的自己好似有了强烈的感应。但是他又一时无法确认。   直到方才他与两人擦肩而过时,这种感觉更为强烈,仿佛脑中的那根弦忽然断掉一样。阎王锁回头,想要喊住人,却发现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江宛陵只道,“阎王锁,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阎王锁摸了摸脑袋,“你要的东西都挑好了么?”   江宛陵道,“这幅画……真是用笔独到,心思细腻,独具匠心。虽然只有寥寥几笔,可想而知,作画的人应当是十分怜惜屏风后的女子。只是一个剪影……却能够引发无限遐思……”   阎王锁无奈摇了摇头,“这些我不懂啊。”   “哈。你不懂,我讲给你听。”江宛陵又准备细细的讲,却忽然听得一声轰隆之声,只道,“要下雨了?”   “嗯。要下雨了。”阎王锁走到屋檐下,仰头望天,确实是乌云密布,扑面而来的风势越来越强。   江宛陵也站到了屋檐下,路上行人匆匆,趁着雨还未下,大家都匆忙走避。一时,街上人影全无,江宛陵扬起广袖遮住半张脸,“风可真大。”这句话才落音,豆大的雨顿时扑扑而下。雨滴溅到台阶上,砸起偌大的水花,全部溅湿到裙角上了。   “你先在店里避一下,我去取伞。这鬼天气……“阎王锁嘀咕了几句。   江宛陵朝里退了退,以免裙角全被打湿。   雨势大,水雾弥漫,一时模糊了人的视线。却也朦胧见着一人持伞走了过来。江宛陵正疑惑间,才发现是一顶油纸伞朝自己飘来。这倒是让人觉得奇怪,她伸出手握住了伞柄,是有人在同自己玩笑吗?   她张望了半晌,发现四下无人,有转头看老板正在拨弄着算盘珠子。   “那幅画……老板,帮我一起包起来吧。”江宛陵说道。   老板立刻笑道,“好嘞。”   一手捧着画卷,一手持着伞,江宛陵刚下了台阶,忽然见着有脚步靠近。才抬起伞,看清了那个人的模样。   “你……”话还没来的及说完,江宛陵便将伞移到他的头顶,“可以先到这家店里避雨。”   “多谢姑娘的好意。只需要姑娘送我一程即可。”   “我要回琅玕楼,你……”   “正好,素某亦要去琅玕楼。”   “那……”江宛陵只觉得此人她并不熟识,共撑一伞,似乎多有不妥。   “劣者素还真,还未问姑娘名姓。”素还真看着她道。   “素还真!?清香白莲素还真。”江宛陵觉得还真是稀奇,竟然能碰上苦境名人,立刻道,“原来是素贤人。吾名江宛陵。既然素贤人要去琅玕楼,那便同行吧。”   “素某正是此意。”   一条路,四个人。伞隔着伞,彼此错身。   夜神看着错身而过的两人,只道,“你觉得这样妥当?”   “可以想到是谁的手笔。”江一白撑着伞边走边说。   “你不打算管?”夜神不理解。   江一白却道,“怎么管?”   随即他叹了一口气才道,“这些都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苦集灭三境合一,然而苦境有一页书素还真还有其他许多未出的能人。集境有烨世兵权千叶传奇。说来,我原本也是看好道境。好在弃天帝做了恶事,我们算是捡了便宜。如果是吞并道境,但且只需面对一个玄宗玄首。道境气候适宜,面积虽不如苦境广袤,但也算一处宜居之地。”   “都是一样的侵略,你说的好似听上去不那么残忍,但也虚伪。”夜神道。   “哈。我当时也是这样同无界尊皇说起这件事。两害相权取其轻。现在死国由天者主导,要么听之任之。要么另辟蹊径。所以必须让妖世浮屠动起来,连接道境。”江一白讲到这里忍不住叹道,“也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不毛矿坑啊大概就要通了。到时候我们的计划恐怕落空了。这三个月里,必须排除一切障碍让妖世浮屠连接道境。”   “心急容易让人抓住把柄。”夜神道,“看来你觉悟很高。”   “是啊。我和那个人有百年之约。等他醒的时候,我是不是该还他一个盛世繁华。”江一白苦笑道。   夜神只想起身在死国的月声。   “黑白的世界怎样也没有彩色的世界美丽,苦集灭道任何一境都比死国得到的恩赐要多。”江一白淡淡道,“也不知造物主为什么会创造死国这样的国度,却不赐给他任何的颜色。”   夜神静默了片刻,才道,“你还要再回佛业双身?”   “非去不可。想来他们也收到了消息吧。”江一白慢慢道,“其实烨世兵权当时真的很想杀掉我。”   说罢,摇头笑道,“但是……他或许想着坐收渔利也不错。任何联盟都不是牢不可破,尤其是死国和佛业双身这种互相算计利用的同盟。”   “但是集境现在比我们的危机更大。”夜神分析道。   “危机比我们大,可仍然在烨世兵权的控制之内。他当然有这个自信,可以消弭一切灾厄,或者坐壁上观也不是坏事。”江一白分析道。   “你既然可以放弃过去一切,却为何帮助我想起过去。”夜神问道。   “很难理解吗?”江一白笑道,“我的姓可是保留着。算起来,不算全部放弃。留点念想给自己咯。”   夜神觉得这更难以让自己理解。   “十年一觉红尘梦,不定风灯是此身。或许我该让你和月声经历重重磨难再相认,这样你便能理解了。哈。”江一白轻笑道。   夜神不免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错一个字,差好远。   ☆、七十九 恩重难还   江一白又来拜访佛业双身,故地重游。令他疑惑的是,两次对谈,天蚩极业均是默不作声,只有女戎同他对话。   女戎一身红妆,红唇似血,媚眼如丝,体态婀娜,半卧高枕,风情万种。这才是真正一派女王的的风范,江一白每次与她谈话,眼神总不自觉被她吸引。如他自己所说,看来是要吃亏了。   “日前集境传回消息,你……和烨世兵权交手了?”女戎似问非问,语气中是得意的挑衅,“竟然可以不落下风。你,看清他的实力了吗?”   江一白道,“能够掌控整个集境的人,自然不是平庸之辈。武力谋略均是上上选啊。能侥幸自他手上逃脱,我该感到庆幸。”这句话倒是有些谦虚了。   女戎却媚笑道,“你若想与我建立合作关系,这样……可是不行哦。”   她突然起身,长长的手指划过江一白的脸,到让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女戎虽然美艳无比,但是对他而言也只适合远观。   看着江一白那紧张又有趣的小脸,女戎忍不住抚唇笑道,“既然你这身打扮,我还以为你……哈……”一连串意味不明的笑容,倒是让江一白十分尴尬。   “说来,你们死国现在可是政令不出一家。我到底是和你合作呢,还是和天者合作。”女戎再次说道,“人妖邪魔共存的世界,吾倒是不介意死国来分一杯羹,哈……”   江一白却道,“这两者并不矛盾啊。如果女座提出的条件,我能办到,那又何乐而不为。况且四境合一不也一只是佛业双身的追求吗?想不出来这个计划到底哪里让你们吃亏了。”   “嗯……”女戎轻哼了一声,“不吃亏,可也不代表能占得到便宜啊。天蚩受创,吾等需要时间。若是……你能替吾拖延了这段时间,那么妖世浮屠必然替你达成愿望。”   江一白心里思量着,难怪天蚩极业沉默不语,想必是正在疗伤。难道还是上次一页书与双莲合攻的结果,啊,不对,是妖世浮屠受创后,天蚩极业以自身功力融合邪灵修补妖塔所造成的功体不全。   “一页书手上的越行石……”女戎缓缓的把计划说了出来,江一白愣了半晌,最后到底是选择了同意。可现在素还真提前出现,这才是变数啊。必须将两人分而化之。   计划说到了最末,女戎才道,“我对你可是坦诚相见了,倒是你啊,是不是……该让我见见庐山真面目呢。”   江一白却笑道,“何必着急了。等这件事情完成了,你我再坦诚相见,共襄盛举。”   “就连一面都不肯?”女戎笑道。   江一白想了会儿,笑道,“我害羞啊……”随即也只是一面之缘,犹如昙花一现。   “原来是生的这个模样。”女戎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道,“那我便等你了。”   江一白与夜神两人出了穷阴迷巢。夜神忍不住道,“一出手就要杀中原第一人,你有把握?”   江一白摇了摇头,“我一个人大约稍显困难了,原本佛业双身融合玄牝之力战一页书应当是……”话说到这里,他也没继续说下去。现在天蚩极业疗伤需要时间,妖世浮屠无能再动。苦集联军的进逼,致使佛业双身功无半寸。女戎的意思,倒是让自己代替天蚩极业的位置,合力诛杀一页书。   “爱祸女戎将压力都转给了我,她不但不愿再让天蚩极业受创,更是希望我在此战中也无能全身而退。”江一白心里清楚这种合作关系终究危险,但是现在若不出手,时间上又怕来不及。   “你好像很难下决心。”夜神道,“下一步……”   “下一步啊,就选琅玕楼吧。”江一白双眸一亮,“不杀一两个人,人家又怎么会知道我们的手段。”   夜神摇头道,“这件事情我可以办。”   江一白听他这样说,忍不住垂头,苦笑道,“好像时间越来越紧了。你一个人恐怕对付不了琅玕楼内众多人。还有,现在素还真回来了,这也是难缠的麻烦。倒是那个人……”   夜神道,“是谁?”   江一白摇头冷笑道,“江宛陵啊。”   夜神沉默了半刻,“你知道了,还能如此轻松。”   “哈。是我卑鄙。但是……”他沉吟道,“可以试试。”   夜神点头道,“只要你想清楚了便好。”   “只要可以拖住素还真的脚步就行。我会和女戎直接在云渡山逼杀一页书。”   从他口里听到杀这个字,还真的是冷气森森。若是这件事情做成了,可就真的再无任何转圜的余地。这就是江一白为何犹豫,又为何最终同意的原因。   犹豫是因为不愿意,还想给自己留点念想吧。到底最后还是同意了,是因为自己已经想的清楚了。   入夜时分,琅玕楼内各处已经熄了灯火。一室静谧,只有窗外的和风吹动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江宛陵并没入睡,她只是躺在床上,想起这几日与众人的相处。她身边每个人都好似和自己十分熟悉,但自己对他们却是完全的陌生。尽管如此,她仍然感觉到了众人对自己的关怀。还有某些不寻常的情愫。到底这位织语长心生前的故事是怎样呢?若说她之前还没有什么探究的欲望,但这连日的相处,牵扯的江湖人和事也促使的她开始想要知道一切。   但在离琅玕楼不远的地方,江一白和夜神已经开始行动。江一白运起空间转移术,夜神点了点头。倒是让江一白吃惊,还是这间房?!人么,夜神一刀放在江宛陵的脖颈上。   “是你!”曾经对夜神有一面之缘,江宛陵借着微弱的亮光,看清眼前人的面容。   江一白一个眼神,夜神立刻打晕了床上的人。三人离开琅玕楼时,还不忘留下匿名信。   夜神看着昏睡的人,又看向江一白,其实他真的很想说分毫不差这四个字。   “这个地方就好,离琅玕楼又不远,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关心则乱,倒要看看这个办法可行否?”江一白又道,“我还以为他们会加强保护,原来,我和你这样轻易潜入就行。”   “嗯?!”夜神察觉到不对。   果然是江一白想的简单了,很快就有人尾随了过来。   “人先关进密室,必要时刻,马上撤退。”江一白立刻吩咐道,“我先抽身。”   时间很紧迫,他必须马上赶往云渡山。   这边江宛陵被掳走,不过是短短一刻间就被人发觉。素还真果然心思巧慧,他不经意间在房内布置了苏合香,循着这阵的香味想要找到失踪的人倒是不难。   且不说这边寻人的经过,只说江一白赶到云渡山时,女戎已早在此地等着了他。一页书见又来一人,还不曾叫他报上名号,没想到他起掌便攻,一招一式搅荡的风云变色。出手狠辣,眼神之间全是冷酷,倒是让人不寒而栗。浑身邪气笼罩,这股死神之力,原来是死国的妖孽。   “邪道猖獗,一页书定不容邪魔奸宄得逞。”说罢,全身圣光笼罩,“大梵圣掌。”应声而出。   女戎媚笑道,“一页书,汝的大梵圣掌虽是好招,但对我们全无用处。哈……”   “邪灵口出狂言。”一页书拂尘一收,气沉丹田,天龙吼,千里碎脑神音,天惨惨地昏昏,万物俯首,过处皆是狼藉一片。   却见着江一白和女戎并肩而立,不动不移。   “一页书,你可真是吾面前的一座巨峰,阻碍吾四境合一,打伤天蚩极业……越说越恨,越行石交出来。或可饶你一命。”女戎一转身,裙裾飞扬。   “哈哈!邪灵恬不知耻,莫此为甚!”一页书正气凛然,口出清音,意欲涤荡邪氛。   “不知死活。”女戎恼恨道,“今日不杀你一页书,四境可还知道佛业双身的手段!”   江一白并不喜欢在这个时候同他们打嘴仗,更重要的事情是如何将一页书逼向天雷穹。所以他连发数招,死神之力膨胀的极其迅速,甚至要压过爱祸女戎身上散发出来的惊世邪力。女戎见他如此也有一丝心惊。   一页书并不认识眼前这位拥有死神之力的人,但是可以判断的是此人武力高强,杀机浓厚。定然不会放自己干休。接了他一掌,自己顺势败退,一路急性,后面两人也是紧追不舍。   终于到了天雷穹,一页书擦掉嘴角的血迹,勉力运动全身的功力。将越行石抛向天空,利用自然的雷电之力,增加莲华开圣光的威力。如果他手上的越行石是真,那么说不定一页书会成功。可惜这出戏,在一页书遇上无执相和拂樱斋主时已经排练好,现在只等着收罗一页书的性命而已。   然而一页书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最后的奋力一搏,已经落入了对方的圈套。雷电之力的吸收已经达到了顶峰,现在云招正是最好的时刻。忽然之间越行石竟然产生裂痕,吸入的雷电之力直接灌入到了一页书的体内。   这个时候江一白反而不想再动手,只些须轻叹道,“女座以为该如何?”   “送佛送到西。”女戎讲这句话又狠又媚,神情冷淡。   “那,好吧。”   两人一同运动,一页书于天雷穹爆体而忘。血水弥漫到空中,江一白的白衫上也开出点点血红。   女戎倒是退开了,一转身,看见他还站在原地,忍不住道,“他可是个和尚。”语含嗔怪。   本来江一白心内沮丧不已,但听女戎如此说,忍不住苦笑连连。      ☆、八十 恨无绝期   一页书身亡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中原苦境,素还真又悔又恨,更是锥心之痛。这锥心之痛自然是要让人付出代价。但是现在既然有人可以帮助佛业双身杀掉一页书前辈,那么此人的实力至少应该和佛业双身相当。他必须从长计议。令他感到不安的是,到底什么人可以如此准确的猜出自己的软肋,这桩事情才是最令他不解的。   是自己哪里疏忽了,或是哪里露出了可疑的破绽。江宛陵现在对以前的事情全不知晓,自然更谈不上与自己有任何的交情。自自己再回中原,这段时间里,邪灵蛰伏已久,他才别过一页书前辈,寻人而来到琅玕楼,不过几日时间,便和前辈天人永隔。   素还真再次踏入集境,双莲久违的会面,更让人注目。这一次的目的很简单,增进互相了解,加强合作。素还真虽有十分合作的意愿,但千叶似乎还有自己的想法。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可谓并不完美,然而也在私底下达成了某种意愿。至少现在看来,佛业双身的巢穴仍是以苦境为基础。集境自然有可以坐地涨价的本事。   而枫岫主人那时同素还真说起的境界之战,已是风雨欲来,愈演愈烈。素还真才刚刚周转了天不孤的死神之眼给天狼星,使他拥有完整的死神之眼。境界之间的相通除了少数人可以用空间转移之术以外,剩下的也只有靠通道了。要找出通道,并查到通道的连接点,用以破坏,必须依靠天狼星的死神之眼。素还真正是因此打算才暂留琅玕楼几日。   中原的反扑真是来的又快又猛,叫的出名的高手可谓都云集在了妖世浮屠之外。江一白此刻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说起来,他这一通拉仇恨真是拉到顶峰了。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哪里容得他退缩。   “女座,这真使在下感到芒刺在背。”江一白调笑道。   “你怕了?”女戎淡淡道,“我以为你的觉悟已经够了。曾经有一个人也想来感化吾,可惜啊,什么朱颜王,哈。”女戎淡淡一笑,“此时此刻,吾不正是王吗?难将由我,我不为为难,谁敢兴之!”这句话足够霸气,绝对不输当今任何男儿。连江一白都忍不住为之一震,如此多的名门正派压境而来,女戎仍是一派的从容自若。   “今日,我才受教。”江一白由衷道。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何必又怕了自己的真面目。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女戎冷不住冷笑道,“今时今日,也只有斗个尽兴了。”   江一白却道,“我并不怕。只是我不愿对不起自己。”   三十年来恋栈图,谁期只是梦一场。   女戎看着他的神情,忍不住大笑道,“我等着你!”   江一白一怔,女戎的意思啊!似乎在这一刻料定了江一白的结局,而自然的江一白会记的清楚今日与女戎的这一番对谈。到了此刻,才想着挽回,不嫌晚了吗?   那就只有杀了!   夜神还打算拦着他,江一白却道,“这条路,有进无退,一句话,走到底。”说罢,两手齐张,随即而来的死神之力让现场的人为之惊惶。   这种气息,素还真敏锐的察觉到了,一页书前辈故去的地方,这种气息,就是此人。素还真收了拂尘,般若剑升空,天问三誓再出。   又是天问三誓,好吧。江一白一掌将挡在面前的人全部震开,到也看得分明素还真如何起掌运势。   第二誓啊,朱雀泣血吐丹志。我倒是要看你如何的丹心一片,江一白接掌,不出所料,两人都被气劲震开,内伤都是一样的沉重。   “杀得了一页书,就杀得了素还真。你素还真若是自觉,就不该这个时候来。”江一白一挥袖,扫清面前的迷障。   “奸邪之辈,即平地亦起风波,岂知鬼神有灵,不肯听其颠倒。”素还真道。   “似忠似贞,尽是假面孔。患得患失,尽是俗心肠。”江一白也道。   两人皆是一般的不肯退。   “为何要杀一页书前辈?”素还真恨声道,“你让素某肝肠寸断,这锥心之痛,素某定教你以死偿还。”   “好啊。我就等你素还真来收我的性命。”江一白冷笑道,“再不退,你素还真又可保住几人?”   女戎也忍不住尽情大笑,“此间有你,如虎添翼。”   灭度三宗和重生的天禁皆是战力刚强,正邪双方的交锋一时胶着,更为让众人心惊的是,妖世浮屠好似又开始有了新动作。此刻也不得不退了。   “何时才能让妖世浮屠再次动起来?”这是江一白最为关心的问题。   “今日不败,即可称为胜。”女戎只道,“你又何必激怒素还真。”   “生死之争,立场之别,无可转圜。”江一白道。   “五天。”女戎终于肯交底了,“只要五天的时间。”   “好,我等你五天。”江一白道,“夜神,我们先离开。”   两人离开妖世浮屠后,江一白的内伤终于爆发,忍不住呕血,身形也渐渐不稳。连战两场,先是一页书,又是素还真。极招重创下,能撑持到现在,也亏得这一身的死神之力。   “你的样子……”夜神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我知道,这个模样很难维持了。所以我才离开妖世浮屠。”江一白道,“先找一个地方疗伤吧。只需要等五天。五天以后,我们可回转死国。”   “不会后悔吗?”夜神忍不住道。   “为了救我,他都等不到自己长大就要睡一百年。你说,我有后悔的余地吗?夜神,你知道恩重难还,我这样活着……”终于恢复了自身的江宛陵才道,“这样活着,倒不如死吧。”   那时候她被灭度三宗与刀无极围攻,久战不利,又因为之前耗费力量营救御不凡同不见荷,三战之下,力有不逮。终归遗恨。等她醒来时,人已经在死国。而那个喊她母亲的孩子,因为违逆天命,竟然自封,就此长眠。   天者告诉自己,或许要等一百年,他才会醒过来。一百年啊,她江宛陵何德何能,让那个孩子为自己牺牲至此。她再好又如何,终归还是累及别人。   一年的时间里,死国的各处,她都走遍了。这个国度没有颜色,贫瘠,凋敝。子民只懂得互相残杀,为了一点点的资源,就可以互相攻伐。以前她学得那些温良恭俭让,不禁让她无言,更加觉得可笑。   末日神殿的最高处,月声的舒神琴弹奏出柔和舒缓的安神曲,大概这便是死国唯一的颜色。   她既不会矫情的认为自己侵略道境,推动妖世浮屠的计划有什么值得情有可原的原因,更加不会因为过去的牵绊而假惺惺的心怀愧疚。既然敢做,她江宛陵早就想好了承担。   天者执意苦境却也不阻拦自己侵略道境的计划。莫汗走廊的修建虽然是幌子,但可见天者的心思深沉。说不定,他也在某种程度上不排斥再为死国增加新的领地。   世道如此诡异。她本来是旁观的过客,终究也逃不掉卷到漩涡里的命运。   “我唯一可做的只有保全。或者他根本不需要,而我别无选择。就算我奉上的这一切原本对他毫无吸引力。”江宛陵这时又道,“你看这苦境锦绣江山,可有一处是我的,对呀。连现如今的琅玕楼也有了一位江宛陵。我还是只做我的江一白好了。而那座坟墓,虽然是空的,但也至少算是埋葬着故去的织语长心。”   这时候叹什么造化弄人,只让人觉得无力。   “你会愿意有一个人担着你的过去,接受着原本是你的一切。这种感觉,我觉得并不好。”夜神说道,“死国的存在,便只是存在。侵略也只是侵略,一百个理由也不足以构成宽恕的一个情由。”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以为我还会信这句吗?”江宛陵淡淡一笑,“回不了头便是回不了。我也不管是谁来做江宛陵,她若愿意,就由她去。”   就由她去!   江宛陵这四个字说的清脆响亮,就由她去吧,曾经她是多么的想要保住一切,她以为自己只要一转身,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人都会在原地等着自己。到最后竟然先离开的是自己,她以为放不下的,竟而也放下了。   她回到苦境,看着满眼的赤橙黄绿青蓝紫,天空是蓝色的,草是绿色的,花儿是红色的,就连苦境的风啊,都有颜色。她高兴吗?欢喜吗?并没有。既没有沧海桑田的感觉也没有故地重游的喜悦。她的目的只是找到佛业双身,让妖世浮屠突破集境的限制,连接道境而已。   心如古井,波澜不起。这时的江宛陵已经升不了仙道,而是堕入了魔道。旧情挽不回,只闻新人哭。她来到苦境的据点,其实离琅玕楼并不远,只要她稍稍眺望,便能见到那座朱红的楼。   夜神还道她矫情,明明想见,却磨蹭。其实她并不是想见,她只是忆起从前的自己。      ☆、八十一 真假宛陵   “但或许是天者安排的。以神子的能为,就算复活你,是逆天而行。但要沉睡一百年,又怎么可能。这当中,你便从无怀疑。”夜神说道,“你与他单独相处过,应当知道他的能为本就不合常理。你说他可以探得你所有的记忆,了解你的心理情感……”   夜神的猜测还远不止如此,看着她又道,“琅玕楼内的江宛陵或许便是这样一个产物。你可以自己去查看一番。”   江宛陵被夜神这个推论震惊了片刻,“怎么可能有如此巧合之事。”   “正因是不同寻常的巧合,才让人怀疑。我曾想说,她和你真的毫无二致。你不关心是何人安排,但终究所有的事情还是会落到江宛陵这三个字上。是你也好,是她也罢,谁才是真正的江宛陵,谁就会承担一切的后果。”夜神沉吟道,“放手不管不止会造成无法掌控的结果,或者这本来就是有心人的安排。”   “不说话便好,一讲话却是滔滔不绝。”江宛陵沉思道,“但这不是当务之要。我该做的是等待五天后的那个结果。这才是最为紧要的。”   “逃避。”夜神道。   “由它去吧。这件事情,我不插手。只要我不身在其中,任何涟漪,也沾不湿我的衣襟。”江宛陵只道,“我需要疗复伤体。五天的时间大概够了。”   在死国的时候因为资源贫乏,江宛陵就再也没碰过任何食物,除了水。那一段黑白的回忆在她的脑中记忆犹新,永难磨灭。以前觉得很难做到的事情,很难改变的习惯,在不知不觉之间,时间可以将这一切毫不留情的带走。   琅玕楼内的气氛倒是凝滞,不为别的,只说江宛陵在半夜时分被人掳走,这一件事情足够让众人引起重视。天不孤又是一番的诊疗,确信并无大碍后才感到更加奇怪,好像并不是有心针对她。那这些人的目的?!   不见荷见他面色有疑,不禁问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她身体并无大碍。看来并不是要取她性命。”天不孤收拢神针,撩了撩头发,“目的是什么不得而知。好在素贤人的苏合香……”   “其中一个人我见过,阎王锁也见过。”江宛陵才道。   阎王锁摸了摸头,说道,“那就是死国的人了。另外一个人想必你也应当有印象。他身上的死神之力……我觉得很熟悉。除了死神,只有她。”   众人听他这样说,都觉得一怔。   “但应当不是。”阎王锁只道,“形貌完全不似。”   御不凡才摇头道,“形貌这些要变幻也不难,何况死神本来就是术法之神。不可忘记死神三宝当时在武林搅动的风云变色。”   御不凡下意识的看向江宛陵,但眼前这个也使人无法否认,一切都挑不出丝毫的错漏,除了记忆……   雨潇潇沉吟了片刻,“那找到人了之后,就可以……可以确认。会不会是死国内其他的人。死国到底怎样,我们并不了解。阎王锁,你好好想,这死神之力到底几人可以拥有。”   “除了死神本人,那就是织语长心,因为她可以吸纳死神的力量。这才是疑惑点,当时他与我擦身而过,那种感觉……如果是天狼星。他现在拥有完整的死神之眼,一定可以窥破那个人的真身。除非,神之子……”阎王锁突然想到,“除非是神子。因为神子宛如再生的死神,但比死神更加完美。那么死神之眼的效果可能对他无法起作用。只要他不是神子,就逃不过死神之眼。”   “那事不宜迟,我们马上找到天狼星。”明珠沉声道。   不见荷却道,“如果真是她,她为什么不来见我们。可以轻易进到这个房间,你们还以为她是失忆了吗?”   “不见荷……”雨潇潇叹道,“她若不愿面对,或许总有自己的原因。”   “那她呢!”不见荷坐到一边看向江宛陵,“你们自己看看,这才是活生生的长心。至于阎王锁的感觉……或者死国真有我们不知道的奇人奇事。难道我们的感觉会错吗?”   不见荷双手抚着额头道,“你们又知道,一页书是被谁杀掉。一个是爱祸女戎,另一个就是……”   这件事情啊!   “就算……”不见荷叹息着后面的话不说,众人心内都已明白。   雨潇潇按了按她的肩膀道,“如果真的是她,那我们也与她一同承担。”   “承担?拿什么去承担。”不见荷苦笑,“岂是一句承担可化解。潇潇,事情并不是一句话可以解决的了。而且……她这样做的理由,恐怕更为惊人。到时候我们与她之间,也只怕是咫尺天涯。”   “所以你宁愿抱着眼前……”雨潇潇看着江宛陵,“好吧。也许这一切都是我们自己疑神疑鬼。”说罢,她拉起江宛陵的手,“如果你都能记得该有多好啊。”   江宛陵看着众人道,“方才我听的不算分明,但也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我想,你们心里肯定也十分疑惑。苏衡走了十日,算算她的脚程,也到了该回来的时候了。到时候,我的嫌疑应当可以解除了。”   雨潇潇只得一笑。   这一番的商谈也毫无结果,琅玕楼内的分歧已经十分明显。不见荷不愿再多生枝节。或者更多的是不愿面对物是人非。雨潇潇的言谈,她何尝又不是如此想的呢?但正如自己所说,这咫尺天涯的距离,又该如何承受如何面对。   不见荷听说江一白出入过邪灵的势力范围,瞒着众人,她一路寻找。这其中煎熬的心情,可能也只有她自己心内清楚。这种滋味,她之前曾经尝过,很难忘,就算想忘记,可那座墓碑时时会提醒着自己。她不知道江一白到底是不是江宛陵,或者完全只是陌生人,一切都是阎王锁的错觉呢。她不愿相信江一白就是江宛陵,更不愿意相信的是她在没有失忆的情况下,竟然不来见自己见众人一面。到底是为了什么?   苦苦思索,却毫无任何头绪。日落月升,额上的细汗点点滴滴,却无法见到自己想见的人。不见荷累倒在树边,忍不住仰头望天,一轮新月高挂天空。此间这心思真是欲说还休梦已阑,不罢休也得罢休。   夜神坐在洞外,他是已经习惯了独处的人,倒也不觉得寂寞。只是独自坐在火堆旁的江一白此刻的心情就不得而知了。夜神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这分明已经是个气息已绝的死人。他也记得神之子见到她时,那种沉默冷涩的气息。在死国的日子里,天者独掌大权,地者撑起地罪岛及末日神殿,大家习惯了一切的习惯。直到她醒过来。一切似乎变得不同又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也不知道是何时,自己似乎已经曾为了她的护卫。这道命令或者是天者或者是神子所下。其实夜神并不在意这些,他在意的是月声,是自己忘记的过去。而她帮着自己想起了所有。好像自己慢慢的不再只是一只魖,用她的话说,有人味了吧。想到此,夜神忍不住轻声一笑。对,这种表情应当称之为笑。   “你方才在笑。”江一白走出洞外,正好看到夜神难得的一笑。   夜神却道,“是吗?原来这就是笑。”   “是想起了……月声吧。”江一白道。   夜神却并没回答。   江一白抬头看着夜空,星空璀璨,同死国的天空又是不同。   “你又会想起谁呢?”夜神突然问道。   江一白先是一愣,而后又是一笑,只道,“仔细想想,好像并不曾想起过谁。”   夜神又觉得她这样说,自己无法理解,于是问道,“不会想念神子吗?”   江一白看着夜空静默了半晌才道,“不敢忘!”   “你很怕。”夜神说道。   江一白笑着摇了摇头,不知是否认,还是其他。   夜神看着她的表情,“你在笑?”   江一白点了点头。   “然而,我感到你的心,并没在笑。”夜神接着说道。   江一白的脸上的笑忽然凝固了,“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夜神问道,“人,真是很奇怪的种族。有时候哭却是开心,笑却是痛苦。嘴里说的与心里想的又全不是一回事。我记得你说我有点人味儿了。但我还是一只魖。”   江一白看着他道,“当然,人本来就是复杂无比的种族。有时候就算是自己也不敢说完全了解自己。”   “你也是这样吗?”夜神又道,“那幅画,还有那个人……”   夜神似乎觉得无法理解江一白的做法,这种做法总是让他有些奇怪的感觉,或者身为一只魖,他无法理解人的想法。   江一白看他若有所思,“夜神,算算时间。还有两个时辰,妖世浮屠就要动作了。我们也可以回到死国了。你喜欢苦境吗?”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在一只魖的身上找答案。   夜神摇头道,“这里没有月声。”   江一白忍不住一笑,这个答案,她以前也这么想。只是现在,她的心境到底是变了。   妖世浮屠的动向,苦集两境都万分关注。江一白一战成名,现在苦集两境谁敢说不认识他。烨世兵权同千叶传奇提到这个人,也忍不住道,“竟然可以配合女戎杀死一页书。那么至少他的实力应当不逊色天蚩极业。否则,杀一页书不成,反倒还连累了女戎。策师,你怎么看?”   千叶传奇心思转的快,只道,“据我所知。他同素还真等人一战后,便消失了四日。今天是第五天。这几天,若不是有其他的动作,便应当是在疗伤吧。既然是这样,他的实力应当正如军督的判断。”   烨世兵权沉默了片刻,“这个人现在已经成了苦境正道眼中的公敌,我们不必费心对付。”   “这是自然。”千叶传奇自然赞成不费一兵一卒,坐收渔翁之利的策略。   “妖世浮屠的动作……这个人如此关注妖世浮屠。又配合女戎杀掉一页书,这其中必然有利益交换。”烨世兵权沉吟片刻,“他那时说不敢在苦集两境造次,那么……”   “四境合一……道境……”千叶传奇推断道,“他意在道境。哈……素还真,你的敌人真是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强了。”      ☆、八十二 裙下之臣   琅玕楼内的气氛很是诡异,之前的讨论犹如阴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头上。雨潇潇在楼里找了一圈,竟然没见到不见荷。心内不由万分焦急,担心她只身寻找江一白。万一,这个人当真不是江宛陵,那么不见荷到底会遇到什么情况,那就无法得知了。   正当众人准备分头寻找不见荷时,却发现楼外是十一天禁领着众邪灵。或许是逍遥的太久了,众人一时不免有些愣神。琅玕楼一向不问世事,为何会招来邪灵的报复。   御不凡开口道,“邪灵猖獗至此,也是太无顾及了。”   “顾及?哈……罗喉回归西武林,唉,现在到底谁还能救你们。若是乖乖交出江宛陵,自然免了一切干戈。若不然,今日就血洗此楼。”   “血洗?!夸口。”明珠抽剑以对。   天不孤忍不住撩起长发,“少了死神之眼,倒也觉得你们的死穴多得数也数不清。”   “逞得了一时的口舌,又有何用呢?”邪灵放肆的大笑起来,“天不孤,死神天敌。今天就以你的头来祭旗。”   琅玕楼陷入邪灵的包围,众人陷入生死境地,免不了一番的厮杀。   江一白再次出现在妖世浮屠。女戎见他如约而至,不免媚笑道,“你这幅面孔,还真是越看越可爱。”   “不敢当。”江一白心不在此,不愿同她磨嘴上工夫。   “不觉得今日少了些人吗?”女戎似乎意有所指。   江一白沉吟道,“少了些碍事的人,不正如你意。”   女戎忍不住笑道,“不知是合我意,还是合你意。不到最后,也不知道呢。”   “女座此话,倒是让在下不明白。”江一白不知她话中是何意思。   “待会儿便能明白。”女戎起掌运功,邪光炽盛,红绸飘舞。这景象真是夺人心魄。   就连江一白也下意识的以袖遮面。   女戎见他如此,笑得越□□荡。这笑声极具魅惑之力,定力稍差,便被吸了魂魄。   另一方,天蚩极业也运动起自身的功力。妖世浮屠仿佛受到感应,原本缓慢的蠕动,变成快速的震动。   江一白极目望去,集境的结界虽然强悍无匹,但是在双身邪力的催动下,妖世浮屠动力大增。隐隐的就要冲破结界。那么,很快妖世浮屠就能连接道境了。   想到此,江一白的内心忍不住一阵激动。这种兴奋的心情,让他面色松乏了不少。但也就在此刻,苦集两境的联军却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看来这一关,才是最后一战。   女戎收了掌,一旋身,靠到了江一白的背后,忍不住侧头道,“剩下的事情,交给天蚩便可。眼前这些,你又怎么看?”   江一白侧过脸,“我若说现在搭上妖世浮屠的顺风,也不知女座肯还是不肯。”   女戎忍不住一笑,“我便是肯……”她手一指道,“他们也不肯那。”   江一白摇头叹息道,“如此,也只能战了。”   佛剑分说同剑子仙迹两位佛道先天,千叶传奇领着万古长空并集境一干战将。说来这个阵势到不差。江一白只是不愿恋战,且战且退。妖世浮屠的动作越快,他的心就越急。   夜神见他心浮气躁,不免道,“全身而退,他还在等你。”   江一白一掌震开围住自己的众人,“诸位莫再为难。”   夜神叹息道,“此刻你倒是想着留手了。”   江一白苦笑道,“无谓再造杀孽。”   女戎听他这样说,忍不住轻哼道,“迂腐。看来……你呀,真要让吾失望了。”   江一白却道,“杀人不是我的目的。我的目的是妖世浮屠连接道境。”   女戎忍不住笑道,“假慈悲。岂不知妖世浮屠连接道境又会有多少人死掉。你倒是会自欺欺人。”   这话倒是让江一白一时失神,天下无双的剑子仙迹,又岂会错开这样的机会,剑锋划过,鲜血淋漓。   夜神立刻挡在他面前,“你这是在做什么?”   江一白收敛心神道,“我没事。”   此刻现场的气氛又产生了新的变化,剑子仙迹虽是道教先天,但这一剑就能让江一白受伤,多少有些出乎人的意料。   千叶传奇亦是当仁不让,此刻是诛杀眼前人绝佳的机会,天藐出鞘,走势宛若游龙。   “你确实很强,但到底还是个人。而且……”千叶传奇道,“还是个狠不下心的人。”   这句话出口,倒是让千叶自己都感到一阵错愕。   江一白忍不住一笑,“策师真是好眼力。”说罢,一掌冲向千叶传奇。   “你的招式……”千叶准备说变化不大四个字,但又觉得很是不妥。这种感觉,他几次看眼前的人出掌,似曾相似这四字在脑海里徘徊。   江一白仍是一言不发,但是千叶的剑势却是钝了下来。   “哦,原来策师也是狠不下心的人那。”江一白冷冷一笑。   千叶传奇看了他一眼。   “你……”千叶看着他,按下心里的想法,意图窥破眼前人的真面目。   但这似乎不可能,且不说这外貌,但他是决计不会认错人。江宛陵重生,这其中的渊源或许他无法全盘掌握,但是人,在他的眼前。   但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太奇异。   “夜神,到了我们该走的时候了。”江一白忽然出声道,顺势重掌劈下,千叶失神在前,受力不住,连退数步。   这是手下留情?!   千叶再次看向眼前的人。   江一白却正好转头看向夜神,两人默契已成,准备化光离开,随着妖世浮屠的动作,潜入道境。   却不料身后忽来掌风,江一白顺势转身接掌,让他吃惊的,竟然是爱祸女戎。   女戎淡然一笑,看向他,“我只想留你一会儿。”   江一白沉吟,不明所以,“我们的合作可不是到现在为止。女座,到底为何?”   “你既狠不下心,我又不能纵容了潜在的威胁。所以……只好请你留步了。”女戎这样说,也是这样做。   劳烦灭度三尊抓人,还真是大材小用了。   江一白竟然再见不见荷,还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她倒是不相信你。但是……总有办法,让她相信。你说是不是?”女戎□□一挽,“诸位难道不想知道这位江一白的真面目吗?”   所有的人都面露惊诧,想不到敌人会互相攻讦。   千叶传奇手里提着剑,此刻,他莫名的感觉越发强烈。这个人到底是谁?能够被不见荷这样无足轻重的角色威胁到,除了江宛陵还有谁?   江一白面色不变,“女座……”   “我知道……这样,你才会听话……”爱祸女戎轻挑眼角。   不见荷的右臂便被轻松卸去,血流如注……   夜神立刻有了动作,飞身去救,却被女戎一掌劈下。   江一白立刻拦住夜神,“女座,何必如此。不就是要在天下人面前揭穿我的真面目吗?其实,我并不厌恶我的脸。只是,我不喜欢看到她受伤。为了保住她的胳膊……”   “织语长心!”千叶不禁出声道。   “是我。”江一白一挥袖,那张脸啊,从广袖后露了出来,颠倒众生。   “真的是你。”   “自然是我。”江宛陵毫不避忌的在众人面前现出了真身。   千叶怔愣在她面前。   “人啊,总是脆弱的不堪一击。”女戎摇了摇头,“你这样的人既做不到狠心如斯,又毫无坚定的立场。这个江湖,你又是怎么生存到如今。”   江宛陵道,“确实,我就是这样的人。现在,她对你毫无作用。不如先放了她。你还担心我会记挂着灭度三尊的仇。”   “不。你想错了。”女戎淡淡道,“我这是帮你。”   “哈。这个忙真是帮的好。多谢了。”江宛陵拱手致意。   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仿佛不曾留意过是谁,也不曾在乎众人的惊异,只这样淡淡的坦承一切。还不忘和女戎继续说着话。还是那种和煦又软绵的话语,看不出一丝狠厉。对过去,她是怎样想的,若是今日没有女戎的反攻,她便不会现出脸来。即使是自己,她也可以做到毫不在意了。到底是谁说她不能狠心如斯。   千叶只觉得喉头一甜。   “现在我可以走了吗?”江宛陵看向女戎。   女戎笑道,“就连琅玕楼,我也没有落下。”   江宛陵转身的背影顿了一下,才道,“这样也好吧。”   “织语长心。”千叶喊道。   “策师,唤我何事。”她转过脸看着他。   她这样回答,倒是让他无话可说。从她用江一白这个身份出现在集境的时候,或者比那时还要早。千叶传奇这四个字对她也不过是一段过去的烟云了。   “为什么?”千叶一直以为自己不会问出这三个字。他从来没想过有天自己也会问这三个字。   江宛陵好似想了会儿才道,“原来……”我也曾爱过你啊。   他应当知道这就是她的答案。因为爱过,所以才会舍不得痛恨那时的自己。   他走近了几步,才对着她道,“为什么你要活过来。这样,我既得不到你,又会负了她。”他的语调不似过去的从容,多了一丝颤音,这也不像喜怒不形于色的千叶传奇了。   这一段的往事,两个人都错过了彼此的曲调。      ☆、八十三 蝎蹈空花   妖世浮屠之下再起风云,琅玕楼内众人性命岌岌可危。到底还是江宛陵重现江湖掀起了这阵的狂澜。   不见荷被制住穴道,无法动弹,无法呼唤。她再次见到长心,她想要喊,却是喊不出。想要挽留,却是迈不开步。她的眼泪汩汩而出,她知道长心都看见了。看见自己的眼泪,不舍,愧疚,还有那只胳膊。可是这些都无法挽回一切。   隔着老远,她看着自己,那双眼里的光是淡淡的和煦,温暖而陌生,仿佛在告诉自己。荷姐,我只能到此为止。   长心,不要走。   江宛陵静静的听完千叶传奇对自己讲出的那句话,她并没回应,只是轻轻一笑,表明自己知道了。   她要走,不只是有人想要挽留,更有人要取她的性命。一页书之仇,又怎么能够轻易放下呢。   素还真好不容易赶来,从千叶身后闪身出现,手中的般若剑来势汹汹。可是这张脸……剑势太快,他亦是忘了收剑。或许她也没回过神。直到这剑刺中的她的肩膀,她才抬起头看着素还真。   素还真记得,他半个时辰前还在琅玕楼见过这张脸,然而这个气息,绝对不可能。   四目相对,素还真竟然一时忘记了收剑。   夜神却道,“时间来不及了。”   “素某,绝不放你干休。”素还真加重手上的力道,江宛陵被逼着连连倒退。   “麻烦。”夜神提剑插入战局。   素还真运剑高妙卓然,夜神的加入并没增加江宛陵的胜算,反而被素还真的剑势带入惊险的境地,几次差点误伤江宛陵。三个人缠斗在一处,这时夜神才不敢相信江宛陵所有的话,素还真的狠辣不是一般。   “为一页书前辈的仇,纳命来。”素还真狠声道,“怒火烧尽九重天。”此时此刻的素还真又何止是怒火烧尽九重天!   江宛陵被这一剑一掌伤的呕血不止,就算是这样,素还真心海仍是无法平静,挽剑如飞花……看来今日势要取眼前人的性命。   妖世浮屠的动作越来越快,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变化。恐怕也许在下一刻间,道境的大地就会落到集境了。如此大的灾厄,真令正道人士痛心不已。   面对这样的局势,佛业双身只觉得大快人心。女戎挑衅的看着正道联军,又将眸光转向千叶传奇。忍不住调笑道,“千叶传奇,今日传奇失色。四境合一,不如让佛业双身再造传奇。”   千叶此间已是心神不稳,只强撑着,淡然道,“传奇的意思,大概可以挡下三百招。若三百招内,女座不能取胜。不如放吾离开。”   女戎忍不住大笑道,“果真不愧为千叶传奇。”   “承蒙夸奖。”千叶冷冷一笑。   他瞥眼看向缠斗的三人,只觉着自己和织语长心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直到女戎的掌势汹涌而来,他才本能的去应对。他不是说传奇可以应付三百招吗?他千叶传奇又不是说大话的人,为何区区三招,自己就败得一塌糊涂。   好在烨世兵权来的及时,将自己救走。他倒是还在意,她是否有留意过自己。但他没机会再问她。   千叶的心啊,这世间到底有谁能伤自己如此深,或许也只有千叶传奇自己了。   集境大军撤退,更显得苦境势力单薄。江宛陵被素还真带出战圈,错过了登上妖世浮屠的最佳机会。但是死国她一定要回去。所以这一战,两人都尤为辛苦。江宛陵负伤在前,素还真携怒而来,此刻正是针锋相对。谁也无意退让。   两人之间并无多余的话语,一招一式,也无留手。仿佛已成生死决斗,不死不休。   说起来素还真这一生的对手真是何其多,恰如满天繁星。这其中有他的故旧亲朋,也有生死仇人。也不知道眼前的江宛陵该怎样定位,但瞧这架势该是生死仇人了吧。   “你以为我会留手吗?”素还真道。   江宛陵不言不语,只是沉默以对,全力应付。   “你又知道你了解素还真多少呢?”素还真冷声道。   江宛陵一转身,闪过他的剑锋,神情难免有些焦急。她必须尽快回到死国。   素还真忽然垂下了剑。   江宛陵一惊,立刻快速后退数步。   看着她戒备的样子,素还真只感到深深的可笑。   “一页书前辈的仇……”素还真讲到这句又重新提起了剑,剑尖直直指向江宛陵,“只能用你的命来偿还。”   江宛陵仍是不作声。   “至于杀你的罪,素还真来承担。”素还真周身罡风四起,搅动的风云变色,在方才一刻,他脑海里闪过无数重重叠叠的影像。一次两次加这一次,又是第几次,他素还真到底要杀织语长心多少次?   江宛陵不愿在此时做任何口舌之争,她只想尽速结束这场战斗,不论是自己死,还是素还真亡。   “长心。”素还真终于开口喊出她的名字。   江宛陵墨玉一般眸子望向他,不明所以,还是不愿明白。素还真与她皆是心中了然。   素还真叹息间,般若剑势如狂潮巨浪半席卷过来。为何要杀一页书前辈?为何避而不见?为何……素还真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太多太多难解的情绪。他以为织语长心不会了解,不会懂,正如他自己所说,这个天下间了解素还真的人,屈指可数。只是他不知道,江宛陵早在心里将二人之间的鸿沟看得分明。一个人错一次,聪明的举动,是避开第二次。纵然素还真有再多的疑问,江宛陵也不会给他一个答案。没有答案才是最好的答案。   若是非要追究一个清楚明白。当初江宛陵看到那幅画时,也该明白了一切。而一页书的死,素还真来不及救援的原因,是谁动的手脚。素还真的心内明明白白。但他倒是情愿糊涂。   杀伐之声振聋发聩,但素还真却听得到自己叹息的声音。他不是要杀死织语长心,他是要杀死自己心里的念头。而要杀死这个念头,最好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杀掉眼前的人。   就算琅玕楼内的那个人只是镜花水月吧。   素还真在心里下了决断,手中的剑再无迟疑了。   而江宛陵由始至终也不会认为素还真会手下留情,她怎么敢有这种奢望。也不知是谁把谁想的轻了,又不知是谁把谁的心思想的重了。两个人数度交锋,到了今天,似乎真的要分一个胜负才能罢休。   江宛陵负伤在先,血迹浸染在白衣上,如开出大片的海棠花,红的耀目刺眼。死神之力如此强悍,她身上的邪力似乎已经到了顶峰,每一掌都携雷霆之力,教人难以承受。   她的沉默简直让人无措。   “长心。”素还真又唤了一声。   她的动作伶俐,掌势雄浑。旋身之间,宛若娇龙。长裙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黑色的发丝飘舞起来,一张脸冷若冰霜,使人望而生畏。   素还真看着她,熟悉的气息中夹杂着陌生的凛冽。相比琅玕楼内的那位,素还真倒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个江宛陵只是一个噩梦而已。他一个近身挑刺,将长剑架到了她的脖颈。但令他意外的是,她稍一侧身,从袖中抽出了一把短剑。将他的长剑格挡在一侧。   “你……居然会用剑?”素还真忍不住疑问。   江宛陵看了他一眼,反手握住短剑。素还真记得她之前总是反握住扇柄,原来如此。恐怕这是她握剑的习惯。这把短剑不过一尺长,剑光森冷,剑柄是金色的凤头。   她略退数步,将剑收到背后,迎风而立。   “素贤人,请。”江宛陵看着他,淡然道,“今日过后,若素贤人杀不死我。一页书的仇……”   素还真捏紧剑柄,“为何杀一页书前辈。”   “需要理由吗?”江宛陵道,“如果我有理由,素贤人会放下手中的剑吗?”   “大错已经铸成。”素还真道。   “木已成舟。回头无路。”江宛陵淡淡道,“幸好我尚且能保住自己的性命。素贤人既然不能对在下宽大处理,那么也只有与我拼这一阵了。”   “为何你要犯下如此大错?”素还真问她为什么。   原因很重要么?江宛陵想了会儿才道,“因为要四境合一。”   “四境合一?!”素还真忍不住再道,“你对道境……”   “苦境、集境,我自然不敢与你们争锋。只是道境,我必定是要的。”江宛陵说道。   “长心。”   “素贤人,你喊错了。我的名字是江宛陵。”   素还真看着她,静默了片刻,才道,“现在错的远吗?”   江宛陵点了点头,“只要素还真想,任何事能够难倒素贤人吗?”   “哈!”素还真忍不住轻叹道,“素某已经习惯了长心这二字。一时又怎么改得过来……”   “我看那墓碑上四个字刻的正是织语长心,又见过琅玕楼内的江宛陵。想必素贤人以后或许会习惯宛陵二字。”江宛陵淡淡道,“不过习惯,并不是不能改。有一天素贤人也或许会忘记一些习惯。毕竟人活的久了,许多从前认为不能改的习惯,最后也会变得面目全非。”   江宛陵将短剑藏入袖内,拱手道,“素贤人,请。”   “长心。”素还真轻声道,“素某的这个习惯……恐怕已臻致命。”他的声音又轻又柔,像是春风拂过脸颊,带着淡淡的柔和更兼无奈,还有那么点儿焦急。这本就是难以开口的事情,他并不想让她知晓,但又不知为何,顺着她的话意,他还是讲了出来。   素还真的智慧在于他的思量,而人间又总是被思量误。   江宛陵只静默着,犹如天边的孤月。   “长心。你若似月轮皎洁,我亦不辞冰雪为卿热。”这当是世上最动人的情话了吧!      ☆、八十四 任是无情也动人   素还真讲出的话,江宛陵听见了,她抬头看着他,也只是淡淡一笑。说起吟诗作赋,她自然是甘拜下风。但是不辞冰雪为卿热这个典故她还是知道的。   “素贤人自比荀奉倩,这一点我不敢否认。只是……这句话应当不是对在下说的。”江宛陵又道,“不夜天含愿台七天七夜的故事,我亦听过。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素贤人,你说是不是。”   江宛陵皱了皱眉,似乎在认真思考下一句话,而后她侧过脸,看向素还真身后,才说道,“我的目的是将死国拓向道境。至于苦集两境,我也从无染指的意图。以今天这番形势看,素贤人想要杀我定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若先取眼前的麻烦,妖世浮屠。”   “据我的了解,境界之争也是风雨欲来。想必素贤人应当有了对策。我亦可以与素贤人订下君子之约,这次离开苦境,以后决计不再踏入。不知如此,素贤人可愿意。”江宛陵将能想到的可能性预先说了出来。一方面她考虑暂时不宜激怒苦集两境,另一方面妖世浮屠双身败亡应当也是迟早的事情。早一点脱离这场纷争,对自己百利无一害。   四境合一终归不合天数,等四境分离时,她自然可以独占道境,不必为其他争斗烦恼。不过眼前当然要说服的是素还真。   “素某无立场允诺。”   江宛陵沉吟了下,“我自然不是让素贤人袖手的意思。道境的事情,素贤人插手不插手我不管。但是,我可以答应素贤人,今后不再踏入苦境。算来,我这个让步的诚意要大的多。”   “至少素贤人会少一个麻烦。”江宛陵想不出素还真有不答应的理由,怎么看,素还真都不算吃亏。   “各个击破,自然是好办法。但是化零为整,才是治标又治本。今日素某放你离开,不就是纵虎归山吗?”素还真冷眼看了过来,“长心的说辞看来对素某有利,实则也只是缓兵之计。”   江宛陵不得不承认,她的心思确实如此。不过是打击主要敌人,放缓次要敌人。素还真把话说的明白,她也无意否认。   “那素贤人认为呢?”江宛陵觉得和聪明人对话,少说为妙。   “你说不再踏入苦境……而我在想,我是否该附上一条不踏入道境,但这确实又不是素某的风格。”他看向她,轻摇着头,“你的保证算数,素某的承诺亦不变。”   江宛陵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既然如此,协定已成。那在下先告辞了。”   “但长心……”素还真也想了会儿,他的话在嘴里,但不愿全盘吐露。   今日这番约定,实则已将两人的立场划的分明。江宛陵开口便说自己可以从此不踏入苦境,这意味着,她不愿意与苦境与素还真等正道为敌。但就算是道境,她又真的能避开风波。或者只是以她的了解,身为反派的自觉。避开苦境,大约结局会好一点吧。想到此,她忍不住苦笑连连。至少也要等到他醒过来。   “一页书……”江宛陵还想着要善后这件事情,但想了会儿才道,“迟早我也会还的,素贤人不如等着日后再看。自作孽自担,正如素贤人前次所说,平地起风波,鬼神也不会相助。”   素还真听她说着这些话,尤其她提到不夜天含愿台,他无从否认无从述说。   “世间事明来暗往,你占他一分,日后便要还他一分。何人何事也不会永远占着上风。素某亦如是。”素还真收起佩剑,单手握住拂尘,只道,“长心既然提起不夜天之事。素某只得坦承。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   江宛陵轻笑道,“身在情长在。素贤人本该如此啊。”   “哈,身在情长在,确实如此。”素还真也只应了这句。   两个人各自转身,江宛陵踏上回归死国的路途,而素还真亦有自己的路要走。有时候就算两个人走在一条路上,不过也终究是背道而驰罢了。   夜神陪在江宛陵身后,见她身姿轻盈,好似无忧无愁,不得不慨叹道,“事情进展的顺利,只是这次你不算赢。”   江宛陵没想到夜神这么说,忍不住莞儿,“赢?对我来说,好似有点困难了。对面站的是素还真,世上几个人敢说自己能赢。”   “不,我不是指这件事情。是琅玕楼……”   说到琅玕楼,江宛陵沉默了,那是她的心血。这个世上有人比自己更珍视吗?或许有吧。   “你还能洒脱到几时?”夜神觉得奇怪,“以你的实力为什么不可以救他们?还有那个人,那个自称是江宛陵的人……”他摇了摇头,说了这么多,最令他感到兴趣的是江宛陵为何如此沉静。   “做人洒脱一点是快乐的事情。”江宛陵道,“一只魖就不要总想着打听人的事情。就算你觉得我很奇怪,以后……你就会懂了。”   “不要拿哄骗神子的话,来应付我。”夜神其实并不是一个话多的魖,在这一点上,他和天狼星是一致的。   “现在,我们要回到死国了。我在想,天者会同意我带走多少人。”江宛陵又开始苦恼下一件事情。   “至少神子身在道境或许会更安全。”夜神说道。   “哈。但愿天者也是如你这般所想。”江宛陵自嘲道,“你刚才不是说我为什么不救琅玕楼吗?这个问题,我想应当是我做的已经够了。剩下的事情……看天意了。”   “可以说你很无情吗?”夜神开始用起书中的词语。   “因为有情的人才会无情。多情的人实则寡情。这一句,你可得记住了。”江宛陵淡笑道。   “但为什么他们毁掉不见荷的胳膊时,你却不能够镇定了。”夜神继续追问道。   “因为所有的故事需要从保住她的胳膊说起……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而且并没什么趣味。”   “是关于你的故事。”   “自然。”   “你会觉得自己的故事无趣……”   “甚至没有你和月声的故事有趣。”   夜神静默了一会儿,看了她一眼。   江宛陵忍不住轻笑道,“当然,你们的故事至少让我感动了。”   夜神想起了神子的睡前故事,会不会江宛陵真的把自己和月声的故事说给神子听。很多次,他戒备在末日神殿外,都能听着江宛陵细细的声音跟沉睡的神子讲故事。还有那些她口中所谓的儿歌。   而月声则会陪同在他身边,他不懂什么是幸福满足,但是在末日神殿的这段日子,是夜神认为最为宁静的日子。因此,他亦急切的盼望回到死国。   四境终于合一了,只要打通死国不毛矿坑与妖世浮屠之间的通道,就能登上道境了。   天地又再次异变,刚刚才平息风波的琅玕楼内,已经是一片狼藉。不见荷被救了回来,但人却陷入昏迷当中。天不孤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负伤。   素还真见着江宛陵的脸,忽然阖上眼,他忆起那次与她在雨中相逢。是不是那个时候的错身,就注定了一切都无法挽回。   他走近她的身边,她手里正捧着那幅画卷。她侧着身子,细细端详着画卷。他拨开珠帘,她回头看向自己,抿着唇一笑。他是怎么做的?他上前道,“你在看什么?”   她只是很温柔的说着,在看这幅画儿。   其实在她拿回这幅画时,已经有人看过了。他又怎么会知道呢?但是现在他知道了一切。所以,素还真又慢了一步,算错了一步。   身在情长在啊!他没想到她会说这句话。   “素还真。”江宛陵开口唤他。   他睁开眼,看向她,实在太像,仿佛就是她,就是这个人。素还真又怎么会认错人。   于是他撇开唇角轻笑道,“我在这里。”   江宛陵轻轻蹙起眉头,“你诸事不顺……这次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素还真只道,“好在一切都及时。”   江宛陵点了点头,“不过大家都受伤沉重,荷姐的断肢不知能否接回?实在令人担心。”   “先让大家修养一段时间。天不孤医术独步天下,自然能想到办法。吾亦不能久呆,江姑娘保重。素某先告辞了。”素还真拱手告辞,跨出琅玕楼的大门,他才惊觉阳光如此耀眼,将自己的倒影拉的长长的。而他再也不想踏入琅玕楼。   他必须马上再会净琉璃菩萨,弄清如来四像的秘密,以待时机反攻妖世浮屠佛业双身。   江宛陵在妖世浮屠下现出真身,这才是麻烦的根源,在素还真离开不久后,便不断有武林正道人士以诛恶的名义挑衅琅玕楼。楼内的众人都已伤疲在身,应付这些人自然有些力不从心了。   苏衡回来时,被楼内的景象给惊呆了。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仿佛一切都变得陌生。   “小姐,这是……”苏衡扶住江宛陵,“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江宛陵苦笑道,“是麻烦的事情。都说我杀了一页书,帮助佛业双身妖世浮屠入侵道境。”   “怎么可能?!”苏衡震惊道,“小姐你根本没有任何武力。”   “我亦是这样同他们说,他们又不信。”江宛陵无奈道,“恐怕这次的麻烦会牵连……”   “姑爷也来了。”苏衡道,“说是先去拜访旧友,然后再带小姐离开。”   江宛陵皱了眉毛,“这才真是的麻烦。”   苏衡想起自己受罚的过程,苦着一张脸道,“偏要来中原,咱们北武林也有许多未曾游历的所在。”   江宛陵看苏衡在那里急的跺脚,不免笑道,“别担心……我想他会体谅的……”   “会体谅才怪!”苏衡气闷道。   “苏衡……你又在说吾的坏话!”   这个声音……   苏衡连忙跪下道,“没,没有。是说姑爷拜访旧友……”   “因为担心……”他看向江宛陵,那个她字也没说出来,但是眸光里都是温情脉脉的责备。      ☆、番外一 人月两团圆   对于日盲族来说,中秋节的意义大概是月亮特别的圆。但对于身在日盲族的织语长心来说,中秋的月亮又是别有一番意义。   不见荷同她一起坐在院子里,这个时候的节气稍凉,晚风阵阵,拂在面上,凉爽惬意。   不见荷看她面色沉郁,只道,“长心,你又在想什么?”   江宛陵总不能说自己想家了,只是笑道,“没想什么。能与荷姐你坐在这里赏月,难免挂念往事。”   不见荷一笑,“看你又在哪里伤春悲秋。”   “只是月圆人亦圆。哪里有伤春悲秋。”江宛陵转了个话题,“也不知道叶小钗这个时候是不是也在同我们一样赏月呢。”   江宛陵说着这句话还拿眼望向不见荷,打趣的意味十分明了。   不见荷却是瞪了她一眼,笑道,“莫说我了。反正这个时候,我与他同在这一片月下,我亦知足了。”   江宛陵觉得她这个回答妙极了,忍不住笑道,“这次你算是说服我了。”   不见荷忍不住笑道,“整个日盲族也只有我与你在过这中秋节了。你倒不觉得我俩显得格格不入么?”   “咳……这怎么能叫格格不入。这叫卓尔不群。”其实江宛陵也觉得挺怪异的,幸好这处院落,只有她与不见荷两人居住,到不显得尴尬了。   如此良辰美景,应当是赏心乐事。但是只要千叶登门拜访,那江宛陵觉得一定不是美好的事情。   两姐妹方才酝酿好气氛,就见着千叶传奇,大祭司,万古长空,银绝,燕啼痕等人一同来访。说起来,这里本就是日盲族的地盘,江宛陵也不好拒绝众人。   不见荷站起身,她亦跟着站起身,也没准备太多的凳子,所有的人都站着,倒是只有千叶一个人坐着,面对桌上准备的月饼。   如果江宛陵知道他要来,一定会准备上螃蟹,应当还要有酒。   不见荷轻咳了一声,“长心,我看……”   江宛陵马上接过话,“我看这里凳子不够,我再去寻两张来,你们先坐。”说罢,立刻闪身不见。   不见荷见她竟然丢下自己先跑了,也只得硬着头皮在此磨蹭工夫。   千叶倒是第一次过中秋,拈起月饼,看了看,说道,“是你做的?”   不见荷连忙摇头。   千叶了然道,“哦。”说罢,便咬了一口,神情有几分凝重,随即放下手中的月饼道,“大家都一起尝尝吧。”   众人都不明所以,既然是太阳之子发话,那就尝尝吧。   不见荷看着众人沉默的表情,她想该不会是不好吃吧,于是她也拈了一个,咬了一口,这个味道,至少不能算是难吃吧,顶多就是甜了那么儿一点。   千叶轻咳一声道,“吾的书案上还有三百七十八本未看完,你们在此不必等我。”说罢也离开了。   大祭司看了看众人,“太阳之子要独处。”   不见荷心道,是独处吗?   圆月透亮清辉,斜挂在树梢。江宛陵站在树底踟躇不定,她想着千叶到底是走没走。她又想,我干嘛要想他走没走。其实是她自己脑子里有点乱了。所以她转过身时,见他站在自己背后,不免吓了一跳。   “你不是去寻凳子了吗?”千叶先开口问道。   “呃……是。”江宛陵点了点头,“正准备去寻。”   千叶道,“你脚下的站的地方比周围低两寸半,按此推算,你站在这里应当一刻有余……”   江宛陵忍不住低头看向自己脚底,哪里有比周围低两寸半,忍不住抬头,却撞见他带笑的眼睛,很好看的一双翦水秋瞳,倒是让江宛陵忍不住怔愣。   “我给你带了月饼。”千叶看着她道。   江宛陵愣了下,见他两手空空,不免道,“在哪里?”   他俯下身,轻声道,“在这里……”      ☆、八十五 一片冰心在玉壶   龙宿看着眼前的人,想了会儿才道,“贵府上专司诈尸吗?”   仙凤听主人这么说,忍不住掩唇一笑。其实她对北辰元凰这个人又不怎么了解,但也耳闻之前主人曾与他有段短暂接触。   元凰手里握着折扇,轻轻拨弄着扇面,淡然道,“吾也是后悔没有习得龙首的绝技。否则重生这一趟路又何必走得如此辛苦。好在,到底是好事多磨。”   龙宿看着眼前的人,只得出反常必为妖这五个字的结论。   “看来是一段很长的故事咯,只是不知道阁下是否愿意详述。也不知道何故阁下一露面就来见吾。倒是奇怪。”龙宿端起茶盏,饮了一口香茗,只觉得唇齿留香,意兴阑珊。   元凰看了他一眼,似有所指道,“答谢救命之恩。当面道谢显出吾的诚意。”   龙宿放下茶盏,拈起桌上的团扇。总之他听到这句话有些许的不爽快。   “只是一场误会。”龙宿又不想说自己认错人,何况这其中也必然有因由。   元凰见他了然于心,不禁笑道,“龙首倒是坦承。在识人方面,这一点,吾自问不输任何人。”   旧事重提。   龙宿想起过去那节事,再联想到当下,他有点不怎么待见眼前这个北辰元凰了。   “月吟荷。”龙宿淡淡吐出三个字,“形貌气度无一不肖,汝是怎样识破的?”   “连自己所爱的人也无法辨识,这真让人难以理解。”元凰轻轻一句话带过。   龙宿当即站起身,“既然是所爱,怎么又钟情另外的人。”   “因为失去过……”元凰将面前的茶饮尽,才悠悠然说道,“龙首未必了解。”   龙宿有点想要翻桌了。   “不如说北皇更钟情于权力。”龙宿看着他道,“何必把话说的如此婉转动听。”   元凰忍不住笑道,“现在倒是无权一身轻。只是添了个推不开手的麻烦。”   “麻烦?这么说吾又不懂了。”龙宿摇着团扇,慢慢坐了下来。   “确实是麻烦。但又甘之如饴。”元凰意态从容,比之以前来说多了沉稳澹然。   “不如从相遇的时候说起。”龙宿倒是有了兴趣想要了解个究竟。   元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轻笑道,“今日倒是反过来了,龙首现在倒是多了儿女情,少了风云气。”   也不知今日是怎么回事儿,每次北辰元凰一开口,龙宿就有种想要踹他的冲动。平时他是绝对不会如此,因此他觉得大概是秋日到了,容易躁思,又替自己斟了一杯茶。   “惟人生兮一世,忽过一兮若浮。烟云过眼,立见其消亡。吾这儿女情长的心思不也若这烟云一般。倒是想看看北皇的心思又是否能如磐石一般。”龙宿冷冷道。   仙凤在一旁又忍不住轻笑着,龙宿瞥了她一眼,又看向北辰元凰,只见他面上一闪而过的戏谑,心里忍不住越发不爽。   元凰道,“时辰不早了,吾亦该告辞了。”说罢,站起身准备离开。   龙宿看着他,也不说什么客套话,只道,“慢走,不送。”   元凰抿唇一笑,收拢折扇,拱手一礼,而后转身离开。   仙凤见人已经远去,忍不住笑道,“主人,吾再去换一壶茶来。”   “仙凤……”龙宿曼声道,“你是不是觉得今日主人没占得上风?”   仙凤嘻嘻道,“凤儿觉得主人今天遇到了对手,可以说是旗鼓相当,主人略微……嗯……”说罢,又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龙宿轻轻摇着扇子,不言不语。   “还有……”仙凤笑着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龙宿侧头道。   “主人今天有些口不对心。”仙凤还是大着胆子把话说了出来,说完后,静静的看着龙宿。   “凤儿……果真长进了。”龙宿放下扇子,“吾是哪里口不对心了。心声心画总失真。凤儿,你又懂这个道理?”   仙凤一俯身,“凤儿受教了。”   龙宿还是觉得有些气闷,他心思就这么浅,浅的连身边的小丫头都看出来了。难怪今天北辰元凰捉着自己的痛脚,猛下重手。想到此,他不禁轻叹了一口气。   儿女情多,风云气少。说来,江湖中人只要沾染了个情字,有几个人可以全身而退的。思及此,龙宿才觉得他要出趟远门了。暂时就先将仙凤托付在剑子仙迹的豁然之境,只是要头痛那位剑子仙姬别教坏了自家的丫头。   琅玕楼内江宛陵见着元凰,不免有些许不自在。将耳边的碎发挽到耳后,她才抬起头,“抱歉,惹了麻烦。”   元凰一摊手请她坐了下来,自己也随即撩开衣摆坐了下来,才慢慢环视起这间房,又凝望着墙壁上的那幅画像,“确实像,只是气韵不像。他们眼拙了。”   江宛陵亦看向那幅画,面貌确实是自己,但她又看不出什么气韵,毕竟画是死物,没见过真人,她亦不敢辨认。也不知道元凰嘴里说的气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幅画全凭记忆画出,画中人的气韵应当是作画人心中所想。依吾之见,与你气韵不合。画中人的眼神清透忧郁,右手微微抬起,左手放在背后,矜持有余从容不够。我们府上却不是如此教你啊。”说完,他转过头看向江宛陵。   江宛陵轻咳一声,“我只看她与我十分相似……”   “十分相似,也是不同。”元凰又道,“我在想,我们是现在回去,还是等解决完外面的人再回去。”   “我……我想,我们若是现在走,恐怕也走不掉。”江宛陵沉吟道,“虽然……琅玕楼众人待我十分礼遇。”   元凰点了点头,“礼遇在后,非礼在前。我是昏了头,才会同意你来中原。要解决外面的人,还是要找素还真这位中原领袖来担保。来见你之前,我已经向疏楼龙宿道谢过。”   “抱歉。”江宛陵无奈道。   “你怎么想?”元凰问道。   “我……”江宛陵不知道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全权交给我处理好了。”元凰放下手里的折扇,“你消瘦了许多。想必这段时间颇为劳神。有谁替你诊治过了……是天不孤。嗯,很好。有没有疑问,关于你的伤势,你的功体。本来打算找个时间说一说这件事情。如果你现在要听,我便细细的讲。”   江宛陵与他相处多日,早已了解他的脾性。   “确实有些事情不明缘由。我想等回去后,你再慢慢同我说。现在这些事并不是第一要紧的事情。”江宛陵道。   元凰点了点头,“这段时日可有什么收获?”   江宛陵轻叹着,元凰对她不仅是未婚夫,仿佛更是一个家长,替她分忧,替她解难。照顾她无微不至,好似没有他不能解决的事情。一言一行,都似成竹在胸,不疾不徐。好像完全掌握了自己全部的心意,大概他们的婚后应该是举案齐眉吧。   “你走神了?”元凰的声音忽然缓了下来。   江宛陵立刻摇头道,“才想起一些事情。是关于琅玕楼楼主的事情……”   “会想要见这个人吗?”元凰问道,“听说回了死国。”   江宛陵整日在琅玕楼内,这些消息她又怎么可能知道,“为什么不回来这里?”   元凰却道,“这里不是有你吗?”   “我不是……”江宛陵急切否认道。   元凰一笑,“我也不会让你是。”他站起身,走近她身边,伸手扶了扶她头上的玉搔头,“歪了一点儿。”   江宛陵面色一红。   元凰只道,“知道这段时日,我又在想些什么?”   江宛陵摇头。   “第一件事,便是算你的脚程。第二件事,便是苏衡何时回来寻我。第三件事,见到你之后……”元凰曼声道,“见到你之后,我还以为你要情不自禁。”   他本来就生的斯文俊秀,讲起话来柔和清越,使人如沐春风。并不是一味的严厉,处事时的凌厉被敦厚的气息包裹。因此与他相处,使人安心又舒适。   “我不惯来中原,为了你,不得不走这一趟。想来,我并不愿违背你的心意。”元凰把话说的分明,这样,她或者更能了解自己的心情。   江宛陵看着他,只道,“你若当初不同意,我亦不会来。”   元凰听她这样说,忍不住笑道,“我怎么会不同意。自然要同意你的要求。”说罢,轻轻将她搂进怀里,低声道,“成婚后,你就少有机会如此走动了。”   “你会陪我……”她轻声回应道。   元凰亦是笑道,“自然陪你。”   靠在他怀里,静静享受着此间的安宁,于江宛陵来说真是十分惬意的事情。只要他来了,许多事情或许并不会让自己无措。   苏衡从外间走了进来,见着自家小姐已经入睡,而元凰站立在床边,手中的折扇忽然收拢在一起,转过身看着她道,“方才睡下,这几日累到她了。不要吵醒她。记得……”   元凰又道,“不要又让我叮嘱,照顾好她。”   苏衡满脸愧疚道,“属下职责有亏……”   元凰忍不住轻叹道,“尽职尽责很难吗?”   苏衡不明白他为何这样说,还以为自己又哪里出了错,连忙跪下道,“属下……”   “苏衡,我说过不要吵醒她。方才你的声音太大了。下不为例。”元凰交待了这句后,才道,“我该一会中原领袖了。”   “那属下……”   “真是个笨丫头。”元凰忍不住用扇子敲了敲她的头,摇头叹息道,“只有她肯要你这样的丫鬟了。”说罢,忍不住轻笑。   苏衡苦着一张脸,不知所措。   “若是她醒了,便告诉她,我的行踪。如此而已。你却是想的复杂了。”元凰又道,“孺子不可教,煞费苦心。”      ☆、八十六 相忘江湖   北辰元凰拜访琉璃仙境,素还真略感讶异,这桩消息未免太隐蔽,还是自己根本未曾留意。或许只是与大局无碍而已。不过是请他出面作保,免除江宛陵的嫌疑。   提起这桩事情,素还真心内难免有些许疑虑。为何这世间有如此相似的两人。而且所有的人都认错……这不是巧合。除非此江宛陵就是彼江宛陵。   北辰元凰道,“我重生时,魂在幽冥之中的中阴界漂泊,而她正是那时来到我的身边。”   素还真一震,“正常人的三魂七魄,缺一不可。”   “很难理解?”元凰笑道,“素贤人稍稍想想便能明了。”   “中阴界?!”素还真疑虑道,“生与死的中继站。”   “无论如何,并不会影响到这个武林。素贤人亦不必介怀。”元凰淡淡道。   素还真只想着一件事情,“但看她并没有失魂症……”   “因为我帮她重聚了元魂。靠着她本身的一点灵气,再使用招魂术,洗去不必要的累赘。现在的她就是如此。”元凰坦然道,“素贤人还有何疑惑?”   素还真只觉得对中阴界震惊,再又便是北辰元凰说的招魂术很使他费解。那么一切的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他口里的那个她,真的没有任何失魂症的症状。   “北皇似乎很满意。”素还真这样问。   元凰也不介意,只道,“她是我想要的样子,又不完全是,毕竟当初的一点灵气不是我给她的。如此,我愿足矣。”   素还真只一笑,“这番滋味也只有北皇心中才晓,旁人只可意会到三分。”   “事情讲完,我们亦会离开。剩下的事情便交给素贤人了。”元凰拱手致意。   素还真亦还礼道,“让素某送行吧。”   原来只是她的一点灵气啊!素还真忍不住失笑。或许她自己都不曾知道这桩事情。   北辰元凰并江宛陵与苏衡三人走到渡口,忽然下起濛濛细雨。素还真撑伞而来,瞧着她站在他的身边,真是一对璧人。顺势将伞递了过去,元凰接过伞,点头致意。江宛陵亦是向他点头致意。   “一路保重。”素还真开口道。   “素贤人,亦是。”江宛陵道,转而看向北辰元凰,唇角自然漾起笑意。   素还真见他们上船,雨势不疾不徐,轻轻柔柔,点点滴滴落在心间。久而久之,水面上弥漫着一层雾气,人影不显。就算他想看她分明,亦是十分不容易。   更不要说远在天边的那个人,伸出手接过细雨,素还真的心绪有片刻怔忡。这一场的细雨彷如那个昙花一现的江宛陵,很多年后,他还记得自己拨开珠帘,她转过脸看向自己的样子。她唇角漾起的笑意和煦又温柔,是全然的毫无保留。   细细的长眉下是一双墨色的瞳仁,如玉的面庞熠熠生辉,有时候她不明白自己是何等的勾人。一双妙目扫过来,又是怎样的夺人心魄。笑起来的时候,总是漾着一丝娇媚。素还真想过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他也没对任何人说过。   这一次,他倒是欣羡起旁人了。方才送别时,他的心情啊,彷如雨中芭蕉。自是相思抽不尽,却教风雨怨秋声。此间的苦楚,他亦不知从何说起。   仃立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来。许多事情越想便是越觉得错了,但似乎又心甘情愿去犯错。素还真自诩不是蠢人,但照样也会遇到难题。他不是没想过一个好的解决办法,只是前尘往事历历在目,他素还真也承受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去。   如果克制可以换得彼此安宁,倒也不失为一种相处之道。只是若事事都能克制,这一段情由总归迷茫。   “素还真啊……”秦假仙的声音插入进来,打断了素还真的思绪。   “是秦假仙。”素还真转身看着他道,“秦假仙,什么事情?”   “拂樱斋主原来是个大坏蛋啊!”秦假仙一通比划将事情说了个分明。   素还真蹙起了眉头,沉吟道,“枫岫主人的性命无虞否?”   “那个什么破志满天说他被救走了,好像是被一个叫失路英雄的人救走了。”秦假仙急急道,“现在中原武林失去了一页书,可不能再失去了你素还真。素还真啊,我看好你哦!”   素还真忍不住轻笑道,“素某怎么敢辜负秦假仙的期望,我们走吧。”   秦假仙是觉得素还真的思虑过重,但他的心思总也藏的好,方才他瞧着素还真的背影,总让他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这种的背影,他曾经见过。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看来屈世途或许可以提示自己一二了。   武林局势有了新变化,妖世浮屠打通了死国通往苦境的通道。而死国与火宅佛狱早就暗通款曲。火宅佛狱的血暗沉渊亦可通过妖世浮屠到达苦境。   佛业双身未除,中原又添新的敌人。   素还真在世外先天的登仙道慈光之塔一番游历,索性得到无衣师尹的惠赐,不仅乘坐天外石平安到达苦境,更添得到几名慈光之塔的战力相助。   从他们口中,他亦是对火宅佛狱有了几分了解。而死国,除了死神太学主,天狼星,阎王锁,自然还有她。素还真对死国的了解亦是有限啊。当初神子的威能,他亦有所接触。但现在神子沉眠自封,死国亦少了一大助力。只是天者,必然是心思深沉。要想对付死国,看来还得从长计议。   现在必须终结通道的连接点,这一点唯有拥有完整死神之眼的天狼星可以窥破其中的奥秘。只是通道内必然有更为强悍的战力守护着。素还真在思考该如何进行下一步。   然而江宛陵却是轻松的带着九妖翼姬,夜神和月声以及神子迁移到了道境。道境果然是一派春日气息,鸟语花香。江宛陵十分满意。九妖翼姬摇头道,“本尊跟着你,可真是亏了。听说苦境可比道境大十倍不止哟。想必……猎物也是要上品的多。这个道境,我听说可就只剩下一位活人了。还是个道士……”   江宛陵却道,“我亦不懂你怎样跟来了。”   “维护死国至高无上的威权是五尊的职责。神之子的安全必须有人负责……虽则,你也不弱。”九妖翼姬挥挥手,“总之,我愿来,你又没赶我……”   江宛陵拗不过她,只道,“其他的人都安顿好了?”   “放心。我本来想拉黑闇冷爵来,可惜我知道你并不喜欢他……阿修罗不错,可惜被天者派去守护莫汗走廊……这个道境虽然像模像样,可到底少了乐趣。”九妖翼姬又露出了她的狐狸尾巴,那几根尾巴毛茸茸十分可人,但江宛陵每次看她撩着尾巴,都觉得瘆的慌。   九妖翼姬看她脸色如此,顿时收了尾巴,只道,“本尊……唉,殿阁都已准备妥当,就请神子入住吧。”   江宛陵只觉着九妖的话忒多了点儿,恐怕是在天者面前憋的时间太久了。她忍不住轻笑着摇头。   再有一件事情,这许多日来,她竟然也没见到苍打上门来。还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毕竟是六弦之首,实力不容小觑,断没有不战而败的道理。   九妖特地在大殿内为江宛陵准备了一张主座,这是她十分得意的杰作,硬是拉着江宛陵来看。   “这……确定不是一张床吗?”江宛陵看着这张豪奢至极的坐塌,难免有些哭笑不得。   随意拨弄着坐塌上的绣帘,她不免笑道,“会不会太夸张?”   “真是不懂……看我的……”九妖一旋身,长裙舞动起来,拉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顺势坐了下来,一股女王的气息铺面而来。随即双腿轻轻撩到坐塌上,一双媚眼看了过来,勾魂摄魄。   “看到了没有?”九妖恨铁不成钢道,“你可是神子的母亲,注意你的气度。”   江宛陵道,“可是我坐在这里给谁看。”说罢,她忍不住苦笑起来,“除了我们以及死国的子民,又没有外客。做什么要摆出这样的派头?”   九妖忍不住摇头,“反正这位置留给你咯,任你处置。”   江宛陵坐了下来,只道,“十分舒适。”说罢,单手靠在扶手上,这个姿势令她十分舒适。   “不成样子。”九妖是看不上她这幅矜持的做派,忍不住跺脚走出殿外。   江宛陵忍不住摇头一笑,还真令她为难。   正巧有人进来禀报,玄宗弦首来访!咦,说来就来。倒是让江宛陵讶异了。   苍走进殿内,见主位上坐着一名少女。瞧着模样不过十六七岁,很是年轻,这……便是传说中神子的母亲。着实令他有些诧异,手中的拂尘一收,开口道,“玄宗六弦之首,苍。特来一会死国主事者。”   江宛陵道,“六弦之首的威名素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只是……为何玄首此时来访。”   江宛陵轻咳一声,她的意思大约是,你早干嘛去了。   苍却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哦,原来是去了解我这个人了。江宛陵忍不住一笑,“却不知弦首的情报掌握的如何了呢?”   “闻名不如见面。”这句倒是不假。      ☆、番外二 新鸳鸯蝴蝶梦   新一年的中秋佳节又至,众人正忙碌的觥筹交错,江宛陵怀里抱着小小的肉团子,不免逗弄着他。看他嘴里吐着泡泡,大大的眼睛笑弯成一条缝,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孩子长的真可爱……”旁人这样说着,江宛陵听了也忍不住笑着。   大家兴致正高,忽然有人道,素还真来了。   江宛陵亦抬头张望着,果然见着是他,只这次的装扮与上次又有些许区别。不过大家也都是习以为常了。   只说他一进来,见着江宛陵怀里搂着稚子,整个人气势便截然不同了。一步一步走来,仿佛自带凛冽的寒风,到教众人一时都摸不着头脑,又不知素还真这次是为何事而挟怒。   江宛陵看他朝自己走来,不免愣了下。也有一年未见,到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惹到苦境领袖素还真。她拿眼张望着不见荷雨潇潇两人,两人亦是摇头,都有点不明所以。   江宛陵不得不站起身,哄了哄怀里的小儿,先开口道,“素贤人……”   雨潇潇见情势不对,立刻推着明珠去接过江宛陵怀里的孩子。   素还真不待江宛陵说完话,忽然扯住她的手腕,江宛陵整个人被他带着歪倒在一边,幸亏她下意识的抬起左手勾住他的脖子,才没有摔倒。   众人都被这诡异的场景给怔住了,江宛陵站定身子,才发现两人这番姿势实在有些荒唐。立刻收手,又看向众人。众人皆是没回过神的状态。   屈世途只道,“素还真……”   “素……”江宛陵本来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素某不知打扰了各位的雅兴,但此番有要事与长心商谈,请各位回避。”素还真语气淡然。   江宛陵顿时睁大了眼,要事?!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和素还真之间有什么鬼要事?   “我……”江宛陵本想问问……   “素某方才应当没看错。”素还真看着她,意有所指。   江宛陵都不知道他看到什么了,只莫名的望着他。   还是屈世途了解素还真的心意,只在门边探出头道,“那是明珠公子和潇潇姑娘的孩子。还准备等素贤人回来,替人家取个大名。素还真今天是中秋节,不是整满月。”   门外一众人听屈先生这样一说,都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   江宛陵不由张大了嘴看着素还真,最后又觉得好笑,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不停的劝自己别笑的太过。   素还真却道,“素某并不是为了此事。”   江宛陵仍是笑着,眉梢一动,点头道,“嗯嗯,知道素贤人不是为了此事。”说罢,紧紧抿着双唇,忍着笑意。   片刻后,她反手揽住自己的纤纤腰肢,因为忍着笑意确实挺辛苦,所以她背过身道,“我先回琅玕楼了。素贤人,请。”   说罢,她立刻走了出去。还不忘和不见荷雨潇潇等人招手,两人也冲她不明所以的笑着。直到走出万缘村数里地,江宛陵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了。按道理,半神半仙的素还真也不至于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又不知道他脑袋里在乱想些什么。   七夕长河烂,中秋明月光。   窗扇被高高支起,漫天的清辉流泻一地光华,就算不燃烛,室内一切也看得分明。她翻开锦盒里的画卷,说起来,她竟然不知道他何时描了这许多的卷本,若不是她那日里翻拣物件儿,哪里又能让这个锦盒重见天日。   “你在看什么?”他走近问道。   “叹息春风起,飘零君不见。”知道是他站在身后,她轻声吟出这句诗来。这幅画卷里不过是她素日的模样,只是垂落的青丝未曾绾起,手中拈弄着九曲十连环的孔明锁。她记得那时他应当是才醒,轻咳一声,倒是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天荒地变心虽折,若比伤春意未多。”他亦回应道,“长心,素某的心,你又懂了么?”   她转过脸看着他,歪头笑道,“妾意在寒松,君心逐朝槿。”   素还真两手揽住她的双肩,“原作贞松千岁古,谁论芳槿一朝新。百年同谢西山月,千秋万古北邙尘。”   我愿与你同生共死,生同衾死同穴!   江宛陵终究是敌不过他,也只垂下头笑着,并不再答话。   素还真只道,“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长心,素某此间的心情便如是。”   江宛陵忍不住大窘,她怎么会料到素还真将话说的如此直白。不由微嗔道,“素贤人……你啊……”   绿纱窗上的月影转过中庭,月色越发的清冷,好似一汪无尽的碧潭投影在光洁的地面。也不知今夜的广寒宫里是否也能团圆一回呢。   鸳鸯被里成双好,一树梨花压海棠。   “长心,我要听你的声音。”   她被他缠的无法,只得呢呢而语一句,“素还真啊……”   ☆、八十七 道境为聘   身为道境的唯一代表和幸存者,苍的处境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妖世浮屠突破结界而来,现在他就算是想退隐也没有余地了。又看了看眼前的人,他不禁在想,是论文还是论武。综合考量后,他认为还是应该先礼后兵。其实也算是无奈的抉择,毕竟谈起武力,万一自己打不过人家,反被人家给打死了,那算是成全了对方。   江宛陵见他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也不由在想,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道境这一劫,实在是无中生有。”苍冷静的说道,“若不是阁下推动妖世浮屠四境合一的计划,想必现在吾还在清修……”   江宛陵想了会儿道,“弦首此话不应当对吾讲。对于有心人来说,道境是一处宜居的灵秀之地。更何况是死国这样缺乏资源的国度,我们会十分珍惜道境的一切。不如现在我们约法三章……”   苍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只道,“不知道阁下要如何与我约定?现在死国的触角已经深入道境。难道,你还会退出吗?”   “自然是不会退出。但我们可以划定界限,井水不犯河水。”江宛陵说道,“眼下已成事实,弦首倒不如保住能保住的,两厢无事。对双方都好。”   苍摇头道,“真乃强盗逻辑。”   “咦。话说的这样难听,那可是要翻面了哦。”江宛陵站起身走下玉阶,“弦首接受事实之后,再谈也不迟。”   “恃武逞强。”苍说道。   江宛陵一笑,“你这么说,我不反对。”   这样一谈,两个人之间就难免有些火药味了。   “弦首,偌大的道境就容不下我死国数万的子民?”江宛陵转过头看着他道,“我若有心强占,莫非你想与我动手!”   苍看着她,倒是与所了解的有些不同。   “我的诚意已显,你接受也罢,不接受也罢。我自当是来者不拒。”江宛陵仰着头,“道境,我非常满意……”   “至于你……我现在想不出一个理由和你对立。”江宛陵笑着,忽然生了个主意,“其实有一个办法,我们都不会有损失……”   苍不免看着她,有些不明所以。   “以道境为聘,你入我门。你意如何?”江宛陵走近他身边,“弦首,玄宗法门,应当不禁姻缘嫁娶吧!”   说罢,她抿唇一笑。随即,错身离开了正殿。独留苍怔愣在原地。   九妖翼姬正在外间等着她,见她春风得意的走了出来,不免上前笑道,“春风满面啊……”   “因为方才逗弄了那个道士。”江宛陵笑道,“你说,他答应还是不答应。”   九妖摇了摇头,撩起长发道,“被你先下手了。不过不要紧,他若是入了这里,我自然是不会放过他。”   “既然你有意,那正好哦。”江宛陵笑道。   九妖却道,“你是真心的?”   “绝无反悔。想不出这件事情对我们有什么不利。省去诸多麻烦。”江宛陵道,“至于后面的麻烦,就当是家务事来解决。”   “你这到底是高招还是昏招?”九妖戏谑道,“万一,你真对人家动了真情,我们……可就被你害苦了。最最紧要的是,神子……你怎么和他交待。”   江宛陵道,“那不正好,顺便还解决了我的婚姻大事……”   说罢,对她轻巧一笑。   九妖立刻撇嘴道,“我听夜神提过你在苦境的事情……”   “又诓我?他那么沉默寡言的人,会和你提起我的事情?才怪!”江宛陵一脸不信。   “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愿意这么办?”九妖摇头道,“女人一旦嫁人,就把自己套牢了。以后,你若再遇到心动的……”   江宛陵好笑道,“你想的太远了……道士还站在大殿发呆呢?据我估计,他应当还没应对过类似的事情。你现在想的是,他反应过来了,应当会吓跑的。对了,就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好了。”   “你倒是不在乎你的名声了……”九妖瞪了她一眼。   江宛陵笑道,“你这死国尊者,倒还真像个嚼舌根的妇孺。你管这些做什么。只管散播消息好了,总之先把他套牢再说。”   “不要算计老实人。”九妖语重心长道,“这风声放出去了,他是套牢了,你不也把自己给套住了吗?”   江宛陵不禁笑道,“整个道境都死绝了,独独剩了这一根独苗。你说他是老实人,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了。”   九妖瞥了她一眼,“至少你现在已经把人给震住了。”   “焉知他不会反攻。”江宛陵笑道,“我总觉得你对他不一般,是否他的风采已经深入你心……”   “诶,说你的问题,可别攀扯我。大风大浪我都见过,我可是久经沙场的人,岂会被一个区区道士迷惑了……”   “越说越觉得有问题。”江宛陵哂笑道,“九妖,自从你跟着我来了道境,我怎么觉得你往昔的风采都抛到后脑勺了。现在的你,我时常感觉……有些陌生了。”   九妖连忙眨了眨眼,认真道,“是吗?有吗?真的吗?”   江宛陵亦凝重的点了点头。   九妖立刻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吧!”   随即将自己的狐狸尾巴给甩了出来,差点扫到江宛陵,幸亏她身姿灵活,跃到一边儿。   “我这一切都挺正常啊!”说罢,看向江宛陵,“难道是道境的风水有问题?”   “呵!”江宛陵也不再搭理她,先离开了。   道境的风水有不有问题,江宛陵是不知道。她唯一肯定的是,现在的道境,以后要成为死国的领地。只要等到妖世浮屠败亡,四境分离,那么自然道境也独成一界。她也不希望其他境界的人把手伸到道境来。她也不会天真的以为解决了一个苍,就能摆平所有的问题。至少……我们过我们的日子,你们过你们的日子,大家相安无事才是真。   苍匆忙离开死国大殿,方才他是真的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答复他。他来这之前都已经想好了各种应对的方案。独独没想到是这样。他甚至都还没看清眼前的人,就被吓得有点落荒而逃。   以道境为聘!宗主会不会诈尸用雷劈了自己?!   苍来时抱着一种沉重严肃的心绪来对待死国入侵的事情,但是现在,他的心情受到了重大的影响。他觉得当此时刻,他需要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因为对方根本不按任何套路出牌,所以,必须要以无招对有招。   江宛陵目送着苍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对身旁的夜神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半晌也没听到夜神的答复。江宛陵忍不住转过头看着他,“你怎么不答话。”   “纯粹儿戏。”夜神好半天才吐出这四个字,一脸,你无可救药的样子。   江宛陵倒是愣了片刻,“哪里儿戏了?”   夜神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江宛陵才是气闷,她的提议哪里不真诚了,明明就是和平的解决方式。再说联姻的方式古已有之,怎么能算是儿戏。   “又一只魖来求见你……”九妖一阵风似的闪到江宛陵面前。   “魖?”江宛陵还没反应过来。   “你的旧相识,阎王锁。”九妖摇了摇头,“你那琅玕楼干脆搬到道境来咯……”   “对谁营业?”江宛陵马上反问道,她自己倒是愣了下,随即笑道,“你让他在后园等我。”   阎王锁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这一会儿他是坐也不爽快,站也不爽快。远远的瞧着江宛陵慢悠悠的走过来,他倒是有点紧张起来了。   江宛陵步履悠闲,一步慢似一步,正好园子里的花开的艳,这天气又舒爽的很,因此她的心情确实不错。   “怎的……最近我功力略有提升,我看你这趟来,不会是专门为了让我试下功力吧。”江宛陵先开口说道。   阎王锁立刻弹开到一边,江宛陵看着他戒备的样子,不免一笑,随即坐到石凳上,双腿交叠。   “我听说你在琅玕楼很是自在,说来你也算是背叛了死国,怎样又找到这里来。”江宛陵疑问道,“天者已经把你拉进黑名单了……”   阎王锁忍不住道,“你不拉我进黑名单就成。”   江宛陵一笑,“你怎么知道你不在我的黑名单里面,再说……我们的交情吧……好似并不怎么好。”   “就不能念点旧情。”阎王锁试探道,他很清楚江宛陵是怎么对待不见荷的,但他不信她就真的一点都不念旧情了。否则,又怎么会在妖世浮屠下揭出自己的真面目。   江宛陵好笑的看着他,“阎王锁……其实你早该死了。”   最后一字方才落音,她忽然纵身而起,一手就扼住了他的喉咙。   阎王锁顿时吓的冷汗直流。   “这么害怕,还要勉强自己来见我。以为对我说什么念旧情的话,我就会放过你。”江宛陵的手劲又加重了一分,“现在你知道了,我不是念旧情的人咯。”   随即她松开手,阎王锁受力不住,靠到在树上,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   “你……”阎王锁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疼。   “其实魖和人有什么两样?都会死。”她讲这句话的时候,眼尾的冷光扫了过来,令人心惊。   江宛陵转过身道,“回去告诉其他的人,我不会念旧情。谁再挡在我的面前……那我也只会……”   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我不想说杀人,不过做这种事情,有了开始就不会结束。”      ☆、八十八 春冰遇日   阎王锁被自己一顿吓,自然是跑了。而江宛陵的心情并没有好多少,再说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到目前为止,她想做的事情都已经做成了。但她又觉得这才仅仅是一个开始。   现下的形势,她手边可用的人并不多。九妖翼姬内外兼顾,显得勉强了些。她玩心重,许多事情虽然办完了,多少显得粗糙了。夜神么,可说是一名合格的内卫,但也仅仅如此。月声要照顾自封中的神子。这么细数过来,江宛陵身边可用的人少之又少。道境虽则没有苦境大,不敢说自己有亿兆子民,至少数万人的饮食起居要安排的妥当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想什么?”九妖神出鬼没般突然显身到她面前。   江宛陵只道,“黄册都造好了?田地都丈量了?各级管理都安置了吗……”她还要再问,却是被九妖拦住话头。   “江宛陵,你先等下。”九妖想了想,整理了下思绪,“黄册倒是不难,不过是将所有子民的信息登记造册。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但是田地丈量……各级管理……这些对我们死国用的上吗?”   “不丈量田地怎么知道我们有多少的土地,不安排耕种,普通的死国子民吃什么。没有各级管理,难道还是让他们在死国一般的自相残杀吗?我要的是他们安居在此地,活的像人一样。日出而耕日落而息……”江宛陵说道。   九妖却不这么想,“谁要过人的生活。他们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为什么要走你安排好的路?你这样对待他们,和天者的镇压手段有什么区别……”说罢,九妖面色不虞,一方面她无法理解江宛陵的做法,另一方面她更不理解的是江宛陵为什么又走上之前天者的道路。   “想怎么过就怎么过,然后把这里再变成厮杀的战场。难道除了战就是战,不会感到厌倦吗?因为想要过着平凡的日子,所以这些人跟着我来到道境。你说我和天者一样,好吧,某种程度来说,我和他在这一点上倒是没有区别。”江宛陵意识到了一些问题,因此她必须把话说的明白,“无序,混乱,厮杀,死亡……我们真要把这里变成死国的模样吗?难道不是为了逃离死国,才来到这里。如果不改变,那又何必拼命杀出重围……”   九妖听她这样说,忽然怔住,“你几时有了这样的想法?我以为你说造黄册,不过是为了明白咱们有多少的战力。却原来你真的是想着卸甲归田。但是,你知道在这个世界里,征战是永不会停止。你让他们放下刀剑,拿起锄犁。等到有一天,你要征用战士时,又该怎么办?”   “并不是完全废除战力。”江宛陵慢慢道,“九妖,我们要做好准备去应付随时可能而起的战事。但若是因为这个原因就放弃努力的过日子,那不是本末倒置吗?”   “好吧,我管不了你。”九妖忽然这样说。   倒是让江宛陵多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也只得再道,“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一个人挑不起如此重的担子。”   她目光真诚,言辞恳切。倒是抵消了九妖心里莫名的不快。   面色虽然不善,但是心里已经软了下来,九妖只淡然道,“都跟着你来到这里了,自然不会放你一个人。”   江宛陵淡淡一笑,“多谢。也许现在看不出这样做的好处,或者等到之后,我们可以拭目以待。”   “你很有自信。”   “这是……”江宛陵在想一个合适的词语,到了最后,她想着,这是被逼到了这个份上的决策吧。因为她必须给这数万的死国子民一个交待。   “那下面,你是不是该想想如何设计这个国度的一切规章法制,典章礼仪……”九妖忍不住说道。   “这并不是我的专长。我们的人数还到不了那种程度。现在如何让他们安心下来,接受这种生活才是实际的问题。至于你说的问题,或者该是神子醒来后操心的问题。哈,我何必要这么急切把他的担子挑过来。”江宛陵说道,“治大国如烹小鲜。咱们这数万人,应当算不上什么大国。至多算是一个大的郡国而已。”   九妖叹道,“还好你有自知之明。我还真怕你弄那些繁文缛节。”   江宛陵看着她一笑,“我想明日去走走看看。”   “好啊。我陪你。”九妖笑着道,“我还想看看,你如何展现母仪天下的模样,爱民如子。”   “莫要取笑我。”江宛陵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夜神因着时常随侍在她身旁,自然知道她每天十二个时辰都是怎样在过。有时候,他都会觉得这些事情琐碎又无趣,还比上战斗一场来的干脆。但到底她有耐心,一件件一桩桩,细心料理。尽管有时候应对的生疏,她还忍着不适去面对。   今天,自己陪着她去看看水源地和灌溉的沟渠。雨势有些大,她也没打伞,只是披着一件蓑衣,泥泞的路上,一步一个脚印。她还执意走在他前面。水势暴涨的很快,而下方的蓄水池还未全面完工。那么就意味着之前的努力付之东流。她站在岸边,又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夜神不明白,凭着他们几人,自然不用如此费神也可以在道境过的逍遥。偏偏她要自讨苦吃。   更加让夜神无法理解的是,她说自己提供的这一切都不是免费的,每个子民都要向她缴纳什么田赋。这么看,她又不像是真的爱民如子的人。   “夜神……”她张嘴喊道,雨势太大,几乎听不清她的声音。   夜神抬头看着她,收回思绪,只看她朝自己打着手势。或者她终于想通了,她两手张开,运起自身的死神之力,一掌冲向由极高处落下的水势,竟然一时可以让水势逆流。而夜神也跟着运功,将还未成型的蓄水池压出一个巨大的坑。   “我还以为你要像上次一样,不管不顾,再让他们重新修筑。”夜神惊奇她这次如此直接的插手。   江宛陵却道,“此一时彼一时。水源地至关重要,没有水将会非常麻烦。如果一味严厉恐怕也会适得其反。我上次不管,是教他们知道,要靠自己。我这次出手,只是告诉他们,还有依仗可凭……”   夜神只觉得她的想法复杂,“这又是哪里学来的道理?我只道你做事总能自圆其说就是了。”   江宛陵忍不住一笑,随即解开身上的蓑衣。   夜神倒是瞧着她肩膀上的衣衫都已经湿透,发丝上的水珠一滴接一滴,“不会觉得辛苦吗?”   他突然这样问,倒是让江宛陵一愣。   随即她只是一笑,“确实有一点力不从心。”她这话倒是发自肺腑,这一段时间以来,她可谓是宵衣旰食,但她也知道自己做的并不够好。她的书案上永远有理不完的公文,就连九妖都在向她抱怨,是不是自己最近改吃蜡烛了。   她都不知道这许多天,每一天她都是怎么走过来的。   今天处理完水源地的事情,她便接着要去查看从苦境带回的良种是否能在道境的土地上照样茁壮成长。而到了晚上,她的书案上自然已经摆满了九妖送来的各项公文。   夜神看着她站起身,意思是要去接着处理下一件事情了。夜神也不知道魖会不会有生病虚弱的时候,但他接触过人,知道人都有极限。他倒是想看看江宛陵的极限在哪里。   对于各种农具,她都会亲自试用。她还在自己住的地方特地留了一块地,有时候她在那里捣鼓着,夜神等人也觉得好奇会跟着去试试种田的滋味。对于握惯了刀剑的人,再用农具,还真是无法得心应手。   她还笑话自己这些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十指不沾阳春水。   或者更早之前,也没人知道她可以做到如此境地。   天刚擦亮,九妖照例在巡视神子殿。只见着江宛陵的房间里还透着微微烛光,她都忍不住要叹口气了。推门走了进去,果然,人又趴在桌上睡着了。面前摊开着各类公文,字迹还未干。   九妖心里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她有时候想劝着江宛陵,既然没有这种天赋,何必又非要勉强自己。但这种话,她几次想说出口,终归还是没讲出口。   一口吹熄了烛光,替她披了件外衫。才转身离开房间,关好门。   夜神正瞧见九妖靠在门柱下,不由道,“靠在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她在里面睡着了,我没事儿,在这里站一会儿。”九妖感到莫名的心烦。   夜神了然的点了点头,“我在这里值守就好。”   九妖看了他一眼,“你守你的,我顾我的。”   夜神听她这样说,也不再讲话。   “你说我们有一天会不会被她变得不像是自己,我不再是五尊之一的九妖翼姬,而你,也不再是魖族的传奇剑者……太奇怪了,我们堂堂死国尊者,为什么要听她一个人族的安排……夜神,难道月声不会有这种疑问吗?”九妖忍不住一口气说道,“我还在每天操心怎么能让她少点烦心   事,但是我真的讨厌看那些公文。不是这里的水土不合适,就是那里发生了杀人越货……荒唐荒唐,我们以前在死国,可曾听说这些……”   夜神静静听她说完,才道,“你口不对心。”   九妖看着他,忽然苦笑道,“是,我口不对心。只能跟你抱怨了。或许,我们该想想办法。迟早……”   夜神扭头看向那间房,只道,“迟早也有极限。”      ☆、八十九 那个道士又来了   江宛陵以手抚着后颈,走出房间,却见着两人站在门口,不由愣了下,“怎么都在这儿?”   两个人看了她一眼。   “这是怎么了?”江宛陵不明所以道,“出了什么事情吗?”   听她说话这样急切,九妖忍不住道,“能有什么事情。瞧把你紧张的……怎么不多睡会儿?”   “刚刚好。不觉得困……”江宛陵话才说完,忽然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幸亏夜神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九妖连忙走近,“你看你……”   江宛陵笑了笑,“没事……可能是坐的久了。今天还要去……”   “去,去去去……去哪里。”九妖忍不住暴躁道,“还要去,现在应当找个大夫来才对。我去找……”   江宛陵本想喊住她,却见她一阵风似的离开。   “我喊月声过来。”夜神对她道。   江宛陵摇头道,“没事。方才可能是真的坐的时间太长,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头晕而已,或者是累倒了,休息会儿就没事了。”   说完,自己扶着门框转身走进了房间。至听着扑通一声,人又倒在地上了。   夜神忍不住扯了扯唇角,看来江宛陵的极限到了。   苍没想到九妖翼姬会来请自己去给江宛陵看病,说起来整个道境好像也只能找到他这个所谓的大夫了。   九妖看他半天不言不语,不由火急火燎道,“道士,你若不去。我就把你这破地方给砸烂了。”   苍倒是没把她威胁的话放在心上,只道,“要我去也可以,但是……”   “你就别在这里蘑菇了,什么但是,可是。告诉你,所有的事情我做不了主。等你把她治好了,你俩自己去谈什么但是可是。现在你必须马上跟我走。”九妖说话快如连珠,一边说还一边不忘靠近步子。   苍轻咳一声,拂尘一甩道,“那就走吧。”   九妖看了他一眼,真是磨人性子的道士。   苍瞧着她在前面步履匆匆,恨不得插了翅膀一样。也不由得稍稍加快了脚步。自那日仓皇离开神子殿后,苍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第二面。   而后,他还收到了苦境各位相识好友的关切询问。真不知道他们都怎么想的,信上说的全是些他不想回答的问题。有说他目光如炬,有说他小心红颜枯骨。他除了哭笑不得,都不知道怎么回这些信。是说,他们这么关心自己,也没见着谁来替他想想办法,一起共度难关。反正自己回信都好久了,也没再接到来信。   苍不由在心里叹道,天要灭道境啊。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江宛陵还算说话算话,尽量周全死国子民在道境的所有生活。好在她已尽力控制不让他们把在死国的风气带到道境。他也听说了她近期一系列的行为。不然,他才不会来替她看病。   夜神和月声见着九妖领着苍走了进来,都是愣了愣。九妖挥挥手道,“权且抓来个道士,死活先用用。”   月声却柔声道,“现在却发现我们死国竟然没有大夫。幸亏还有这位道长,真是多谢道长的援手。”   九妖却道,“谢什么谢……他若治不好,我就拆了他那个破道坛,撵他去苦境集境,也别让他在这里碍眼。”   苍却道,“请先回避,我需要静心替病人诊治。”   “喂。别太过分啊。什么静心诊治。现在,马上,就看。废话这么多。你这道士……”九妖大声道。   “安静。”苍冷着声音的时候,弦首的沉稳之态又出来了。   九妖忽然就被他这两字给震慑住了。   探了探对方的脉息,问题不大,可能是心力交瘁。只需要几味普通的药材调理,更多的是需要休息。   “她最近作息如何?”苍细心的问道。   九妖道,“什么作息不作息的……整宿整宿都不休息,白天还要到处跑,自从来了你们道境……事情也多了……”   苍不免冷笑道,“是在下请各位来的吗?”   “你!”九妖被他这句话差点噎死。   月声连忙道,“九妖姐姐先息怒。道长,失礼了。最近诸事烦劳,作息也极为紊乱。”   苍点了点头,“这当是劳心劳力所致。问题不大。只需要按照我的方子按时服药,才多加休息,就能痊愈。”   月声连忙俯身致意。   苍又道,“她的体质嘛……”   “到底怎么了?”九妖忍不住道。   苍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说你做不得主,那就等她醒了,我再同她讲。”   他倒是想知道,江宛陵醒了之后会不会雷霆震怒。九妖翼姬请自己来做大夫,凭什么这么自信自己不会动手脚。现在也就是在方才,他探过江宛陵的脉息,功力果然十分深厚。据说是得了神子的相助,加上她本身可以吸纳死神一脉的功体。针对这点来下手,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苍倒是没想着杀人,他想着若是废掉这身功体,大功可成矣。因此,他倒是不急着离开了。   傍晚时分,天边的红霞艳丽无比,半边天空都是血红色。   江宛陵悠然转醒,见月声坐在一旁,她立刻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月声见她醒了,立刻道,“你已昏睡了一天,药都替你熬好了。”   “药?什么药?”江宛陵坐起身,抚着自己的额头,“请的是哪里的大夫?”   “是玄宗弦首。”月声道。   江宛陵想了会儿道,“这药先不吃……”   月声想了下道,“这药是我们亲自熬好,不敢假借他人之手。你当放心。”   江宛陵却道,“那道士走了吗?”   “并没有。”月声说道。   江宛陵立刻起身,“那我去见他。想必,他探过我的功体了。”   月声还想再喊,江宛陵却快步走出了房间。   苍背身立在窗前,轻微的脚步声都没逃过他的耳朵,转过身,见着江宛陵走了进来。又想起她说的道境为聘,不由心里一突。   江宛陵见他转身,只道,“弦首请坐。”   两人相对而坐。   江宛陵便直抒胸臆道,“我的功体可有什么弱点?”   “自然是有,只是我现在还没想到怎样破解。”苍也毫无隐瞒。   江宛陵不免一笑,看来眼前这个男人很自信。   “但若是给你时间,或许就有办法破解了。”江宛陵问道。   苍只道,“那阁下会给我时间吗?”   “你担心我在这里……杀了你。”江宛陵看着他道。   苍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并不是好杀之徒。”   江宛陵饶有兴致的听着他继续说着。   “不过,若是我踏到你的底线,我想你不会犹豫。”这是苍的推测,正因为她不好杀,所以杀起人来鲜见犹豫。   “你等着我的原因应当不是为了这,是否,我的提议,你考虑好了答案。这次,是来给我答案的吗?”江宛陵问道。   苍却道,“姑娘真的要与在下建立这种危险又心惊的关系吗?”   “哈!”江宛陵忍不住失笑,“危险又心惊,嗯,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定义夫妻关系呢。为何,你这样老实。”   这又是一句调笑的话,苍不免心内有些窘迫。面上倒还是一派从容镇定。   “姑娘以为呢?”苍又再反问一句。   江宛陵笑着点了点头,“这么说倒也不错。我只是担心你以后要背上一个薄情寡义的名声……嗯,不对,是大义灭亲。”   苍听她说这件事云淡风轻,似乎一点都不介意,这多少让他有些不解。   “为了你,我可是连自己也都舍得了。道长,你觉得我们之间就不能更真诚一点吗?”江宛陵好笑的看着他。   苍被她看的有些许游离,只讷讷道,“姑娘不是为了在下,是为了得到道境,为了死国。”   “在我的眼里,你就等于道境。得到你就等于得到道境。不然,道长以为我为何舍得自己。”江宛陵声音冷冷清清,或者是有些疲惫,她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清静无为的苍又怎么敌得过言语挑逗的江宛陵,自然是争锋不过。   “姑娘可以杀了在下。”苍忽然正视着她。   江宛陵一笑,“但是这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相比而言,我的提议就要容易施行的多。你也探过我的功脉,何不利用在我身边的时间,好好研习。说不定到时候杀我也不费吹灰之力。”   江宛陵抛出这偌大的诱饵,不过是想引着苍跳进这个坑里。   苍看着她,半晌不再出声。   “道长,今天多谢你替我诊治。”江宛陵站起身,该说的话她全部都说完了,总不能拿刀逼着苍来娶自己。   苍亦站起身,“我会慎重考虑你的提议。”   他突然这样一本正经,倒是让江宛陵有些许讶异,随即她淡淡一笑,点头道,“好。”   她先转身离开,苍看着她的背影,确实在认真考虑她的提议。正如她自己所说,何不利用在她身边的时间,详加了解她的弱点,再针对她的弱点下手,必然事半功倍。   只是,他捉摸不透她这样直白说出这些利害关系时的心态。手上的拂尘一扬,苍也抬步离开了房间。      ☆、九十 偷得浮生半日闲   九妖替她又拿了一盏宫灯放在桌边,江宛陵才意识到她走到身边,不免抬头朝她一笑。随即又开始埋首在浩瀚的公文里。   “你是不是有事情和我说?”江宛陵倒是可以一心两用。   见她半晌不回话。   江宛陵将面前的公文叠好,正色的看着她,“我的身体已无大碍。”   “我不是想说这件事情,你倒是没怪我自作主张找道士替你诊治?”九妖心有不甘的问道。   江宛陵一笑,“难道你让我劈你一掌?”   说罢,又准备去翻公文。九妖连忙按住她的手,看着她道,“杀人岂不痛快。偏要去联什么姻?”   “我亦知道。只是后续麻烦太多。这次可以杀掉一个苍,那么下次我们是不是还要再去杀掉其他的正道。”江宛陵顿了下,“好在道境也只有一个苍,若是他能站在我们这边,相信其他境界也没有插手的理由。”   “前提是你的功体必须还在。否则,这一切都只是泡影。你把危险放到身边,不等于你真能防范的住这个危险。”九妖并不是无脑之辈,这话说的极其在理。   江宛陵却转了个话题,“务必请你走一趟天者那里。”   九妖眼睛一瞪,“我不去。”   “哈,就算是帮我发请柬,你也不去?”江宛陵忍不住逗她。   “不去不去。”九妖摇头。   “我必须把这里的情况如实告知天者,以便他做好策应。这是我们当初离开时说好的,不能改变。”江宛陵道。   “现在苦集两境都是关于道士的谣言,他倒是不想着澄清?!”九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们两个都是一般的无赖。”   “道长能怎么办啊?他是被我给赖上了,哈!”江宛陵打趣着自己说道。   九妖忽然沉默了下来。   “你心里到底怎样想的?”九妖翼姬认真的问道,“这可不是儿戏。如果道士答应了,你就真的答应?”   江宛陵替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慢将茶滑进喉咙后,才意兴阑珊道,“所有的人都能看透这其中的利害,九妖你也应当知道啊,至于其他的又何必去考虑呢?”   “但她们是为了霸业。你为了什么?”九妖立刻问道。   江宛陵手里把玩着茶杯,“我为了……我自己。”   “根本就不是。”九妖道,“神子会怎么想。他要的不过是你活着。”   江宛陵静默了片刻,“我知道。”   “到今天为止,你还再把自己往漩涡里推。是不是非要粉身碎骨,你才罢休。”九妖沉声道,“我没资格管你的事情,也没资格插手。但是你知道局外人看着你这样一步一步的向深渊滑进去,我想拉你,我都找不到你的手。因为你根本就是故意,根本不想要任何人来救你。”   江宛陵忽然看着她,面色一冷,“我没有。”   “有没有?你最清楚。”九妖闭上眼,复又睁开,“道士要战就战,难道还怕他。不管是苦境还是集境,有什么可怕。他们若要战,我们便应战……”   “九妖。”江宛陵沉声喝止住她的话语,“我不需要任何人救,我可以自保。”   “你可以自救却不救。那谁又能救得了你。”九妖知道自己无能说服她,不由叹息道,“你是让我来做见证,看着你怎么自取灭亡?!”   “现在形势大好,为什么你会讲这种话?”江宛陵皱起了眉头。   “这些形势全靠着你自己在维系,如果没有你,你又想过会是什么后果。君子不立危墙,这道理你比我懂。”   “正因为我懂这个道理,所以我会保重自己。而且,我一定要等到他醒来……”   “然后呢……”   两个人终于爆发了争吵,却是瞬间的沉默以对。   别人无法明白江宛陵在做什么,但是九妖看得清楚,她相信夜神也看得清楚。所以她才会担心,自己会变得不像死国尊者。第一次,九妖感到和人相处让自己感到难受,是讲不清道不明的心绪,无法排解……   “我会保重自己,至少我不会放任你们不管,因为这是我对他的承诺。”   九妖忍不住苦笑,“这是你和他的承诺……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承诺也无效了,那你呢?”   “那大概是一百年以后的事情,太过遥远的事情,何必拿到现在来烦恼。九妖,人的寿命终归有限。这场筵席迟早有人先退场,何不如把握好当下。”江宛陵翻开手边的公文,一行字一行字看来,她在想的是,或许她还应该做些别的,而不仅仅是让死国子民仓廪足……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就先办理我交办的事吧。”她开口,这是送客的意思。   九妖转身离开,或者还带着难过的心绪。   江宛陵的心情难道就没有一点的波动吗?不是这样。她叹息着闭上眼,整个身体都倒向椅背,这种力有不逮的感觉,她不想在人前显现……夜色绵长,仿佛没有尽头。静默了片刻,她又睁开眼,立刻俯首在案边,手里的湖笔轻重兼济,墨色染就着她的巧思。   冬月刚来,道境的秋色已浓,霜气渐重。江宛陵今天很高兴,因为她才换上了一件新衣。这件新衣的意义很不同。从遍寻良种,到移植桑苗,再到养蚕,还要收茧抽丝……这是一件在苦境极其渺小的事情。但对于死国的子民来说,这其中的每一个步骤,他们都已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出了多少的状况。只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终究是让他们织出第一匹锦缎来。   她面上的笑意,几乎都要溢出来了。就连旁人都快被这笑意感染,整个神子殿都是一派喜气融融。   “下次不要只给我,还应当给神子。”她笑着对众人道。这许多时日以来,江宛陵终于露出了难得的笑脸,映在秋日的阳光里,格外璀璨。   后园里也只有秋海棠还盛开着,花色正好,只少了股香氛。江宛陵独自坐在桌边,她也不爱抚琴,更不会吟诗,所以她闲暇的时候只爱拨弄着孔明锁。只是来到道境后,她并有太多的时间,久而久之,不免有些生疏。   这个时候,她倒是情愿这样一个人坐着,什么也不想,只是静一会儿。但脚步声却听的十分清楚,直到那个人坐到她的对面,不禁让她失笑。   “是怎样能走到这里?”江宛陵问道。   “我知道你在推行桑农稼穑,或者我可以帮你。”疏楼龙宿道。   江宛陵笑道,“巧舌如簧。然后他们就被你骗过了,放你来这里见我?”   龙宿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他们不清楚的是……应该……”   “应该一掌杀了吾。”   江宛陵摇头道,“你若真心帮我,不如不要来见我。”   “你与弦首的事情我很清楚。”龙宿这样说。   江宛陵了然点头,原来你都知道了。   “谈事可以,谈情不必。”龙宿道,“这算是我们的约定。”   江宛陵道,“那你图什么?”   “你不是说人活的久了,就容易无聊。你权且当我是在打发无聊好了。”龙宿淡淡道。   时过境迁,江宛陵竟然对疏楼龙宿提不起一点儿怒气,只是全然的陌生。他主动说要来帮自己,从立场上来看,两个人好似没有对立的必要。   “但我却真的需要一个人帮我。”江宛陵沉吟道,“这对于我是一件生死攸关的事情。如果你把这当作是打发无聊的消遣,那我不能找你帮这个忙。”   “你在认真考虑这个提议!”龙宿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对于处理这些庶务,我是真的……生涩。你知道,我没有这样的长才。”江宛陵对他的疑惑并不少,只是她知道自己和龙宿之间并没有生死的利益冲突。所以她愿意心平气和的与他谈一谈,“或者即使你不来找我,我也想过要寻求助力。道境再好,但却与死国原来的环境大为不同。子民们需要来适应新的环境,改变过去的生活方式。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龙宿坐在她的对面,听着她细细说起自己的想法,一字一句,都仿佛是深思熟虑过。她的目光不再游离,说起这些庶务时,十分认真,面色自然而然的少了活泼。他才意识到眼前的人与早前不同了。她会时不时的看向他,确定他的意思后,再讲出自己的想法。偶尔,她也会沉思,但也只是短暂的一瞬,仿佛灵光一现。   “龙宿,你想要什么?”她忽然问道。   或者是因为自己听的太投入,她这样问着他的时候,他还有些许的茫然。   而后她一笑。   如果龙宿要的东西,自己可以满足,那么这算是等价交换。否则,就是自寻麻烦。   她又接着道,“说起来,你好似什么都不缺。那就让我想想,还能给你什么……”   她这样说,仿佛是在戏谑,又好似玩笑。但或者她真的在想,自己能给疏楼龙宿什么。      ☆、九十一 冠盖满京华   龙宿沉吟片刻,“时机若到,我自然会不吝提出自己的要求。而这项要求必然是你可以做到。”   江宛陵看了他一眼。   龙宿又道,“你却是怕我让你为难?”   江宛陵不答,或者就是此意。   龙宿只道,“不欲使你为难,我已是多方思量。再若妥协,只怕你会更加忧虑我的居心。况且,我们之间并不全然是算计。这……你应当心内有数。”   “道境再好,终是人烟稀薄。也不是繁华之地,可说有些清苦了,我连仙凤也未带。一则,我不愿她同我受此磋磨。二则,我终归不会留在此地。我这样说,到底能减轻你心内几分犹疑?”龙宿看向她。   江宛陵却只道,“你这样坦承,反显得我逼人太甚。龙宿,你……”   “怎样?”龙宿仍是问道,“但讲无妨。形势到了如今,你我之间,何妨坦承。若再说些模棱两可之话,恐怕不利于今后我们之间的相处。”   江宛陵点头一笑,“这话倒是如此。”   “既然我们已达成共识。不如先来谈谈第一件事情。”龙宿将话题引到当前最为紧要之事,“你手下死国子民约摸不过九万多而已。我来你这里之前,也走访了一些地方。我若不是有备而来,今日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江宛陵微微一怔,她是知道龙宿并不喜欢劳神费心。而今却甘心沉沦俗务,收起自己一贯冷眼观世的心境,这份用心可称为难能可贵。   龙宿不欲在此问题上过多纠缠,“你应当知道你来道境,不亚于重新立一国。你也知,你自己并无这番长才。这很好。人贵有自知之明。古今立国,皆逃不过两件事情。一则人事,二则制度。制度由人创立亦由人改订,人事稳定,则能因循守慧,按部就班。人事不稳,制度终究会坏掉……”   相比往日所见,今日的龙宿自有一种不同的气度。他能侃侃而谈这些国政,任何关键,必然在他心内已是了然。或者说,他是带着全盘的深思熟虑出现在江宛陵的面前。这是慎重的抉择,并非一时的情动。   “然则,这两项说起来又终归是宽泛了些。不如我们说些细致的,这样你也更能明白。唐代杜佑的通典,我亦随身携来。我自认为自古以来,唐的制度最为可观。我们便从政权分配、考试和选举、赋税制度、国防与兵役这四项说来。说了这四项,你便大致明了该如何掌握政治,预闻政治,运用政治……”他讲这番话时,并不似平日的漫不经心,好似多了些运筹帷幄的决意。手中的团扇不再轻摇慢捻,而是随着他讲话的气韵,时而横扫,时而停顿在胸前。   江宛陵却总是拿眼望着他,终归是觉着这个人到底有几种面貌。或者他注意到自己分心了,不免眼波扫了过来,多少有些不满的意味。江宛陵也只得以笑显露自己的歉意。   月出东山,皎皎生辉。这时节天气已然冷了起来,龙宿倒是不觉,只江宛陵病体初愈,已觉得有些困顿。   他是极擅长体贴人意的人,不免道,“今日便到此为止。你该休息了。”   江宛陵只道,“只觉得有些困,但精神还好。”   “这话听着自相矛盾呢。”他看着她道,“欲速则不达,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况且,我人就在这里……”   江宛陵忍不住一笑,只道,“今日,我才知甘拜下风,五体投体这八字的真实含义。”   “并不是如此。却因为其他的人没机会来到你的面前谈起这诸般的俗务。”他说话又显得谦虚起来了。   江宛陵倒觉得有些摸不清他的想法,只觉着儒门龙首,可算是难以了解的人。   “不需要惊讶。从前你我皆无如今的时势机遇……只说现在,我却又忆起许久之前的自己,仿佛是在……”龙宿也会陷入自己曾有过的回忆。   仿佛是在从前少年的时光里,那时候的龙宿是惊才艳绝,并不似今日冷眼观世的儒门龙首。不过这些过往,他并不觉得有提起的必要。只是今番同江宛陵坐在这里,话连着话,触动了他而已。   “我还有一句话,只需要你记在心里。”龙宿提醒着她道,“以今时今日的境况,你切莫再想着曲折以谋求事功。心中但凡应当有个正字。这句话可解为,事若直中求,不可曲中得。”   “宛陵受教了!”他认真的样子,倒是让江宛陵觉得必须慎重以对,不敢再生轻慢之心。   也让江宛陵觉得今日的龙宿与往日格外不同,她总觉得眼前的人,不似真的一般。或者,她与他相识相处亦是有限。正如龙宿所说,今日情势早非原来。他本就是英才,只是往日宁默不鸣罢了。这样想来,江宛陵也算是释然了。   “那些公文,可先又我批了条陈,你再遴选些建议。想来,处理这些事情,我应当是熟稔与你。”龙宿主动将事情揽了过来。   江宛陵愣了会儿,“都是些琐事,恐怕……”   “正因是琐事,你交给我,心内无不放心啊。”他这样一说。   江宛陵有些哑口无言。   “不必与我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现在疑我,我也受之应当。只道,你该给我一个期限。却不该一直疑我。”龙宿看着她道。   江宛陵只想到兵书上的话,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龙宿的厉害在于他总能捉摸到自己的心绪,预先留下一定的余地给彼此,而后就要一个明了的结果。他这样说了,难道自己还能装作不知。   龙宿见她不语,又道,“这样倒是显得我心急了些。”   江宛陵摇了摇头,“你猝然来访,我是真有些疑虑。我们今日畅谈一番,我已知道,暂时没人比你更为合适。就算我疑心与你,想来,我也不得不倚仗你。只希望我们可以携手并进。若是中途有了差池,我只会感谢你今日对我一番言谈。除此以外,我想,我们并无互相苛责的理由。你认为呢?”   龙宿手中的团扇一顿,看着她道,“宛陵,为何你一开口,我就想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   他淡淡一笑,似乎已经接受了她的说法。   江宛陵也只觉得如释重负。   “我的口才怎堪与你比较。”她亦笑着。   龙宿道,“今夜月光很好,只是太凉了些。不知不觉,与你谈话,时光竟过得如此快。”   他侧过脸看向挂在夜空的新月,一弯新月如钩。   “你与弦首的联姻,我亦认为可行。”他转过脸看向她,并无半点停顿,“兵不血刃,自然是上策。所应当顾虑的,反而是死国内部。天者在苦境的排布,你应有耳闻。还是,你们早已互相知会。死国一分为二,你带出的人数虽然不多,但也算伤了元气。我看你的作为,应当是想保住着九万人,以期望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龙宿接着沉吟道,“那么越快站稳脚跟才是越好。四境已然合在一处,彼此通道相连。想要独身其外,恐怕是镜花水月的妄想了。不如做好兴战的准备,才是良策。”   “那么我要说的便是如何给田自养,这并非我所创。而是古已有之。现在,你须得将这九万人按照固定数目划分为不同战斗团体,闲时农耕,战时成团。”龙宿又道,“黄册你已造好,还有一件,你却忘了。光有户籍却是不行,必须还有田亩登记……”   龙宿才将话说完,转身一看,她人却伏在桌上已睡了过去。   天气这样冷,她还强撑着,龙宿不禁叹息了一声。脱了自己的外衫披到她身上,继而坐了下来。   月光又好,还有佳人在侧,龙宿的心绪格外的宁静。   他忆起自己从苦境来到道境时的心情,其实他从未想过以这样的面目出现在她的面前。不过是时机刚好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他亦不知,两人今日会有这番的对谈。她的疑虑呢?竟然就这样放松心情在自己面前睡着了。或者……她是真的太累了。这样想着,龙宿的心绪又飘到了很远。   苦集灭道四境,没有一境是祥和安宁。尤其是苦境,因为幅员辽阔,资源丰沛,更是成了众多觊觎者眼中珍视的宝地。不论是死国还是火宅佛狱都将侵略的爪牙伸向了苦境。   而集境现在可说已经是军管的状态,内事外事都由破军府一体裁决,旁人无任何可置喙的余地。   佛业双身的妖世浮屠直直冲破了集境的界限,说来这桩事情也少了江宛陵的功劳。烨世兵权得知与自己对掌的就是现今侵占道境的江宛陵,不免有些觉得趣味。他曾想策师提起想要去道境与对方一会,不论如何,总不能让人白白占了便宜。   千叶传奇只道,“她并不是当务之急。占一分还一分。到了时机,她也逃不过这番道理。这便是天道好还。”   烨世兵权亦认为当务之急是如何拔除妖世浮屠这根刺,只是由苦境素还真在前面做开路先锋,他也乐意在后面压阵,不疾不徐,且共从容。   佛业双身自然是希望四境乱作一团才符合他们人魔妖邪共存的理念。这样说来,江宛陵带着死国子民入了道境,也不枉费他们助她一阵。只又听说,她与玄宗要联姻,倒也觉得奇异。   女戎懒洋洋道,“她可是要步我的后尘呢,如今我愈发思念起佛皇那只秃驴了。”说罢,忍不住哈哈大笑,整个妖世浮屠仿佛都在震荡。      ☆、九十二 莫动道人心   近日事虽多,到底苦境各地烽烟四起,女戎倒不觉得只有自己是素还真等人的眼中钉。让正道烦恼的何止邪灵。所以,她去了道境,虽说是姗姗来迟,却也时机正好。   一现身,便是气势不同。红裙过处尽是灰烬……   江宛陵再见女戎,些许意外,只道这时日她竟然还能拨冗见自己。   “怎样来了道境?”江宛陵开口问道,“苦境形势大好?”   “素还真的头可比我的头要疼呢。”女戎撩了撩鬓边的发丝,一副慵懒的神态,“我看你这里……嗯,倒也不错。越来越长进了。”   江宛陵却一笑,“不敢同女座相提并论。”   女戎转过头,媚眼一扫,“整日里费心劳神,倒也不觉得你神色有异。看来传言也不竟然属实。你倒是怎样觉得一个道士好,搅得四境全是些流言,甚是有趣。”   江宛陵笑道,“我不比女座武功盖世,只得用些别法。今日道士还说要来同我讲经说道。我还在想该怎样应付他……”   “若是不愿意听自然可以想到办法,偏偏你还有意逗弄人。”女戎捋了捋自己的广袖,看了看江宛陵,只觉得气韵又是不同,比先前多了一丝英气,越发像个女中豪杰了。   “女座为何如此看我?”江宛陵看着她打量的眸光,不由问道,“可是这皮相,不合女座的心意。”   女戎忍不住媚笑道,“只说你现在要合了那道士的胃口才对。说起来,出家人啊……无情最让人可恼……”   江宛陵见她说出此话,不像是慨叹,只是调笑。也回了一句,“宁搅三江水,莫动道人心。我可不敢妄自托大,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女座此来,是怕我遂了正道的心……”   “诶呀……你误会吾的意思。”女戎笑道,“道境的事务,吾暂时理会不得。便是一个素还真就让人费神,何况……一页书是否真的身亡,如来四像的秘密……这些终归还未参透。说来死国天者的风采,吾只觉得格外迷人了些。却比火宅佛狱的凯旋侯……”   女戎谈论起这些琐碎的人事,不免云云。江宛陵坐在一边静心听她谈论起这些是是非非。   “怎样……”女戎原以为她会说起两句,只好奇她一言不发。   江宛陵看着女戎道,“方才你说天者……可敬不可亲。至于凯旋侯,并无交际。所以也只能听听女座的高论。”   “无趣。”女戎难得的抱怨了一句,“你到看不出我的用意……”   江宛陵愣了一会儿道,“女座是在同我闲聊……”总不能说两个女人坐在一起八卦四境的男人吧。   “便是同吾一样的无趣了。”女戎嗔道,“一本正经不会显得闷吗?我看你这样是真的撼不动道人心了。”   江宛陵一笑,“情爱总是麻烦,不如利益盘算干脆。女座的体会应当比吾深。”   “唉……你竟然也不问问吾,九界佛皇?”女戎瞬间有些失落。   江宛陵哑然失笑,“此事意会即可。女座既然可以做到,吾也应当可以。总不会落得失了心的局面。况且,我们是盟友。”   “嗯。盟友。若是吾说,道境能否分一杯羹。你待如何?”女戎此刻才道出真意。   江宛陵想了会儿,“我还未来得及丈量道境所有的田亩,而我的人数不过九万多。我须得预留一部分的领地……”   听她在自己面前细细盘算,好似并没任何隐瞒,女戎连忙挥手道,“真是麻烦。莫说我邪灵百万众,你且把他们都当成人一样么?吾倒是好奇,你是怎样统领这九万人之众……”   “说来惭愧。我是真将他们当作人一般的对待。”江宛陵有些失笑道,“死国种族与人却有不同,但也逃不过生死轮回。所以,我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同。”   “说到生死,我倒是觉得你可以和道士谈谈……”女戎忆起玉织翔这个老秃驴来。   江宛陵一笑,点头道,“正是。我也应当向道士问问这个理。不过我与女座皆是历经生死的人了。何必还着意在这些字眼上,倒显得矫情了。女座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女戎也不禁一笑道,“吾又是那种人呢?你又是那种人呢?这有什么关系。不过殊途同归罢了。”   江宛陵听她这样说,倒是执意认为彼此之间有共同点。其实应当是截然不同。但这时候要分的清明,却显得不合时宜了。   送走了女戎,江宛陵回到自己的书案前,静等着苍来见自己。她原以为他会干脆的给自己的一个答案。没想到,这道士也用起缓兵之计,只说要培养相处的默契。说来说去,又用起了老一套。   她也不介意,总归有谈话的空间是好的。   他走进来的时候,步履轻缓,显得不躁不急,从容优雅。通身气派尽显宗师风范,拂尘握在手中,随风而动。苍这次来见江宛陵,可说是畅通无阻。也无人引荐也无人盘问,倒是让他有些许吃惊。   “弦首来了,请坐。”江宛陵见他跨步进来,起身说道。   苍朝她点头致意后,两人皆同时落座。   江宛陵随手翻起桌上的案卷,看了他一眼道,“今日,弦首要与我谈什么呢?我正有疑惑,想了解生死的意义……不如从这里开始谈起,弦首以为如何?”   “生死皆是大事。既然你有意从此入手,我亦欣然应允便是。”苍正色道,“《周易》系辞上,这一篇里讲到,一阴之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知,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鲜矣。”   “道是自然,冷了添衣,渴了饮水,饿了果腹,痛了便放下了。所谓生死之道理,亦不过如是。若论人之个体,生死是大事。若论整个自然宇宙,生死皆不过是平常之事。佛家的金刚经中说到,六如。道家也有华胥之国的故事……”苍慢慢说道,不疾不徐。   江宛陵听着只觉得有些懵里懵懂,倒也不说他讲的这些是故弄玄虚,只是这些话听上去玄之又玄,还扯着几个典故,亦是她未听过的。总而言之,大约可概括为枯燥二字。所以,一时半刻后,江宛陵便开始神游太虚起来了。   而后,苍又说到了庄周梦蝶,物我合一的奥妙。这就更是江宛陵所领悟不了的玄妙。一边说的兴致盎然,一边是意兴阑珊。注定两个人是产生不了共鸣。   江宛陵忽然站起身道,“弦首讲道辛苦了,我去给你添茶……”其实不过是找个借口脱身而已。   也不待他反应,她便快步从他眼前走了出去。   苍原想说,他并不觉得渴。   江宛陵自然不给他回话的机会,否则又是一通玄奥的道理,那才是真叫人头痛呢。   九妖见江宛陵走的如此快,不免在后面赶着道,“做什么走的如此快……”   江宛陵连头都没回道,“再不快点,就又要被道士拉去听法了。头痛。”   九妖忽然嘻嘻笑道,“我只觉得道士通身气派不俗,凛然有风骨,可谓是天人之姿……”   江宛陵听她这样说,忍不住回头道,“我改变主意了。便是让九妖你和道士联姻罢了。他的风骨你自然感受更为深刻……我亦可得解脱。两厢安好,岂不美哉。”   九妖被她唬得一跳,“我若是同意,只怕你也说服不了道士。”   “那你还挡在我面前,还不快让我走……我方才说去给他添茶,你快去办了此事……省得道士疑心。对了,还有我桌上未批完的案卷,一定替我拿出来……”江宛陵边走边说,一副被吓到的模样,不禁惹人发笑。   “你们方才相处不到一个时辰,何至于你反应如此大,哈……”九妖越发觉得有趣了,“看来道长才是降魔有道哩!”   “乱讲。”江宛陵瞪了她一眼,“下次,你也想个好题目,让他给你讲讲……体会什么叫如坠九天之云端,渺渺兮不着地也。”   “罢,罢。你既无福消受,不如让我来好。”九妖勇挑重担。   江宛陵不禁赞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切莫反悔。”   “自然。”九妖可不信道士真有如此厉害。   从侍从手里接过茶盘,九妖整了整仪容,才跨步走入房内。苍端坐在桌前,不倚不靠,稳如松柏。见着九妖走进来,不禁轻咳一声道,“有劳姑娘了。”   九妖身姿柔软,放下手中的茶盘,才道,“道长好气韵,见了女色亦是岿然不动。果然道法精深。”   苍不欲就这个话题展开,只默然不作声。   九妖才不依他,又道,“吾亦有个问题要问道长,不知道长可否解惑也。”   “请讲。”苍只觉得今日的九妖翼姬好似与往日不同,多了一股妖邪魅惑,这让他不适。   “只说个情字,也可说是爱。很想听听道长的体会。”九妖以手支颌,看着眼前的苍,吐气如兰道,“还是道长从未体会过世间情爱,若是如此,我让道长解此题,不显得为难了道长么?”   苍定力倒是好,只淡淡道,“说情说爱,不如说欲。因欲生情爱,只会坠入魔道。姑娘有此问题,恐怕是心魔所扰。不如赠姑娘一语,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如此而已。”   九妖才不会受他这种老古板的话所蛊惑,只一笑道,“道长,若人人都舍得了情爱,真不知还要你们这些道士何用呢。俗人沉沦欲海,不就更显得你们清高。不过呢,就算是沉沦欲海,有人也是甘心。”      ☆、九十四 寒夜客来茶当酒   “自甘堕落,道法也救不得。姑娘不是来问吾解法,而是告诉在下,姑娘甘愿沉沦欲海。即使如此,终归强求不得。”苍的话说的平淡,却是无情的很。   九妖面色瞬即变了,却还是忍着怒气,只沉声道,“不是道法无情,是道长你……无情了。不入你道,便是自甘堕落……哈!”说罢,她收身离开。   苍却并不以为意。   九妖跨出门槛才忆起江宛陵让自己拿案卷,但方才与道士已然闹翻,现在回去,自己的面子落了下乘。不由在门口踟躇起来。   “九妖!”江宛陵喊了她一声。   九妖一愣,猛然抬头,“你怎么又回来了?”   江宛陵哭笑不得道,“等你半日也不来,我只能自己来看看发生什么事情了……我看你在门口转圈……”   “这道士……”九妖本来满腹怒气,又忆起自己和江宛陵之间的对话,面色一变,只道,“方才和他谈情说爱来着……”   江宛陵顿时睁大眼,进展这么迅速,不愧是死国尊者。不由轻咳道,“那……那我先离开,就不打扰你们了。”   “那,那你先走吧。我一会儿……把案卷给你送过去。”九妖的表情虽然奇怪,但大抵江宛陵不会怀疑其他。   龙宿见着江宛陵一脸奇怪的样子步入大殿,不由道,“宛陵。”   “啊。”江宛陵应了一声,“没事儿,只是九妖和弦首的事情……”   龙宿不免讶异,“九妖和弦首?”   “咳咳……嗯,不是……是九妖去找弦首解惑……他们相谈甚欢。”江宛陵尽量把话说的明白易懂。   龙宿也不再过问此事,只道,“爱祸女戎心性狠辣冷酷,你与她言谈,谨守分寸也是不够。不过,有一点值得称赞。便是,你还懂得以正对奇。”   江宛陵笑道,“正对奇?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只是她怎样想,我却不知道。还有,下次你别站在屏风后面。”   龙宿不解。   “因为……香风自来,何须遮掩。”江宛陵看着他说道,“我有时候在想,为何你们这些人的心思如此难猜,后来我才知道,多半是因为,并不想让人窥破。所以也惯了掩藏心事。”   龙宿轻笑着并不否认,“有时候并不是不想让别人懂,或者自己也未必了解自己的心情。”   江宛陵摇头道,“道理……”   “宛陵。”龙宿道。   “嗯?怎样了。”江宛陵看着他不解。   “只是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龙宿忽然道,“好似以前也曾这样相对过……那个时候你还是朱翼皇朝的神雀女帝。”   江宛陵听他提起过往,不禁叹道,“那是织语长心,并不是我啊。”   龙宿点头道,“我知道。只是在这里,总会让吾想起那时候的事情。若不是有不折之花……”   江宛陵听他这样说,笑道,“若是没有不折之花,那三教先天是不是归吾所用。说不定……一切后来之事都要改变。龙宿你啊,肯定是恨死吾让你屈膝。”   两个人竟然可以毫不避忌的提起前尘种种,言谈之间也无甚可惋惜的,还尽是些调笑之语。说到有趣之事,不免相视一笑。   “你还记得……不,你应当并不知道之前一年的事情。我曾说过我已活过数甲子,我的功体你应当也知晓。不死不老不灭……”龙宿谈起这些事情,娓娓道来,也无隐匿,“那之前,我没想过你会死。我去你的墓前,我才惊觉你竟然也会死。或许,你不明白这种感觉,无法挽回,有心无力。纵然可以只手回天,也无能去救你想救的人。”   江宛陵忍不住摇头道,“龙宿,你又知道那时候你是顾瑛,我却一直以为你总在我身后,有一天我转身时,发现并不是如此。我才想着,我从前倾心倚靠你。”   她也没回避过往,只说着我从前曾倾心倚靠你。   “你会累的,龙宿。没人会愿意担负着另一个人的全部人生。因为这种感觉我懂。惯了淡看世事的悠然,就不再习惯担负。”江宛陵亦道,“我从前把他们放在自己的心间,后来才知道,我负担不起,而他们也并不需要。不若放下,他们亦不用担此情,我亦不必逼自己。”   她看着他道,“我想你肯定明白吧。”   说罢,对着他言笑晏晏。   他的话还未出口,她便聪明的将他的话拦住了。就算他有心想要同她讲些什么,恐怕她也会将此化解与无形。既然来到这里,时日还长,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龙宿只道,“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你说要与我携手并进,此话当真吗?”   “绝无虚假。”江宛陵这样说,却未必真如此想。   龙宿叹了一口气,“宛陵,为何你连一次的犹疑都没。这样我反倒并不真的能安心了。”   江宛陵一怔,而后才道,“对不起。”   “或许,这句对不起该我来讲罢。”龙宿走近她,当时只道是寻常,才知寻常已怅惘。   江宛陵叹道,“龙宿。”   “欲就麻姑买沧海,一杯春露冷如冰。”龙宿看着她道,“宛陵,你又知道这固中滋味,本以为是失而复得,才知是时过境迁。你越是如此,我才越发惦念释怀不得。”   江宛陵还想再劝,但想着劝也无解,“我最怕便是如此。所以,你亦知道与我不可谈情。现在算你一次违约,若是有三次,我们之间的约定就得作废。”   龙宿听她这样说,不禁哑然失笑。看来在她面前,他的自控力倒是弱了许多。   江宛陵可以接受龙宿的帮助,虽然这种帮助的关系实则微妙,但终归亦是在可控的范围。现在令她担忧的事情,似乎只是太过平静的道境了,这其中蕴含着几多风雨欲来的态势,她也厘不清。   晚一点,她回到神子殿的时候,月声正准备离开。见她面色疲惫,江宛陵走上前道,“月声,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照顾神子,是我分内事。只是……”月声近日里越来越感觉到神子的躁动不安,舒神琴弹奏时需要不断催发自己的内力,这让她感到惊疑不定。   江宛陵察觉到她神情有异,“月声,只是什么?”   “我在弹奏舒神琴时,只感到神子越发不安。但以我微薄的内力,又实在无法与神子进行更深入的交流。但我知道,神子的状态不稳定。”月声懊恼道,“是我照顾不周。”   江宛陵忽然沉静道,“是我的问题,月声,你先下去吧。”   月声犹豫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江宛陵独自一人步入神子殿,殿内静谧非常,还燃着香,袅袅余香,缠绕其间。她走近神子,他睡的安详,仿佛感受不到他任何不悦的气息,平静自然。   伸手抚着他的脸,江宛陵道,“你是怎么了?”   忽然神之子遍体发光,好似再回应着江宛陵。   “母亲……”神子唤着她。   江宛陵忽然惊喜道,“你……你竟然可以……”   “天者在召唤我……我要去开启万妖炉。”神子的声音充斥在殿内,“母亲,你会和我一同去吗?”   江宛陵惊异道,“你……你不是已经自封?为何还可以聆听到天者的召唤……”   “因为……”神子动用神通,江宛陵仿佛看见天者利用阿修罗所造的万妖炉正在不断吸取苦境的灵气和生灵的性命,这股庞大的力量直达神子。   “这是……万妖炉在吸取苦境五大灵地的灵气。”随着万妖炉的动作,苦境各处地方皆已沦陷。更添还有火宅佛狱的贪邪扶木也在吸纳苦境地气。   “开启万妖炉,得到力量。我便能从自封中解脱出来,就能和母亲见面。所以,母亲。你会陪我一起去开启万妖炉吗?”   江宛陵忆起她对素还真的承诺,绝不踏入苦境。可是,她记得神子若是开启万妖炉便会被天者吸收,从此彻底沉睡。   “这件事情应当慎重。神子,你怎样知道开启万妖炉,你便能从自封中解脱。你……不担心天者吗?”江宛陵问道。   “母亲,你会保护我。”神子又再次回应道,“这是天者与我的计划。”   “计划?!制造万妖炉,吸取苦境地气,开启万妖炉……这些都是你……的计划。”江宛陵震惊至极。   “我从未反对。死国……贫瘠的留不下母亲你啊。”   江宛陵顿时一震,“不,不是这样。”   而神子不再有任何的回应,江宛陵一时情绪受到巨大的冲击,心神不稳。她一直以为神子……一直以为他还只是个孩子。她从没料到这个孩子竟然会把事情做到如此地步。   如果她未死,有一日,他终归是带着千军万马来见她。   那么,她呢?她到底是把他想得简单了,她早知道他是不同寻常。夜神提醒着她,神子的能为就算逆天将自己复活,也断然不会自封自己一百年。是啊。她该知道的,为什么天者会放心让神子跟自己离开死国。因为,早就已经算定好了。   江宛陵才知道,她逃不开的终究是命运的手掌心。      ☆、九十五 处心积虑   现在是困局,她若是要进,必得携神子回苦境,开启万妖炉。结局无非两种,不是天者占得主导地位,就是神子彻底舒醒。然则这两种结局对她而言皆是前途未卜。她若是要退……要么对眼前的稚子动手,但这又是万万下不去手啊。所以她别无选择。   江宛陵枯坐在床边,直到桌上的蜡烛已成一滩凝固的红泪,天光日影已来,她仍是未想出任何办法。   月声从外间走了进来,见她独坐在床边,不免惊讶道,“这……”   江宛陵抬头见是她,不由一笑道,“月声,今天就由我来照顾神子。你可以和夜神去散散心。”   月声见她眼底发青,想必是一夜未睡。恐怕还是为了神子之事伤神,但她又不知道江宛陵从神子那里知道了什么。仍是以为神子状况不佳。   江宛陵不想多说什么。月声也看了出来,只是俯身告退。   只是没想到在这时迎来了不速之客,是无界尊皇。恐怕还是来做天者的说客。   “比之前所见,倒是消瘦了许多。”无界尊皇才现身,便出言道,“开启妖炉的时机已到,我奉命接你们回转苦境。”   江宛陵沉默了半晌,才曼声道,“尊皇,为何你们不早些跟我说。”   “你是指神子自封百年的事情。”无界尊皇道,“这却是事实。不过万妖炉凝聚天地精华灵气,可以助神子复苏也是事实。这后一件事情,没人告诉你吗?”   江宛陵冷笑道,“哪一件事情在前?是自封在前,还是妖炉在前。”   无界尊皇看着她道,“这个问题我不能代替神子回答。”   江宛陵又是一笑,一手指着神子殿道,“他就在这里,我不信他听不到我们的谈话。你知道你方才那样说,我已经知道了。我不过是棋子而已……”   “当然不是。你是神子的母亲……”无界尊皇立刻道。   “够了,天下间有我这样的母亲吗?”江宛陵情绪激动,一时无法抑制,“我到底算什么母亲。你们的计划,我不知道一丝一毫。到了现在,我被逼得毫无转圜。你们还是不罢休……我知道……”   “神子舍命救你,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他能苏醒,难道不是你所期望的吗?你到底是怎么了?”无界尊皇不解道,“你要逍遥,你要逃避,哪一样他没有依着你。现在,他只想见你……你让他放掉这个机会,就只为了你的逃避。”   无界尊皇的话来的又快又凌厉,直刺江宛陵心间,顿时鲜血淋漓。   江宛陵不禁冷笑连连,忽然起掌攻向无界尊皇,尊皇到底不同反响,一招一式皆是不落下风。只是江宛陵怒气席卷,他亦不敢轻视。   “再战下去,是不是要毁掉这座神子殿才罢休?”无界尊皇厉声问道,“清醒点……”   “我还不够清醒吗?到底怎样才算是清醒。”江宛陵心中压抑着难掩的悲愤。这场救赎本来就不是她想要的,现在神子要苏醒,却是用这种办法。她所做的一切都将只是泡影而已,由始至终,她无力改变任何人,包括神子。   “如果你够清醒,你就知道,他要的是什么。我不会阻拦你杀他,可是你能下手吗?江宛陵,我问你,你能下手杀他吗?如果不能……”无界尊皇起手一掌拦在她的脖颈下面,“你的心太乱了……”   讲完这句,无界尊皇放下自己的手掌。   江宛陵怔愣在原地,她下不了杀手,那就只有沦为被他掌控的傀儡。   那时候她没有同他一起回死国,她还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不,那不是结束,那只是一切的开始。他终究要夺得一切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任何东西。就算是她,也不行。   而后,自己因为被围杀而死掉。得到他的相救,又活了过来。他不曾在复活的过程中做任何的手脚,是相信自己能全面的掌控自己。现在的局面,不就是如此吗?他太自信了,江宛陵根本下不了这个杀手。   神子殿的动静如此大,终于惊动了众人。   九妖与龙宿挡在江宛陵面前,直视无界尊皇。   “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宛陵。”龙宿开口问道。   江宛陵仿佛充耳不闻,只是看着无界尊皇道,“我不信他能想出全盘的计划,是天者……”   “到了现在,你还在逃避些什么。由始至终,又何须他开口。你了解他的能为。”无界尊皇的话彻底打破了江宛陵的幻想。   江宛陵失神的笑道,“又何须他开口?!是,不用他开口,我已经把自己逼到这里了。”   九妖等人都不明所以,看向无界尊皇道,“尊皇,是否天者有最新的指示?”   “是。天者让吾接神子回苦境,开启万妖炉。”无界尊皇又看向夜神和月声,“你们……可以选择留在这里。”   “夜神。我们……”月声转过脸看向夜神,“不能离开神子。”   夜神点了点头。   九妖有些恼怒道,“开启万妖炉?为什么要神子去开启,万妖炉是阿修罗负责建造,天者到底搞什么。神子已经自封,有何神通开启妖炉……”   “九妖,注意你的言辞。我想天者大概不会乐意听到你这样的言论,不要质疑神子。”无界尊皇警告道。   江宛陵兀自沉静在自己的思绪里,她一遍又一遍的想着,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无论她此刻怎样做,也阻止不了神子去开启妖炉。比起耐心,神子的耐心可称天下第一。他能够一直等待忍耐着,伺机而动。直到江宛陵再也无力跳脱如今这个局面。从复活江宛陵的那一刻开始,他就静静的等着,等着她自己走入这个局里,挣不脱逃不开。将她和自己牢牢的绑在了一起。所有的人,都被局势冲开,而只有她和他是越来越紧密的连在了一起。   龙宿走过去,看着她道,“宛陵……”   江宛陵忽然抬头看着他,“龙宿。”   “这场梦醒的太快……”龙宿轻摇着团扇,淡淡道,“以后,你要走的路……”   “是我先毁约。你的要求,我……”江宛陵开口道。   龙宿摇头道,“不要给吾一个可望而不可得的希冀。”   “龙宿……”江宛陵看着他,也只剩下三个字,“谢谢你。”   说罢,她转身步入内室,不过一回儿,她手中搂着神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无界尊皇上前道,“请吧。”   江宛陵也只得向前走,去走向未知的所在。   万妖炉在苦境的肆虐,早就没有了任何的忌惮。更为惊喜的是,天者发现阿朵霓的歌声竟然能使妖炉的功力更为强大无匹。而这件事情,他则交给地者专门处理。   众人一同现身苦境万妖炉所在的地方,死国民众浩浩荡荡,皆在此等待着神子醒来的时刻,见证这伟大的奇迹。   天者与阿修罗等死国众人都在等待着死国最为崇敬的神子降临。在确保没有任何人进犯的时机下,此刻让神子舒醒,将会逼迫着其他各方的势力更为忌惮。   江宛陵一步一步走进天者,直到天者向她伸出双手,她不知该如何将神子交到他手上。   “你在迟疑。”天者开口道,“迟疑不是好事。”   “他真的能醒过来吗?”江宛陵忽然开口道。   阿修罗在一旁道,“万妖炉的力量正是神子醒来所需要的关键。”   江宛陵又看向阿修罗,“如果他无法醒来,或者让他苏醒根本是一个错误……”   “错误?!”天者不禁道,“注意你的言辞。这不是你该置喙的问题。”   阿修罗头戴面具,使人无法窥视清楚他的面部。   “请把神子交给我……”天者再次出声道。   “你应当相信自己。”阿修罗开口道,“神子……”   九妖忽然上前扶住江宛陵,低声在她耳边道,“此时不宜冲动,以免惹来非议。一切等神子醒来再做定论。你是聪明人,现在形势到了如此,还能再退吗?”   江宛陵心下一痛,只得将神子交了出去。   天者与阿修罗同时催动力量,加持万妖炉,妖炉仿佛得到了新生,发出极其怪异的声响震动的天地不安,辐射周围数百里,尽数吸纳周遭所有的灵气。   神子飞向妖炉的上空,顿时华光四起,掩去周围所有人的目光,使人无法睁眼。   江宛陵却紧张的捏紧了拳,指甲刺入肉中,也不觉得疼痛。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她只密切的关注着天者的动作,只见着天者不断催加妖炉的功力,并不见其他的动作。连唇边溢出黑血,也不为所动。   这……这与江宛陵所知道的走向完全不同。难道,神子!   正在众人疑惑间,宛如婴儿的神子起了变化,华光不散,天地亦发出低鸣,一派山河倾颓的气势,压逼的众人不得不跪下。庞大的死神之力无边无际,就连妖炉也不得不俯身称臣。江宛陵想要挪动脚步,却发现根本无法动弹。所有人被这股惊世雄力所挟制,日月无光,山河失色,迎来了死国神子。      ☆、九十六 谁之错   “母亲。”是年轻的声音,他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他对着她一笑,仿佛天地都已开颜。   “能再见到你,吾很欢喜。”他笑着对她说道,仿佛已忘了还有其他的人。在他的眼里,只有一个江宛陵。   他牵着她的手,慢慢走向众人。能够让所有人都看到死国的神子已然复活,不同以往婴孩的样子,他是天地凝结的精华气韵所化的宠儿。   为什么会是神子?不应当是冥王啻非天吗?   天者看着江宛陵,嘴角边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是啊,原本天者确实有意要吞并神子。可后来,他发现神子在苦境遇到了一个人。他总是称呼她为母亲,因为这个人,原本的神子不再是从前的神子,他也有了争夺之心。   如果江宛陵在那时同意陪他一起回到死国,那么说不定,天者真要费一番工夫。好在,天意啊。天意叫江宛陵拒绝了神子。   枫岫主人再观天象,亦知道神子真正降临。他忆起他送神子回到死国时,神子同他说起两个字,苦境。   那时他不明白为何神子会提到苦境两字,却原来是暗合这一切。他必然是说,苦境,我会再来!   神子当年的诺言都已实践,然而苦境也早不是从前的苦境了。知道神子降临,火宅佛狱的太息公亲临现场,一睹神子风采。贪邪扶木拔地而起,似乎要直奔神子而来。   谁知他只稍稍凝气,就将所有的扶木化为齑粉。   太息公忍不住道,“神子风采真如天日之表,一见使人倾心。吾太息公,火宅佛狱的代表,恭贺神子降临。只愿吾国与死国的盟友关系一如既往。”   “火宅佛狱太息公亦是艳丽无双,早就听闻火宅佛狱三公,今日只见到太息公,不免遗憾……”他声音清越,讲话不疾不徐,嘴角总是含着笑意,使人顿生亲近之情。   “火宅佛狱恭迎神子莅临……”太息公向他发出邀请。   神子则说道,“火宅佛狱血暗沉渊与吾国不毛矿坑倒是相通……母亲,你陪我吧。”   他看向江宛陵,忽然这样说道。倒是不免引得太息公侧目。   江宛陵只淡淡一笑并不答话。   神子又转向天者,“天之者,这次吾能顺利醒来,亦得你多方绸缪。”   “这是吾该为之事。”天者恭敬道。   “太息公,来日方长。时机到了,吾会亲临火宅佛狱,希望还能再与汝会面。”说罢,他牵着江宛陵先离开了。   天者看着太息公,只道,“阿多霓之事,两境联盟,孰轻孰重,太息公须转达吾方诚意。”   太息公水袖一甩,俯身道,“这亦是自然。只先得到这苦境天下,其他事务不过可协商解决。”   “三方鼎立。莫非太息公……佛业双身颓势不显,贸然轻取恐怕与吾们不利。何况……”天者意有所指道,“他行那以魔锻佛之事,也该是功行圆满了。如此一来,这一路棋可当废掉了。”   太息公忍不住掩唇一笑,“天者心思灵慧。”   死国与火宅佛狱早有言在先,除了各凭本事占据领地,剩下的便是联合一致对外。偏偏阿多霓的歌声,能够助攻万妖炉却能使贪邪扶木枯萎。致使这对盟友之间难免生了嫌隙。太息公此次来的目的不言而喻。   神子重获新生,还来不及欣赏死国在苦境的辉煌战果。更多的是,再次见到江宛陵的欢喜。他抓着她的手,握的很紧。他步子又快,江宛陵被他牵着不得不小跑才能赶上他的脚步。   “神子……”江宛陵忍不住出声道。   “母亲。”他转过脸看着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步子太快,不免停了下来道,“抱歉,只是想和母亲独处……所以心情难免急切了。”   江宛陵看着他,这个人令她感到无比的陌生。她根本就不认识他。忽然,她便挣脱了他的手。   神子皱起了眉头,表示疑问。   “我……”江宛陵道,“我要离开……”   “去哪里?”神子问道。   “回转道境。”她回道。   神子只一笑,“我也同母亲一起回转道境。”   “那苦境……”江宛陵问道。   “苦境?”神子淡淡笑道,“我记得与母亲你,是在苦境相遇。我曾邀母亲同我一同回到死国,而母亲你并没同意。苦境资源丰沛。这三个理由够不够?”   江宛陵怔住了,看着他的笑脸,她忽然闭上眼,单膝跪了下去。   “我不能再陪着你……”江宛陵俯身在他脚底,她却没看清他的表情。   半晌,他才悠悠道,“现在并不是谈论这些琐事的时机。我只想知晓我沉睡的这段日子里,母亲过得如何?”   他再次将她从地上扶起,看着她,说道,“我的要求,母亲你做不到吗?”   虽然他从没咄咄逼人,态度上可说是和煦如风,但只要他一开口,江宛陵只感到一股逼人的态势扑面而来,她根本无法拒绝。眼前这个人,她从未了解过一分一毫。从一开始,她便错的离谱。她将他当成婴孩一般,却不知他有一天也会成长如此模样出现在自己眼前。他的想法,她丝毫不知。他的喜怒哀乐,她更是不曾了解分毫。   只说他现在笑如春风,到底他心内如何?江宛陵却不敢肯定。   “神子……我……”江宛陵不知该如何回应,“我不是你的母亲,更不是你的附属品。我只是江宛陵,我们的相遇只是因为我拥有死神之力,这种吸引并不代表什么。”   “你在怨恨我骗了你?”神子忽然说道,“从方才醒来时,我从未探过你的灵识。你说这是和平相处的基础。为什么你现在又说不能陪伴在我身边?”   “你给了我生机,我从未怨恨过你。可是……”江宛陵踟躇无言。   神子却只淡淡一笑,“我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你。我期望你抬头时的第一眼也看到我。”   “神子……”江宛陵还要再说。   神子却拦住她的话头,“母亲,我感到你很累,很辛苦。或者我不该放任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不是这样。我一切都很好。”江宛陵意识到眼前的人并不容易说服。   “我不愿……那样对待你。更不愿让你离开。如果有什么挡在我们中间,我也不吝拔掉。局势到了如今,母亲若是离开死国的庇护,真不知该如何存活啊。”神子看着她,慢慢说出此番话。   不动声色的恫吓之语从他嘴里讲出来还如此的温柔动听,使人生不出厌烦。江宛陵差点就要心软同意。   “或者母亲可以试着来说服我放你离开……”他开口提议,眼角都是笑意,仿佛笃定了江宛陵一定会同意。   江宛陵只不知该如何回答,“能有什么办法说服你?”   神子看着她笑道,“这个问题,母亲还得细细想想。或许真有好的办法,而母亲你一时并未想到。你现在这样慌张,并不利于想办法。不如,我们先回末日神殿。我记得在睡梦中,时常听着你同我说起不同的故事……依稀还听过母亲你的歌声。真是美妙的回忆!”   他讲这番话时眉眼处都留着回忆时的美好,他原本就未曾真的在意江宛陵是否会逃离自己的掌控。以现在的局面而言,江宛陵除了可容身在死国,还真不知可以逃去哪里。这才是他有恃无恐的原因啊!就连方才江宛陵也只说回转道境,这才更让神子安心呢。这一番谋划虽是颇为曲折,但这效果,却令人满意。   “天者那里还有……”江宛陵只得转移了话题。   神子侧耳倾听,只道,“天之者的计划,我亦悉数了解。母亲不必担忧。”   江宛陵又道,“那总该要先熟悉当下的死国境况,毕竟与一年前的死国不再相同……”   神子一笑,“自然不同。因为现在的死国有母亲你啊!其他的事务,我可以慢慢的了解,现在并不是着急琐事的时候。”   “这些并不是琐事。你贵为死国神子,自当该全盘了解死国的境况。苦境正道能人辈出,应当早做安排……”江宛陵接着说道。   神子点了点头,“不如来谈谈该如何安排。先从苦境领袖素还真说起,母亲,你觉得如何?但素还真总也死不了,这却是麻烦。你说呢?母亲。”   “你并没真的在意我说的话。”江宛陵淡淡道,“到底你要怎样呢?”   神子只道,“我只愿与你在一起。”   江宛陵忽然沉默了。   “你问我,我便回答你。现在我说出我的想法,而你却沉默不言。母亲,你如此,孩儿实在难办的很。”神子终究不免叹息道,“如何使你开颜一笑,还真令我苦恼。这大好的苦境啊,真是令人又爱又恼。可终究我是下定了决心。母亲不要在这件事情上,让孩儿为难,可好?道境亦是很好,母亲付出诸多,我怎么能让母亲的心血白流。其余之事,对吾亦不过是一瞬而已。我未曾纤毫放在心间,便是如此,母亲,你可否展颜一笑。”      ☆、九十七 长安一片月   江宛陵无言以对。   “你仍是坚持?”神子继续开口问道,“母亲。我不是受宠的孩子吗?”   江宛陵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你并不需要我。”   神子皱眉道,“或许母亲并不了解孩儿的心吧。”   难得的,他叹了一口气。像在沉思,内心有些不解。他想伸手去拉她,却被她轻易躲开。   江宛陵望着他的神情,不得不低声道,“对不起,神子。”   “当你开口说对不起的时候,我想你是否已经预设了某些退路。对不起这三个字并不是我要的。母亲,我沉眠时并非对外界一无所知。”神子看着她道,“我唯一的错误,大概我并没事先告诉你。但我若是事先告诉你了,现在,你会改口吗?”   他的眸光清澈见底,没有丝毫隐瞒,双眸直视过来,江宛陵避无可避。   “过去的事情……”   “你要说,过去的事情不再提起?”神子开口道,仿佛已然洞悉江宛陵的内心。   “是。过去的事情,追究对错。在你我之间没有任何意义。你的话,我听得很明白。苦境也罢,道境也罢,都在你的囊中。是我自作聪明一场。但这……”江宛陵沉吟道,“或许我太自以为是了。神子,你长大了,不需要母亲。你需要的……不是我。”   “对和错!你把过去的事情全部一笔勾销了。”神子眸光粼粼,“母亲,你要同我划分彼此吗?”   “是。”江宛陵直视着他说道。   神子轻轻一笑,“但我不会认同。”   “那么你的意思?”江宛陵望着他,不解的眼神,“你需要我做什么?”   “陪伴我!”神子开口道。   “直到你厌倦吗?”江宛陵忽然冷冷一笑,“你的寂寞啊……真的是我能慰藉的了吗?其实,我并不是一个有趣的人。我也没做过母亲,不知道该怎么去照顾一个孩子。”   神子疑惑道,“厌倦?那是什么……”   他问着,看向江宛陵。   江宛陵不免失笑,“等你厌倦的时候,我又不知该在哪里了?神子,我回转道境也罢。其实,我未曾离开你。只要你想见我时,便去道境寻我。这样,可好?”   “为何不可以陪我在苦境?”神子问道。   “因为曾经承诺不再踏入苦境,约定虽然已经破坏,但到底不想再加深误会。不想等着对方兴师问罪。所以,回转道境是势在必行。”江宛陵解释道。   “这是与何人的约定?”神子只道,“除了与我,母亲又与谁有什么约定?”   “并不是重要的人,只是觉得该信守承诺。”江宛陵忆起自己曾经也想着要赠予他一世繁华,可惜,终归是自己一厢情愿了。忆起此,她不免有些失神,眼底难免映上淡淡的忧色。而这又逃不过神子的眼睛。   他终于还是有了动作,走上前,执意握住她的手。   江宛陵讶然的望着他,而他只回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你在读取我的记忆……”江宛陵警觉道,“不能这样做,神子!”   她的声音虽然严厉,但是手中的动作却并不强横。   “母亲,这一年你过的并不如意。”神子看着她轻声道,忽然他便搂住了她,“我会照顾母亲一生一世。而母亲也要答应陪在孩儿身边一生一世。”   江宛陵伏在他怀里,静默了一会儿,才道,“照顾一生一世吗?”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不如,母亲在我前面走。这样我便能照顾母亲一生一世了。”他这样说着,似乎死亡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了。   江宛陵却是淡淡一笑,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听着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怕。反而让人生出一种脉脉温情的感觉,这才是令人感到惊悚的所在。   过去的一年里,江宛陵不过是照顾沉睡中的婴儿,因着他天赋异禀,就算是伤重沉眠,也不过是彷如正常的婴儿般沉睡。可就在一个时辰前,他舒醒过来,以截然不同的身姿出现在自己面前。用万丈光华来形容也不为过的神子,此刻搂着她,说要照顾她一生一世。到底是江宛陵的错觉,还是这不过只是一场梦啊。   令她思绪混乱不堪的神子,真是麻烦啊!   “母亲,你在想什么?”他问道。   江宛陵道,“什么都没想。”   “真的吗?”   “真的。”   “好吧。母亲,我们一同回转道境。”神子开口道,“因为在苦境,并不会让母亲你快乐。”   江宛陵想了会儿,抬眸看着他。   “我知道母亲你喜欢那座琅玕楼……”神子心思慧黠。   江宛陵以为他还要再说什么,却并没听到下文。   直到,她在道境见到一座一模一样的琅玕楼时,才惊异他当日那句话。   江宛陵步履不快,才跨过门槛,就见着众人都站在琅玕楼里等着她。   有不见荷,明珠,雨潇潇,御不凡,阎王锁……   再见时的表情,并不是劫后余生的喜相逢,而是欲说还休的疏离。   所有人的眼神看着她,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犹疑,恐惧,冷漠,震惊……   “大家……还好吗?”江宛陵问道,只觉得舌尖是涩然的味道,好半晌,她才露出了一抹笑意,或者不过是猝然而来的尴尬。   神子站的离她不远,他在仔细的观察着她的表情。虽然她在微笑,但她的眼底却还是一片的冰冷。   “荷姐,你的胳膊……还有,天不孤呢?”虽然没人回应她,她仍是轻声问道,“天不孤呢?”   “既然还挂念着,又何必让阎王锁带那样的口信。从前只道不信,而今见了,也由不得我们不信了。”不见荷开口道,“天不孤……在……”   江宛陵顺着她的眼神,看向神子。   神子却是淡淡一笑,“他不是号称死神天敌吗?母亲,又何必为他担忧。”   “是。我并没担忧……”江宛陵忽然一笑,“这是你替我准备的?”   那么,我真该谢谢你!   “孩儿不打扰母亲与故友的叙旧。”说罢,他飘然远去。   而独留着江宛陵面对众人。   “长心,好久不见。”不见荷看着她道,“潇潇和明珠,你可以先放他们离开吗?”   “这个时候,你自己尚且泥菩萨过江,还管得了他们吗?”江宛陵看着她说道,随即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我是泥菩萨……哈,但也不过是同你一样,想着救一个人是一个人。而不是拉着别人来替自己垫背。”不见荷冷冷说着,“不愿见面的人是你,掳了众人来的依然是你。到底要怎样?”   “不过便是我想着要消遣而已。”江宛陵替自己斟茶,不紧不慢道,“潇潇,明珠。道境亦不比苦境差,不若在此安定下来如何?”   她又看向御不凡,“我知道你还记挂着漠刀绝尘……但还不如保重自己。”   “阎王锁,你可真是命大。数次都死不了。不如还来做我的保镖……如何?”   她一个人慢慢的说着,听不出喜怒哀乐,又拿过数只杯子,替众人将茶都斟好。这一连串的动作并没影响她说话,而众人又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茶,已经都替各位斟好了。请用吧。”江宛陵说道,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雨潇潇看着她道,“长心……”   江宛陵抬眸看向她,忽然朝着她浅浅一笑,“潇潇,什么时候你和明珠成婚,不如就在道境办好了?”   “你以为这样说,我会欢喜吗?”明珠冷冷的注视着她。   “我以为你会高兴。”江宛陵并不以为忤,只淡淡一笑,“只是许久不曾热闹而已。明珠,道境是真的很好啊。”   “但你清减了不少。”御不凡道,“长心姑娘,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不用谢。就当做是还玉秋风一命好了。”她轻描淡写的揭过人家的感激之情,好似并不曾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神情冷淡又从容,一颦一笑,真令人感到陌生了不少。   “以后,在这里,这座琅玕楼,还是如往日一般。”江宛陵轻声一笑,“只是……我便不再是琅玕楼的老板了。以后我若来这里,你们也照价算账好了。”   “谁要做你的生意!”不见荷眉峰骤冷,“长心,何必如此愚弄众人!”   “我没有。”她看向不见荷,一双冷眸,不管如何,她只说我没有这三字。   不见荷不由冷笑道,“你主意又大,而今身份不同,自然谁又能越得过你。躲在这道境,你可逍遥。两耳不闻窗外事,便能护得了自己安宁?”   “荷姐。”江宛陵饮了一口茶,“我的心倒是安宁的很。”   “既然不愿相见,不如彼此放过。”不见荷道,“如今这番,到底为何?”   江宛陵只道,“叙旧已够,改日我再来看你们。”   说罢,起身便要走。   不见荷步子略急,奔了过来,拽住她的手。   江宛陵不免回头,看着她道,“荷姐。”   “长心。有话不妨直说,你且说,我们全相信你。”她忽然这样说。   江宛陵望着她的眼,也不过是一瞬,她挣开她的手,提步走了出去。      ☆、九十八 妖妖莲池   神子替琅玕楼选的位置真是极好,背山望水,尤其是在道境的冬日里,只要下起雨,雨水从屋檐下低落,不久便蒸腾起雾气。隔着广阔的水面,远远望去,彷如仙境一般。这景色真应了当日雨潇潇说的那句,该起个仙气一点儿的名字。   然而江宛陵已好久没再去了,见了面又不知道同他们说些什么。不如隔水遥望,淡淡的想着些,更能抚慰寂寥的心境。她每日都会站在对岸瞭望着朱红色的琅玕楼,时日久了,便自然成了习惯。其实她甚少过问神子的动向,并不曾关心他到底在做些什么。就算他向她说起一些事情,她多半也只会听着,并不会说些什么。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江宛陵其实是一个很无趣的人。   道士也会偶尔来访,说是要见自己。江宛陵也不曾拒绝,她有时候听着道士在那里同自己谈起各种经典,都有些恍然若梦一般。这就好比两个人都在完成一桩公事,装装样子。道士顾着说自己的,江宛陵听或者不听其实对苍来说也不重要。   有一次两个人在后园对坐着,谁知九妖却是躺在两人头顶的树枝上。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当道士起身时,她便从树上落了下来,直接砸到了道士的怀里。真是惹得江宛陵发笑,也让她知道九妖的心思了,难怪九妖总有晃神的时候。再来,她便不怎么时常去见道士了。   道境的冬天仿佛特别长,江宛陵有时候披着大氅都感到一丝丝的凉意。站在水边,更感寒冷。这时节到不再下雨了,只是飘起细雪,也不知为什么,她便伸手接着这些细细的雪,手心里的热气将雪一点点的融化成水。直到整个广袤无垠的水面都凝成了冰,冰上千堆雪,凛风扫来,细雪扑者脚面,盖住鞋面儿上的绣花……   “长心……”   江宛陵听着,是不见荷的声音。   “荷姐。落雪了……好多天的雪啊。”她轻声道,“现在,可消了气?”   “不知道。”不见荷走到她身边,手里擒着一把油纸伞,朱红色的伞面,在这凋敝的冬日里显得格外耀眼。   江宛陵垂下头,“不消气?那就是还在生气吧。”说罢,只浅浅一笑道,“我又能怎么办。”   “我的心情,你还会在乎吗?”不见荷亦淡淡道,“我的心情,你大概不会在乎了。你的心情,我也负担不起了。只是突然倦怠了,我们姐妹走至今日,是该散了。”   江宛陵抬起头,朔风卷起落落长的青丝,她侧过脸看向不见荷,笑道,“荷姐。你来找我,就是要与我讲这句话?”   不见荷亦侧过脸看着她,“想讲很多话。但只知道这句话说出口,其他的便不讲也罢。”   “今日过了,再散也不迟啊。”江宛陵看着她的眼,“荷姐……现在并不是道别的时候。”   不见荷只一笑,伸手接过落雪,“只是觉得今日特别的适合说这些话。你会怨叹我吗?”   “是啊。你不会怨叹我。因为总是你丢下我,现在换我主动一次而已。长心,你会原谅我吧。”不见荷痴痴一笑,握紧了手中的冰雪,“这一阵的风,吹的我头疼。什么时候春日来了,我再来……”   江宛陵只道,“还会想念叶小钗吗?”   不见荷一笑,看着她道,“会吧。”   江宛陵弯起唇角,淡淡一笑,并不再说话。   “长心,你呢?会想起过去吗?”不见荷亦问道。   江宛陵只道,“会吧。”   不见荷忍不住轻叹道,“是啊。身在情长在,又怎么会不想呢。长心,没有荷姐,你仍然活得好。”   江宛陵只一笑,转眼望过去,是极目所见的连绵白雪,皑皑一片,遮断了天地万物所有的色彩。   不见荷转过身,一步一步消失在风雪中,很快连她留在雪地里的脚印都被遮掩了,仿佛她根本未曾来过一般。   时日久了,许多事情或者还记得,但早不是当初的样子了。江宛陵忍不住举杯邀明月。月色不显,阴云笼罩,恐怕明日又要落一场鹅毛大雪了吧。   小炉子上的酒温着,她又不知道该请谁来陪自己共饮这一壶酒。直到她伏在桌上睡着了。   “母亲。”神子从外面走进来,只觉得她房内并不温暖,原来是开着窗呢。窗前的梅花倒是开的好,冷冷的幽香一丝丝钻入鼻端,沁人心脾。   这一声好似并没将她唤醒。   神子举步走近了一些,见她桌上温着酒,这是出格的举动。江宛陵只那一次后,再没碰到酒杯。   他转身将架子上的大氅取了下来,披到她身上。顺势走到窗台边,关好了窗户。兴许是他的声音太大,江宛陵终于惊醒。见到是他,她面上只露出柔和的笑意,也不问他为什么会在自己的房间里。   “今日怎样有了酒兴?”神子状似无意的问道。   江宛陵看着他笑道,“冬日饮酒暖身啊。”   “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个味道。”神子抬手想要拿酒壶,却被江宛陵按住。   “小孩子不可以饮酒。”江宛陵说得严肃认真。   神子收回手道,“母亲,你很寂寞。”   这是他的判断和结论。   江宛陵好笑道,“不要学老成的话。你怎样就知道我寂寞,我只是……”   神子看着她,倒是让她不禁哑然失笑,“你又在忙些什么呢?”   “我想这些,母亲你大概并不喜欢听。”神子看着她道,“苦境的事务,不过是些琐事。道境,一切都是按照母亲的意思安排。不过那道士倒是安分的很。”   他说起这些话时,神采淡然,眉间并没征服的兴奋,相反还有些不耐。   神子看着她专注的看着自己,不免一笑。   江宛陵亦笑着。   “母亲,你在笑什么?”神子问道。   “在想你小时候……”江宛陵这样说着,免不了垂下眼眸,长长的羽睫像蝴蝶的翅膀一样,遮住眼底的情绪。   “我以为你会期待我长大。”他的声音忽然就有些冷了。   江宛陵抬起脸,“自然也非常期待你长大啊。”   “然而事实好像并不是这样。”神子沉声道,“你的笑意……并不是我期待的那样。”   江宛陵一阵愕然。   神子忽然站起身,转身道,“母亲。”   她望着他的背影,以为他会再说些什么。只是什么都没有,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前。   冬夜漫长,方才她又同他闹了别扭。也不知这是母子之间第几次闹别扭了。不管怎样,下次,他照样仍是会唤她母亲。这样想来,似乎没什么可担忧的。   最近江宛陵睡眠不太好,醒的特别早,只要稍有动静,她便惊醒。每日早上,屋檐顶上的乌鸦都准时来报道。这真是让她感到苦恼,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披好冬衣,推开门,果然一片银装素裹,轻轻呵了一口气,白雾袅袅。   石阶上的冰凌子都让人清理的干净了,只是一抬头就能看到屋檐下长长的冰溜子。轻吸一口气,透心的冰凉。整个神子殿异常的静谧,江宛陵一个人在长长的廊檐下漫步,随着台阶走至更高处,俯瞰整个道境河山。   通常她都会站在这里一个时辰左右,直到九妖或者夜神来寻她。   今日是九妖过来,却是同她又唠叨起道士的话题。江宛陵伸出手,摸索着高高的墙砖,又冷又硬,十分磕手。   九妖正说的眉飞色舞,瞧着她的动作,神情便慢了下来,张嘴道,“江宛陵!”   她又喊了一声。江宛陵才堪堪反应过来,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九妖冷笑道,“魂飞了?”   江宛陵道,“是怎么了?”   “你在干嘛?”九妖没好气道。   江宛陵忍不住收回手,“你方才不是在说道士吗?”   “你有在听吗?”九妖忍不住提高声音道,“要不是见你魂不守舍,我才不同你讲这些。”   江宛陵诧异不已,自己哪里有魂不守舍。   九妖扔下话,一个人先转身走了。   江宛陵倒也没在意,只是仍矗立在原地。   “神子请你过去。”是夜神的声音。   江宛陵转身道,“是什么事情?”   “赏雪。”夜神道。   赏雪?江宛陵不免疑惑。   仍是那一处水面,这处水面的对岸便是琅玕楼了。江宛陵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在这里。等她走近,才发现是往日常来之处。但也不知神子到底是什么用意。   “母亲,这边坐。”神子见到她,仍是十分高兴。仿佛昨夜的不开怀已烟消云散。   江宛陵依言坐下,又眺望着水面。只见水边上有一艘高高的画舫,这更让她不解。随即扭头看向神子,他只是对她浅浅一笑,“许多日不曾陪母亲出来。今天,雪景尚好。值得一观。”   九妖同夜神站立两旁。余下还有几处座位,但没见到人,也不知是安排给谁。   只见明珠,雨潇潇,御不凡还有不见荷从那画舫里走了出来。   江宛陵看向神子。   “乘兴而来,尽兴而归。”神子对着江宛陵道。   众人面色皆是冷漠,无喜无悲。   这一场赏雪,真是败兴极了。   江宛陵坐在主位上,只专注的看着寥寥的水面,并不曾留意他人的表情。   人这样多,却是这样安静。真是一次极其怪异的聚会。   “母亲,可知道什么是遇水生莲?”神子忽然这样说道。   江宛陵不明所以,只浅笑着摇头。   神子又看向琅玕楼一众人,淡淡道,“就请不见荷姑娘来为母亲示范一次吧。”   江宛陵忽然皱起了眉。   不见荷站起身,看也不看众人,独自走向水边。   夜神飞身掠向画舫,一剑挥开绳索,一只小巧的木船乍然从画舫边掉落在水面上。   江宛陵喉头一紧,才站起身。身旁的神子亦站起身,伸手揽住她的肩,轻声道,“我记得……母亲你讲过则天皇帝是如何赐死魏国夫人的故事。”   心骤然一紧,仿佛被人扼住喉咙。江宛陵连侧身的力量都没有了,整个人被神子死死的箍住,根本动弹不得。   不见荷今日穿了一件白紫相间的长裙,所有的发丝全部绾了起来,鬓边的步摇垂下长长的流苏,随风摇摆。她一抬脚轻轻跃到小舟上,身姿轻灵,仿佛从天而降。   雨潇潇等人都站起了身。   九妖走上前,眼神冰冷,唇角染上一抹冷冷的笑意。   “母亲。”神子在江宛陵耳边轻声道,“到时候,这一片会开满漂亮的莲花啊!”   他的声音又轻又柔,说话时的热气吹向她的脸……   小舟在水面上荡漾起来,一圈又一圈的水纹慢慢漾开,仿佛是江宛陵的心湖在波动。她猛然侧过脸,看向身边的神子。他唇角的笑意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他喜欢这个游戏。   不见荷到底是忍不住回头望了她一眼。   江宛陵垂下的双袖扑簌簌的抖动着。   “母亲,这里太凉了,不宜久留。”说罢,他揽着她转身。她想着要再看一眼不见荷,但又无能违逆身边的人……   风卷起她的青丝,遮住了最后一眼的光华。      ☆、九十九 素衣莫起叹风尘   不见荷忍不住回头,发丝上的步摇被风抚起,她抬手轻轻拉了拉脸边的流苏。眼波流转,却只见着江宛陵被神子揽着离开。待江宛陵转过脸时,她已经回过头望着茫茫水面,不再看了。   不见荷记得自己对江宛陵说过,总是她先抛下自己。这次换自己了,不曾想到底是一语成谶。随即,她嘴角漾起淡淡的笑意。青灰色的天空是绵绵细雪,雪丝轻柔的浮在脸上,倒不让她觉得冷了。   雨潇潇等人要去救,却是被夜神和九妖拦住。   江宛陵步子踩的快,不过是短短几步路,也不知她的心思转过了多少圈。直到她忽然停了脚步,不肯再挪动一步。她以为至少雨潇潇他们会呼唤一声自己,然而至始至终都没有。她明明都有听到刀剑相撞的声音,却不曾听一句呼唤自己的声音。   “神子。”她忽然转过脸看着身边的人,“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替你取一个名字吗?”   神子注视着她,“母亲……”   “在替你取名之前,我要先救一个人。”她看着他。   神子忽然慢慢眯起了眼,眸子里透着无数的兴味,“母亲,你在同我讲条件。”   “他们都是无关重要的人,一条人命而已。”江宛陵随即解开身上的大氅,转而披到了他身上。   这更是让神子有了些别样的心思。   “但母亲你哄人的技术并不高明。”神子看着她替自己系上大氅,不觉一笑,“幸好吾喜欢。”   “昨夜那壶酒,不如你陪我饮,如何?”江宛陵仰头看着他,“至于不相干的人,不见也罢。”   神子想了会儿道,“他们……就随母亲你处置。”   “我又怎么会亲自去处置,不过是不过问而已。”江宛陵与他对谈,已经是格外小心了,又怎么会再愚蠢的犯错。   神子静默了一刻,不过是这短短的一刻。不见荷又不知在怎样的挣扎。江宛陵面色倒是平静如水,救或不救,她心内有定数。   “母亲,你倒是不慌了。”神子忽然开口道,“知子莫若母。既然母亲已经笃定,孩儿也不敢违逆。”说罢,他一个人先离开了。   九妖与夜神见神子离开,自然不再阻挡他们救人。   不见荷功力全无,这当中是什么故事,江宛陵已经不再想要探究。看着御不凡将她从水里捞了出来,江宛陵仍是没有挪动一步,只是远远的看着。   雨潇潇本想靠近,却在明珠的示意下,叹息着离开了。   九妖走近了江宛陵,淡淡道,“亏得你没出手,不然她就死定了。”   “我知道。”江宛陵沉吟道,“你们不也做得很好。没有一个人违逆他的意思,这才是最好的做法。”   “他的心思,你已经完全懂了?”夜神在一旁问道,“时间掌握的刚刚好,再晚半刻,不见荷就没命了。但是不知道神子何时下手,她功体已经被废掉。”   江宛陵只道,“把他们全部驱逐出道境吧。”   “驱逐!这个词真是用的好。到时候我便这样回报。”九妖道,“这一次,你可懂了惊心动魄这四字的意思了。”   “你们会站在我这边吗?”江宛陵忽然撇开话题。   九妖和夜神俱是沉默。   “好。我知道了。”江宛陵说完这句,便转身离开了。   九妖对夜神说道,“方才你怎样不说话?”   “神子有读心术。你确定,我们今日的回答不会被他知道。”夜神手里握着剑,“但是,我们的沉默或许也可算是一种回答。”   “结果还是一样的糟糕。沉默就是犹豫。”九妖叹息道,“现在只有她可以制住他了。”   “你觉得道士怎样?”九妖灵思一动,“他从前用阵法可以克制弃天帝……你说……”   夜神示意她道,“小心祸从口出。”   “此地只有你我……”   “话出你口,恐祸已至。”   “现在你倒是有几分神棍的模样了。”   “既然你知道她可制住神子,那事情就不会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方才一事,不过是他置气。这口气若是平复了,自然不会生事。”   九妖倒是不信夜神的话,“你这样说不是全没道理。但或许我们都错看了神子的心思。”   “心思?这只能问该问的人了。”夜神淡淡道。   “那你又觉得天者会如何动作?”九妖沉思了一会儿,“天者的盘算一向是不会落空。神子自从复活后,几乎不见外客。所有事务皆是由天者代理……”   “所以江宛陵留在道境才是对的。”夜神想起月声这样同他说过。   九妖看了他一眼,“你认为这件事情……”   “我不管你对那道士是如何的心思,但死国的事情切记不可对外人透露。”夜神叮嘱道。   “江宛陵放走那几个人,今日的这一切还瞒得住吗?迟早所有的人都会知道。”九妖摇头道,“不过,我们是管不了。”   夜神淡淡道,“放走这几个人的决定,神子也是同意的。”   “但他若是反悔也是轻而易举。”九妖忽然长眉一蹙,“我只是担心江宛陵斗不过……”   夜神冷眼扫了过来,九妖立刻噤声。   江宛陵回到神子殿,立刻去翻阅各式书鉴,她记得自己要替神子取名。因此,她必须有所准备。   只听着外面有人禀报玄宗弦首来访。   她也未在意,只道一声进来吧。   合拢书卷,见苍站立在门口,江宛陵连忙道,“弦首请坐。”   自然有旁人来奉茶。   江宛陵又翻开书页。   苍自然又论起他的道来。   两个人相处也算是相安无事。   九妖从外面走了进来,知道道士今日来,她忙收拾了心情。   江宛陵见她过来,只道,“九妖,你替我招待弦首。”说罢,朝苍点头示意后,就携着书卷离开了书房。   九妖看了看苍,不觉脸上便漾起了笑意。   苍仍是正襟危坐的样子,方才他说起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果然便见着了美人如花隔云端。   “道长,今日又要说法?”九妖问道。   “自然,道法一日不可荒废。”苍淡淡应道。   九妖忍不住轻笑,“我今日正遇上一件奇怪的事情,想要听听道长你的说法。”   苍只道,“愿闻其详。”   “不知道是不是这四境的风水有问题,从前吾在死国,从不知情感二字。何以来到这里,便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人一样呢?道长,是不是因为你们不愿做人,想着要成仙,所以每日里告诫自身,舍了□□便好。”九妖将话说的明白,又道,“我死国各式种族,上至神子下至最卑贱的貔,自从来到这四境,便不再如从前一般毫无感情。我原先以为他们只是战斗的工具,但没想到江宛陵可以把他们变成如人一般,在道境扎根,深深不息……”   “姑娘可又曾听闻橘生淮南的故事。”苍淡淡道,“一粒种子须得有合适的土壤,良好的培育,精心的照顾才能长出丰硕的果实。我要说的是,姑娘方才讲的话,苍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至多,姑娘是在美化死国侵略道境的行为,这一点苍也不会接受。”   “那么,道长你为何还来这里?”九妖亦淡然道,“不过是抱持着可以感化江宛陵的想法吧。”   苍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难道他要告诉九妖,自己来此的目的并不是什么感化,而只是寻求一击必中的机会。   “不要说你是在寻求刺杀的机会。”九妖媚眼扫了过来。   “姑娘可以猜测在下的用意,在下不会介意。”苍淡淡道,“今日便到此为止,不克奉陪。”说罢,起身离开了。   九妖挫败的叹息着,“冥顽不灵的臭道士。”   道境的事务虽不至于纷纷扰扰,但两方都有些头疼,虽则头疼的并不是同一件事情。   苦境么,依然是水深火热的惊心动魄。某一日,百世经纶忽然就驾着大鹏鸟从天而降,要一举降服佛业双身。   爱祸女戎追赶着佛剑分说和剑子仙迹到了万里狂沙,听着着一僧一道暗示的话语,便心内有了计较。虽然她早就做好了一页书会复活的准备,但是看着他金光闪闪的从天而降,不觉有些气闷了,当时都已经碎尸万段了,今日居然可以完好如初,功力还大涨。   天蚩极业看到老对手,兴奋多过恐惧,这种一决生死的快感,真令人久违了。   等江宛陵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开始是惊愕,她以为至少会稍稍改动下结果。   要到苦境去,就必须经过集境。就算江宛陵本事通天,但路还是需要一步步走。   她和爱祸女戎本也不算什么朋友,只是当日爱祸女戎同她谈起九界佛皇时的神情,她还是记忆犹新。其实,在很早以前,四境差一点便要合一了。这是江宛陵听闻到的一个故事。为什么佛业双身会失败,被封印在灭境?她想,这当中,或者是一段公案。到今日,那次战事的主角都已灰飞烟灭,到底故事怎样,已经没人可以说出一个全貌了。      ☆、一百 春风化雨   到了这个时候,爱祸女戎已经不会再去想着前尘往事。其实她很想见江宛陵一面,说一说她和秃驴玉织翔的事情。玉织翔之前封印了她和天蚩极业几百年。后来她出关,玉织翔又发动百灯联戒,又关了她一些时日。若不是她故意透露了风声,素还真等人又怎么会上当,拿了玄牝母血来诛杀自己。算起来,自己总归是没有亏欠过他。不管这个老秃驴怎样想,爱祸女戎没有一点后悔。谁让他总是要关自己……   江宛陵手里握着一截红纱巾,这当是爱祸女戎□□上撕下来的一片。她知道要去苦境,必得经过集境。然而这一趟,她最终还是选择去了。   因着道境已经被死国占领,所以集境和道境接壤的地方,防守严密。江宛陵寻了一条小道,一切都还算平静。她走得不急,因为如果走得太急,她恐怕很难抉择是否该出手。   集境不算是她熟悉的地方,所以她尽量隐蔽行事,不愿多生事端。只是无意间竟然碰上一面之缘的望夜。原来她正在勘察地气,只是遥星却没被放出无日囚。   “是你?!”望夜开口道。   江宛陵俯身致意道,“我还以为我改了形貌,望夜祀嬛会不认得在下。”   望夜却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是死国神子的母亲。如今立场有别,不知道你为何会出现在集境?”   江宛陵只道,“只是借过集境。”   “借过?”望夜思考道,“你要去苦境?”   “正是。”江宛陵道。   望夜想了会儿,“这次我可以放你过去,但最好你回程时没碰上我……”   两人正在说话间,却不想关山聆月姗姗而来。她正见着望夜与一名陌生的女子讲话。   连忙问道,“望夜姐姐,这位是……?”   三人目光交汇,江宛陵则是沉默未开口。   望夜则转过身道,“只是一名问路的人。”   关山聆月聪慧,望夜举动有疑,但她人情练达,并没追问,只道,“既然如此,那……路是否问得清楚了?”   江宛陵致意道,“已经明白了,多谢二位祀嬛。”   关山聆月忍不住道,“你怎样知道我们是祀嬛?”   江宛陵心内一突,而后才道,“久闻祀嬛风采……”   “我见你形貌不俗,定然不是普通人。请问汝的姓名。”关山聆月看着她道。   “聆月,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我们这次出来是为了查看地气,不要为无谓的事费心。”望夜出声道。   关山聆月越发疑惑望夜的态度,但既然她这样说,自己也不好再追问。只得默许江宛陵离开。犹记得上次,自己也曾让千叶传奇在望夜面前蒙混过关呢。   “望夜姐姐,我们身为祀嬛责任重大……”关山聆月慢慢道,“我记得上次姐姐便是这样对我讲的。”   “时移势移。太阴司如今已是名存实亡。你又何必再拘泥与祀嬛的身份。”望夜这番话似乎似有所指。   关山聆月忍不住侧过脸,“姐姐的话我听得明白。但他那样的男人……等他得到后,又会再要求什么呢?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方才那位姑娘……”   “聆月,何必再问呢?”望夜忽然道,“我自有分寸。”   仙殿望夜身为太阴司的首席祀嬛,沉稳内敛,从容不惊。对于江宛陵的事情,她耳闻不少。至于那次在破军府闹出事情之后的故事,她也细心的收集过。至于为何如此,大约只是同为女人吧。自己身为祀嬛,有太多无法放下的担子,既无法回报任何人的深情厚谊,更不会对任何人存有私情。她知道戎马无疆已经身死,而她的心可能在很早之前已经死了。   江宛陵一路走来,草木生长的变化都在她眼里。许多地方的地气渐渐有回稳的趋势。这意味着靠着佛爷双身撑持的妖世浮屠越来越不稳固,佛业双身想必正陷入苦战。   她停下了脚步,这样做其实有些危险,必须尽快离开集境才对。其实离开了道境,在哪里对江宛陵都一样的危险。于正道人士而言,她现在可能也等同于爱祸女戎了。   想到此,她不由嗤笑。   举步准备离开时,忽然听着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江宛陵立刻转过身,竟然是千叶传奇。   “原来是策师?”江宛陵淡淡道。   千叶停下脚步,“策师?我们已经生分到了如此程度。”   江宛陵淡淡一笑,“策师,有何贵干?”   “你已经见过她了。”千叶亦是淡然道。   江宛陵想了一会儿,才知道他是在说关山聆月。不由点头道,“方才确实见过。”   “其实现在杀你对集境没什么好处。”千叶沉声道,“你现在去苦境对你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江宛陵点了点头,表示千叶的分析十分正确。   “还是要执意如此?”千叶又问道。   江宛陵摇头道,“不是。只是要去见故人最后一面。”   “你怎样好似什么都料定一般。”千叶开口道,“我之前很疑惑,现在仍然有些疑惑,说不定以后便能想得清楚明白了。织语长心,你到底是哪里不同了!”   “这个问题似乎和策师没有关系了。”江宛陵道。   “那与谁有关呢?”千叶背过手,“是疏楼龙宿吗?”   江宛陵沉默不答。   “现在一切如你所愿……”千叶看着她道,“一切如你所愿,我倒是好奇,你的心情如何?是愉悦自己料中了一切的惬意吗?想来,那时候我的回答也在你的意料之中,而你应该是庆幸千叶及时的收手……”   千叶在讲,也不知江宛陵是否在听。   她这个时候又显示出难得的耐心和沉默,不辨不言。   “织语长心。”他喊了她一声。   江宛陵看着他,似乎是在愣神,只道,“策师。”   “策师?”千叶冷笑着,“你和那些人有什么不同?”   江宛陵再次沉默了。   “你走吧。”千叶忽然开口道。   江宛陵则转身准备离开。   忽然,千叶走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腕。   “你……”江宛陵有些诧异。   “下次见面,彼此不必再留手。”他对她说道。   “我会。”江宛陵道。   千叶终于还是放开了她的手,然而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啊。也不知她走了多久,他仍是伫立在原地。   如果我能料中一切,我亦知道我挽不回这段感情。这当是江宛陵的觉悟,而千叶呢,身在其中已是迷惘不自知。   江宛陵想起爱祸女戎数次要对自己说起她和玉织翔的故事,但最终都未成。有一天,她或许心血来潮也会对别人讲起自己和千叶传奇的故事。只要有一个人知道故事的原貌,那么这片的丹心也算有所寄托吧。   她想大抵女戎很早之前就打算不再活了。   一页书涅槃重生,能耐非凡。佛爷双身败亡也当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江宛陵脚程算计的刚刚好。   两方对过最后一掌,一页书口呕朱红,但神情巍峨正气凛然,想必结果尽在掌握之中。   只天蚩极业发出一声惊号,十分愤懑不甘。   爱祸女戎则是冷冷的笑着,血水顺着唇角点点滴滴,尽洒红裙。   “你终于来了……”女戎擦干嘴角的血迹,细细一笑,额前的发丝随风扬起,露出娇媚的面容。   “幸好赶得及。”江宛陵道,“万里狂沙掩埋你,可如愿?”   “妖女!”一页书大喝一声,这声妖女正是冲着江宛陵而来。   “大师莫冲动。现在你若与我对掌,谁胜谁负,恐怕不一定如大师所愿。要想毕其功于一役,还不如好好想个办法。”江宛陵淡淡道。   一页书先对佛业双身,现在要再对江宛陵,恐怕很难说能全身而退。   “江宛陵。”爱祸女戎看着她道,“万里狂沙……离鹿苑……”   “你还怕离他远了么?”江宛陵淡淡道。   听她这样说,女戎忽然轻轻一笑,也释怀了。   “这一身的红裙去见他,也不知他肯否相见。是了,他已经去了西方极乐世界,而我……我不愿入十八层的地狱,不如魂飞魄散好了。他成佛了,我也……不愿再重生……”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断断续续,仍是勉力将话讲完。   “女座。”   “嗯。”   而后,她终于消散成天地间的尘埃,她和玉织翔的故事都还没对江宛陵讲完。万里狂沙么,只遗留着她一身的红裙……   “一页书,大师,你还没走吗?”江宛陵半晌才淡淡道,“莫非真要在此时讨回昔日的仇怨。”   “如果大师执意如此……”   “吾要你替吾引荐神子。”一页书开口,果然不同凡响。   江宛陵叹了一口气,她不知道方才女戎说的话,一页书有没有听清楚,即使他听得清楚,想必也是十分不耻这份的感情吧。   如果有一天自己也死了,那还有谁会帮爱祸女戎记得她和玉织翔的故事呢?   ☆、一百零一 川上流水   江宛陵的苦恼显得有些自寻烦恼了。   而一页书提出的问题又令她想起一些事情,她反问道,“大师的意思是,若是我同意引荐,就能化消上次的仇怨?”   一页书冷眼看着她,“我与阁下无私仇,我若杀阁下,是为天下而杀。你杀吾,不过是私心而已。”   江宛陵想了下,是她自己执着了。一页书的话说的太对了。   “我明白大师的意思了。只是大师为何笃定我会同意?”江宛陵道,“其实,我想看看,这个时候我能否再杀大师一次。”   她话音才落,已然举掌朝眼前人格杀而去。   “果然是心思鬼域的妖女。”一页书冷声道,“看来今日留你不得。”   江宛陵冷冷一笑,掌风毫不留情,她就不信一页书还能完好如初。   一页书方才已是大幅消耗,怎么可能还是完好如初。江宛陵有备而来,以逸待劳,孰优孰劣,高下立判。   “你果然是会乘虚而入……”一页书天龙一吼破云关。   “要杀一页书,又怎么会不想好呢。不知道现在香独秀是不是救下了剑子仙迹同佛剑分说?”江宛陵好似无意道。   “嗯?”一页书沉吟一声。   “大师不先顾好自己吗?”江宛陵又道。   “哼!”一页书道,“邪魔外道,终究不容于天。”   “是。大师先杀佛业双身,如果现在还能杀得了我,那可真是好呢。”江宛陵不紧不慢说着,要知道一页书实行以魔锻佛之事,日后行事会渐趋极端,他嫉恶如仇,清刚耿介的个性不知道会放大多少倍。   因此江宛陵简直是故意如此。   幸而这时,清香白莲从天而降,阻隔了这场战火。   “素还真!”一页书气海涌动,声如钟磐。   “前辈。”素还真俯身道,“前辈再出,真令劣者倍感欣慰。此事不如交由素某处置。”   江宛陵收手后,看着两人,不由心思开始转动。   “大师方才……”   江宛陵话还未说完,便被素还真打断,他转过身,以难得严厉的口吻道,“织语长心。”   “怎样?”江宛陵看着他,气势也不弱。   “素某认为聪明如你,应当不会在此时做出错误的判断。”素还真的警告已经很明显了。   江宛陵冷笑道,“素贤人的警告,在下心知肚明。”   “苦境与死国的交锋,不知神子如何安排?这当中利益攸关,你应当会慎重。”素还真继续道,“一页书前辈的提议,不止汝知晓,天者哪里,吾也曾知会过。我想神子应当不乐意被瞒骗。”   “既然如此,你们可继续走天者那里,又何必来同吾讲。”江宛陵道,“素还真,你本事如此大,这件事应当难不倒你。况且,还有一页书……”   一页书最是不耐同她消磨这些言语功夫。   “织语长心……”   “大师,现在吾没有取胜的把握,所以不会同你动手。我亦知道,现在苦境正与死国商谈和平空间,因此,大师你也不会真动手杀了吾。既然如此,无任何再谈的必要。两位,在下先告辞了。”   其实不止一页书不愿意消磨言语功夫,江宛陵也不乐意。   “且慢!”素还真开口留人。   一页书则拂袖离去。   江宛陵顿了下,曼声道,“素贤人,请问还有什么事情?”   “长心,你是在同素某赌气吗?”素还真问道。   江宛陵莫名看了他一眼,“我哪里有?”   “是吗?”素还真道,“为何你语气里尽是赌气的话,你心绪波动的厉害。是因为爱祸女戎,还是……”   “素还真!”   “我在听。”   “没有任何原因。”   “嗯。这个解释我知道了。”   “我现在要走了。”   “一页书前辈已经走了。香独秀也救了剑子先生与佛剑大师。现在,我想谈下关于你之前答应素某不再踏入苦境的诺言。”素还真提起这个问题,正是江宛陵不得不回避的问题。   她来苦境见爱祸女戎时,居然忘记了之前的诺言。虽然,她已经毁约一次了。   “素某的信誉度……你现在应可相信,至于你,素某认为……完全不可信。”素还真收起拂尘。   “你要干嘛?”江宛陵见他的架势,以为他要动手,立刻戒备的朝后退去。   “怎么长心你,似乎很怕素某。”素还真走近道,“素某是哪里让你害怕了?”   “没有。”江宛陵道,“我从来没有害怕你。”   “好。”素还真道,“既然如此,那素某现在要走过来了。”   “素还真——”江宛陵简直有些不明所以,“你要干什么?”   “看看你。”素还真言简意赅。   “我认为你现在应该操烦的事情……”   “现在你站在我面前,素某很难假装……所以……”他忽然步子就快了许多,进而站定在她面前。   “你……”江宛陵被他吓了一跳。   他伸手就揽住了她的腰,“站稳了。”   “孤身入苦境,这是很危险的举动。如果素某让你完好如初的离开,恐怕……神子会聪明的猜到些什么。那么苦境的利益,就又会少了。所以,素某要出掌了。”素还真简直是在用最温柔的声音讲最难办的事情。   “你!”江宛陵被他连番举动搅扰的心神不宁。   “那不如就选在这里好了。”素还真单手抚在她胸口……   “素还真,你……”江宛陵还未缓过神,素还真雷霆之掌已经灌入她的胸口……   “这样刚刚好。”素还真看着她嘴角溢出鲜血,“长心,素某这一掌还未致命啊。”   江宛陵真想张口骂一句,死素还真,迟早被雷劈!   “现在看来,倒是素某抢得了这个先机,真是多谢长心的厚爱。”素还真讲出此话,心绪已趋澄明。   “素还真,我……”说着,江宛陵意欲抽剑。   想不到素还真快她一步,折过她的手腕,“长心只是身受伤,素某的心却比你这伤更甚。素某还在担心是否会招来神子的报复,长心你,竟然一点儿都不为素某担忧吗?”   江宛陵看着他冷笑道,“担忧素还真你不早点死吗?”   素还真不以为忤,“至少素某现在还死不得。”   “现在你已经打了我一掌,目的达到了……”江宛陵道。   素还真却是摇头道,“我从未说过这是我的目的。”   “你!”江宛陵气得五脏六腑都在痛,到底还有完没完了。   “长心,稍安勿躁。素某,难得有此闲暇,再容素某一刻钟就好。”素还真淡然道,便慢慢松开了她的手腕,捞到了她的青葱玉指。   他不做声,江宛陵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在心里气闷。   “素还真,一刻钟到了。”江宛陵忍不住出声提醒,谁知他好似竟然站着睡着了一般,头靠在了她肩上。   “素还真,素还真,素还真!”江宛陵简直忍耐不住了。   却是听着他低声的笑,“长心,素某听到了。”   说罢,抬起头看着她。   “你……”江宛陵抿着唇一言不发。   “长心,为何素某可以如此这般轻易的接近你!”素还真明知故问。   江宛陵看着他望过来的眼神,顿时有些许的慌乱,忽而垂下眼眸,并不答话。   “素某先告辞了。”说罢,才放开她。   江宛陵见他先化光离开,才觉得心神松了下来。万里狂沙热浪灼来,使人难耐。   忽然心里就恼怒起来了,作死的素还真,下次不会放过你!江宛陵在心内告诫自己。   这时胸口的疼痛袭来,真让江宛陵更为恼火。此时,若是随意行走,被人捏住把柄才是麻烦。所以,江宛陵不得不先找地方调理伤势,延缓回转道境的时间。   但她应当记得道境还有一个人正等着自己。   神子坐在房内,直到掌灯时分,还未见江宛陵回来。不由拧起了眉头。他虽然答应了她,不插手她的事情。但是现在人不见了,这已经是不可容忍的事情了。   苦境,除了广袤的资源,真是一个令人厌恶的所在。   神子卸下身上的大氅,他要亲自去接江宛陵。   这算是江宛陵自己送上门的机会,素还真怎么会错过。等的就是神子亲临苦境。   神子方才踏入苦境便听说了江宛陵受伤的事情,这简直……   他来到末日神殿,天者地者皆在。   “阿修罗同万妖炉正在探寻她的下落,不久便会有情报回转,神子可静等。”天者慢慢说道。   神子只想着一件事情,果然,放任不是一件好事。   但江宛陵若再想出手段来哄自己……   “天之者,吾会亲自寻回她。这对吾来说,并不难。来到末日神殿,是为了知会你与地之者。妖炉的计划十分成功,但还不够。必须全盘掌握苦境。”神子亲身指令道。   “五大灵地,已占了三处。火宅佛狱分得两处。”天者显然在盘算。   “枫岫主人……”神子特地提起他。   “他护送神子的恩情,吾等已奉还。他所处的寒瑟山房,也是灵地之一……”天者说道,“枫岫主人也是有心人。”   “日前,苦境领袖素还真曾寻来,想要与吾等一谈和平空间。”天者继续道。   神子道,“素还真。”   “正是他。”天者道,“今日之前,一页书已归来,更是杀败佛业双身。正道目前如虎添翼。集境动向未明。”   “些许利益交换之事,不值得吾费心。”神子道,“妖世浮屠撑持不了多久,迟早有人会想着分离四境……”   “神子之意?”天者道。   “境界之间的通道不必再存留……因为吾不需要,她更不需要。”神子显然已经有些不耐了。   说完此话,便化羽离开。      ☆、一百零二 苔花如米小   江宛陵自己找了个疗伤的地方,是一处较为隐蔽的湖边,天气异常的寒冷,因着受了素还真一掌,体内血气凝滞,这时越发的感到寒气阵阵,仿佛体内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   甚至连叹一口气都不能,只觉得胸前的热气都被凝住了。寻着一处大石头,江宛陵才坐了下来,脚底的寒气竟然将周围都凝成了冰晶。伤势比预想的要严重许多。气海也沉熄亦久,想来是气血不畅阻碍所致。   虽然如此,但江宛陵该有的戒备还在。听得脚步声,她立刻神色一变。直到那人走到她眼前,竟然是让她倍感讶异。   “怎么会是你?”江宛陵惊异道,“荷姐!”   不见荷失去功体护持,身体已大不如从前,面色极为苍白,身上披着厚厚的斗篷,白蓬蓬的貂毛缠绕着脖颈上,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   “不用惊异,自然是素贤人告知我……我才知道你在此。”不见荷道,“现在感觉如何?”   “我没事。”江宛陵道。   “没事……”不见荷的声音带着些许迟疑,看了看她,继而露出手中的药瓶。   江宛陵看着她的举动还不明所以。   “既然没事,我想这瓶……你也用不上了。”说罢,她轻手一挥,就将药瓶掷入湖中,噗通一声,漾起阵阵涟漪。   “只是辜负了素贤人的信任了。”不见荷转脸看向她,眉间带上一股阴郁的气质,这倒是令人陌生不已。   “是素还真让你来送药?”江宛陵问道。   不见荷却令开了话头,“长心,没有我这累赘在身边,你是不是也过得很好?”   “荷姐,你心内……在恨我?”江宛陵顿了顿。   “是。”不见荷尽然毫不避讳。这样的回答,真是令人扼腕叹息,但江宛陵又无话可说。   “走至今日的局面,我不该恨你吗?”不见荷一字一句,带着淡淡的疑问。   江宛陵想要站起身,却发现并不容易。   不见荷似乎也察觉了这一点。   “这道结是解不开了。你也毋须想着去解。”不见荷声音之冷,冷如寒冰,一字一句真如利剑般刺人心腑,“我们之间的情分与信任早就不复存在了。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都让我觉得厌恶至极。长心,你明白吗?我不愿来见你。但素贤人一无所知。是,所有的人都以为我该是你的好姐姐……好姐姐,照顾你,疼惜你……这些,我已经厌倦去做了。”   “若你厌倦,我也未曾强留过。”江宛陵道。   “但你从来不问,你不问,只等着我来说。今日绝情的话是我说出,前日绝情的话也是我说出。是你逼的。你不愿做,但你会逼着我来做……我从前认为你不谙世事,竟是错得离谱。”不见荷说道此处,忍不住冷笑连连,这空落落的笑在这冰天雪地里显得极为寂寥落寞,“你明白的很,这些心思你都懂。你不是有情,却是无情至极。对待我,你是如此。对待太阳之子,你不也是如此吗?我……”   她好不喘息的连身质问,倒是累得自己气喘如牛,无法连贯说出想要讲出的话。   “别以为你不言不语,旁人就不明白你的心思。长心,我最恨你这点。终究……你到此也不肯讲一句吗?”不见荷忽然揪紧了胸前的衣领,恐怕是因为天气异常导致的身体受不住吧。   “我当你是终身的姐妹。”江宛陵只讲了这句。   而不见荷只觉得好笑,“终身的姐妹?天底下有你这样对待自己姐姐的妹妹吗?”   江宛陵忽然眼波一横,“那该怎样做?”她心口气血难行,只觉得百般难受。   “其实你一点都不在乎,你没你自己想的那么在乎……”不见荷忽然蹲下身,视线与她平齐,“长心,你真凉薄的很。你的情真不知谁能得。你把它守护的很好,很紧。又不知谁可以走进你的心里。我等着看呢!”   “你一直怪我……是因为千叶传奇吗?”江宛陵忽然语气转淡,“是。我多谢你的深情厚谊。但我正是这样的人,我只试一次,我给自己给他都只有这一次的机会。无论如何,今后,再不会有任何瓜葛。你当知道,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何必又在意。”   “你若对我失望,你若恨我。我只得坦然接受。荷姐,我没有亲人,只有你。你也同样,没有亲人,而只有我。何以,我们今天要走到这一步。”江宛陵问道。   “还在诓骗我!”不见荷冷笑着站起身,“长心,我给你最后一次的机会,你却并没把握。”   “你有的,神之子不就是你的亲人吗?长心,何故你会说出如此拙劣的谎话。”不见荷的声音忽然越来越轻。   江宛陵一瞬的怔愣,没想到不见荷自怀中抽出短刃,轻而易举插入她胸口。   “与其等着别人来了结你的性命,不如由我亲手终结。你知道我日日夜夜盼着这一天有多久了吗?长心……你可知这恨搅扰得我日夜不宁。为了不让人看出破绽,你又知道我伪装的多么好,多么累……现在终于……”不见荷已然疯癫失了心魂,她双瞳布满了漆黑的阴云,望之使人生畏,手中的短刃又推进去一寸,江宛陵嘴角边的鲜血不断滴落在胸前,染出朱红的色泽。   这短刃是经过特殊的打造,深入在她胸口,无法使血液凝固,即使寒冷如此,江宛陵的血仍是汩汩而流。   “荷姐……何故逼我杀你。”江宛陵忍痛道。   “同死也好。我已无望了,既得不到叶小钗,还要失去长心你。我已生无可恋……死才是我的归宿……”不见荷冷笑着,“从前你说我生的美,怨叹你没有姣好的容貌。而后,我才知你也爱着叶小钗……我想过,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可以让……让什么……反正他也不会喜欢你,哈,长心想不到的是,你一夜醒来,好似换了个人……你竟然放手……”不见荷已然不顾生死,只是自言自语,忽然,她瞪大眼看向江宛陵,又重复了一句,“换了一个人!”   江宛陵此时再不忍耐,一掌将眼前的人击倒。   “长心!”不见荷忽然疯狂的大吼了一声,“长心!长心,你不是长心,你是……江宛陵……是江宛陵,不是长心,你不是长心。你骗我!你骗我!”   “荷姐。”江宛陵出声道。   “不是……你不是……长心,你到底是谁?为何你一再骗我,骗所有的人!”不见荷高声质问道,满脸不可置信,惊惶不已,好似被自己的推测给惊吓到,已然陷入混乱的思维,无可自拔。   江宛陵抽出胸口的短刃,这可真是令她的身体雪上加霜,整个人几欲昏倒。但是眼前还有精神陷入疯狂的不见荷,这才是最令江宛陵棘手的事情。   “荷姐……我,你先冷静,听我慢慢同你讲。”江宛陵撑着身体道。   “慢慢讲!又是骗我的话。我再不信你,一分一毫都不信你。长心,我恨你。恨你啊……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功力全失,为什么我又得不到他,为什么你这样对我?”   江宛陵想要靠近她,却是发现自己连移动一步都很困难。   “你以为我会感激你护我周全吗?哈……要么趁此机会杀我,要么你会后悔终生。长心,你信吗?”不见荷气势截然不同,一张小脸全无血色,口中讲出的话戾气凌人。这真的还是那个柔弱恬静的晴时不见荷吗?   “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亦学牡丹开。”江宛陵曼声开口吟咏道,“荷姐,我们都应该有各自的路。你……且知道,我亦只是那学牡丹开的苔花而已。这不正是我们姐妹的写照吗?为生机无奈在这武林里奔波……我知道你不信我,但过去相互扶持的日子,你竟然全都忘记,不再顾念吗?”   “哈……”是不见荷绝望的冷笑,“苔花如米小,亦学牡丹开。这不是说你,这是在说我……长心,你的口才越发的精进了。”   江宛陵只觉得眼前越发的模糊,不见荷的身形在她眼里闪闪烁烁,她也知道自己恐怕撑持不了多久了。但此时,她不知该如何挽回陷入错乱当中的不见荷。   “不过一日未见,母亲竟然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真让孩儿心疼万分。”   神子揽住江宛陵,又道,“令母亲如此难堪,孩儿也饶不过这个人。”   神子突然闯入,倒是拉回了江宛陵沉沉的睡意。   “是你?还是……其他人?”神子看着不见荷道。   “是我。”不见荷竟然毫无惧意。   神子只轻轻一笑,抬起手,只是稍稍用力,就将不见荷吸纳在眼前。   “要知道我打算留你,因为这样母亲才舍得哄一哄我。”神子轻声细语,显得不疾不徐,讲起话来倒是让人如沐春风,“怎样你不懂得爱惜自己的性命呢。”   说罢,他回望着不见荷,只这一眼,仿佛冷到了心里。   “她方才说,我才是她唯一的亲人。只字不提神子你……”不见荷冷冷说着,眼神竟然看向伤重不支的江宛陵。   “她现在已经很难替你求情了。”神子皱眉,好似这件事情令他感到为难。   “哈……”不见荷冷声道。   神子不欲再废唇舌,动掌之际,恰逢一页书与素还真双双降临。倒是令人意外的来客。神子收了手,不见荷受力不住,倒向一边。好在素还真上前扶了一把。   “死国神子,久见了。”素还真站定后,先行了一礼。   “素还真。”神子看着他,又看向另一人,“一页书。”   “中原双搫。真是来得巧不如来得好。是要在此地决一雌雄吗?”神子淡然道。   “并无此意。只是谋求一次和平的契机而已。”素还真谈到此行的目的。   “和平?”神子淡淡道,“中原的诚意,就是如此。”   素还真将目光转向神子怀里的江宛陵,“展现诚意,吾亦可做到。”   “不劳素贤人费神了。吾自行解决即可。”神子淡淡道,“只需你和一页书让出一条道便可。”   “若是我们拖上一拖,恐怕神子的母亲性命危矣。”   “这是威胁?”   “应当说是事实。”   “有什么条件?”   “请神子与一页书前辈交换一滴彼此的心头血。”   “这不难。”   “是,并不难。”   “素还真,你的目的?”   “换取和平的契机。”   神子稍一运转神力,自然从胸口凝出一滴心头血。   “神子不怀疑吗?”素还真问道。   “方才你说的事实,令吾为难了。”神子道,“素还真,最好你有把握。”   素还真点头道,“这是自然。”   双方完成心血的交换。神子忽然停住脚步,看向一旁的不见荷,“这个人……”   素还真眼波流转,只道,“织语长心失血过多,恐怕时不我待。”   神子又着意看了一眼素还真,才举步离开。   自然素还真也看到江宛陵胸口不断涌出的鲜血,局势转变如此,问题应当在不见荷身上。不过倒是让这次的交换意外顺利了。   一页书开口道,“素还真,这番计策很是成功。”   “是,前辈。现在有神子的心血,劣者还会再寻下一个方案。”素还真俯身道。   一页书先离开了此地。   不见荷看向素还真,“素贤人有话便讲。”   “不,素某无话可说。”素还真道,“不见荷姑娘请。”   ☆、一百零三 天南地北□□客   夜神同九妖翼姬都面色肃正的站立在神子殿外,只月声张望着,应当是在等人。空落落的神子殿被斜日拉长了影子伫立在道境。眼看着将要日落,还不见人回来。夜神捏了捏手中的剑,对月声道,“月声,你且在此。我去看看。”   九妖却是摇头,拦着夜神道,“如果有事,你是插手还是不插手。不如做好本分。以免弄巧成拙。”   月声对此表示赞同,忍不住也点了点头。   只三人心内十分焦急时,却见着神子飘然而临,落在众人眼前。   “神子!”三人异口同声道。   神子却道,“伤重的厉害,月声,现在需要你帮忙!”   “是。”月声连忙俯身行了一礼,跟在神子身后。   夜神同九妖对望了一眼。   神子同月声的身影没入神子殿内,九妖开口道,“一种不妙的感觉。”   夜神却没说话。   “还是离远点比较安全。”九妖道,“总归是能救活。”   夜神又看了她一眼。   “你还不相信他。”九妖扔下话,先一个人离开了。其实她是担心到时候又拉她去问话,干脆消失了好,省得风波染身。   太阳彻底沉入天边,圆月从东山升起,整个道境陷入一片静谧当中。眼瞅着快到腊月,道境也越发的寒冷了。寒鸦声凄厉,一声传万里。   玄宗总坛内的轩阁敞开了窗子,苍正抚琴对月,听着寒鸦声,不由心中一动。看来是不详的预兆……   难得的,九妖竟然能在道境偶遇苍。这真是令人感到愉悦的缘分,虽则这个时候江宛陵命悬一线,但九妖心内并没有太多的担忧,这世上真还没有多少可以难倒神子的事情。这样想来,似乎没什么可担心的。至于其他的事情,尤其是这对母子间的事情,最好是少沾染。   “道长今日竟然有兴趣踏月寻仙……”说罢,九妖一笑,“这是吹的什么风?应当是北风吧……”   苍只道,“路上偶遇,并不曾有什么风。”   “哦……”九妖偏不如他意,忽然甩开自己的狐狸尾巴,搅扰着一阵风起。   “妖风阵阵。”苍淡淡道。   九妖顿时被噎的一句话哽在喉咙里,“你……这道士。”   “我听见寒鸦惨叫,看来是有人遭遇不测了。”苍状似无意道,“想必是贵国的主事者。”   九妖瞟了他一眼,“神子好的很。”   苍垂下眼眸,随即准备迈步离开。   九妖在他身后却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就准备过河拆桥?”   “天地犹一马,万物一指同。三界唯心更无物,世中物我成融通。木魂石质既我同,有情于我何瑕隙?”苍淡然沉吟道,“姑娘,你可明白了?”   九妖半张着嘴,她当然不明白。她本来只想和道士再聊几句,不愿错过这一次偶遇的机会,谁知道他在自己面前吟出这玄机。   “你……是在告诉我,你……”九妖脑海里蹦出许多词句,却不知该用哪一个词,偏着脑袋沉思了一会儿,哪知苍已飘然离去。   “喂……”九妖回过神,朝着他的身影道,“道士……”   九妖的脑袋里还想着那句,有情于我何瑕隙?这句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是道士认为即使他沾染红尘也不会坏了他的修行?   这可真是大大的想偏了。   不管怎么说,今日的偶遇都让九妖有些小小的雀跃。在外游荡了一夜,正好抒发下胡乱驿动的心思。   天色将将明朗……   九妖走在廊檐下,迎面而来的正是月声,一脸疲惫,想必是因为消耗了灵力导致的。   “月声。”九妖开口喊道。   “原来是尊者。”月声勉强一笑。   九妖皱眉道,“是怎样了?”   “一切都顺利,只是神子……”月声说着默然摇了摇头。   九妖了然道,“不打紧。你先下去休息,我去照看。”   “尊者……”月声欲言又止。   奈何,九妖身形已走远。   房间内血腥味仍是浓重,九妖倒也不觉得有异。转过中门,只见着内室的床上,江宛陵正闭目躺着,却是没见到神子。九妖走了过去,也不见旁人来伺候。这倒是有些令她讶异,慢慢挪动着脚步,只待她稍一分神,耳后的掌风迅疾而来,本能的转身抵挡,却是被神子一掌震飞,吐血不止。   “属下……”九妖一阵惊惶,单膝跪在地上心思翻腾,这一掌来的莫名。   “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神子冷声道。   九妖眼波流转,她确实不知自己身犯何事,为何引来这一掌。从前,神子似乎从未对任何人训诫过。   “你没错。”神子道。   九妖想了会儿,这……是迁怒!   “属下知错。”九妖想的明白,也不再辩解。   神子收敛了气海,“起来吧。”   “是。”九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难怪方才月声模样别扭,想必是……夜神也同自己一样受了这无妄之灾。   “你先下去。”神子淡淡道。   这又恐怕是担心江宛陵醒了见到自己受伤,令她起疑。   真是别扭的母子!   九妖真觉得倒霉透顶,平白无故挨了一掌。下次一定让江宛陵还回来,再有,以后定然离神子远些。这迁怒实在让人承受不起。   神子的心情却在发泄之后并没好起来,其实他想打江宛陵两掌。   “母亲。”神子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温润,只隐隐带着一丝颤栗,好似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江宛陵也到了该醒的时候。   才睁开眼,就见到熟悉的帷帐,想必是回到了道境。她记得闭眼之前,见到的是神子。想来又逃不过一次的盘问。刚想动作,发觉整个胸口都疼痛难耐。   轻声的喘息,逃不过神子的耳朵。   “母亲,你醒了?”神子走到床边,俯身看着她。   江宛陵又动不了,只道,“嗯。”   “我扶你。”他坐到床边,动作极为温柔,令人十分受用。   江宛陵勉强笑了笑,只稍稍用力,就觉得胸口撕裂的痛。   “我要跟你讲,千万不要误交损友。”江宛陵慢慢道,“你知道那柄短刃……是真的很痛。”   神子听她慢慢讲着,并不作声。   “虽然我这并不是误交什么损友,不过我当初识人不明,昨日的事情,有一半是我的责任……”江宛陵说道,“不见荷是我的至亲,演变成今日的仇敌。我不想说什么造化弄人,但这当中的曲折是非,你也应当知道些许。如果你愿意听,我自然不会瞒你。”   “我还未问,你先讲自己的责任。不见荷是无足轻重的角色,你看得重,她才有分量。”神子淡淡道,“这个道理,你明白。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伤得如此重?”   江宛陵静默了。   “是故意而为吧。”神子道,“除了故意,我只能想到一个原因,大约,你不想活了。”   “我没有。”江宛陵不满道,“生命诚可贵。”   “懂得生命可贵,还能如此狼狈重伤。那就只剩一个解释。”神子看着她道。   江宛陵疑惑的看着他。   “母亲,我听说有一种神奇的草药可以补脑。”   “什么?”   江宛陵一时怔然,望着站起身的神子。   “现在你身体还极为虚弱,而在道境恐怕没有足够的武力能保护你。所以,我们会回到苦境。”   神子沉吟道,“末日神殿,真是令人怀念的所在。母亲,你认为呢?”   江宛陵倒是认为夜神和九妖足矣,但她不知道的是,现在两人都负伤了。自然神子才会说武力不足。   “佛业双身已亡……”江宛陵道,“苦境现在并不太平。”   “偏安一隅就能保得太平?”神子反问道。   江宛陵道,“至少免去麻烦缠身。道境虽则已与集境接壤,但我们并无侵占集境的计划……”   “是过去没有。”神子看着她,眸光中透着前所未有的冷凝。   江宛陵一惊!   “你……要……”   “四境合一。”神子淡淡道,“我认为是个不错的计划。母亲,你以为如何?火宅佛狱与死国的联盟,已显现裂痕。素还真能再出,想必也得了异界的相助。火宅佛狱不肯透露,未必能藏得住有心人。枫岫主人识得天语,来历不凡。刀龙来自天外上天界,自然又是一段故事。局势虽说纷乱,但迟早须得有人一统。”   江宛陵显然被他一番胡给唬住了,在她的记忆力,他还是第一次同她说起局势。更多的时候,她都是不闻不问。现在神子把话讲明,江宛陵也避无可避。   “你要一统四境?”江宛陵显得有些激动。   “你很意外?”神子淡淡道。   “我以为你根本不在乎这些。”   “我在乎什么,你又知道?”   “我……”   “母亲。你有真正明白过你身边的人吗?”神子摇了摇头,淡淡叹息道,“一个人若是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应当是一个好梦。只是,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做好梦。从前,你不愿意醒。现在,你不得不醒。”   “只是我比母亲你醒的早。”他开口淡然道,好似并不是在讲自己的事情一般。   “那次……”   “那次,你以为是与我诀别。想不到我回来见你。我知道,你从不期望见到我。母亲,我们的缘分啊……我曾说是缘定三生。看来,是我自信了。”   “神子……”江宛陵胸口猛然一痛。   “母亲又打算怎样来哄我?”神子看着她淡淡道。   倒是让江宛陵一怔。      ☆、一百零四 洵美且都   两个人相对沉默,倒是让气氛一时凝滞。   神子忽然轻笑道,“母亲,我稍稍进逼一步,你便这幅做派来应付我。如果有一天,我不肯听你的哄,你该怎么办?方才我说一统四境,你是否在心里想着该如何脱身?”   江宛陵抬眸看向他,真可谓是一阵见血毫不留情。   “我想天下间没有一个母亲能做到抛弃自己的孩子,到底是我勉强你了……”神子双眸凝视着眼前的人,如果有人问自己为何对她如此执着,或许他会说,因为她是自己的母亲啊。然而又真的是这个答案吗?   “我想起之前曾说过要替你取名。”江宛陵轻声道,“现在……还来得及吗?”   四目相对,神子只笑着并不答话。   “洵美且都。叫洵美如何?因为是非常漂亮的孩子。有子如此,夫复何求。洵美……出自诗经。我只以为这四字最合你。”江宛陵这样说,目不转移的望着他。   “是非常美的诗。”神子淡淡道,“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正是这首。我只觉着你当是如此……”江宛陵道。   “母亲将我的容貌比作女子……”神子看着她道。   江宛陵轻咳一声,“男生女相,大富大贵。”   “哈!”神子难得笑出声来,眼眸里星光璀璨。   “你若不满意,我可再留意……”   “不,难得母亲费心了。洵美二字,我觉得尚可。”神子难得的说了违心的话,何止尚可。   江宛陵此时才觉得如释重负。   “江洵美!”神子吟道,“母亲……应当称呼我为死神洵美。”   “你……”江宛陵才觉得惊异。   神子只一笑,“死神洵美才是我的名字。”   江宛陵在他的凝望中垂下眼眸,此时她并不敢去看他的双眼,心思纷乱时,江宛陵总会不由自主去遮掩。   “你很惊恐。”神子淡然道,“我令你害怕。”   “是。”江宛陵抬头看向他,“因为我已无力掌控你。”   “只要你想。”神子忽然冷声道,“因为你从未想过。母亲,你的心思啊,脆弱又敏感。你宁愿一意孤行,也不肯与我分说一二。有时,我只愿这世上从无江宛陵此人。我的心情,你又能懂几分。我倒愿意,你会那读心术,将我的心思读得明明白白。”   “是我辜负你的期望。”江宛陵垂下头低声道,“对不起。”   “你我之间,又谈得上谁辜负了谁。”神子叹息道,“你曾说我会累……我不想这一语成谶。母亲,我们的缘分,望你善自怜惜。”   “到了这时,我只想问那时候你为什么要复活我……”江宛陵情绪激动下,伤口崩裂,唇角鲜血淋漓。   “为什么要复活你?”神子弯起唇角,“到了今日,你还在问这愚蠢的问题。你想要什么答案,如果我的答案你愿意听……”   “自然,你不愿意听。你不愿意听,我便不讲。到了现在,你却拿我当孩子哄。”   “江宛陵。迟早……”神子忽然顿了一下,他望着她,到底没把话说完,先前的怒气搅扰着满室的帷帐乱卷,他不欲在此时将话说明,只得平息了怒气,换上淡然的语气,“你累了,需要休息。”   “神子。”江宛陵开口,想要挽留他的身影。   “母亲,我亦累了。”他淡淡道。   江宛陵见他身影转过中门,徒留一室清辉,心内几多惆怅,也不知该与何人说。这一段母子缘分,真让彼此伤心不已。既然如此,还不如挥剑斩断,落得清净。只他不肯放手,这才是断不得。   这一日的道境十分的不平静。却说苍从九妖处得了情报,心内计划落定,只现在唯一要做的是该寻人来相助。以自己一人之力独对死过神子,确实有些托大了。好在,江宛陵身负重伤。神子一心两用,只怕到时候难以周全。再加上自己排布的降魔真阵,只需要几位武力高强者互相配合,便能发动阵势的巨大威力。   这一来一回的传信排布,倒也没耽误多少工夫。但如今苦境面临的麻烦亦是不少。可借用的战力亦是不多。集境此时,仍是坐壁上观的态度。   九妖从没想过有一日要与道士在战场上见真章,这样的相遇一点儿都不美好。至此,她又知道了道士口里说过的天道无私,天道无亲是什么意思了。果然是冷情冷血的老古板。   “道士,真排了一个好阵。”神子淡然道。   “让死国神子见笑了。”苍拂尘一挥,大地与苍天互生感应,昊光四起,遮蔽的人影缭乱纷纷。   神子轻轻一笑道,“夜神,九妖。照顾好她。”   苍一身沛然正气浩荡不可穷,随他而来的还有三位异界能人。各自使用弓箭,拳掌,琴刀……组成了绵密的杀网朝神子而来,而最令人讶异的,自然是刀狂剑痴叶小钗的出现。   江宛陵不懂这阵势的奥妙,其实说来也并不复杂,不过是阻断神子吸纳天地灵气的能为,使他无法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力。再者,阻隔在这阵法里,便压制了神子本身使用术法的能力。   但若说凭借此就可以杀死神子,还是令人存疑。现在看来,苍是否真心要杀神子也不好说,或者可说这阵势,不过也在于试探。如果不能毕其功于一役,至少也寻得了对手的破绽。   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九妖与夜神也对上莫名杀手。看来道境的一举一动都在有心人的掌控之中。   负伤在前的两人应对起这莫名而来的围杀竟然显得左右支绌,看来这真是一场意外。江宛陵欲运功,倒是先把自己逼得呕血,以手抚胸,强忍内伤,欲再次提劲,却是被自身内伤反噬。   “江宛陵!”九妖惊呼了一句。   神子自然也是听到,这个时候,最忌分心。   “我没事。”江宛陵刚出口,却是整个人都被突然拔地而起的贪邪扶木给包裹着卷入地下。   何时?贪邪扶木竟然已深入道境。还是说,这……本就是多方布局。   神子见人被掳走,不由冷笑连连。   苍却是见好就收。   “怎么?”神子淡淡道。   “既无取胜的把握,不必再强留。”苍亦收起明月白虹。   “这是道士你的诚意?还是表明方才那一伙儿与你无关?”神子冷笑道。   “神子怎样想都好。”苍亦道。   “但你忘了——我还未说停。”忽然他眼神一冷,双手齐张,一股庞大惊世的死神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好似要吞噬着四境八荒。   苍凛然皱眉道,“危险!诸位快退。”   “退?”神子冷笑道,“我且看尔等退到哪里去。”   苍口诵玄宗阵法,“伏天王,降天一,封魔玄关……”   “有用吗?”神子冷然道。   话音才落,已有两名同来的异界人士毙命。   叶小钗立刻刀剑并行,要再开生途。   “神子!”九妖眼见苍的性命受胁,竟然情不自禁开口道,“属下请神子立刻救人。方才人被贪邪扶木掳走,只怕……”   “多虑,不过是要增加谈判的筹码而已。”神子冷声道。   九妖没想到这个时候,神子竟然还可以从容冷静。那之前,为何迁怒自己与夜神……但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她必须阻止。   “难倒神子要将人拱手相让……”九妖此刻讲话已是口不择言。   神子忽然一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九妖,眼眸里寒光乍现,拱手相让这四字真使人听了不快。   也只是他收手的一瞬间,苍与叶小钗立刻携带同伴化光离去。道境已然不再安全,众人也只得逃回苦境。   云渡山已成正道云集之地。素还真见众人仓促回来,知道事情恐怕进行的不顺利。   苍与叶小钗皆是受伤不轻,只道神子能为果然惊人,恐怕非人力可除。看来苦境势必又要在风雨中飘摇一番了。另外,他们也带回了一个消息。江宛陵被人掳走,竟然还是火宅佛狱的贪邪扶木,看来死国同火宅佛狱并不如外人传说中那般的和睦。   苍看向素还真道,“素贤人,我们的计划恐怕在有心人的掌握之中。”   这件事,此刻的素还真自然不能说实话。   “此事虽然棘手,也不是无法可寻。弦首先入内调理伤势,后续,容素某深思。”素还真致意道。   “为何不见梵天?”苍再道。   “日前一页书前辈已去了略城……”素还真将略城之事详述了一遍。   只说一页书在略城,还惹了一段公案。本是喜事,因为略城之主意外得了九韶遗谱,又加上是城主生贺之喜,略城之内一片喜乐荣荣。一页书与略城之主鬼谷藏龙本就是旧识,因着九韶遗谱的渊源停留在略城做客数日。谁知竟碰上宵小之辈妄图染指遗谱,一页书当即出手,更是血染一片。   虽说一页书嫉恶如仇,但也断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也不知为何在略城动怒开杀,更是毫不留情。使得宾主都万分愕然……      ☆、一百零五 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尽管城主与城主夫人极力挽留一页书,然而心思灵醒的一页书又怎么会看不出众人的异样。方才他一掌将人打死,赤红的鲜血洒在大大的寿字上。好在,他瞬即平息了自己的怒气,可事已至此,也无能再挽回。   走在回程的路上,一页书也觉得自己近日总是怒气腾腾,越是想着静下来,却越是觉得心海翻涌。好似扬汤止沸,莫非是魔考又至。这重重猜测在一页书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可巧的是又有人来撩拨一页书的神经,这个人就是佛狱的凯旋侯。两人一见面,话也不多说一句,各自起手就是绝招。又不知是用了什么诡计,竟然将一页书引到了佛狱的血暗沉渊,当此之时,竟意外得了神兵利器,一页书为其命名如是我斩。   得了如是我斩,一页书杀意高涨,却错身置于不毛矿坑之中了……   “何人逞诡计。”一页书声线高扬清越,震慑的整个不毛矿坑响起惧怕的鬼哭狼嚎。   天者意外感应到一页书出现在不毛矿坑,地者却准备还击,被天者阻拦道,“是有心人所为,地者何必落人算计。”   “是谁?想必天者心内已有数。”地者道。   “先遣一页书离开吧……”天者寥寥数语,随即降落在不毛矿坑。   一页书意外见到死国天者。   “离开吧,一页书。此地不是你的目的地。”天者说道,“莫要落入有心人的布局。”   一页书却冷喝道,“死国也不是良善之所……”   “一页书莫错失和平之机。”天者淡然道,“日前才与神子互换心血,如今便要破坏约定么?”   一页书稍一沉吟,便拂袖离开。   天者自然知道今日一页书来的莫名,但这莫名中的玄机,想必透漏着一些别样的意思。火宅佛狱这动作一点儿也不友好,甚而有些过了。   但当天者见到神子后,才知佛狱此番动作还算客气了。   九妖和夜神失职,自然有天者代为处罚。   神子面沉似水,独自坐在主位,只留天者陪伴在身侧。   “神子,你有心事。”天者一贯清淡的语气,想必是了中了神子的心思。   神子淡淡道,“天之者,我的心思并不会对计划有任何影响。”   “吾并不是这个意思。身为天者,吾愿意分担神子的心思。”天者谨慎道,“以死国之能,神子之威,何事不能畅怀?”   神子淡然一笑,转过眼波看向天者,“今日之事,汝知情否?”   天者一顿。   神子又道,“既然汝不知情,这心思不说也罢。”   天者心内警铃大作,这不是好兆头。显然神子不乐意有人去窥测心意,若是这次劫人的计划死国之内有人参与,必定会落得麻烦的下场。   “这几日,就等着火宅佛狱上门来谈。怎么谈,谈成什么样,天之者可有备案?”神子淡淡道。   天者有些讶然,神子竟然不急。看来,他真低估了神子。至于火宅佛狱,天之者心内有些许厌恶之情,因为他们贫乏的贪婪,令他不虞。   在某方面来说,死国同火宅佛狱仿佛都是被上天抛弃的国度,同样的资源贫乏,繁衍艰难。同样是充满血腥残忍厮杀和暗无天日的恐怖之地。   身处阴暗恐怖的火宅佛狱的江宛陵想必体会更深。此刻的她被困在贪邪扶木的树干上,而贪邪扶木正位于不毛矿坑,满眼所见皆是死尸枯骨。   太息公邪玉明妃对自己的战利品感到相当满意,但这桩情报的来源却是候的副体。这样想来,这桩功劳还得一分为二。轻叹了一口气,太息公水袖一甩,笑道,“呆在此地可还习惯,死国神子母亲……”大概是嫌弃这个称呼太长,太息公又道,“织雨长心,吾对你还真有几分的好奇。”   江宛陵脸都皱成了一团儿,显然十分难受,有气无力道,“不如太息公上来试试,我想自己感受比旁人说来更为深刻。”   “哎呀……”太息公照例的轻叹,“还能伶牙俐齿,看来是受苦不够咯。”说罢,水袖一抖。缠绕在江宛陵身上的扶木收的更紧了,江宛陵只感到五脏六腑都被挤到一起了。   “我们女人啊,最是需要温柔的对待。老老实实,免得受些皮肉之苦。这些,你可懂?”太息公开口教训道,“说来,我倒是羡慕你有个好儿子。要不然,此刻你当已成了扶木下的一缕香魂了,哈……”   太息公讲话时的语气自带一股艳媚,一举一动皆透露着风流雅致,意态妖冶盛丽,又不知有几个人能抵挡得住这股魅力。至少候的副体已是臣服在自己的罗裙下,虽则还有些动摇,但迟早这颗棋子会收入囊中。   提到这位副体,就不得不说他的至交好友北冽鲸涛擎海潮了……然而对太息公来说,当务之急,是必须套问出有用的情报。可又不知为何,她一见这织语长心,心中就不快。这不快可真是莫名。江宛陵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惹到过这位太息公。   “感觉如何?这种程度,能够让你老实吗?”太息公慵懒道,两手交叠在胸前,“现在要问你的第一件事情……不要妄动真气,否则你要吃苦头了。”   江宛陵凝气在胸口,想要冲破这层层叠叠的束缚。   “简直……可恶。”太息公怒气升腾,随手飞出四根尺余长的铁钉,插入江宛陵四处功穴,一时使她动弹不得,竟至于晕厥过去了。这场的审问还没开始便结束了。   太息公只觉得浪费了时间,又无法。   早已隐在暗处的白尘子将一切看得分明,这个时候出来可谓时机刚刚好。   “公,何必苦恼呢。现在人在我们手上,何必急于一时。”白尘子分析道,“现在该想的是,我们要开何种的条件。”   “哼……白尘子,你心计不俗,倒是委屈你这副体了。”太息公不想在他人面前坏了自己的气质,面色已然转淡。   “虽只是副体,但若是有合适的时机……”剩下的话自然不言而明。   太息公轻声一笑,“有野心是好事,但若无法控制自己的野心,就未必是好事了。莫要玩火自焚了。你可知凯旋侯号称战无不胜……你这副体可是差远了。”   太息公这话真是毒了,挑破离间加上欲擒故纵。   白尘子拂尘一挥,“听公一席话,吾更明白该何去何从了。”   太息公一笑,长指划过白尘子的脸庞,“知道便好。”   “但吾要提醒公一句,对待女人应该用男人。”白尘子一话,倒是令太息公忍俊不禁。   “哈……哈哈……我只听闻对待男人要用女人,怎么,你对她……这可是万万不能。别人都可以,只有她不行。”太息公长袖一甩,“想不到白尘子你还是个风流种。”   白尘子轻咳一声,“男欢女爱,人伦天性。”   “这……哈哈……这话从何而来。吾当真怀疑,你是如何与擎海潮相处这百年。”太息公只觉得眼前的白尘子十分有趣,“但我们到底不是普通人……白尘子,适可而止吧。吾已明了你的心情。心急……却是会坏事。”   白尘子侧眼看了看困在贪邪扶木上的江宛陵,而后才道,“公,难倒不好奇死国为何迟迟还未……”   太息公长袖一甩,轻轻拂过白尘子,却被他侧身避开。   “你亦知道她性命必然无虞。死人对我们有什么用处,一个活着的织语长心比一具尸体的用处要大的多呢。”太息公淡然道,“白尘子,你说,吾当如何期待与天者的会面?”   “为什么不是神子呢?”白尘子不免问道。   “哈。若你的情报掌握的准确,必然来的不会是神子。”太息公仿佛无比自信,“因为只有女人更了解男人。”   白尘子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瞬即淡笑道,“那吾还真是要多多向公学习识人之道。”   “白尘子,这些你又怎么学的来,哈……”   太息公一身香艳,袅袅娜娜走进佛狱深处。   白尘子站立在扶木之下,静思了片刻,忽然纵身而起,已然是凝气在掌,却是迟迟不见动作。只是最后免不了收掌握拳,平复气海,飘然而落。这里可是佛狱最为敏感之处,任何的举动,都会被马上知晓。   白尘子方站定,便瞧着有佛狱之称的守护者迦陵持枪而来。   “奉命带她入死牢。”   白尘子道,“守护者可便宜行事。在下还另有要事。”说罢,转身离开了   等江宛陵醒来的时候,真是见到了久违的枫岫主人,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两人双双沦落为阶下囚。只怨叹的是,以前这间死牢只有枫岫主人一个,现在他多了个狱友。   本来江宛陵是应当好好讽刺他几句,但是现在她是真的笑不出来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还是这句诗符合现在落魄的两人。   “那边是谁?”枫岫眼睛已然看不见了,只听着声音。   江宛陵叹了一口气,根本不想在这时候搭理他。再一个,她现在可谓是遍体鳞伤,哪里有这份的气力。当务之急,是静心调养。   “朋友,为何不作声?”枫岫忍不住问道。   江宛陵正闭目调息,却是无法集中精神,四根铁钉让她根本无法聚力。这……令人懊恼至极。      ☆、一百零六 三千世界鸦杀尽   枫岫虽然失去双目,但耳力仍然了得。凭方才的声音,他断定隔壁的狱友肯定也是受伤沉重。只不知道到底是武林里的哪一位,竟然可以和自己同等待遇。   江宛陵本不想搭理枫岫,架不住他如此执着的一遍又一遍的询问。说实话,她觉得应该建议监狱管理方直接封了他的嘴巴。省得他在自己耳边聒噪。   “朋友,你我可是旧识?”枫岫问道,“若不是旧识,又何必怕泄露了自己的声音……”   江宛陵猜测可能是因为枫岫被关的太久,太寂寞了,终于抓到了一个活人,还同是落魄不堪。想到此,江宛陵不由倒抽一口冷气,真是疼啊。   “你受伤很重!”枫岫判断道。   按道理枫岫的伤势应当也十分沉重,要不最后怎么会死在这牢房里……难道,自己也要在此地……想了下,江宛陵越发感到一阵寒颤。   “不用白费力气了,这间死牢构造有异。重伤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凝聚功体……咳咳……朋友,不如向枫岫说明你的来历,或可对你目前的处境有所帮助。”   到现在,枫岫主人说出话来仍是十分耗费力气,方才他已经咳血不止了。江宛陵真觉得这场景有些让自己不忍,因此淡淡道,“枫岫主人,在下……织语长心。”   这倒是令枫岫主人格外震惊,怎样也料想不到是她。   方才他倒是可以一句接一句,现在却是沉默不言了。气氛一时为之凝滞,本来牢房里就阴暗无比,现在更觉得恐怖万分。江宛陵想着既然来了牢房也挑剔不得了,好在不是一下就要了自己的性命。总归还是有办法可想。   少顷,提审江宛陵的人便到了。   太息公虽然对白尘子的建议不屑一顾,但心里更多的是不愿意让凯旋侯把自己的功劳抢了去。如果能从织语长心嘴里拿到想要的情报,必然更让自己占得先机。   这场审问就在牢房内进行,似乎没必要避忌枫岫主人,还是有意安排,这就不得而知了。太息公倒是会享受,一张贵妃榻,或靠或坐,绝不累到自己,神情总是漫不经心。在江宛陵看来,以牢房这等环境,配上艳丽无匹的太息公实在无法相得益彰。   “织语长心……”太息公讲话不快,稍稍拖着长音,两袭水袖缠绕在一起,一双冷眼扫了过来,实在有些令人心惊。   江宛陵抬眼看了看她,只道,“太息公,有话不妨直讲。”   “唷……我倒是好奇到了今日,已是过去了两天,死国竟然毫无动静。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太息公淡淡道。   “或者是你们抓错人了。”江宛陵回敬了一句,“火宅佛狱同死国同盟的关系,应当对死国了解不少。何至于会抓错人?再有,我的重要性还是火宅佛狱高估了。”   “你可知,你说出此话的代价只有死路一条。”太息公不以为意。   “好。那不知太息公何时杀我。”江宛陵淡淡道,面色不变。   太息公身一动,眼睛里杀机一转,除了她自己,太息公是最不耐此等伶牙俐齿的女人。   “想死可是容易,但是死前,恐怕该受的罪一样都不会少了。”太息公眼里露出极其怪异的神情。   “哦。看来还是女人最懂如何对付女人。太息公有什么手段尽可使出来。我虽然很想活命,但有时候也由不得自己。譬如现在,已经落到你们手上了。我又不愿意合作……看样子是没好下场了。”江宛陵淡然道。   “你知道,越是表面上无所谓,其实内心越慌张。我就看你如何应对……先把她拖下去。”太息公眸色变暗,这织语长心着实令她恼怒。   枫岫主人在一旁将二人的对话听得分明。紧紧抿在一起的嘴角,由始至终都没透露出任何一句话。   太息公转过脸看向他,“楔子,你说她撑得了多长的时间?”   “那要看太息公用什么手段了。”枫岫淡然道。   太息公冷笑一声,“自然是女人最喜欢的手段啊……”   枫岫忍不住点了点头,“我猜,应该连一刻钟都撑不到吧。”   “哈哈……”太息公笑声如狂浪,整个死囚牢房都听得到她尖锐的笑声。   “不过,吾有一句话要讲。若是死国神子要见到完好如初的人,太息公到时该有应对之策才是啊。”枫岫淡淡道。   “哈……多谢楔子的提醒。这个时候汝还应当多操烦自己才是,以汝这般残躯,真不知还可撑持到几时。再者,吾之手段定然不会拙劣到显而易见。”太息公是强忍着怒气讲出这番话。   “太息公自然知道分寸,倒是枫岫多言了。”说罢,枫岫轻轻转过脸,靠在墙边。   太息公水袖一扬,起身离开了牢房。   江宛陵心里已然做好了准备,她自己倒是想着疼还能把人给疼死了……自然有一种疼是她领受不了的。   “瞧你这副鲜血淋淋的样子,实在有碍观瞻。先将人丢入池子里。”太息公一副嫌弃的口吻,一扬手,插在江宛陵身上的四只铁钉立刻被拔了出来,只引得血涌如注……太息公看她还欲再撑的样子,不禁冷笑连连,稍微使动一个眼色,便有旁人代为效劳,轻轻一推,江宛陵便跌入了池子里。   这冰冷刺骨的寒潭之水,激得江宛陵忍不住浑身抽搐,水池仿佛一个自带一股巨大的吸力,人若跌了进去,便会被不由自主沉入水底。江宛陵越是挣扎越难浮出水面,眼前也只得漆黑一片,又知道这定然不是一般的水池。必然是用来用刑之地……这种窒息而亡的感觉真令人十分难受,难受至极。   瞧着江宛陵沉下去的水面不断鼓起水泡,太息公便觉得有趣,靓丽的面上忍不住扬起层层笑意。她就是要看这女人能撑到几时,伤重之躯,加上这寒潭水……不过这也只是开始。   折腾吧,直到最后再没力气反抗好了。   黑色的池水,慢慢荡漾起层层猩红色,太息公一看便知是江宛陵流血过多导致。多半人现在已经无法动弹了,随即她水袖一挥,从她身后拔地而起的扶木深入池中,将人缠了出来。   太息公摇了摇头,“哎……这又是何必呢?哈……非要让吾费神,还得自己受此折腾……死过的人才应该懂得生命的可贵啊。”   扶木将人扔到地上,太息公漫步走了过去,俯身看着她,面无血色,脸色苍白,这一头的青丝也仿佛是从水里捞出的青荇,看来再美的女人,若是落魄受难,都会变得难看至极。太息公在心里想着,自己是断不能落入此等境地,要不然如何对得起自己这风流韵致。   忽然躺在地上的人有了动作,江宛陵竟然能够醒了过来,这才是令太息公措手不及。方才,拿出那四根控制她功体的铁钉是太息公太自信了。而江宛陵或许就是等着一个太息公松懈的机会。短剑已然架在了太息公的脖子上。   “哼……你还真是……织语长心!”太息公想不到她竟然连话都不等自己讲完,就要取自己的性命。好在可以自如调动贪邪扶木,才堪堪将自己从她的短剑下捡回一条生命。可是……可恨可恼,自己美丽的脖颈上竟然平白无故添了一条血痕,简直不可忍。   太息公暴怒,恨不得立刻撕碎眼前的女人。   “织语长心!你着实可恨!敢伤吾之躯体……”太息公眼里仿佛都要喷出火来,“扶木!”   太息公一声冷喝,贪邪扶木从地下钻出无数树枝,掩蔽着江宛陵的视线,那些怪异的枝条仿佛对她下一步的动作了如指掌,到底是因为受伤,江宛陵功体大不如从前,破绽也越来越明显。扶木却是你弱他便强,已是步步抢得先机。江宛陵只觉得手中的短剑越发沉重,脚步也不再灵活。   太息公瞅准对面的人已经是气空力尽,忍不住水袖一甩,困住江宛陵的短剑。扶木乘机缠住她另一支手,江宛陵却是借力拽着太息公的水袖,两人同时跃向高空,只可惜,扶木又缠住了江宛陵的脚腕。   “若不是今日你功体不全,想必,我真会死在你手上。本来我不欲以此法子对你,但我改了主意。织语长心,莫怪我咯。”太息公冷冷笑着,她想起从前自己的趣事了。   江宛陵还以为她有什么法子来对自己,看来她真低估了这位太息公,大概是她没想到自己会遇上这样的事情。太息公竟然给自己喂了合欢散……   “我对这类药免疫……”想了会儿,大概太息公听不懂,江宛陵又道,“这类药对我没用。”   太息公冷笑着道,“现在才说不嫌太迟了吗?其实你也可以咬舌自尽。”   “哈!说不定我会觉得很享受。”江宛陵淡淡道。   太息公的脸忽然就冷了!   “是吗?那你可要好好享受了。”太息公出声,随即封了她的各处功穴。   “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太息公想必是有相关经验吧。要不然……”江宛陵话还没说完,太息公扬起的手忽然被人握住。   两人转过脸看向白尘子。   “白尘子……”太息公收了手,换了一副带笑的面孔,“昨日,你不是说男欢女爱,人伦天性吗?今日,我就为你备了这份礼。”   白尘子只道,“多谢公的美意。”   “哈哈……”太息公大笑着转身,“不可怠慢了这位贵客。方才她还说会很享受。”   白尘子轻咳一声转过脸看向江宛陵。   江宛陵瞟了他一眼,“不如等我药力发作,我看也不急于一时。”   太息公听她这样说,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一百零七 当时见惯惊鸿影   江宛陵看着太息公离开的方向,叹了一口气,这太息公真是狠毒。看来自己今日是栽了个大跟头,眼下也只有从这个不正经的白尘子下手了。   “莫非姑娘要留在此地等待药效发作?”白尘子开口道。   江宛陵真懒得理他,但不得不道,“此地确实不适合。”   白尘子看她对自己冷若冰霜的模样,不免道,“方才太息公所讲,姑娘是否都听得仔细了。还需要在下重复……”   “我看你打扮应当是清修之人……”   “姑娘,端看一个人的打扮来分辨,不会显得浅薄了吗?”白尘子打断她的话,“以姑娘此刻的境遇……在下还需要做一些心理建设……”   江宛陵看了他一眼,“正好,我也无此意。”   “只是在下担忧过一会儿,姑娘会撕了在下啊……咳咳……”白尘子为难的说着,双眸看向她叹息道,“所以,此地并不适合。”   江宛陵咬了咬唇,若不是此刻自己受制于人,又怎么会让此人在自己面前逞口舌之利,而且还是如此……忍了忍,又叹了一口气,她忽然换上一副笑脸,“若是我恢复了功体,你说,你又会在哪里?”   “多谢姑娘的担忧,只是,在下认为,姑娘应当先考虑眼前这一关,才是。”白尘子说道,一抬手便捉住了她的手。   “你!”江宛陵忽然柳眉一竖,显然对此人轻浮的举止不满。   “咦。牵手……仅仅只是第一步啊。”白尘子悠然道,“姑娘应当习惯……所谓执子之手与子相携……”   “闭嘴。”江宛陵才不耐烦听他絮叨,因为她已感到自己气血上涌,这恐怕是药力发作了。她不得不压抑又忍耐,“赶紧离离……开。”   白尘子听她咬牙切齿说出这四字,知道是药力恐怕已经发作,但此刻他竟然有一点不敢回头看她。只擒着她的手,迅速离开了此地。   江宛陵只觉得眼前人影似幻似真,而且身体仿佛有些不受控制的感到热浪来袭。深吸数口气,江宛陵才觉得眼前清明了许多,必须对这种状况加以压制和改善。   白尘子一掌挥开门,立刻将人带入房内,才松开她的手。   江宛陵踉跄了两步,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了身形,“你……慌慌什么?我……”   本来她应当是恼怒至极,可这声音如何听着都是婉转柔媚,使人心醉神迷,一时多了些别样的情思。   白尘子立刻上前点了她的哑穴,江宛陵真气不过,但她越急药效发挥越快。不多会儿,白尘子便嗅到一股异香……看来再呆下去,恐怕会很难控制。   本来准备转身欲走,却忽然感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住,白尘子一回头发现正是江宛陵拉着自己,一双眼望着他,别样动人。他怎么忘记了定住她的行动,或者是至少先把人打晕再说。   实则江宛陵是想让他替自己解穴。   忽然白尘子转过身,反手握住她的手,将人带到床边,立刻扯下帷帐……江宛陵顿时瞪大了眼,震惊的望着他。   “现在需要你的声音了……”他动手解开她的穴,顺势将人压倒。   “放我……”江宛陵想要凝聚的声音,都化为一池碎萍。   “不是这句。而是……”不过是显露出原本的样子,倒是令身下的人一时震惊不已,以至忘了防守。   “素……”   素还真又怎么会坏了自己的计划。   太息公听着禀报,不免娇笑连连……想不到啊,这白尘子还真是个风流种。只有一件事麻烦,一旦这织语长心恢复了功体,那么这报复想必不会少了。佛狱抓捕织语长心,不过是为了想着要以此为筹码让死国出兵,帮助自己攻打杀戮碎岛。看来只得继续留着织语长心在死国做客了。若是让神子知晓了这桩事情,恐怕不得善了。   至于她的功体,这可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必须毁掉。太息公拧起了眉,这件事情白尘子定然乐意效劳。事情既然有处理的备案,太息公便放下了心,怡然自得的站起身,这时候,她该去处理另外的事情了。   这件事情自然是慈光之塔的楔子。为了帮助禳命女,火宅佛狱的王女寒烟翠已经答应嫁给杀戮碎岛的戢武王了。而禳命女自然也是要陪伴寒烟翠回到自己的国家。但是,她还有唯一的一个要求那便是最后再见一次枫岫主人。   太息公对这等儿女之情是最不屑一顾的,在她眼里,男女之情不过是互相欢愉,何必说什么真心不真心,知与真心谁同?因此,她并没留在牢房里,而是难得的给了这对情人最后话别的时机。可最终还是有一个人放不下这份心,自然这个人便是寒烟翠了。有时候,不听到心爱之人说出那句绝情话,还可当做自欺欺人。这大约便是寒烟翠心内的感受了,好在杀戮碎岛王裔是靠王树繁衍,她与那戢武王自然可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反而还能天天与湘灵为伴,这便也足矣了。   只这一场□□,身在其中的人谁又解脱得了。万丈红尘里,谁又能独善其身。眼前明明看得见是绝望的终途,却还是无能管住这一颗心。   寒烟翠带泪离开了牢房。太息公见她拭泪而出,心内不免嗤笑,只面上一贯的冷艳,淡淡道,“王女,切莫忘了你的职责。”   也不知寒烟翠是否有听见,但人已飘然远去。   太息公又觉得无趣,反正枫岫已经是命若游丝,她也无需再费心。倒是死国这态度才是让人捉摸不清,这桩事情当初在三公会议上,是自己极力促成,若是功无半寸才真令人不快。既然敌不动,那就只有我动了。太息公决定亲身一会死国天者。   这一日的火宅佛狱倒也算得上是平静。   江宛陵醒来时,只觉得浑身如被碾过,连握拳的力气都没,强撑着支起身子,拨开帷帐,赫然见着白尘子端坐在桌旁。顿时,她脑海里立刻闪现出断断续续的画面,赶紧放下手,只觉得心跳如擂鼓。   好一会儿江宛陵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虽然她知道,可能自己完了。   等她从帷帐后转了过来,面上已看不出何种表情。倒是白尘子还问了一句,“姑娘感觉如何?”   “我很好。”江宛陵淡淡道。   “你的反应不对,难倒你一无所觉?”白尘子放下手里的书问道。   江宛陵冷然道,“我很好。”   “这就不对了,通常姑娘应当感到十分不适才对。”白尘子似乎很肯定。   江宛陵不欲再同他废话,直接从他身旁走过。   白尘子忽然闪身到她眼前。   “你做什么?”江宛陵冷声道,一掌攻向眼前人,可是却忘了功体被锁住,根本无用。   白尘子握住她的手腕,“我看姑娘你是误会了,在下并没……虽然昨日姑娘你……嗯,十分的令人难以克制,然而在下还是秋毫无犯。”   江宛陵就一直看着他,也不说话。   “昨日姑娘也是用这样的眼神,我想今日……或许并不需要克制了吧。”白尘子稍一用力,便将人拉进了怀里。   而后,他又附在她耳边,轻声道,“长心,切莫用这种眼神去看别人。你可知昨夜素某实在等的心焦啊。”   “素还真……”江宛陵冷声道,忽然抬起脚。   到底被素还真抢先一步,抵住她的脚。   “你竟然还有力气,这倒是令人惊喜了。”素还真说道,“长心……”   江宛陵只觉着被他越搂越紧,又挣扎不得,气道,“你便是心急成这样……你……”   素还真忽然一笑,“你知道是我,方才却不肯透露半分。长心啊,素某只恐一日心念千劫在。”   “你若放我,自当无此顾虑。”江宛陵道,“昨日是我失态,才会令彼此尴尬。但论起原由,却怪不得吾。反倒是你,还助纣为虐。此事过后,我与你两不相欠。总之……”   江宛陵话还未说完,便被他揽着转过身,四目相对,他俯首看着她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句应当是你对千叶说过的,怎样今日又用在了我这里。”   他声音清明,带着一股疑惑,随即又一笑,“今日机缘巧,长心,你还要再试一回?”   “你……”她仰头望着他。   “我知你无此意。”说罢,他竟然淡淡一笑,放开了手。   江宛陵连忙转过身,一手抚在胸口,其实她方才心内已慌乱如麻。   “昨日,你还问素某是否贪恋你的美貌……还有,你拉着素某,让素某哎,真是走也走不得。长心,这些是否你都忘记了。”素还真含笑问道。   “如果长心对这些都有所疑虑,素某自然不会隐瞒。”   “我我是中了毒才会如此,我心里当真无此疑问,而且昨日的事情,我并不记得。”   “还好,你还记得素某。也不算全盘忘记。”   江宛陵看他笑意盈盈,真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素还真继续道,“所以,自然素某也爱长心的模样……”   “素还真。”江宛陵的面庞已是火烧云,“请你能否严肃认真些。”   “素某是哪里不严肃哪里不认真了?”素还真倒是问道。   “我为什么会被佛狱抓来?我想你应当知道答案。”江宛陵说道,“你是为了拆破死国与佛狱联盟,而佛狱肯定也有自己的盘算,否则怎会贸然用此法,破坏两国关系。还有……是否神子与一页书互换心血之事,也是你吐露给佛狱。自然,佛狱恐怕死国生了变故,才会……”   素还真笑道,“长心,你说得不差。”   “素还真,请你下次算计的时候,能不能放我一马。”江宛陵沉声道,“我真是受不起你这般另眼相待。还有,请你现在解开我的功体。”   “恐怕不行。”素还真道,“待事情解决了,素某自然会放你平安离去。”   “那么我现在是否还要继续呆在这里……”江宛陵无奈苦闷道,“素还真啊。”      ☆、一百零八 丽花之恋   “长心。请对素某保持信心。”素还真说着,便又坐到桌边,继续翻起手边的书卷。   江宛陵看着他道,“谁又会对素还真没信心?”   “但你知道我并不是指这件事。”素还真手不释卷,目不斜视。   江宛陵闷了一会儿,“素还真一直都这么成竹在胸吗?”   “偶尔。”素还真说着,又翻过一页。   “那如果失败了,又会如何?”江宛陵问道。   素还真只道,“那长心会给素某一次这样的机会吗?”   江宛陵被他堵了一句,顿时哑口无言。   “感觉如何?”素还真继续说道,“这几日你虚耗甚多,素某很是担忧……汝无法配合完成安排。”   “我觉得此刻你有必要先把我关进牢房,至于你的计划,我至多不参与。说到配合,到现在为止,一切不都在你素还真预料之中吗?”江宛陵皱眉道。   素还真并没有反驳这句话,而是说道,“长心,你还想回死国吗?”   “我自己的问题,我可以自己解决。多谢素贤人的关心。”江宛陵讲话就是习惯拉开彼此的距离,这一点上素还真倒也不介意,“另外,你给火宅佛狱的情报……”   “素某的情报可还称得上是准确无误?”素还真不免一笑,放下书,转过头看着她道,“长心,你自己倒是一无所觉呢,还是知道当做不知道。譬如,如方才那般。”   江宛陵看了他一眼,素还真忍不住笑道,“原来你确实如此。”   “素还真……”   “其实你的心思么,显而易见,倒也算不上难猜。长心,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素某这个旁观者可还看得清?”素还真拿眼看着她。   江宛陵一时无言以对。   “万里乾坤,百年身世,唯有情苦。素某也不知还可做得多久这旁观者。长心……”   “素贤人一向自持……”   “自持是好事。只独有一件不好之处,过于自持,不过是苦了自己。虽则素某识得苦中滋味,只不想佳人同素某一般识得这滋味。若如此,素某可与不持中持。” 素还真心迹可寻,却抵不过江宛陵视而不见。   “素贤人,你方才问我是否还想回死国。”   “是。”   “并不想回去。只是,若不回去,终究还是要回去。”江宛陵并不真的一无所觉,只有时候,知道装作不知道,或许会好过些,仅此而已。   江宛陵常想的便是做人何必太为难自己,但是若不为难自己,就要为难旁人。因此,她从没想过为何身边的人总对自己不满。她现在身处佛狱,太息公说两日过去了,死国毫无动静。她心里是怎样想的,是庆幸多过恐慌,说来当真可笑,就快要连命都没了,还要将一息尚存的机会推走吗?这样的事情,只有傻瓜才做得出来,偏偏江宛陵还可以一条路走到黑。   天者见太息公,双方各自较量,只是面上不显。   “天者,久见了。”太息公俯身行了一礼。   天者冷然道,“太息公,孤身前来死国,真好胆量。”   “哈哈……身为盟友,吾为何不敢来?”太息公反问道。   “盟友?难倒今日,太息公来此,不是亲身向死国下挑战书吗?”天者淡淡道,“佛狱背信,太息公竟然还可自称盟友……”   “哈。想必是死国天者误会了。今日登门,只为结盟,不为结怨。”太息公坦然道,“只是吾有一事不明。吾倒是听闻贵国神子与中原一页书互换了心血,这哎……还真是令人讶异。死国大业如日中天,何必要换取什么和平空间?”   “太息公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可真令吾瞠目。”天者冷声道,“不如太息公先解释为何抓人。”   “诶……只是换取死国一个出兵的承诺而已。”太息公道,“也只不过是将我们这合作的关系在四魌界继续延续下去而已。说来对死国也是有利。”   “我想太息公搞错了一件事情。”天者淡淡道,“吾国从未有兵进四魌界的计划。这一桩计谋,看不出吾方的利益何在。太息公,你虽代表了火宅佛狱的利益。但莫忘记了,你现在立足之地可是死国。”   “天者这是在威胁吾。”太息公水袖一样,冷光拂过眼梢。   “看不出太息公有何惧怕。”   “哈哈……天者,你真令吾欢喜。”   “何时可放人?”   “放人?”太息公软语道,“天者,吾何曾说过放人。”   太息公话音方落,忽然感到整个末日神殿都在动荡不安,极其诡怪的气氛笼罩在四周。冷风忽然袭来,太息公裙角飞扬,这种不安的感觉……   神子忽然降落在眼前,令太息公心内一慌。   “现在你该考虑如何活命。”神子转过身说道。   太息公颊边冷汗滴落,不禁道,“火宅佛狱太息公拜见死国神子。”   神子淡淡道,“佛狱,吾之盟友,你们让吾感到不耐。”   “神子……这,出兵之事……”太息公勉力支撑道。   “出兵?!是踏平佛狱吗?”神子不以为然道。   太息公立时慌乱不已,“神子,真会讲玩笑。”   “那汝可觉得好笑。”神子忽然弯起唇角。   太息公面色一变。   神子慢慢朝她走了过来,太息公竟然觉得自己无力挪动一步,心中虽然恐惧万分,奈何双脚好似生了根,情急之下,太息公双袖挥舞,一面运使兵甲武经裂之卷,一面呼唤贪邪扶木助威。   “有用吗?”神子冷冷道。   天者见情势如此,知道神子杀意已起。   太息公见连招无用,扶木颓势,不禁更加心神俱乱,冷汗直流,只恐无力招架,顷刻殒命。   “神神子。”太息公由不得战战兢兢。   天者见恐吓已成,只出声道,“神子,想必死国威能佛狱已然领教。何去何从,太息公心中自有考量。”   “正正是如此呢。”太息公已然站立不稳。   神子只道,“何去何从?吾现在放汝,且知汝回去后,会否加倍讨还。不如就请太息公留在死国做客也好。天者,派人送信给佛狱主事者。”   “神子,想要人质交换?”太息公逃过杀劫,心神才定。   神子忽而冷笑的扫了她一眼,“那就看太息公的分量如何了。”   “这……织语长心现在何处,恐怕王亦不知。”太息公收纳心神,快速盘算道,“神子此刻杀吾,只恐永无她的消息……我保证。”   神子眼眸转暗,好似在沉思这句话的真伪。   “托词而已。还在忧虑自己的性命。”神子沉声说道。   “若是神子答应出兵,吾的命又有何可惜。”太息公的答案倒是令人意外了。   神子眯着眼,淡淡一笑,“置之死地而后生。”   仿佛对于太息公的答案,神子并不算满意。   太息公立刻又道,“那么神子已同意出兵了……”   “太息公!”天者适时出声道,“收敛你的试探。”   “哈!天者。”太息公大惊之后,反而更显得沉稳了,只掩唇一笑。   天者虽然觉得太息公此举过于轻佻了,但他仍然认为此刻不是与佛狱翻脸的时刻。彼此还可互相利用一段时间,说来若是火宅佛狱的方向是四魌界,那么倒还是让死国又减了一个芒刺。想必此点神子心内也是有数,不若太息公焉能站立此处。   “火宅佛狱定然会代为照顾织语长心,神子亦可放心。与死国的合作一直是佛狱不变的策略。”太息公继续说着,眼神却似有若无的看向神子。   神子只轻轻哂笑,意味不明。   “那吾先告退了。”太息公只直觉危险并未远去。   神子眉梢一动,忽然转过了身,弹指间,制住了太息公的命门!   “留待纪念可好?”他声音稍柔,仿佛是无意之举。   太息公后背已然浸湿,不得不极力压抑着说道,“吾自然期待与神子再会的时刻。”   “很好。”神子淡淡道。   太息公立刻化光离开,再呆下去也不知这喜怒不定的神子该如何收拾自己了。只可惜现在自己的命握在他手上,真可恼。想到此,她便更恨织语长心。自然她最该恨的还是死国神子,还有那出主意的白尘子。这一趟交涉不仅无功而返,还连累自己受制于人。   天者见人离去,不得不道,“神子,请暂息雷霆。火宅佛狱还可留,何必替人除患。”   “天者的意思呢?”神子道。   天者知道此刻恐怕多说多错,“但凭神子定夺。”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已过去三日了,天者认为吾该不该走一趟火宅佛狱。”神子问道。   天者迟疑了片刻,才道,“神子是要亲身前往。”   “有何不可?”神子反问道。   “千金之躯不立危墙。”天者皱了眉。   神子却道,“四境任吾行。她在那里,由不得我不去。日长似岁,三日,让吾很是厌倦了。”   “方才神子为何不答应佛狱的要求?”天者有些许猜测,“神子,要亲身前往佛狱,是冒险的行为。”   “吾在想,她是不是在等我。天之者,守护好末日神殿。”说罢,他便消失在殿内。   天者心里只隐隐觉得不安。神子行事确实出人意表,令人无法捉摸。当初他以为江宛陵失踪必然会惹得神子雷霆震怒,却异乎寻常的平静。直到太息公提出出兵的条件来交换,他又以为神子会答应。没料到神子倒是要自己亲身前往佛狱……天者此刻竟然有稍许的怀疑自己是否有窥测神子心意的能力。还是这世上只得了一个织语长心能了解。   江宛陵回到牢房时,只见着空空如也,想了片刻,却是一股莫名的心绪涌上心头。看来,枫岫主人恐怕已经身死了。也不过是两日未见,还来不就戏谑几句。才见他时,江宛陵的心情却是无比愤懑,但现在人死如灯灭,再计较也是徒劳无功。希望人走得心安。   正当江宛陵为枫岫主人的身死唏嘘时,她却听着牢房的门咔啦一声,被拨弄开。      ☆、一百零九 悠游聊卒岁   江宛陵看着两名狱卒拎进来的人,顿时目瞪口呆,方才她还准备吟诗一首,以寥慰九泉之下的枫岫主人……情绪才有,正在琢磨哪首合适呢。这种心情仿佛是正在哀叹落叶归尘,忽然发现那不过是一片塑料花而已的感觉。   “你你你……”江宛陵本想说是诈尸了,又觉得不妥。   狱卒扔下枫岫便锁上牢门,江宛陵扭头看了两遍,确定此人绝对是枫岫主人,但或者有可能这只是冒充的而已。于是她先闭上了嘴巴,看着那个人。   “又同长心见面了。”枫岫主人开口道。   江宛陵点了点头,想着对方也看不见,只得说道,“幸会了。”   “想不到还有这样一日,倒是缘分了。”枫岫主人失去扇子,也无法展现他神棍的一面了。   “换个地点就更好了。”江宛陵接着他的话说道。   “寒舍山房觉得如何?”   “应当是已经被拆了吧。”   “难倒不是被苦境正道当做据点吗?”   “我记得应该不是。好像是被阿修罗和万妖炉给占了。”   “噫嘘唏……不如换在琅玕楼好了。”   “琅玕楼在道境,我们现在在佛狱死牢里,想想就好。我只是好奇,你都应该是已经见过湘灵姑娘了,按说心愿也了了……也是该上路了。”   “你怎样知道湘灵?”   “我知道的绝对比你知道的多。”   “那你会彷徨吗?”   “很寂寞。”   “那你会寂寞吗?”   “很彷徨。”   “枫岫能如何帮你?”   “你确定这句是你的台词?”   “咳咳……”枫岫终于忍不住撇嘴笑道,“是,在下需要长心的帮助。”   “然而我功体全失。”   “是被封了穴道而已。并不难……你左肩下面三寸的檀穴,只要力道适中就可解开。”   “三寸?”江宛陵比划着大约的位置,猛然戳下去,大吐了一口血。   枫岫听声音皱了下眉,“你点的是左肩下四寸的位置。幸亏你功体未全,否则伤势更重。”   “枫岫,这次我要是把你救出去,你想没想过怎么报答?”江宛陵抚着胸口。   “条件任君开。”   “很简单,让我打你一掌好了。”   “一掌?不会嫌太轻了吗?”   “我想应当不会。”   “好,一言为定。”   江宛陵在枫岫的指导下,终于解开了自己的功穴,但这也仅仅只是第一步。以伤重之躯如何离开佛狱才是最关键。这种动脑筋的活儿,枫岫已主动揽了过去。   “我很好奇。”江宛陵问道。   “嗯?”   “你是怎么……嗯,这么说,你是怎么能撑持这么长时间没死。我的意思是,他们拖你出去干嘛?”江宛陵觉得这个问题着实需要了解清楚。   “囚犯也有囚犯的权利。”   江宛陵了然的点了点头,是指放风的意思吗?但这里好像是死牢,还讲什么囚犯的权利?真不知佛狱几时如此人性化了。   “那你出去以后准备做什么?”江宛陵又问道。   “那你出去以后又准备做什么?”枫岫主人反问道。   “你先说,我再说。”江宛陵道。   枫岫主人沉吟了片刻,“以此残躯了此余生。”   江宛陵点了点头,这个觉悟其实也不错。   枫岫主人又示意江宛陵该讲她的打算了。   “我准备……找一找有没有万分之一可能的机会。”江宛陵诚实道,“寻遍各地,或者说不定能找这个机会。”   枫岫主人皱了皱眉,“存有希望总是好事。”   “你越狱的计划想好了么?”江宛陵问道。   “恐怕计划赶不上变化。”枫岫突然道,“你没想过神子会来吗?”   江宛陵淡淡道,“和你的越狱计划有关吗?”   “有关系。不用吾说,你也应当明白。”枫岫忽然扯下眼睛上的布条,“我的眼睛看不见了。但其他三觉却更为敏锐,有不属于佛狱的气息在此。你应当有了应对之策才是。”   江宛陵沉吟道,“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不是理智的做法。如果他来了,应当明白,这并不是我希望他做的。如果他没来,我也不会怨恨他。所以,他来不来,我都会自己想办法。反倒是令吾疑惑的是,你的办法到底想出来了没有。”   “前提是你的功体必须是完全。否则,可能会失手。因为还有一个我……咳咳,想必会很麻烦。”枫岫分析道,“佛狱凯旋侯正在筹谋外事,此人可排除掉。太息公护送王女嫁杀戮碎岛,会暂时离开。只有贪邪扶木,这是麻烦。另外,还有咒世主坐镇佛狱。所以,我方才才会问你神子会出现吗?”   江宛陵楞了下,果然是长了颗好脑子,能把零碎的信息都串联在一起,“你的意思是王女出嫁的日子动手最好。”   枫岫点了点头。   “想不明白佛狱为何还会留你的性命。”   “因为我已是一步废棋,生死皆无任何的意义。”   “没有你的尸体,如何向慈光之塔交待。还有……”   “现在不是有你了吗?佛狱可以谋求同死国合作才是最优,而不必担忧慈光之塔的反复。”   “看来我的用处……真的是很大啊。”   “有此觉悟是好事。咳咳……”枫岫继续说道,“唯一麻烦的是,你脱离此地后,须得尽快找一处躲藏之地。”   “我为什么要躲藏?”   “你不需要躲藏吗?”枫岫一声反问,江宛陵甘拜下风,她还真得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枫岫见她不作声,又道,“至于我,你无需担心。我会妥善安置自己。”   “我会帮你找一个推轮椅的帮手,放心,你还有一掌先寄下。”江宛陵说道。   “天风海雨逼人来,长心自己多保重。”枫岫说道。   “我当然会。最好是将你如何保命的技能传授一二,这才是最实惠的。”   “很简单。顺势而为……”   “似乎并不难。”   “哈!”枫岫轻笑,“枫岫相信你有这种的能力。”   “是,我若是没这种能力,现在多半你已经躺倒棺材里去了。我觉得一掌还不足以报答我的恩情。”江宛陵调侃道,“其实你可以帮我算下,看我能不能找到那万分之一的机会。”   “哈。”枫岫好笑道,“你当真信此。”   “为什么不信。你便算一个结果,就说某年某月某日遇到某事或是某人,则事成矣。如此而已,也算不得为难你。”江宛陵道。   “那便这样说,数虽有定,而君子但求其理,理既得,数亦难违;变固然宜妨,君子但守其常,常无失,则变亦能御。长心既存希望,只需坚定此心,自然可得自己期望的结果。”枫岫从容解说道。   江宛陵忍不住点了点头,“从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有一种预感。”   “什么预感?”   “若是把你烧成灰,你的舌头是不是还能自如活动。”   枫岫一笑,“这当是夸奖。”   江宛陵却不再说话,现在她伤势沉重,这几日并没得到良好的治疗,如何能顺利的带着枫岫离开佛狱,这是当务之急。而王女什么时候出嫁,他们也无法得知准确的时间。更不要提神子何时会出现,这是不受控制的因素。很有可能,只是白白算计一场,最终不过一切成空而已。   神子出现在血暗沉渊,带来一股黑色的力量,搅扰得亡灵不安,整个佛狱仿佛都被这股力量带动的格外兴奋闹动。就连身在佛狱中央句芒红城内的咒世主也感受到这股于世不同的邪力。   “死国,神之子。”咒世主手持句芒乍然现身。   “我要找的人呢?”神子开口问道。   咒世主句芒指地,“亲身降临,令佛狱不安。”   “不安的感觉,不过一瞬而逝。”神子开口道,“我的母亲呢?”   “神子亲身前来,更证明了她的价值。佛狱的冒险,并不是愚蠢的举动。所以神子的答案呢?”咒世主双目阴沉,话语中带着无比的自信。   “答案吗?”神子看着他道,“一个孩子失去母亲的心情,恐怕必须由一个父亲失去孩子的心情来等价交换才是。我在想蛹眠之间和句芒红城到底哪一个才会令你感受到吾的心情……”   “身为佛狱的子民,必须随时随刻都有为佛狱牺牲的觉悟。”咒世主理所当然的说道,“无论神之子选择哪里,吾的心情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已经厌烦这套说辞。”神之子冷冷道,“怎么?我已耳闻贵国王女将要与杀戮碎岛之主成秦晋之好。若是佛狱失信,相信很快会收获到丰美的果实。不如拿些诚恳的说词,虚张声势令吾不耐。”   “如此大费周章,换吾一个出兵的承诺。吾当欢喜,佛狱对死国的全盘信任吗?你说呢?咒世主。”神子话才落音,已携掌击向血暗沉渊内的贪邪扶木,致使扶木瞬即倾倒。   咒世主眼见扶木倾毁,怒然刺出句芒。   这番震动,闹动了整个佛狱。自然身在佛狱死牢内的江宛陵和枫岫主人两人都已感受到了。   现在应当是最佳的出逃时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魔王子别出场了,所以……   ☆、番外三 生子当如孙仲谋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的番外补给糖糖道友,祝你考试全通过。 无责任无节操,我这样理解对吗?^_^   江宛陵正坐在屋内,手里才投下一张梭子,还没来得及挽上线,就听到屋外有人喊自己。听声音当是雨潇潇来了。雨潇潇同明珠住的离自家不远,不过是隔壁村而已。江宛陵起身准备迎出去,却见着雨潇潇正牵着自家孩儿明月走了进来。   “你这是……”江宛陵疑惑道。   雨潇潇叹息道,“准备过来住几天。”   “嗯?住几天?这是怎么了?”江宛陵走到桌边斟了一杯茶递给雨潇潇。   雨潇潇道,“平心静气。”   江宛陵一笑,“潇潇也会生明珠的气吗?”说罢,她走过去牵起明月的手,“感觉又长高了一些呢。”   提到孩子,雨潇潇面露笑意道,“确实呢。只说这处地方倒是挺适合养人的。”   江宛陵忍不住一笑,“潇潇,我猜你今夜肯定是在自家过了。”   雨潇潇听她这样说,叹息道,“长心,你就不能给我一点支持。”   “我是在想明珠大概不会舍得小明月还有你在外边儿……”江宛陵笑道。   这时候正是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窗外绿树浓荫,蝶儿成群,高高低低的穿过花丛,恰好有一只色彩斑斓的轻蝶停靠在窗棱上,江宛陵一眼便瞧见,心中更生喜意。转过脸看着眼前的雨潇潇,才继续道,“不然一会儿明珠肯定是要找来,你且看吧。”   “我只怕被某人赶走。”雨潇潇眼神一动。   江宛陵道,“他不会管。”   “嗯。他不会在你面前管而已。”雨潇潇忍不住嗔道,“宛陵,我常想走至今日,我们当真不容易……我看你的机杼上是现在时兴的花样,吉祥如意纹。”   “吉祥如意才好嘛。”江宛陵也不避讳,只笑道,“才学来的织法,不知道到底成不成样子。还要看他肯不肯穿,总不能老是一个款式。”   “我也是最近才学了一个花样,两面均可织出花样。你要不要学?”谈起最新时兴的织法,雨潇潇定然可以滔滔不绝。这一点上,江宛陵只能自愧不如了。   “让我先熟稔了这吉祥如意纹吧。你那种定然是不好学,我可得慢慢来啊。”江宛陵笑道。   两人正说着织法绣功的事情,不觉便到了晌午。   雨潇潇看着睡在膝上的明月,轻笑道,“一时与你说的欢喜,竟然连时间也过得这般匆忙了。今日要在你这里叨扰一顿午饭了。”   “这可称得上是难的事情。不知道你可还习惯我的手艺。”江宛陵摇头笑道。   “你煮面的手艺我倒是尝过。只其他的,我便不知了。再说连他们父子都不嫌弃。我想应当没人能挑剔过他们父子吧。”雨潇潇笑着说道。   “古今挑剔第一人。”江宛陵眼里都是笑意,把雨潇潇也惹得忍俊不止。   江宛陵安排着让雨潇潇把小明月放到书房的卧榻上休息,便折身走到了后院的厨房。后院里,一侧是厨房,另一侧便是绿畦成垄,青红相间,惹人喜爱。   “宛陵。”雨潇潇才迈过后门,看着在厨房忙碌的江宛陵笑道,“你这般田园怡然,也比得过渊明先生了。”   江宛陵的声音从厨房里传了出来,“哪里能和渊明先生比……”   “我们家里也只得一个地窖,倒是没你这园子可爱。赶明儿我也弄一个……”雨潇潇笑道。   千叶传奇才从外面回家,听着屋里有人声,又好似不是江宛陵的声音,只有些疑惑。进了堂屋,才看见雨潇潇。他倒是先同人打了个招呼,“潇潇姑娘来了。”   雨潇潇听着他的声音,连忙转过身,面色还有些窘迫,只道,“千叶先生打扰了。”   “无事。”千叶传奇扫了一眼后院,想必这个时候她应当在厨房,便转身进了书房。   “哎呀……千叶先生,不好意思。”雨潇潇快步走到千叶传奇身前,一把将卧榻上的明月抱了起来。   千叶倒也不以为意,只道,“她睡得熟,不适宜挪动。便放在这儿好好睡,我在一旁看书也不打紧。”   雨潇潇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千叶这番话倒是让她咋舌不已。讪讪笑着便将明月又放到了榻上。而后才退出书房,快步跨过后门,进了厨房。   才进了厨房便忍不住对江宛陵道,“千叶先生回来了。”   “嗯。”江宛陵应了一声,手里继续摘着菜。   雨潇潇顺势也拈起一颗,不禁叹息道,“浑似变了个人,温柔有礼,平易近人……从前高山仰止,倒是让我不习惯的很呢。”   “你便当是他脑袋磕坏了。”江宛陵忍不住笑道。   “宛陵哟,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雨潇潇忍不住笑骂道。   千叶传奇坐在房内,手里正翻着一本《齐民要术》,因着现在住的地方并不适宜枇杷生长,然而他记得江宛陵同他说起那句,吾妻死之年手植,今已亭亭如盖矣的话,便觉得无论如何要种出一株枇杷树出来。   江宛陵从外面走进来时,见他正看得专注,也不好打扰,便上前将榻上的明月抱起。千叶听着响动,侧过脸看着她道,“宛陵。”   “嗯。看你正在看书,我把孩子抱出来吧。潇潇在外面等着呢。”江宛陵解释道。   “你想要个女儿吗?”千叶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开口说这句。   江宛陵看着他,忍不住面上红霞飞过,只道,“我先出去了。”   雨潇潇见江宛陵抱着明月出来,不免上前道,“你脸上的胭脂未免太多了些……”   “潇潇。”江宛陵笑叹道,“怎样今日来,就是为了取笑我。”   “哪里……我看……”雨潇潇正准备同她闲话几句。却不妨有第三个声音插了进来。   千叶陵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握着一个糖人,不过才三岁的年纪,但模样已出落的很好。身上穿着一件春衫,湖蓝色的底子上绣着荷色双鲤嬉水。脚上蹬着一双缎面虎头鞋,走起路来,犹如两只扑跃的小老虎。   “娘亲。”千叶陵唤了一声,随手将脖子上挂着的书袋搁在桌上,又朝着雨潇潇行了一礼道,“见过潇潇阿姨。这个糖人便送给明月了。”   雨潇潇接过他手上的糖人,简直笑得合不拢嘴,“谢谢陵儿。”   千叶陵又道,“那孩儿先告退了。”   说罢,抓起桌上的书袋,一步一步走进了书房。   “宛陵……”雨潇潇的声音有些激动。   江宛陵无奈笑道,“是不是像个小学究。”   “哪里,分明很好。又懂事又礼貌,还会关心人……真是……”十分理想的女婿人选嘛。雨潇潇心内如此想,只嘴上道,“只可惜明月比他大些而已,不过古话说,女大三抱金砖。宛陵,你觉得如何?”   “我……”江宛陵简直有些哭笑不得,她记得这句话好像不止雨潇潇同她说过。   明珠果然来接潇潇母女,千叶传奇同他叙旧了一番,明珠一家便乘着月色回转了。   江宛陵调了调桌上的灯盏,机杼上的图案便越发清晰了。一旁的千叶陵还伏在桌上练着大字,小小的手里握着长长的湖笔,一笔一划书写的十分认真。   千叶走进来时见着她们母子都在,不觉浅笑不语。走过去看千叶陵放在一旁儿的草稿,才开口道,“陵儿,你的字形稍显硬朗了些,落笔与起笔时的力道分配要适中,不可过急过猛。你看着这个春字,上面一横宜直宜短,这一捺当要顿笔时,略微收住力道才好。”   “嗯。爹亲,不如你写一个,孩儿照着写可好。”千叶陵仰起脸说道。   江宛陵在旁边道,“明日再练也不迟。只不要把眼睛用坏了。我们先去洗洗手,一会儿就要安寝了,明日还要入学,不要捱的太晚。”   千叶陵搁下手里的湖笔,站起身说道,“娘亲,我自己梳洗。你也不要熬得太晚,我的衣衫总是够得。至于爹亲,成衣店倒是不少。也可选得一二件。”   江宛陵楞了楞,忍不住抿唇一笑,“我省得。”   千叶陵行了一礼,才走出房间。   江宛陵笑着摇头,又开始投起手中的梭子。却是被千叶按住了手,“方才陵儿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这一匹我总要织完,才学得新样儿,若是不织出来,怎么知道学得如何。”江宛陵道。   “你方才的经线与纬线交织处,少了一梭子。昨日,你的经线织了三尺才打梭子,又迟了打纬线。前日,纬线与经线各少了两梭子,至于大前日……还需要为夫说下去吗?夫人。”千叶拉起她说道,“真难为你在如此不擅长的事情上,还能替我们父子做出新的春衫。”   江宛陵被他一番话说得怔了怔,不禁气道,“你怎样不早说,现在……我该怎么办……千叶传奇。”   “夫人,夜深了,也该安寝了。”千叶揽着她说道,“明日为夫自当告知你如何改弦易辙,否则,我也该担忧真要到成衣店去试衣裳了。”   江宛陵真被他气得哭笑不得,不由说道,“你若这样,我也要学潇潇离家出走。”   “误交损友,便是说夫人你这样儿的啊。”千叶笑道。   <未完待续〉   ☆、番外四 好   雨潇潇同明珠走在回家的路上,忍不住把话题引到了千叶陵的身上。雨潇潇一开口,明珠便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不由说道,“潇潇,孩子都还小呢。现在考虑这些未免太早啊。”   “哪里早了。分明这时候正合适。你可听过,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这样两小无猜的感情是多么难得。而且,咱们的明月生得这般玲珑可爱。我只觉得陵儿最适合……”潇潇说起这一对孩子来,可真是从心里生出的欢喜。   明珠无奈摇头笑道,“放眼望去,整个武林不知有多少小娃娃,你就一定看中了他家的孩子?”明珠这句话真是怨叹不已。   潇潇侧过脸,看着明珠怀里的小明月,忍不住问道,“闺女,你可喜欢陵儿……”   明珠忍不住爱怜的抚了抚女儿的脸蛋,只无奈道,“潇潇……”   “陵儿很好啊。”明月难得开尊口,又道,“娘亲,你很喜欢陵儿……为什么不和爹亲生个弟弟给我。要生一个同陵儿一样可爱的弟弟。”   明珠从心底觉得自家闺女真是善解人意又聪明灵慧。雨潇潇方才还满口的青梅竹马,现在听得明月这样说,不禁羞涩不语,只作不闻。连同今日白天的气闷,也烟消云散了。   三月里的乡间小径,处处闻得虫鸣,春风拂过,送来春日独有的清香,顿时让人更添怡然舒爽。天光熹微,窗棱上还有斑驳的树影在摇曳,江宛陵先支起身子,才准备起身,却被身后伸过来的手拉到了怀里。   “才卯时一刻,夫人要去哪里?”千叶闭着眼问道。   江宛陵看着他,轻声道,“看看陵儿啊。”   “三岁了,会照顾自己了。”千叶将被子替她盖好,“你太小心了些。”   “那我也该起来替陵儿准备早餐了。”江宛陵又说着。   忽然千叶便睁开了眼,看着怀里的人说道,“夫人,想必是昨夜为夫用功不够,因此今日……”   “千叶,别胡闹。天快亮了……”江宛陵面色一红,不由嗔道。   千叶一笑,“是,为夫不胡闹了。”   “那你还不放手……”   千叶埋首在她颈窝处,闷声轻笑道,“宛陵,为夫真想要个女儿啊。姊妹无多兄弟少,举家钟爱年最小。 有时绕树山雀飞,贪看不待画眉了。”   “宛陵,你说好不好?”千叶这样问道,“举家钟爱年最小,哈。”   “自然是好的。”她声音又轻,从嘴里吐出来的细细话语,简直如碎石搅乱千叶的心湖。   鸳鸯交颈欢,君心似我心。   辰时三刻已经梳洗整齐的千叶陵站在父母门口,准备向父母请安了。   “爹亲,娘亲,孩儿向双亲来请安了。”千叶陵软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江宛陵才要嗔怪千叶的胡闹,千叶却笑道,“父亲同母亲安好。只你母亲在描眉,少顷,我们在堂屋相见。”说罢,他又转过脸看着江宛陵道,“夫人,今日为夫再替汝画眉咯。”   “别让陵儿在外面等的着急了。”江宛陵开口说着,眸光粼粼,红唇潋滟,眉梢一动,情韵缠人。千叶由不得伸手拉住她,江宛陵又好气又好笑,“千叶……”   这一声,真把千叶的心惹得驿动不已,只恨不得夜再长些。江宛陵好不容易摆脱了千叶的纠缠,才打开房门,就见着千叶陵大大方方的站在门口,小小的脸上,一对凤眸澄透明亮,活脱脱的像极了他的父亲。   “娘亲,孩儿真等的着急了。”千叶陵小小的表示了下不满。   江宛陵牵过他的手,柔声道,“今日真是抱歉了,娘亲起得晚了。陵儿早上想吃什么,娘亲现在就去做。”   “好吧。”千叶陵迈步走到堂屋的八仙桌边上,随即坐到了条凳上,“娘亲,昨日明月来了,我将糖人送了她。今日,我还应当再得到一个糖人。”   千叶从房间步出来,听到儿子这样说,忍不住笑道,“一个糖人罢了,还得算得如此分明。”   “爹亲这样说,是要送给孩儿一个吗?”千叶陵站起身回话,“那糖人是孩儿十分喜爱的。”   “哈,陵儿倒是会话赶话了。”千叶勾唇一笑。   千叶陵听他父亲这样说,抿了唇不再说话了。   一家人才用过饭,却不想有人登门拜访。江宛陵领着儿子先出门入学去了。来访的也不是外人,却是武林人人都知道的秦假仙。   等江宛陵回来时,却发现秦假仙居然还没走。她朝秦假仙点头致意一番,便转身进了房间。自然是忙起了昨日还未织完的锦缎,想着再替他们父子裁制新的春衫。   “尊夫人气韵不凡,真令人羡慕啊。”秦假仙开口夸人。   千叶很是受用,只道,“我与内子早已退隐不问世事,不过素还真现在有弄瓦之喜,吾也应当聊表贺仪。只我们毕竟是闲散人,琉璃仙境我们不方便再去,礼物就由秦假仙帮忙带到好了。”   “哎哟,这倒是没问题,交给我老秦就好了。只不过啊,听闻你的儿子聪颖绝伦,本想见识一番,众人也十分的期待哩。千叶传奇你倒是把人藏得好啊。”秦假仙摇了摇手里的扇子。   千叶传奇也不辩解,只一笑,“秦假仙还要去别处报喜,吾就不再留你了。”   江宛陵手里投着梭子,正聚精会神的算计着别错落了丝线,很是认真。千叶走到身边,她都还未发觉。   “夫人。”千叶唤了一声道,“秦假仙方才来报喜,素还真添了女儿啊。”   江宛陵随口应了一声。   千叶见她如此,不由再次说道,“什么时候为夫才可以有这弄瓦之喜哟。”   “千叶,你过来看看,这经纬线到底有没有错。方才我照你说的,补了两梭子。只这图案看上去还是怪异了……”江宛陵絮絮说着,一手扶着织机,一手握着梭子,又听得他提起女儿的事情,不觉浅笑道,“你怎样不去看看素贤人的女儿,想必是粉雕玉琢,惹人喜爱。”   “再好也是别人的女儿啊。”千叶揽着她的肩笑道。   江宛陵拍了拍他的手,“认真点,你看这图案……”   最近武林里喜事频频,不时便有这弄璋弄瓦之喜。素还真喜添贵女,琉璃仙境内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风采铃刚生产完女儿,倒也看不出身体虚弱,眉宇之间只有祥和柔美。素还真就更不用提了,可谓是春风满面,羡煞旁人矣。如今可谓是儿女双全,添福添寿。一旁的素续缘怀里正抱着自己的小妹,众人纷纷围着那孩子,满口称赞之语。   秦假仙等人一一帮着张罗安排着客人,客人的名单很长,在苦境中原有何人不识素还真的大名。自然便有各式人等来送礼恭贺,把一个偌大的琉璃仙境挤得满满当当。正好又是阳春三月的好季节,艳阳高照,微风拂面。在这个季节迎来的新生命,想必定当如春日般熠熠生辉。   素还真揽着风采铃,两人相视而笑。   “采铃,辛苦你了。”素还真温言说道。   风采铃只含笑摇头。这一段重生还阳之路走得实在辛苦万分,但今日能得这样的结果,她便也觉得值得了。   “续缘。”风采铃开口唤道。   素续缘立刻会意的将怀里的小妹递给自己的母亲。   “这孩子继承了你的美貌啊。”素还真揽着妻子,柔声说着,“将来也定当如你一般。”   “只愿她一世顺遂,我别无所求。”风采铃这样说,倒是让素还真心生惭愧。这一世,他亏欠妻子的太多太多,他要弥补的又何止是如此。   秦假仙站的远远的瞧着他们一家,不禁心里生出别样的感概。但又觉得这感概在今日有些不合时宜。一旁的屈世途走了过来,“秦假仙啊,大喜的日子里,何必在此愣神。这样的场面,少了你的妙语,显得黯淡不少呢。”   秦假仙不由哈哈一笑道,“屈世途啊,我是在替素还真感叹啊。”   “感叹什么?”屈世途道,“现在素还真儿女双全,风采铃也回来了,此生无憾了。”   秦假仙不住点头道,“是,此生无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起番外觉得有些控制不住了,可惜我还想再拉弦首和九妖的,留待下次好了。   ☆、一百一 折回前尘   太息公才离开死国,便一路急奔,心神几乎涣散。神之子留在她命门处的暗招,简直令她芒刺在背。这一路的逃命,不仅想着快速回转佛狱,更想着该如何解开死亡危机。只是佛狱现在已是风云变色,神之子为江宛陵大闹佛狱,咒世主手持句芒力抗神之威能。身在牢狱之中的枫岫同江宛陵已认准了这是最佳的出逃机会。   江宛陵反手握住剑柄,一手拽起枫岫。这番的动作虽说粗鲁,但也顾不得许多了。只对他说道,“这会儿你就是疼死了,也别拖我后腿。机会就一次……”   “我知道。”枫岫攀着她的肩膀,“你且顾好眼前,还有你自己的伤势。”   “先逃出去再说。否则一切都是白费。”江宛陵是发了狠一定要逃离佛狱这个鬼地方。因此武斗之间,也毫无留手,一柄短剑运使的若行云流水。   枫岫虽然目不能视,但耳力了得。因同为四魌界一员的关系,加之他对四魌界旧事了若指掌,因此他对佛狱内的路线熟稔在心。所以才能在出逃时与江宛陵配合的默契,只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便是如何从血暗沉渊离开。两人方行到路口,赫然见着神子与咒世主仃立在现场。江宛陵立刻拉着枫岫矮下身子,神情戒备的望着不远处的两人。   “现在麻烦了,神子来了。”江宛陵才说完这句,忽然发现身后有武息靠近。   “是佛狱守护者迦陵。”枫岫在她身旁说道。   迦陵手持银枪,早就在防范着死牢里的重囚,虽然是晚了一步,但到底还是赶上了。此时此刻,他怎么可能放这两人离开。江宛陵将枫岫一推,“你在此等着。”说罢,抢先飞身出去。迦陵是知道死神之力的不凡,但到底未曾亲身接触,心中虽有警备,但也存了一丝轻敌之心,何况是重伤之人。所以迦陵不退不避迎着死神之力,□□一刺,江宛陵的短剑顺着枪杆直直刺向迦陵。   迦陵心中一顿,这速度和力道皆是不凡。比预料中要强。但还不至于让自己心生挫败,因此将枪势一转,横着扫了过来。江宛陵在空中一个转身,避开□□的重击。灵活的转过手中的短剑附在□□上,转移迦陵的注意,随即双手运掌,气势无匹。剑势才走,掌势又来,迦陵应接不暇,露出空门,被江宛陵重掌击中胸口,身影如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枫岫主人气虚体弱,佛狱走卒又多,躲得过刀剑,躲不过拳脚。江宛陵纵身而来,扫开周围的兵卒。   “你再慢来半刻,恐怕你那一掌要到黄泉去拿了。”枫岫嘴角还挂着血丝,倒也不以为意。   江宛陵方才用功已是引来了不同寻常的关注,现在也无心同枫岫磨嘴皮功夫。好在神子被咒世主缠住,脱身不易,因此虽见着江宛陵的身影,但并未有机会靠近。这才是令神子最为恼怒的事情。咒世主将情形看得分明。如今看来,佛狱同死国的联盟不久将会分崩离析。现在若是连枫岫主人都被逃脱,有何资本换得慈光之塔出兵的承诺。区区一个王女,还不足以引动杀戮碎岛的决心。还有那该死的雅狄王遗书……   “我要接回我的人。咒世主,你还有机会寻求同死国的合作。“神之子竟然比咒世主还要心急,这多少让咒世主心生意外。   这一句江宛陵当然听见了,立刻上前拖住枫岫,掉头便跑。   “这不是去苦境的方向……”枫岫开口道,“你现在越走越错。”   “那就去杀戮碎岛。”江宛陵大声道,“你现在马上分辨哪条路是通往杀戮碎岛……”   “莫要慌不择路。”枫岫劝道。   江宛陵怒然道,“再说下去,你就没命了。”   “至少你现在可以打神子一掌……”枫岫咳嗽着说道。   江宛陵听他这样说,忽然便顿住了脚步。   “这是唯一的机会,你若不试一试,恐怕也走不脱。”枫岫再出声,这是帮江宛陵下定决心。   但此刻容不得江宛陵想太多,她若是打了神子一掌,必然这孩子会伤心欲绝,也不知会做出何种举动。可是让她现在放弃离开的机会,她是决计不甘心的。   “母亲。”神子的声音就在身后。   枫岫主人道,“看来你没机会了。”   “我要带他一起走。”江宛陵忽然转身对神子说道。   神之子目光从江宛陵面上转移到她身边的枫岫主人,瞬即他开口对江宛陵道,“母亲,抓住枫岫主人并不是坏事。既然母亲你要带他一起走。那么孩儿自当来问问咒世主的意思。”   江宛陵原本想的不过是拿枫岫主人从中作梗,佛狱失掉枫岫本就难以向慈光之塔交代,可是神子似乎已经识破了自己的心思。现在端看咒世主如何想如何做。   太息公脚步才踏入血暗沉渊,不禁惊得倒退两步,她不曾想自己前脚才离开死国,后脚,神子便已亲临佛狱。看来到底是自己错算了一着。现在是退无可退了。   “公,你欲往何方?”咒世主低沉的声音在血暗沉渊徘徊。   太息公长袖一甩,无奈俯身道,“属下……被神子扣住了命门。”说出这句话的太息公该是多么的无奈愤恨啊。   咒世主忽然道,“神子若同意解开太息公身上的暗招,自然枫岫主人双手奉上。”   江宛陵没料想事情转变如此快,心内不禁道,枫岫,你可真是命韧!   “母亲,不介意带回一具尸体吧。”神子淡然道。   咒世主与太息公皆是一愣,江宛陵更是莫名。   这句话当表明神子不接受任何人同自己的讨价还价,既然江宛陵要枫岫主人,自然可以满足,不过死活就不论了。   枫岫心内又该作何感想,此时此刻,自己作为筹码似乎已经没有发声的权力了。   “神子方才说死国同佛狱还有合作的空间,太息公武力尚可,留着她对吾方有利无害。”咒世主开口说道。   神子朝着江宛陵走去,这一举动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视线在江宛陵身上逡巡一遍,他才慢慢说道,“母亲,你伤势严重。”   “我……确实伤的不轻。”江宛陵不知他此话是纯粹的关心还是别有用处,只得说道,“好在,你来了。”   神子淡淡一笑,“方才我看母亲你似乎并不打算同我一起回去,是我看错了吗?”   江宛陵撇开自己的眸光,淡然道,“只是不想被波及。”   “嗯。看来伤势真的很严重。”说罢,他一抬手将江宛陵吸附在了眼前,顺势搂住她,“孩儿会治好母亲。”   “那枫岫主人……”江宛陵随口问道。   “哦……死国不大,但也容得下一个枫岫主人。咒世主以为如何?伤了我的人,还要同我讲条件,这样的盟友,吾该考虑当初是谁愚蠢的做下结盟的决定。咒世主,你说。你有这般的愚蠢吗?”神子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江宛陵只觉得肩头一阵疼痛,“对不起,母亲。孩儿方才只是情不自禁。”   太息公还想再说,却被咒世主拦住。眼见着三人化光离去,太息公不免心生怨怼,多少有些口不择言了,“王,你竟然能够放任他离去。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佛狱何至于隐忍至此……”   “住口。”咒世主慢声道,“公,懂得克制,才能一举制服猛兽。方才你当瞧见了,死国内部并不如咱们所想的铁板一块。何必急于一时。现在你身上的命门,才是麻烦。随时可能会被那个人要了性命。再要恣意行事,也该分清对象。”   这隐含的批评,太息公心知肚明。   现在唯一可以平复太息公怒火的大概就只有白尘子了,这时日佛狱闹成这个样子,也不见这位侯的副体。究竟这个该死的白尘子去了哪里?太息公心里怒气腾腾,面色自然不虞。   方才王已经向在外的侯发出了信息,大约便是密切监视死国的一举一动,枫岫的用处还是甚大。并且死国神子亲临佛狱,一展神威。这当令佛狱改变之前的策略,重新排布新的计划才是。   太息公心里还思虑着新计划的雏形,却意外发现白尘子正坐在书房内优哉游哉的休憩读书。这真令人不爽。   “白尘子!”太息公携雷霆之怒而来,一掌劈下,偌大的书架轰然倒塌。   “何事令公怒气勃然,竟至于失了妙绝无双的姿态。”白尘子明知故问。   “你当好意思问吾。是谁出了这抓捕织语长心的计谋,又是谁撺掇吾去死国亲会天者……这一切都是你,都是你!”太息公越说越怒,竟而又再举掌。   白尘子倒是翩然一退,避开了这报复的一掌,慢条斯理道,“公且息怒。”   “此间息怒不得!”太息公越想越怒,怎么息怒得了。   “若是不息怒,公的性命越发危险了啊。”白尘子一语点中了太息公的死穴。   太息公掌气一滞,思虑了片刻,收回了雷霆之掌。   “现在扶木倾颓,织语长心同枫岫主人被救走,佛狱从来未有如此挫败过,从未如此被人欺辱,简直欺人太甚!”太息公愤恨道。   “受人欺负自当讨回。公,应当明白这个道理才是啊。”白尘子说道。   太息公长袖一挥,竟然勾住了白尘子的脖子,“白尘子,你说,该如何讨回。若是令吾不满,你当知道下场。”   “哎呀……公,你的威吓之语都能说得如此动听。怎能叫白尘子不动心呢。办法倒是有,只是恐怕要令公涉险了。”   “涉险?!哼!今日之前或者吾还该以求自保。但现在,吾所求的不过是……一雪前耻而已。”太息公媚眼中尽是冷光。      ☆、一百一十一 异变的母子情   白尘子看着太息公心满意足的离开,忽然就将手中的书轻轻扔在了桌上。佛狱和死国之间的裂缝已经无法再缝合,即使再度携手,必然也是相互防备,这其中的诚意又有几分呢。看来江宛陵这步棋用的不差。接下来只需看着太息公该如何自取灭亡了。还有那蛹眠之间,记得自己上次去查探差点露出了破绽,师尹给自己的邪丸……素还真稍稍揉了揉眉心,神情顿时清明了许多。   太息公从白尘子那里得了一个法子,在心内反复思量后,也察觉到毫无错处,这才定下心来。却说这件事情,对于自己来讲并不是很难,只稍许透露些风声出去,一切都将会不同。说不定到时还可逼得神子将自己身上的暗招解开,这可真是一举两得的妙计。思及此,太息公神情松乏了许多,竟至于面上有了些许笑意。她是想着要好好奖励下白尘子,但现在并不着急,等待着最后的结果来临时,自然她会给他最好的。   从佛狱退走的江宛陵等人,伤势本就沉重,方才又在佛狱一番混战,此刻已是颠颠倒倒。奈何身边还有个枫岫主人。江宛陵轻叹了一口气,她并不想将枫岫带到死国。因此她忽然开口道,“枫岫主人,这一段路我们并不同路啊。”   枫岫撇嘴笑道,“自然不同路。”   “将你救出来,到目前为止,对我好像无一好处。”江宛陵这是下逐客令。   神子在一旁,似乎并不在意这一切。   “那就等待日后枫岫的报答之恩吧。”枫岫说道。   “其实只有一桩好处,便是让佛狱不痛快。”江宛陵笑了笑,“这么说来,这件事情也并不是全无好处。”   枫岫含笑着点头。   忽然一阵寒梅随风而来,是现在武林里的名人,三先生之一的尚风悦啊。看来今日的事情,想必有人已经知会过他了。尚风悦才转过身,江宛陵随神子已经离开了。   “可惜。”尚风悦收起折扇。   “可惜什么。”枫岫明知故问道,“琅玕楼从前你也去过,今日只是缘悭一面而已。日后自当有再见的机会。”   尚风悦只道,“可惜枫岫你现在双目失明,无缘见到故友。”   “哈!”枫岫一笑,“好友,你总是这样出人意表。我以为……”   “咦。楼主的画像我亦见过,神交已久。怎可说是可惜呢。”尚风悦说道,随即走上前扶住孱弱的枫岫,忍不住叹息道,“慈光之塔的楔子变成这个模样,叫人怎么辨认啊。吾以为你多半已遭遇不测,想不到竟能走出这死局。”   “哈!”枫岫苦笑道,“好友,莫在笑话吾了。吾的保命之法,还远远不及阁下啊。”   “好吧。现在并不是叙旧的好时候,你的危险还未远去……”说罢,两人一同离开了。   江宛陵与枫岫主人分道扬镳,然而心情却仍是沉闷。死国的末日神殿已是近在眼前,她却苦恼的什么都不愿意再想。大殿里环绕着死国众位精英,他们在等待着神子的回归,自然还有自己这位或许并不受欢迎的人。今日,她不愿再惺惺作态,面色冷伧,神情肃穆。九妖翼姬最先迎了上来。   “我有点累了,先下去了。”江宛陵侧过脸对神子说着。   神子看了九妖一眼。   九妖会意的上前扶着她一同离开了大殿。   对于神子亲身前去佛狱一事,天者表示既然神子平安归来,也就不必再旧事重提。其余人等见天者这样说,自然不好再提。只阿修罗不在,或者又将是一场矛盾的局面。   江宛陵回到房间,九妖已经让人准备了热汤替她沐浴。她却一扬手,抢过木瓢,“九妖,现在不需要你。你先下去。”   九妖听她声音不对,不免说道,“你……这是怎么了?神子亲自去佛狱接你会来……”   “那又如何?”江宛陵忍不住反问道。   九妖见她面色不虞,也就不再同她争辩,只默然着退出了房间,关好了房门。   江宛陵顺手将帷幔一扯,便隔绝出了一方小小的天地。随手将手中的木瓢砸到浴桶里,激荡的水花溅了她一脸。她现在确实不痛快,但她所能发泄的手段有限的很。方才她是忍着怒气反问了九妖一句,而九妖也十分知趣的不再同她说下去。可江宛陵心里的怨怒无法平息,只得一头扎进浴桶里。   九妖从她房间里出来,心里又忆起事情的源头,那日苍同自己说起的那番话。想必那次的偶遇并非是偶遇了,九妖吐出一口浊气,她现在终于知道了,自己不过就是一厢情愿,但更恨道士的利用,也恨自己的心甘情愿。   江宛陵躺在浴桶里,闭着眼睛,脑海里闪过的全是神子醒来后这段时日里发生的事情。越想越觉得一切都是乱套,今日她便是差了一点点就可以走掉。只是机会稍纵即逝,现在人回到了死国,想要离开谈何容易?这个孩子对自己……   “母亲。”隔着帷幔,神之子的声音传了过来。   惊得江宛陵猛然睁开了眼。一阵水波哗啦啦的声响,搅动的江宛陵慌了神。   “你几时进来的?”她声音里的慌乱,一听便知。   神子淡淡道,“方才。”   “你……”江宛陵顿了下,“这样于理不合,于情不妥!洵美,你不能不经过我的同意,随意进出我的房间。”   神子只道,“发乎情止乎礼,我与母亲之间还隔着千山与万水。确实于理不合于情不妥。”   “洵美,你到底要怎样?”江宛陵抓起手边的衣服,慢慢站起身。   “我要怎样……”神子似乎在思考着这个问题,想了一会儿,“我只想母亲永远陪在孩儿的身边。”   江宛陵却没回答他。   层层叠叠的衣衫一件一件套在身上,挽起帷幔,她缓步从后面走了出来,落落长的裙摆划过地面,青丝全部绾到了一侧,想必是未来得及梳头。   “母亲。”神子目不转瞬的看着她。   江宛陵却道,“洵美,我若说我要离开呢?你会不会同意我离开?”   神子眉头一皱。   江宛陵看着他说道,“因为在这里,我并不开心。”   “即使陪伴在我的身边,也无法令你快乐?”神子反问道。   “是。”江宛陵没有回避这个问题,“我不喜欢你动到我身边的人,更不习惯你插手我的事情。但我若是再呆在你身边,这两样势必都无法避免。洵美,我不想做你的母亲。那样太累……我会担心我和你之间的分寸在什么地方。”   “他们都比我重要!”神子问道。   江宛陵静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没有人比你重要。”   “因为,我的身边除了你,再没其他的人了。”江宛陵不得不承认除了神子,她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剩下。   神子不解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离开?难道你连我都不想要了吗?母亲。”   江宛陵摇了摇头,“你的母亲是一夕海棠。她虽然对你没有抚养之恩,但却是她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从你降生至今,我不知你为何从未提起过她。洵美,或者你不想谈这件事情,这不要紧。重要的是,一夕海棠是你的母亲,这是事实。我们都不要去回避这个事实,你希望我做你的母亲……事实却是,我与你根本毫无亲缘。”   神子仿佛根本未在意她在说什么,只是问道,“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话题又被绕回了原点。   江宛陵苦涩的笑道,“我知道,我说什么你全不在意,你只在意你自己而已。洵美,你只在意你自己而已。”   “母亲。”神子说道,“不是这样。我的心在意母亲,也只想得到母亲而已。”   江宛陵除了苦笑也只剩下苦笑,“如果我坚持要离开,你该如何?”   这便是最现实的问题,无论神子怎样剖明自己的心意,江宛陵仍是坚持。现在的主导权在神子那里,他会怎么做?   神子看着她,“关于母亲的事情,我从未提起一件事情……我过去曾读取过母亲的往事,然而只有一件我并未向母亲提及,或者现在到了该说出来的时候……”   “我知道。”江宛陵说我知道,她当然知道,不过便是那件事而已。到了今天,他愿意坦承,她自然不会去回避。   江宛陵拨开耳边的碎发,“洵美,你什么都知道。选择这个时候说,是为了什么。是要威胁我吗?”   想了一会儿,“不,或许不是威胁我。洵美,我不是织语长心的事情,你都知道。那么,你到底为何还要认我做你的母亲?”   “因为,我们都不该来这个世界。”神子说出了原因。   江宛陵轻声叹息道,“是。这不是我该来的世界。”   神子眼波转动,“所以我们是同一类人。”   “你会想着去导正这个偏差吗?”江宛陵忽然问道,“而我会去想着要改变这个偏差。就算不成功也好,我也要去试一试。”   “如同女娲炼石补天吗?最后葬送了自己,也要去试!母亲,为什么?你以为坚持就可以,或者不过是炼错了石,补错了天而已。”   “就当是石破海枯的挑战也好。”江宛陵的声音很轻柔,却透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你方才问我会想着去导正这个偏差吗?你看这样如何。”神子忽然抬手,随意幻化出的剑气锋利无比……   “洵美!”江宛陵震惊道。   无数锋利的剑锋刺穿神子的身体……   “导正这个偏差,不就是自我毁灭吗?你要的是不是这个!江宛陵,你要的是不是这个……”神子看着她,淡淡的说道,“其实,这对我又不难。你若是想要这样,我也可以做到。”   江宛陵忽然闭紧了双眼,“洵美。”      ☆、一百一十二 三击掌   “洵美,你要逼我么?”江宛陵睁开眼,看着他轻声道,“你要用这种法子来逼我。”   “如果有用……”神子的嘴角第一次溢出血,“其实,母亲,你一定不会因为这样而愿意……”   江宛陵走近他,“洵美,这个法子从前对我有用。”   神子淡淡一笑,擦掉嘴角的血迹,“现在呢?”   “现在……”江宛陵蹙着眉头,忽然就落泪了,“现在,没用了。”   她声音很轻,若是不仔细听,定然无法听得清楚,偏偏神子的耳力了得,全然听得清,而且是一字不落。她说,现在,没用了。看来,已经到了这步田地,真的是没用了。神之子忽然一笑,“那母亲该想着与我如何了结吧。做一个了断好了,天下人都晓得你是我的母亲,现在你若不愿意,总归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啊。”   怎样做一个了结?这确实是值得思考的问题。   “就在不归路,让天下人来做个见证。母亲,你与我三击掌,恩断义绝!”神子眼眸望了过来,这一双神的眼睛里,是平淡无波的深不见底。   江宛陵抿着双唇,面色还显得极其苍白,犹似大病未愈。她亦双眼望着他,眸光交接,不再见任何的动摇。她开口,只说一个好字。   神子紧抿着唇,忽然便勾起唇角,怔怔一笑。   “洵美。”江宛陵开口道,“我没有对不起你。”   死国所有的人都已知晓了这件事情,但是没人可插手这件事情。九妖翼姬同夜神心内各自有默契,一言不发的跟在江宛陵的身后。从前他们也只耳闻过不归路,现今亲临,感受又是别样不同。   不归路一片衰飒之气,薄雾轻笼,百草凋零,片片落叶被冷风卷起,四处狂舞。天幕仿佛已经盖了下来,四野都是浓黑不见任何踪影,云层重重叠叠,遮蔽的无法使月亮露脸。所有人都在等神子的降临。   九妖实在无法再忍,刚想迈步上前,却被天者凌厉的眸光给制住。无奈之中,她只能给夜神使了个眼色。夜神好似浑然不觉,实则,这件事情,他也是毫无头绪。现在贸然出口,恐怕会贻害己身。   没有一个人来问江宛陵,是否后悔走到今天这步。但即使有人来问,或者她也茫然无法给出答案。当神子同她说出那番话时,她的心情或恐是震惊的无以复加。她完全不明白!   月亮慢慢从云层里移出自己的身影,透亮清冷的光芒洒在不归路上,此刻才是神子降临的时候。他的身影翩然而显,从前江宛陵好似未曾真正瞩目过他的风姿,今日只觉得他俊美无俦,宛若惊鸿。连眼尾处的冷光都恰到好处,使人望之不可亲近。   他转过身,看着她。也不知为何会同她说要三击掌,恩断义绝!   “母亲,你走过来。”他开口说道。   所有人的眸光情不自禁的紧紧追随着两人的身影。   江宛陵依言走了过去,慢慢放开握紧的拳,她已然准备好了吧。   两人忽然同时抬起了右手……   “洵美。”江宛陵出声道,“一击掌,母子名分不存,恩情中道绝!”   两掌相接,整个不归路都被激荡起层层烟茫。死神之力互相在空中撞击,迷漫而起的烟尘遮蔽了众人的视线。九妖想要瞧得分明,却也不得不被这阵的力道给震退数十步。   江宛陵却是立时被神子的气劲击中,导致内伤沉重,顿时口呕鲜血。神子收回手掌,定定的看着她。   “二击掌……”江宛陵抬起头继续说着,仿佛不能停歇下来,难道是怕自己心软吗?“二击掌……幼子孺慕意断,亲亲妄念忘!”   绝了母子名分,忘了这亲其亲的孺慕之情。神子出掌也当是再无留手,两掌落下……环绕在两人身后的众人纷纷被死神之力波及,功体稍弱者忍不住当场呕血。这一次的气劲比上一次来的更为凶猛,天者忍不住轻轻皱起了眉头。   幸亏夜神护住月声,才不会使她心肺受创。   “夜神……”月声的声音忍不住一阵的颤栗,“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神子同宛陵姑娘,他们……啊唉……”   神之子内力的余劲并没有全部灌输在掌力当中,自然受苦的便是周围的众人。想必此时此刻,江宛陵内伤的程度早已不言而明。到底这最后一掌,她是否还能撑住。   反手擦掉嘴边的血迹,江宛陵的右手已然是无法再举起。神子凝望着眼前人,她便是能撑,也决计不让她将第三句的誓言说出口。所以,他先抬起了掌。   众人见神子先抬掌免不了一阵惊异。九妖已是无能再忍,忽然幻化出九尾,掌风横扫,一把擒住江宛陵的右肩,意图将她拉开。谁知道她左手竟然扣住了九妖的手掌,将她拉到眼前,“九妖,那日你沉默不语,今日便不该做这样的举动。”   “江宛陵……下一掌的后果,你想过……”   “我知道。”   “你!冥顽不灵!”九妖忍不住吼道。   “这里没你说话的余地,请退开!”江宛陵沉声说着,猛提死神之力,将九妖从眼前震开。   神子看着她,开口道,“三击掌!母亲。”   “洵美。”江宛陵回应道。   霎时,神子的身影便到了跟前儿,江宛陵还未来得及将话说出口,便于他对了最后一掌,而结果便是因为承受不住这股巨大的神力,人朝后倒去。   “三掌已毕,只愿日后母亲不再与孩儿见面。我想,母亲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神子将话说完,便旋身纵入天空,消失不见。   夜神接住欲倒落在地的江宛陵,九妖迅疾赶了过来,其他众人都纷纷化光离开。   “现在怎么办?”九妖问道,“你马上回末日神殿,我带她离开。”   夜神一愣。   “愣着做什么?你还要照顾月声,我一个,了无牵挂,当然这件事情我最适合。还不马上走!”九妖开口催促道,“走吧,走吧……”   夜神将人交给九妖,“你们自己多保重。”   “知道了。赶紧走吧。”九妖不耐烦的说道。   夜神捏了捏手中的剑,“方才神子最后一句话,你该知道是什么意思,让她自己多小心吧。”   “我知道。反正,现在求仁得仁。端看她日后如何想了。”九妖背起江宛陵,忍不住叹道,“我才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那个勾人心的死道士而已。”   夜神目送着两人趁着月色离开,不由叹息着回转死国了。   九妖背着江宛陵,仿佛也毫无目的,现在当务之急,她该替江宛陵找一处疗伤的所在。   只可惜,漏船偏遇打头风。   九妖看着眼前手持如是我斩,满头金光灿灿的一页书,不免一阵的头痛。如果是平日里,她和功体完全的江宛陵遇见这位梵天,倒还不好说谁胜谁败。   现在么,可能只有死路一条了!   “妖女,纳命来吧。”一页书冷声道。   九妖两掌划出罡风,九尾犹如九只利剑齐刷刷朝一页书而去。忽然伏在她肩上的江宛陵出声道,“九妖,先放我下来。”   “放你下来?!”九妖忍不住高声道,“现在我们眼前的人,你可看得清是谁?”   “我知道,是一页书。”江宛陵苦笑着说道。   “你还有多少的功体?”九妖扭头问道,“三层?有吗?”   江宛陵摇了摇头,“至多一层吧!”   “哈!一层!我们两个必死无疑了。”九妖说着,矮下身子将江宛陵放了下来。   从袖中抽出短剑,江宛陵持剑要战一页书。   “妖女!”一页书道。   “是,我是妖女。但日后,你可能就是妖僧了。妖女配妖僧,倒是不差!”江宛陵冷笑道。   “嗯?!”一页书只觉得这句话分外刺耳,怒气勃然爆发,手中的如是我斩铮光瓦亮……   “喂,江宛陵,你在那里讲什么鬼话。”九妖忍不住啐道,“你当他是死道士……”   江宛陵看着九妖,忍不住苦笑道,“纵然死也至少不能便宜了别人。至于眼前这位,想必不会轻易被撩拨,你说,是不是,一页书!”   “满口胡言!乖张不驯!今日梵天容不得你这妖女!”一页书声线高扬,讲起话来自然有一股桀骜不输的意态。   江宛陵手中短剑一指,“九妖,我若拖得住他,你便走。我若拖不住他,自然……”   “自然,今日我陪你死在此地了。然而,现在你得注意他手中那把如是我斩。”九妖出言提醒,随即九尾幻化,仿佛从四面八方朝一页书而来,意图扰乱一页书的注意力。   江宛陵手中的短剑很是灵活,贴着一页书的如是我斩,缠斗着他的手腕。一层的功体想要抗衡至刚至强的一页书,到底是有些天方夜谭了。一页书手中的如是我斩扫过来,江宛陵腹部立刻添了新伤。   九妖急忙上前,甩着尾巴将她缠了过来,随即如是我斩也跟着而来,一剑斩下,九妖痛呼不已,九尾顿时成了八尾……两人都在如是我斩下负伤。   江宛陵随即一掌将九妖震开,独自面对如是我斩的杀招。   一页书杀人的意念如此强烈,但竟然有人可在他面前挡住这招如是我斩!   “是谁?”一页书疑问着出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也在想,是谁啊。   ☆、一百一十三 救命之恩   一页书如是我斩劈下,江宛陵难逃升天,被震飞的九妖简直已经惊呆了。扑面而来的剑气,已经割断了江宛陵几缕发丝……   “是谁?”一页书怒然喝声问道。   “咳咳……”这个问题好像真的不方便回答。   一页书手中如是我斩转身一挥,剑气纵横十方,威力无比,震慑人心。   “你,到底是谁?”一页书再次问道。   这身打扮,江宛陵也认不得眼前的人,倒是这个人机灵,直接拉着江宛陵便跑了。一页书怒不可遏,除恶务尽,怎么能够让此人跑了。于是紧紧跟在两人身后追来了。   “这位……啊……”江宛陵还没来得及反应,直接被人扛到了肩上,九妖也赶紧跟在了身后。   “你……这到底是救救人,还是要命啊……”江宛陵腹部才受到如是我斩的重击,此刻腹部又被这人的肩膀给顶住,真是万分疼痛,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   九妖在一旁道,“现在就是疼死,也比被如是我斩劈死要好。你就忍耐下……”   “你!”江宛陵咬了咬牙,现在连头也觉得眩晕不止了。   “喂……”九妖看到江宛陵昏了过去,不免对这位出手的壮士说道,“喂喂,人都已经昏过去了,可以换个姿势了吧。”   一页书手提如是我斩,跟在三人身后,紧追不舍,大有非杀不可的意思。说起来,九妖的伤势也算不轻,现在勉力支持,只希望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给力一点,千万千万要把她和江宛陵给救走啊。   “喂,你能不能……把她给我,后面这位交给你啊。”九妖几乎是恳求的语气了,奈何这位壮士的耳朵大约是聋了,全然不闻。   整整两个时辰,三人都没停歇一刻。饶是江宛陵昏了又醒,醒了又昏,还是能看到不远处金光闪闪的和尚提剑在追,真是造孽了。当时江宛陵一瞬间的想法便是总有你落到我手上的时候。   九妖觉得再这么跑下去很可能会被逼着走遍整个苦境,不得不狠声道,“你这人,到底是不是来救人的?没看到她的血都快流完了吗?还有后面那个……要不然,你去帮忙拖住下他也好啊。”听这声音,几乎已到了崩溃的边缘了。   不是他不想出招啊,一出招所有的一切都露馅儿了。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一页书心性丕变,越发的耿介刚强,而且更趋极端。如果现在同他说些情由,很可能他会连同自己一起给劈了,倒不如……   “我真的再也跑不动了,要么你带着她先走……”九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其实她这时候多想死道士可以御剑而来,然后拯救她与水火之中,但这多半也只能想想了。   一页书好不容易赶上三人,立刻一招莲华圣路开天光!   “走!”   九妖听得这人一声走,便知道是要借助一页书的气劲退出战团的意思。莲华圣路开天光可是一页书的成名绝招啊,威力之大,无可匹敌。就算被眼前这个人卸掉大部分的气劲,但九妖还是感到了内伤的沉重。三人借势遁走……一页书感到火冒三丈。   正当一页书怒气无处发泄时,佛剑分说连同剑子仙迹出现在他眼前……   终于脱离了一页书的追杀,九妖算是平定了心绪,此刻虽然心不再紧张害怕了,却只感到身体疲惫至极。看了一眼救人的壮士,九妖想了会儿才道,“我说……你该不会是疏楼龙宿吧?”   这算是最合理的猜测了吧!疏楼龙宿早先曾出现在道境帮助过江宛陵,照理推算现在的苦境若说是有能力又有时间来救人的也就只有他了。   “咳咳……”   “那那那……你莫非是死道士!不可能!他才没这么好心!”九妖立刻打消了这个妄念,面对现实道,“不管你是谁,这次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了。可惜……无以回报。除非,你透露下你是谁。说不定,她……”九妖手指向江宛陵,“她会以身相许的!”   “咳咳,在下……”   “九……九妖……”江宛陵醒来的可真是时候,几乎可说是伤痛刺激到了脑部神经让她在这个时候醒过来,一眼便看到身旁的陌生人,“多谢!咳咳!”   “你醒的可真是时候……差一点……”九妖再一旁忍不住说道,“不过现在我们该想想今后何去何从。”   “我知道。先找个隐蔽的地方疗伤……还是要避开佛狱的人,还有正道人士。”江宛陵断断续续道,好似随时一口气都接不上来一样。   九妖无奈道,“我们现在真如断了线的风筝,随时都有倾坠的危险。另外……”   其实九妖最为担心的还是神子。如果神子吞并四境的计划成功,那眼前的江宛陵可真是无路可逃了。反过来想,神子吞并四境莫非是为了眼前这个人!九妖立刻打住了这胡乱的猜想……   “这位……朋友,你……”江宛陵想了会儿不知道该如何聊表谢意,只想问问人家的打算。   “告辞!”吐出两字,也不做片刻停留便立时离开了。   真是来去一阵风啊!   “这个人……你认识?”九妖疑惑道。   江宛陵莫名道,“根本不认识。”   “不认识会来救你?方才我试探他,或有可能是疏楼龙宿,所以不方便在一页书面前露出真身。”九妖将自己的推断说了出来。   疏楼龙宿!江宛陵想着,不免愣了愣,如果是他……   “方才他应当会显出真身,可能并不是我们熟识的人。”江宛陵摇头道,“如果是龙首的话,没理由方才也不显身。九妖,我们先离开此地。记得要隐蔽行事。”   “莫非真的是千……”九妖话还没说完,江宛陵便喷出一口鲜血,“喂喂,我这是瞎说的,我还没说完呢,你不至于急怒攻心吧。”   江宛陵无奈道,“如果是他,早就开始一通冷嘲热讽了,你以为他会放过这么好的时机,不可能是他。我确定。如果需要我效劳,日后自然这桩恩情,人家会上门讨还。如果不需要,就当是我之前拜佛拜来的……”   九妖立刻闭嘴不再提这件事情,其实她想着若是千叶传奇来救人,她才不相信江宛陵会如现在这般淡定,一定会感动的热泪盈眶,说不定就以身相许了。想到此,又觉得她同自己一样的可怜,唉!这番心思她怎么会同江宛陵说起,不过是在心里乱想一通罢了。可是,若江宛陵知道九妖心里正在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必然会呕血三升!   两人一路颠颠倒倒,跌跌撞撞,终于找到一处极为隐蔽的山洞,这处的山洞正在悬崖之下,通常人若见了这个地形,也不会怀疑到悬崖下还别有洞天。   江宛陵叹息着,终于有了这一日,自己被逼着躲进了深山老林。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能安然一段时间。她这样想便是对了。因着不归路上同神子三击掌恩断义绝,可说江宛陵已失去了死国这个最大的□□。纵然她身负死神之力,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在这个武林里,强如罗喉、佛业双身等都难逃被围歼的宿命,更何况是自己呢。   仿佛人生又走到了一个路口,江宛陵一路行来,接下来该如何走,她应当想得清楚明白。莫要以为着浑浑噩噩度日便能侥幸逃得了性命。也不是每次都能遇到贵人来救自己与危难之中啊。既然想活下去,当然要活得好些。   凝神静气,闭目沉思,陷入迷惘当中的江宛陵正在苦思今后的出路。一旁的九妖则坐在石墩上,以手支颌,想着仿佛天上月亮一样的死道士。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次会离开死国?连五尊的身份都不要了,你说,我是为了什么?”九妖忍不住盘问着江宛陵,从某种意义来说,对于第一次动心的九妖,可能江宛陵算是一个很好的教材,虽然她不算成功。   江宛陵睁开眼,“先顾好自己的性命,至于其他的,再想也不迟。”   “我看现在性命无忧啊……”九妖耸耸肩,忽然哭道,“只是尾巴断了一条……你知道我是九尾的嘛,现在变成八尾,虽然数字也算吉利,可是功体……会受损的啊。要不是为了那个死道士,你以为我会离开死国吗?我是堂堂死国五尊好吧,你以为我是普通人吗?就算就算……”   “就算你是普通人,我看道士也很难动心的。你若是要让他动心,却是十分困难。偏偏你对他动心……”江宛陵无奈说道。   “说得你好像可以管住自己的心一样。”九妖嗔道,“要是有一天我让道士动了一点点的心思……啊!那我死而无憾了!”   江宛陵叹了一口气,她最怕听到这样的话。因为往往这样说了之后,便免不了一语成谶的结局。   “九妖。认真说,你非要道士不可吗?”江宛陵问道。   九妖点了点头,“我是妖,又不是人,不会三心二意,从一而终才是妖魔的本色!”   江宛陵点了点头,“若是道士不愿意,又不肯倾心于你,你还是执意如此吗?”   九妖想了会儿,一时没作声。   “感情是双方的事情,如果有一方不回应,即使另一方再怎样降低身段,终究是徒劳。其实这些道理,我以前觉得……”江宛陵想起以前的事情,不免一笑,“或者等你尝过这个滋味后,说不定还能比我会讲这些破烂道理呢。现在说这些,终归纸上谈兵,若不是自己亲身一试,撞上墙了,无论别人怎样说,不过是隔靴搔痒而已。好吧。我也不再劝了。”   “隔靴搔痒,这比喻倒是不错。”九妖讪讪一笑,“你大约需要几日才能疗复伤体?”   “我看,至少……一年吧。”江宛陵说道。   “一年?!”九妖吃惊道,“分明是你借故远离江湖。”   “啊,是啊。我是打算要远离江湖,去找个万分之一的机会,说不定我便成功了。”江宛陵似是而非的说道。   “哼!?神子与你三击掌后,还有话同你说,也不知当时你可听见了?”九妖道,“他说只愿日后你与他再不想相见。还说,你应当懂得是什么意思。”   江宛陵沉默了片刻,想了想才说道,“我明白。”   “那你要小心了。”九妖奉劝道。   “我会。”江宛陵道。      ☆、一百一十四 宿命难懂   江宛陵嘴巴说着我会,其实心里更多的是无尽的怅惘。她并不知道神子的目的是什么,正如她自己所说,她的身边已经没任何人了,只有神之子洵美。她也会想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逼着大家走到绝情绝义这一步。很多问题,没人来问,她也不会讲出嘴。而即使有人来问,她也找不出合适的句子来回答。   这一处的安息之所,并不能够时时被阳光照到。一夜休憩无话,次日醒来时,几缕薄薄的晨光穿透浓密的枝叶射了进来。很久,江宛陵都没有这么酣畅淋漓的睡过一整宿了。说来也奇怪,明明到了现在才是她人生最灰暗最危机的时刻,但她竟然可以睡的很好。   九妖看着她的睡脸,几乎以为她是不是死过去了,太过于平静的面容,根本无法看出此人才经受过多大的磋磨。   江宛陵睁开眼时,面前呈现着放大脸孔的九妖,不禁朝后一缩,“大白天的,你倒是吓人。”   “你才是吓人。我方才还以为你已经悄无声息的死掉了呢。你呼吸太平稳,我以为至少昨晚你睡得并不踏实。“九妖撇撇嘴,“看来我是多余的担心了。现在晨光大亮,你不觉得我们该离开了么?”   “你倒是想好了要去哪里?”江宛陵坐起身子,以手护住腹部。   九妖瞧见她这个动作,叹道,“看来你伤势沉重的很。”   “确实。不如你先离开……”江宛陵建议道,以后的日子,九妖兴许不一定喜欢。再者,九妖的目标是道士,留着她未必合适。反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哼。”九妖轻哼一声,“该走的时候我自然会走。这次我被你拖累的不轻,且说你怎样回报我吧。可不许同我讲那些没用的废话。”   “怎么才不算是废话……唔……真疼,不如先替我找点草药好了。”江宛陵开口说道,“至少我恢复了气力,才能认真回答你的问题。”   “你等着。”九妖丢下这句话,闪身出了洞里。   江宛陵轻叹了一口气,其实伤口虽然很疼,但也毋须说出来。方才她不过是不愿意回答九妖的问题。九妖这次虽然是为了道士,但客观上确实被自己拖累的不轻。说到回报,她还真得好好想想。   九妖若是动起脑筋还真的挺好使。她给江宛陵出了个主意,关于如何配合她俘获道士的心!   “你的意思是让我在旁边替你敲边鼓?!”江宛陵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而后神情有些诡异道,“我只怕道士以为是我对他有什么企图。到时候,你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你可有想过这种后果。”   “在他失落失意的时候,我若是适时出现,他一定会……感激涕零,倾心于我!”九妖已然沉浸在自己的计划当中,根本没把江宛陵的话放在心上。   江宛陵轻咳两声,“只是我现在受伤沉重。而且这个计划不好,真的非常不好。以我之见,不如让我在他面前将你打伤……”   “那不行!走这种弱质女流的路线不是我的风格!”   “哟!那你是什么风格?”   “我是照耀在他生命里一束阳光!让他信赖,让他依靠,是他心灵的慰藉,是他人生的转折。拥有了我,他就拥有了整个世界……”九妖一番抒情后,陶醉道,“宛陵,现在要靠你来实现我的梦想了。你一定一定要帮我。”   “但是你确定我能……”江宛陵越想越觉得这个计划诡异,“不过,一切都必须依赖我的伤势好转为前提。而且,我只帮你这一次。”   九妖点了点头,挪到一边儿。   “你方才那些话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听着不似……”   “怎么?你也想着要去对某人实施这套的方法?”九妖真是快人快语,往往江宛陵的话还没说完,她便能未卜先知一般的将江宛陵的意思扭曲的不成样子。   “就算我要实施,至少得先给我一个对象吧!”江宛陵无奈道,“你知道道士在什么地方?”   “已经来了苦境,道境想必他一时是回不去的。”九妖说道。   “那他能放弃在道境的责任,陪你……胡天胡地?”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你没看到我为了他已经放弃死国五尊的尊荣……”说到这个问题,其实九妖一点底气都没有,她心里明白的很,道士怎么可能会放弃自己的责任。而且堂堂玄宗六弦之首和死国五尊走到一起,恐怕会令他万分难做吧。   江宛陵看她面色凝滞,不免宽慰道,“九妖,我知道你,一定十分的倾慕于他。只是……”   “江宛陵,你不必劝我。当初你都能为千叶传奇死去活来,我也可以,我堂堂死国五尊之一,不就是去找男人嘛,有什么了不起。君既无心我便休。倘若他拒绝我,我顶多……顶多就是醉一场。”九妖自己给自己打气说道。   “好!”江宛陵立刻道,“保持这种的豪气……守得云开见月明,这次我们全力以赴。”   “诶,是我全力以赴。记得,你是我请来的配角,千万别和我抢戏……”九妖不忘叮嘱道,“再有,关于千叶传奇,你想不想……”   “不想,我不想。九妖,感谢你的关心。眼下,我们先顾好各自的伤势。”江宛陵连忙打断九妖的盘算。说真的,女人和女人在一起时,要么在讲八卦的时候,要么在谈到男人的时候,往往是最容易结成同盟军的时候。   九妖看着江宛陵在一旁抱元毓神,不免感到有些无聊,平日里她是根本坐不住的,这些时日她陪着江宛陵躲在这处山洞,日日夜夜,确实无聊的很。断掉的尾巴已不能再长出来,因此伤心无用,每日里,她多半在筹划着与道士如何如何……   这一日,她又实在忍不住,见江宛陵面色已趋红润,不由说道,“你伤势已然平复,我便再唠叨几句。你说,这些时日,我们隐蔽江湖,有心的人会不会因为探听不到我们的消息而着急呢?”   江宛陵睁开眼,“谁会在乎江湖上少了两个女人。我知道你心急道士,但你当知道,他和我们立场有别。再见,未必是你想要的局面。”   对江宛陵来说,她其实不愿意再同正道人士有何瓜葛,当然她也不愿意同反派有什么过节。虽然她本心不愿,但实际上却处处都透着干戈未定的意味。或者对她来说,当初真是选择了一条错误的道路。由此可知,她最近在反思。   “你想什么呢?”九妖的肩膀碰了她一下,“别在那里神神秘秘的,有什么话不妨说出来……或者,我可以点拨你,也说不定。”   江宛陵一笑,“我是在想,到底是做人好呢,还是做鬼好。”   九妖愣了下,“你这话什么意思?”   “啊,你不是说要点拨我吗?竟然不知道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江宛陵一笑。   九妖嗔道,“分明你就是不想让我懂……”   江宛陵也不争辩,这个问题别人是无法替她拿主意,到底是要她自己决定。所以她从没指望过谁来点拨自己。譬如有些问题,无论旁观者看得怎样透彻,最后还是得轮到当事人来决断。   “再在这里呆下去,可能身上都要长毛了,我先走了。”九妖终究是耐不住这无尽绵绵寂寞,再说她心上牵挂着道士,怎么可能甘愿陪着江宛陵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山洞内数蚂蚁。   江宛陵道,“路上小心!”   “我会。但是……”九妖心内还有几许的不放心,不过最后长叹道,“我总是有种感觉……你和我们都不同。”丢下这句话,她也没等着江宛陵的回复,人便消失不见了。   江宛陵倒是转过脸,看着她身影消失的方向,因着九妖的动作,挡住洞口的枝叶扑簌簌的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好一会儿,她才站起身,感觉身体并没有太大的问题。随即解开缠绕在腹部的绷带,血已然止住了,伤口也淡化了不少。看来用不了多少时日,这具身体便能恢复到最初了。   抬手拨开洞口的枝叶,这会儿清光万里,微风拂过脸颊,江宛陵才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望着渺远的天空,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但她仍然最怕想起神子洵美,这便是如一根刺扎到了心里,取出来也痛,扎进去犹原是痛。   但至少,她曾对神子说过,我从没对不起你。   时间在不知不觉当中流逝,等江宛陵觉得已然完全复原,可以离开时,江湖早已又有了新的变化。从她得到的消息来看,九妖追随道士的路程可谓是坎坷无限。其他的消息,她倒是不怎么关心,只有一件,听说一页书入魔了。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江宛陵倒不觉奇怪。   戏台上正咿咿呀呀,浓墨重彩的面孔,翩然婉转。   九妖坐在客栈内,正冥思苦想着该如何制造再一次的偶遇,只是无奈现在苍正想着全力以赴对付死国。这才是令九妖头疼至极的问题,虽然现在自己已经离开了死国,只是,唉……又不幸的被江宛陵给言中了。   江宛陵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唬得九妖一抖,扭过脸见到是她,不免叹息着,“终于舍得出来走走了。我还以为你要困死在那个山洞里呢。”   “是。我是来给你想办法。”江宛陵随即坐了下来,一笑道,“你失败的消息,我才出来便听说了。怎样,现在后悔也还来得及。”   “后悔?!我九妖的人生字典里,就没有后悔二字。”九妖豪情万丈道,“江宛陵,我绝不是你那样的人。我若认定他了,至死也无悔!”   江宛陵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很香的茶。九妖见她悠然的饮茶,竟然对自己方才说得话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免有些气馁。   “怎样?你不信我。”九妖忍不住问道。   “没,我只是想起诗经里一句话,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无可脱也。看来,古人诚不欺我。你知道,以前我有位至亲,我从前也不理解她。但想来,是我错了。”说罢,她放下手里的茶盏一笑。   九妖轻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又要同我讲乱七八糟的道理。”   “听话听音。”江宛陵淡淡一笑。   “你在笑我!”九妖佯怒道,“说,你打算怎么帮我。”   “啊,当然是又快又直接的办法了。”江宛陵好似胸有成竹。   “咦,是什么方法,管用吗?”九妖急切的问道。   “不好说,端看道士……”江宛陵道,“只是恐怕你要受皮肉之苦了。”   九妖忍不住抛来一个媚眼,“说,你是不是准备对我用苦肉计。”   江宛陵但笑不语。   少顷,九妖道,“我先走了,道士的行程我写在这里了,你还准备坐到几时啊。”   “不急。且把台上的戏看完了再说。”江宛陵坐在桌边,眸光扫向戏台上的生旦净末丑,仿佛正沉浸在一场好戏中。   直到黄昏时分,她才悠然站起身,放了几粒铜板在桌上正准备离开时,忽然见老板走了过来,满脸的笑意。江宛陵不解,只笑着并未说话。   “客官,您这可看得真是认真啊。”老板讨好的笑道。   江宛陵道,“觉得有意思。”   “嗯。这出戏正是现在最时兴的董西厢啊。”老板说道,“是一段才子佳人的曲目。”   江宛陵点了点头,“老板,你这里的这些行家可否借我用用。”   只要价钱合适到位,又有什么不可以办到的了。江宛陵还记得她之前说过,若是一页书落在自己手上……现在正好可以用得上嘛。只眼前先帮九妖处理她的事情。   苍这些时日都在奔波着万妖炉的事情,再见九妖,他仍是面不改色,只淡然道,“姑娘,又不知这次是为了何事?吾还有事待办,恐怕不克久留。”   “道士,若不是上次我泄露了信息,你又能恰好拦截到神子。就是凭这一点,你也该有所交待。”九妖挡在他面前说道,“或者,你根本就是故意引出我的话。”   苍沉吟了片刻,“我与姑娘立场有别。再一开始,这一点姑娘便是知道的。苍亦不否认诛灭死国的决心。”   “那你现在是要对我出手了……”九妖问道。   “愿诛首恶,胁从者自然也不可放过。只是,我听闻姑娘日前已脱离死国。苍,虽然诛邪之心坚定,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苍坦然说着。   九妖摇了摇头,“什么知错能改,荒谬。我告诉你,我只是为了你而已。仅此而已。”   苍怔了下,而后面色如常道,“吾之前说过的话,姑娘应当明了。”   “明了什么,你便直说……”九妖话还未说完。   江宛陵忽然闪身出现,倒是令苍由不得惊异了。   “是你!”苍蹙起了长眉。   “弦首。”江宛陵淡然道,“今日并不是来找你。只是你身后的人……死国的叛逆……”   九妖望着江宛陵的样子,嗯,这个凛然不可侵犯,又杀气腾腾的样子可以打一百分。演技不错。九妖在心内道,江宛陵啊,江宛陵,这次我若顺利拿下道士,你当是首功了。   苍转身看了看九妖,“死国内斗,吾自然无立场插手。只是,到底与二位有一段渊源……”   “噢,怎样的渊源。只说这叛徒为了你,出卖死国的情报,我便容不得她。”江宛陵话才说完,起掌便攻来了。   苍挡在中间,本不愿出手,但到底是觉得不妥,只得收起拂尘,以掌而对。但江宛陵狡黠,看了苍一眼,倒是令苍莫名。随即一转身,一掌攻向九妖,吓得一时未反应过来的九妖连退数步。   江宛陵,你同我来真的!?九妖立时幻化出白色的尾巴,但江宛陵手法灵活,掌势迅猛,一招一式皆令九妖无暇应接。最凶险时,幸得苍在她身后赞掌,否则必然重伤殒命。   “江宛陵!”九妖真的暴怒了。   “道士,你这是何意?”江宛陵根本未曾理会九妖的怒气,而是直接再抬掌攻向苍。死神之力一次比一次凶猛,九妖简直怀疑她是真的准备来杀死二人,手下根本毫无留情。   苍随即幻化出白虹,江宛陵亦是抽出短剑。   身体恢复完好的江宛陵势不可挡,一柄短剑,精妙绝伦,就连苍也忍不住讶异她的能为。果然死神之力不同寻常,从前他就想过要如何找寻她功体的破绽,今日对招,才知她实力不凡。   苍一心对付眼前人,没料到江宛陵一掌袭向他,而将手中的剑以极快的速度射向九妖,短剑被死神之力加催,犹如一只翱翔的苍鹰,仿佛抓准了猎物的弱点,九妖退无可退,直接被这短剑钉死在石壁上。苍一时分神,不免中了江宛陵一掌。只得再催苍音洗玄涛……江宛陵却是见势而退,纵身离开时,还不忘掠到九妖眼前,抽出钉在她肩膀上的短剑。   九妖望着她面上一闪而过的笑容,不禁觉得心惊,随即,人便毫无征兆的坠落下来。从前,她想过很多次的怀抱,今日如愿以偿了。这便是江宛陵所说的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吧。只是,唉……   苍倒是抬头望着江宛陵离开的身影,其实他还有许多的疑问,这一场的争斗来得总归莫名了些。毕竟和自己得到的消息相差太多了些。看来也只有从眼前这位九妖翼姬着手了。   ☆、一百一十五 莫念女儿情   记得九妖之前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江宛陵苦肉计的提议,但终归最后还是觉得这个法子用的好。要不然她现在还真的没什么理由呆在道士的身边。她坐在角落里瞧着道士正在凝神静坐,想了会儿,又觉得贸然开口实在不好。   江宛陵处理完九妖的事情,便循着一页书的踪影找到了万年春,只是她没进入内中,倒是择了万年春外的密林做了短暂的停留。其实这处密林还真的是挺好,利于自己隐蔽身形,又利于自己布置场地。   关于如何报复一页书的问题,江宛陵只是想着小惩大诫而已。   长发飘逸,一身黑色僧衣的一页书才准备回到霓羽族。忽然便听到一阵奇妙的歌声……   “鸳鸯双栖蝶□□,满园□□惹人醉。   悄悄问圣僧,   女儿美不美,女儿美不美。   说什么除魔卫道,   怕什么戒律清规,   只愿天长地久,   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   爱恋伊,爱恋伊,   愿今生长相随,愿今生长相随。”   歌声旋律美妙,柔情婉转,一腔衷情,唱的九曲十婉转,令人心神摇荡。小飞鹭恰好准备出来迎接一页书,哎呀,这首歌真是令她羞涩万分又愁肠满腹。   江宛陵坐在高高的树枝上,听着这首曲子,手里还捻弄着一片树叶。一双妙目还时时注意着一页书的变化,其实她更想知道此刻一页书心内的想法。   这个唱词浅显易懂,一页书一听便明了。   “靡靡之音,想要坏吾清修……是何人?”一页书特有的高扬声线,传遍整个林间。   被江宛陵找来的戏曲行家被这阵梵音扰乱了气海,自然溃不成军。纷纷走避……江宛陵立刻飘然落在众人眼前,轻声道,“别慌!”随即运起死神之力来对抗一页书的梵音,开口道,“现在,快走吧。”   歌声因这阵插曲戛然而止,小飞鹭不免走出密林要看个究竟,谁知道竟是瞧见了江宛陵的背影……不曾见过这名女子,莫非刚才的歌声是此人所唱?   察觉身后有人,江宛陵转过身,这副脸孔,小飞鹭不免感叹,好一个美人儿。   “又是你这……”一页书本想骂一句妖女,但不知为何,这二字未脱口而出,只是看着飞鹭,不免担心江宛陵对她动手。   “诶,好久不见大师,近来可好。”江宛陵笑盈盈问道。   一页书冷哼一声,“飞鹭,此人不善,你不要靠近她。”   江宛陵看着飞鹭,不免一笑,“说什么除魔卫道,怕什么戒律清规……哎呀,方才的唱词,飞鹭姑娘可还记得……说的是一位女儿国国王爱上出家人的心情呢……”   飞鹭本来就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纯真善良,几曾被人如此窥破心事,还宣诸于口,不免脸上飞起红霞……檀口不言,只一双含情目默默看向一页书。   “妖女!”一页书忍不住暴喝一声,手中又亮出了如是我斩。   江宛陵早有防备,一转身,短剑便搁到了飞鹭的脖子上。   “啊……你你……”飞鹭不免有些惊慌。   “没事。只要你配合我就好咯。”江宛陵淡淡一笑,“大师若不计较后果,大可杀过来。”说罢,她手中的短剑又贴近飞鹭细滑的脖颈几分。   “你!”一页书怒不可遏又不得不忍着怒气,只能双目冷视着她。   “方才我的故事还未讲完。那我现在便接着说,却说那女儿国国王对这位僧人心生爱慕,只是僧人心意坚定,一心只想求取真经普渡众生。对女儿国国王的爱慕之心,僧人也只能假作不知……”江宛陵声音婉妙,讲起这个故事娓娓道来,不仅使人遐想万分。   “为何是假作不知……”飞鹭被这个故事吸引,不由问道。   江宛陵一笑,“因为这位僧人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段感情,假作不知也算是一种处理的方式。”   飞鹭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假作不知?   “但是在女儿国还住着一位妖精,这妖精也十分爱慕这位僧人……”   “为何都爱慕这位僧人?”   “因为听说吃了这位僧人的肉,可以长生不老。”   “啊!”飞鹭忍不住惊呼。   一页书捏了捏手中的如是我斩,真想一剑劈死眼前这个妖女。   “那这妖精到底是喜欢这位僧人还是要吃这僧人……”   “这不重要,因为妖精最后会被收服。只说女儿国国王处处替这位僧人周全,差点自己就要被妖精给害死,唉,如此深情厚谊。僧人又怎么会无知无觉呢,只是他明白在他心底的责任……”说到这里,江宛陵特地观察了下一页书和飞鹭两人,飞鹭的面庞倒是褪去了血色,一片莹白。   而对面的一页书面沉似水,手中的如是我斩冰冷锋利,看样子是很想冲过来砍人。   “故事说完了。”江宛陵觉得这便是该结局了。   “啊……”飞鹭忍不住有些惋惜道,“这便是结局?”   “嗯。自然。”江宛陵想着有些故事不必要说到最后一个字才知道它的结局。想必在场的人都应当是心内有数才对啊。   一页书利落的收回如是我斩,一甩袖准备转身离开。江宛陵对他这样的反应倒是一愣,放下了手中的短剑。飞鹭连忙快步走到一页书身后。只是免不了转身又看向江宛陵。   “你到底是谁呢?”飞鹭忍不住出声问道。   江宛陵也不答话,忽然纵身跃上高高的树枝,惹得一阵树叶飘落,人却不见了踪影。   一页书听得动静,知道人已经离开,不免转过身,看着飞鹭开口道,“飞鹭,吾不会再留在万年春。”   “一页书……是不是因为方才那首唱词……霓羽族是和平的地方,你之前也曾说过这里可以令你平静……”飞鹭急忙开口挽留。   “非也!若是心无挂碍,处处皆可得平静。”一页书意态平和,方才怒气腾然的样子已然消失殆尽。   “那,一页书你要去哪里?”飞鹭免不了问道,“你之前同我说外边的世界山险人心更险,莫非你要舍弃这和平之地,沉浸在苦海里。”   “苦海正需人渡。”一页书开口说道。   “一页书……一页书啊……”不论飞鹭如何呼唤,一页书步伐坚定,身影很快消失在她眼前。   这不禁使飞鹭万分难过,她确实钦慕一页书的风采,自然也知道二人之间的阻隔不止千山万水。但她也清楚守得自己的本分,不曾有任何逾矩。   原本隔着一层纸的窗户被捅破,还真是令人心生膈应。   一页书步履很快,因为他还有最重要的一战,新月天地合,双峰海天决。这一战的消息,江宛陵在来的路上早就听说过了,这消息不知道传的多么沸沸扬扬。但她却没兴趣去观战。巧的是,她要经过的地方正是一页书也要经过的地方,两个人狭路相逢,气氛不言而喻。   “方才的故事,大师还要再听?”江宛陵先开口道。   一页书看了她一眼,扭过头。   咦,这是什么意思?江宛陵不免愣了下。说实在的,她觉得这一天两次遇上一页书,他的反应都让自己觉得有些捉摸不透。   “这次与擎海潮的决战,大师认为自己能赢吗?”江宛陵只是随口问问。   一页书睨了她一眼。   江宛陵又道,“那大师多保重。”说罢,就错身离开了。   等她走远,一页书便继续前行。   这次海天决引来了武林里各方势力,还有新人物剑之初将闪亮登场啊。江宛陵坐在树上,不免想着接下来还有四魌界的诸位重量级人物会来到苦境。   阳光真是好,江宛陵忍不住长舒一口气,现在虽然孑然一身,但只觉得内心格外的宁静。难得享受如此好的阳光……   但是树底下的人却不这么想,抬头望着树杈上坐着的人,她若在上面晃动,必然会有几片香樟树叶轻轻落下。才挥掉一片,竟然又落下一片,对于自己这种有着超级洁癖的人来说,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楼主!”是很认真的称呼。   江宛陵起初并没在意,毕竟好久好久没人这么称呼自己了。   轻咳一声,尚风悦再次道,“楼主!”他仰起头,一把折扇遮着光照。   江宛陵俯首一看,“你……”   “咳咳,在下尚风悦是也。”简短的自我介绍,“枫岫主人的朋友……上次同楼主擦身而过啊……”   尚风悦?!不就是极道先生,想想,诗意天城,什么王族继承人,阿修罗的朋友,醉饮黄龙的闺蜜?!   尚风悦见她凝视着自己一言不发,好似在沉思什么。   不免再次说道,“楼主,若是方便,请下来一谈。”   “若是不方便,在下也不介意,上去同楼主一谈。”   江宛陵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听他这样说,随即跃下枝头,这一阵的动作,又惹来了好些香樟叶,尚风悦不免一挥折扇,扫开这阵恼人的树叶。   尚风悦看着面前的人,不由叹息道,“果然是枫岫这厮……咳咳,啊,枫岫已经大好,只是眼睛尚无法视物。还需要延请名医……”   名医?!   天不孤不就是最好的名医吗?莫非来找我是为了探听天不孤的消息。   江宛陵开口道,“天不孤医术精湛,确实有能力医治枫岫主人的眼睛。只是……”   “只是什么,楼主但讲无妨。”尚风悦收拢折扇,背过手道,“有需要劳动的地方,吾愿代劳。”   江宛陵却道,“但我与枫岫主人素无交情,并不觉得有必要为他寻找名医。他若瞎了,我觉得也不是坏事。”   尚风悦听她这样说,倒一点儿也不见生气,反倒是说道,“吾听闻先前楼主曾与枫岫约定一掌。以吾之见,现在的枫岫,一掌恐怕打不死。若是楼主这次帮忙转圜天不孤之事,可以再打一掌,或者两掌也是行的……”   江宛陵看着他,忽然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误交损友。      ☆、一百一十六 桃李春风一杯酒   尚风悦先前便同枫岫提过治疗眼睛的事情,只是枫岫或者心有它事,一时有些许犹豫。他的心情,尚风悦又怎么会不理解。但也只是轻巧的一句话便解开了他诸多犹豫。那便是四魌界的内斗已然是无可避免,甚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枫岫却道,“好友,你可莫撇下我啊。”   “哈,我怎么会舍得好友你独自赴汤蹈火。”尚风悦摇着手中的折扇,“不过你若指望我同你一样劳心劳力,那还是不要了。这些剧烈的运动确实不适合我。”   枫岫苦笑着,优哉游哉的极道先生确实是静若处子动若疯兔啊!   然而,尚风悦却有一颗为朋友甘愿赴死的心,所以才被枫岫诓来找江宛陵询问天不孤的下落。这不过是其一。其二,自然最好是将人骗回去。   现在第一个问题亟需解决。观她模样,好似未曾动心。看来枫岫的命啊,在人家眼里不过尔尔。   尚风悦只好开口又道,“楼主若有条件,尽管说来。若是能办到一二,吾自当效力。”唉,终于还是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尚风悦既然开口了,江宛陵怎么可能放过,“但我现在还未想好,若是我想好,而先生你又可以做到……”   “啊……”尚风悦张了张嘴,觉得有种不太妙的感觉,“那自然是但凭吩咐。”   “好。”江宛陵答应的这样快,倒是让尚风悦有些害怕了。   “那……”尚风悦本来想说,那在下同楼主一起行动。   却被江宛陵给挡了回来,“我找到天不孤后,再与你们汇合,只是,你们现在……在哪儿落脚呢?”   啸龙居已经被死国万妖炉给霸占了,尚风悦自然要替自己和枫岫找一处安身之地。   “积米崖。”尚风悦说道。   江宛陵点了点头,“那我先告辞了。至于我的条件,我可以先透露一二……先生是否来自四魌界呢?”   尚风悦也没打算要瞒她,只是轻声一笑,“楼主怎样知晓?”这一句便是承认了自己的来处。   “只是听闻先生与醉饮黄龙还有枫岫主人交好……似乎交情已有百年……”   枫岫,想不到你连这些事情都同她说了。尚风悦觉得枫岫卖朋友比自己可狠多了。   “楼主一定不能忘记当初与枫岫的承诺……”尚风悦再次出声说道。   “嗯?”江宛陵不知他为何突然又提起这件事情。   尚风悦折扇一拨,只道,“信守承诺是枫岫的优良品质。”   “既然事情已经说定,我若寻着天不孤,自当去积米崖同你们汇合。”江宛陵说道,“先生不担心我会提出让先生无法履行的条件吗?”   尚风悦握住折扇背在身后,“但我既然答应了楼主,便是心甘情愿。绝不敢生出半点不甘。”   江宛陵只觉得面前这位气质温文尔雅的先生,倒不失豪气,不免一笑,转身先离开了。   “轻云蔽月,流风回雪。”尚风悦摇着折扇望着远去的背影淡淡吟道。   天地合的构造宛若鬼斧神工,构造精妙绝当,众人都纷纷感叹,在这处所在比武不仅比的是武力,更比的是智慧。所谓斗智斗力是也。江宛陵想着该上哪里去找天不孤呢?神子洵美没理由扣着人不放,那么天不孤现在该在哪里……   自然是在他该在的地方啊,救人治病是大夫的本职工作嘛。素还真为了转圜一页书入魔之事,已是多方绸缪。现在海天决,他自然会早做准备了。   去了千竹坞,竟然也是人去楼空。   江宛陵站在湖边,想了会儿,到底他会去哪里?莫非……等江宛陵感到那处院子,果然见他的琴排放在外边儿的石阶上,想着要进去打探一番,却是见着他一身红衣,长发如絮。   只眼眸处蒙上了一层白布——眼睛呢?   “天不孤!”江宛陵张开嘴几乎发不出声来,“天不孤……”   天不孤听着这声音,不免身形一顿……两人之间是漫长的静默,到底是江宛陵先走了过去,她伸手——他却侧过身。为什么不来见我?江宛陵问道,却又问不出口。   “天不孤……”她又再次开口,“这处院子,你很喜欢吗?”她轻声说着,只是觉得脸上有湿漉漉的凉意,望着他,忍不住便笑着,“你若喜欢……”   “你哭了。”天不孤转过脸望着她,虽然他看不见……   “没有。”江宛陵忽然笑着,只是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她又努力抬起眼看向他,“你的眼……是怎么回事儿?”   问到这个问题,天不孤似乎不想再提,也不愿再提,只是伸出手,江宛陵立刻抬起自己的手。他抓的很紧,进而搂住她,仿佛便要将她揉碎在自己的胸口。   江宛陵伏在他怀里,只听得他说道,“你果真哭了。”   “是……”她有太多太多的不知道,甚而她忘记了还有人在自己的身后,她这么凉薄的人到底有什么值得他倾心以待。   “差一点儿便找不到你了……”江宛陵轻声说着。   天不孤只浅浅一笑,抬起头迎着微微凉风,只道,“我总是在这里啊。”   我总是在这里啊……守着爱怕人笑还怕人看清……这些话,他或许总也找不到机会同她说了。   满院的兰花依然开的灿烂,天不孤目不能视,行动受限,所以并未打理过她们。但是她们却长的很好,生机盎然,一片又一片,只要一阵风过,她们便不吝啬散出最柔的香氛,令整个院子都充满着兰香。他记得这是她命人栽种的,她说,兰花好活,又不需要修剪。他便把这话听在了心里。现在他一个人住在这里,其实并不寂寞,因为有这许多的兰花陪着……   “还会怕饮酒吗?”他坐在一旁问道。   江宛陵抿唇一笑,端起他面前的酒盏,“不怕了。”说罢,便饮了一口。   天不孤也只一笑,他从前无有拘束,无有恐怖,一切爱憎他从未放在心上。不过是某一日偶然沾了酒,仿佛再难改了这习惯。今日他不知他为何要去试探她,只是开口说着,还会怕饮酒吗?她又回答自己,不怕了。   “我要在这里等一页书……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天不孤说着,仿佛已经明白自己来找他的原因。   江宛陵垂下眼眸,只是一笑,“我等着你。”   而后,两人都不再说话。   湖面上漾起千层碧波,水色潋滟晴方好。江宛陵坐在石阶上忆起从前的事情,一点一滴,放入寒夜饮冻水,点滴在心头。人便坐在她身旁,她又怎么敢忘。说什么潇洒度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想通此节,江宛陵忽然再也笑不出来了。   “你在想什么?”天不孤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没什么。只是想起过去的事情……”她坦承道,“想起许多过去的事情,想得很入神。又想着可不可以有重来的机会,觉得过去总是很糟糕,总是遗失了很多机会,又错过了很多人……”   “在你的记忆里,我会是什么样子呢?”天不孤饮了一口酒问道。   江宛陵一笑,“喜欢穿红色的衣服,又喜欢绣花,还喜欢弹琴,医术出神入化……比女人还女人的男人。”   “是吗?”是吗,但我只希望我在你心里是一种样子而已。   天不孤一言不发,只是一笑,又饮了一口酒。   暮色沉沉,楚天阔,天边却炸开了惊雷……当是死国同佛狱对一页书和擎海潮动手了吧。   “他们快来了。”天不孤放下酒壶,淡淡道。   江宛陵站起身望着远处山雨欲来的架势,不免凝神以对。不过是短短的半个时辰,素还真等人便带着一页书来到了此地。一页书重伤,已趋昏迷,根本不省人事。   “先将他安置在一旁。”天不孤亦站起身说道。   “我会照顾好自己。你先进去忙。”江宛陵说着,准备先离开。只是方才天不孤与她擦身而过时,她总是心头有不安的感觉掠过。也不知是因为什么。或许只是心内的愧疚感作祟而已……   琅玕楼啊,江宛陵看着这些残垣断壁,也不知道当初神子洵美用了是法子将这整栋楼给搬到了道境。但这些儿对她一点都重要了。捡起地上散落的碎砖屑,耳边还能想起当初的欢声笑语,她还记得所有人一同在琅玕楼时的情景,只而今楼已倾塌,人也再无……   每走一步,仿佛就好似把前尘往事再经历了一遍。若不是回来找天不孤,她应当不会再踏入这里。只不知还需要用多长的时日,这里就会成为野狐走兽出没的巢穴。又有谁会知道这里曾经繁华绚丽,光彩夺目,引人入胜。   难道这便是所谓的繁华事散逐香尘……   在这些废墟里,她竟然还可以找到她从前喜欢玩的孔明锁,只是可能埋在尘埃里的时间太长,到底是禁不起岁月的蹉跎,等她拿在手上时,这些孔明锁分分化为木屑,稍有风过,便散落的到处都是,想要抓也是抓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守着爱怕人笑还怕人看清…… 这样的爱,太过于战战兢兢了。   ☆、一百一十七 江湖夜雨十年灯   瞧着她站在那里,怔然不语,也不知为什么,素还真的脚便管不住走了过去。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堕楼人。”   江宛陵转过身,看他站在身后,只能抿唇一笑,随即放下手里握着的木屑。素还真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道,“怎样又回来了?”   “因为……”江宛陵低下头,“放不下,舍不得,丢不开,弃不了。”   “宛陵,你在自苦。”素还真说道。   江宛陵垂下眼眸,宛如蝶羽一般的眼睫遮去眼底不欲人知的情绪,“素还真,我记得你此刻应当身在佛狱……”   “素还真总有自己的办法。”似乎江宛陵忘记了站在她面前的人是素还真。   只是淡淡一笑,她抬起头看着他,“会让你感觉到我的不安吗?”   “我曾经很喜欢写一张素笺,只是被雨水打湿了。我又换了另一张,这次我学会先关好窗子,记得要燃上香,并且我会将油灯拿得远一些。这样,我才知道我可以动笔了。即不怕雨水打湿了它,也不会担心一时碰倒了油灯,而毁了这张笺。”素还真说着,又看向她。   江宛陵仍是浅浅的笑着,似乎并不为所动。   素还真走近一步,这次她倒是没再退了。   仿佛是被他踩到瓦砾的声音惊到了,她抬起头看向他,他便站定了步子,不再朝前走去。   “在想什么?”素还真站定后,开口道,“似乎总有不能对素某坦白的苦衷……”   江宛陵摇了摇头,准备转身离开。   素还真立刻绕到她身前,“怕你会在无人的地方……”   “不会。”江宛陵终究是敌不过他。   “那便是方才已经哭过了。”素还真了然于心。   “是。”江宛陵没有否认,看着他道,“素还真也会有流泪的时候吧。”   素还真只道,“丧失斗志,顿觉天地黯淡。毫无办法,黔驴技穷。这些滋味,素某都已领教过。老实说,比之现在的心情,却还要好一些。”   “因为捱过一日便能见到第二日朝阳初升。”素还真说道,“但现在的心情,却不知该用哪一词来形容。”   “应当是镜花水月吧。”江宛陵回道。   素还真背过手,“是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素还真总能自圆其说。”江宛陵不禁叹息道,“我只能甘拜下风。”   素还真只是摇头,“月色太好,但总是被辜负。”   他这样说,倒是不禁让江宛陵抬起头望着天边的新月,“是新月啊。”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素还真今日说的话总是恰到好处,不增不减,恰好慰藉人心。   江宛陵忍不住一笑,“这里么?”   “哪里都可以。”素还真回了一句。   “今夜?”江宛陵又问了一句。   “正是良辰美景。”素还真仍旧回了一句。   “素还真。”江宛陵开口喊他的名字。   “我在听。”他仍是答这三字。   “好吧。”她只答了两个字。   素还真却只是一笑,伸手揽住了她。   没有多的言语,只是想着靠一下而已。素还真没有问过她伤势如何,也未问过她为何又折返到这里。许多问题,他都没有问。只是偏偏今夜里见着她了。这便于他来说是良辰美景赏心乐事。   月华流照君,明吾一片心。   天不孤替一页书调理伤势,到底是遇到了难关,因着一页书身上的魔气在体内横冲直撞,压抑着他本身的佛气,所以纵然有神针在手也难调理他沉重的伤势。只能稍稍纾解内伤导致的淤血,令血气更为顺畅而已。   “吾已尽力而为。若想彻底治愈,解铃还须系铃人。”天不孤话不明说,但素还真心内明白,想必擎海潮的伤势也同一页书同样。看来这伤势只能两人互相替对方治疗才是最好的解法。   素还真开口道谢,也未做久留,立刻带着一页书离开。   他走之后,江宛陵才踏步走进院子。   “你回来了。”天不孤问道。   “嗯。”江宛陵应了一声,“方才去了那里……”   “我知道。”天不孤仰起头好似在望着远方,“天就快亮了,吾有些累了……”说罢,转身进了房间。   江宛陵亦望着远处的天空,明月西坠,而晨光已是熹微,仿佛昨夜只是一场了无痕迹的春梦罢了。梦醒了,便该各自散西东了。她抬手抚上自己的衣领,又侧过脸望着远处的湖面,墨色染就一片,已辨不清原本的颜色,恐怕是黎明还未来……   三日后,她便偕同天不孤去了积米崖,自然是替枫岫主人治疗眼疾。再见枫岫,神形骨立,想不到多日不见,竟然消瘦的这般厉害。看上去仿佛随时都会死掉一般。   “楼主果然信守承诺。”尚风悦折扇轻摇。   江宛陵点头致意,只是未出声,她不愿打扰到天不孤的治疗。倒是尚风悦瞧见天不孤的样子,不觉一怔,医者不自医……   “吾听说慈光之塔之人与我们常人不同,若是想恢复如初,须得找到他的神源,那么他的眼睛,吾自然有办法替他治好。”天不孤开口道。   尚风悦看向枫岫,见他沉默不言,不禁开口道,“枫岫好友,你的神源……该不会是赠送给某人了吧。”   “咳咳……”这大约便是默认的意思了。   尚风悦无奈叹息道,“好吧。医者,这桩事情吾会代为处理。但请阁下在此多呆上几日,吾自会为好友取来神源。”   “极道好友……她,或已回到杀戮碎岛。”枫岫开口说话,气若游丝,仿佛随时会断掉一般。   “机会便在眼前,吾还真不想替你走这一趟。但,若放弃这机会,总归叫人不甘心。本不愿劳碌,不得不被你又牵连的劳碌。”尚风悦长叹一口气,随即吟道,“少独知音绝,返归尚白雪,人皆笑风狂,谁奏神人悦。”   枫岫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看来失去神源,就算勉强保住了性命,不过也是苟延残喘。   “这位极道先生……”江宛陵想了会儿才道,“看来很顾念你这位好友。”   枫岫忍不住苦笑道,“倒是吾拖累了好友。”   “知道就好。”江宛陵才不会客气的同他说些客套话。   “哈。这次不仅麻烦了好友,也麻烦了长心。但想不到长心可以不计前嫌,再次伸出援手,枫岫真感念在心……”枫岫主人说道。   “慢……我又嗅到一股阴谋欲动的危机。”江宛陵立刻打断他的话,“莫忘了,你还欠我一掌。”   “自然不敢忘。”枫岫摇头苦笑。   “你曾说过要了此残生,为何又心心念念再出江湖。”江宛陵问道。   “因为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枫岫照直说道。   “什么样的责任?四魌界的风风雨雨吗?”江宛陵问道。   “然也。这是枫岫的天命!”   “我看你这样的人很难长命了。”   “屡次得到长心的襄助,枫岫自然能够逢凶化吉……”   “哈!”江宛陵忍不住冷笑,“你当我是什么?”   “自然是逢凶化吉的……貔貅,啊,不对,是吉祥物。”枫岫竟然在这当下开起了玩笑。   “枫岫,我看你现在便领受我这一掌如何?”   “咳咳……”   积米崖是一处高险之地,藏于群山之巅,云雾缭绕,尽是圣贤清气,站在屋檐下极目望去,便能见到薄薄雾霭后五光十色的日光。恍如人间仙境,渺渺不知所踪。   山后有着高耸而下奔腾入海的瀑布,若是站在山崖上,便能听到看到声势浩大的瀑布群落入万丈崖下,发出惊天泣地的轰鸣声。   “是一处极好的清修之地。”江宛陵忍不住感叹道。   “好友的品味自然与众不同。”枫岫说道。   “你曾说的退隐,便是在此处?”江宛陵问道。   “若在处理俗事后,还能得这残躯,这处所在倒是很好。站得高看得远,也忘了俗世纷扰。”枫岫回道。   江宛陵想了会儿,“不会想着再见湘灵姑娘。”   “有情饮水饱。哈……”   江宛陵忍不住轻笑。   “会否觉得吾更像人,而不是神棍。”枫岫自嘲道。   江宛陵摇了摇头,“落魄的苦命人……”   “哈哈……”枫岫忍不住高声笑道,“对,落魄的苦命人啊。”   “竟然不反驳,这倒是不像你的风格。”江宛陵说道,“解决四魌界的纷争,这么浩大的工程,你没想过要置身事外。或者便寻着湘灵姑娘退隐在此地……”   枫岫一笑,“想过。”   江宛陵点了点头。   “四魌界没纷争,枫岫依然是苦境的枫岫,而她……杀戮碎岛的女性毫无地位可言……”   “你是为了她?”这倒是令江宛陵震惊。   “有何不可。”枫岫大方的坦承,并不觉得有何不对。   江宛陵只道,“你倒是习惯了顺其自然,也不在乎误解……”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感觉你在骂我……”   “枫岫不敢。”   “解决四魌界的纷争,想必死人和流血都是不会少,说不定连你自己的性命也会搭进去,又怎么能说是为了湘灵姑娘。”江宛陵说道,“连自己都可以牺牲的人,还会在乎牺牲旁人吗?天道无情,天道无私。湘灵姑娘想必是爱极了这样的枫岫主人吧。”   ☆、一百一十八 花中谜   二人同是凭栏而立,眺望着浩荡无穷的渺渺长空,听着她在身旁同自己这样说,枫岫也无法不承认自己这种的心绪。   “高山流水,知音少绝……从前好友这么说,我亦是认可。只现在这话不当这样讲。该改为高山流水,知音相伴。哈……”枫岫开口说着,“每一次同长心见面,都能使枫岫心绪翩然。”   江宛陵只是想到了另外一个人,从枫岫的身上,她或者可以多少看到那人的缩影。其实她并不在意枫岫对自己的评价,是否是他的知音对江宛陵来说,并无太大的意义。只有一桩,她很难了解这类人,是怎样一类人呢?把责任看得重过天的人。或许这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吗?还是,这本来就是男人的世界,对于女人来说或者只有情情爱爱的低渺回环才是女人的归宿。   “你在想什么?”枫岫开口问道,瞧着她神情,必然又是神游物外。   江宛陵只一笑,她很奇怪,每个人都来问自己,你在想什么?仿佛她的心思真的很难懂。有时候她也会忍不住想,自己又到底在想些什么?   “很重要吗?”江宛陵笑道,看着远处的云霭,其实她不知该如何讲。至少她认为这样的话不能同一个男人讲,毕竟让男人了解女人的心思,可谓强人所难了。   枫岫也只一笑,又忍不住咳道,“吾之好友……极道,他的风采,可是比在下要更为神采出众。”   江宛陵当然知道他此话是何意,不免一笑,“确实。凭枫岫主人现在这个模样,很难想象湘灵姑娘是为什么要突破层层阻碍走来苦境追寻你……说不定,也一样是上当受骗啊。”   枫岫忍不住苦笑,“长心莫再取笑吾了。”   “怎么,一向口才自负的枫岫还会怕人取笑。这真是令吾开怀。”江宛陵淡淡一笑。   “可知当初好友带吾来此,亦是费了不少的周折。说来,吾还只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耳。”枫岫倒是自嘲了起来。   “我看你现在心境澄明,万事不萦怀。想必这段时日诸多事务都看得开放得下了。那么那日说要了此残躯,也不是泛泛之言了。”江宛陵说道,“那预备何时领受我这一掌呢?”   枫岫立刻掩面咳嗽道,“咦……长心又何须在我这个老人家面前逞强呢,枫岫早已甘拜下风,五体投体了。”   “便知道你会这样说,看来还是惜命。”江宛陵看了他一眼。   枫岫摇头道,“若是不惜命,怎会苟延残缓至今。还要劳烦好友替吾走一趟四魌界……”   说到这个问题,江宛陵忍不住想起,三先生呢说起来还只有尚风悦把一切都抛的干净,这么多年蛰伏在苦境,好像只是为了交朋友,救朋友,为朋友而死……哈,这个人还真是……   “你这位好友一定是一位值得倾心交陪的人物。”也不知为何,江宛陵随口而出的这番结论,倒是让枫岫一愣,随即笑道,“你与他似乎并不熟识……”   “啊……对了,好友说与你神交已久,莫非是早前便有渊源了……”枫岫笑言,意在调笑。   江宛陵摇头叹息道,“本性啊,枫岫,你的本性还真的是令人讨厌!”   “哈哈……是在下失言了……”枫岫毫不在意的笑着。   积米崖上风光好,畅怀交谈自然是少不了,可惜此刻积米崖的主人正做着潜伏进入杀戮碎岛的暗昧之事。对于杀戮碎岛,尚风悦应当还是较为熟悉的,同为四魌界一员,更添是诗意天城的王族,由于旧日的时光,所以对杀戮碎岛的王宫,尚风悦还不算陌生。   多少年过去了,杀戮碎岛这片故地,再次重游,风景依旧,就连矗立了不知多少载的王宫也是寂寞如旧。尚风悦顾不得慨叹时光凋零,物是人非的心境,便决意先找到禳命女。   王宫守卫自然严密非常,尚风悦已是潜伏了一夜,算是摸清楚王宫守卫的轮班规律,瞅得一瞬的空隙,得了机会便进入了王后殿。佛狱王女寒烟翠已嫁戢武王,想必应当住在此处。而根据所得的消息,禳命女一直陪护在王后左右……   然而事情好似出了一点差错,王后殿空无一人,不仅是尚风悦一阵纳闷,守卫交班时间已到,他又不敢再蹉跎,怕是被人发现,惹来更大的麻烦。   尚风悦忍不住叹息,好好一个极道先生,不做佳人,奈何要做贼,还是一个如此失败的贼!但既然来了,又怎么能空手而回,况且潜伏一次已经是危机重重,断然是无能再来第二次。   抱着试试看的运气,尚风悦又来到了王宫花园的耳房,但愿女人在惆怅时会对花泣涕零若雨。   可谓是心想事成,果然见到了寒烟翠同湘灵二人对坐在花园的耳房里,似乎相顾无言,都在想着别样心思。湘灵恐怕并不知道枫岫已然逃出死关,而寒烟翠呢?身为王后,为何不在王后殿。但这对现在的尚风悦来说都不是当务之急。   一片寒梅落在桌案上,恐怕是有心人吧。湘灵同寒烟翠两人立刻站起身,逡巡四周,“是谁?好大胆,敢闯碎岛王庭……”   “咳咳……正是在下……”尚风悦现身,还拿出了佛狱王戒,这当是枫岫给他的。寒烟翠一看便明了,不由开口道,“枫岫?!”   湘灵亦是知道,也忍不住道,“真是枫岫?!你是……极道先生,寒梅风悦……他怎样?是否……是否……”   欲言又止,是怕得到的消息是自己最不能承受的消息。   尚风悦轻咳一声,“说来话长,此间不是谈话之所。还请湘灵姑娘将神源交给在下,枫岫命在旦夕……”   还未等尚风悦将话说完,湘灵立刻冲到他面前,拉住他的广袖,“你是说他……他没死……真的吗?翠姐姐,枫岫他,他竟然没死。你要神源……神源在这里……”   湘灵喜极而泣,动作之间的仓皇更显得心神大乱。尚风悦见她如此,不免出声安抚道,“湘灵姑娘,莫急。”   “我,我知道。我会,我不急。”湘灵掏出神源就要交给尚风悦,忽然便被寒烟翠握住了手。   湘灵一愣,“翠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我从未听闻有人从佛狱死牢逃脱过,何况枫岫当日伤重濒死,断无生机……”寒烟翠说着,湘灵听她这样讲免不了一呆。   好在尚风悦早有准备,立刻幻化出一纸信物,“姑娘慎重是好事,但吾恐怕被人发现。”   寒烟翠快湘灵一步,从尚风悦手中抓走这封信笺,一览无余,随后是一种难以排解又难以言喻的不可置信。   “太好了。”湘灵确定后,立刻将神源交到尚风悦手中。   “多谢。告辞。”没有片刻的停留,尚风悦拿了神源立刻消失在二人眼前。   “翠姐姐……”湘灵开口喊道,寒烟翠面色阴郁,不知又在想些什么?大概便是枫岫这厮真是命韧!   湘灵已经知道寒烟翠对自己的情思,思及枫岫主人还活着的消息,肯定是让眼前人不快。但她心内的高兴又是不言自明。她没办法做到自欺欺人,也无能回应寒烟翠这一段深情,所以只得闭口不言。   再来便是王兄,湘灵也不知王兄是何意,一直未曾与翠姐姐举办正式的婚礼。而翠姐姐似乎也毫不在意,是,她当然是不在意。可是佛狱和碎岛是有言在先,这是两国联姻,不是儿戏!   尚风悦得了神源,一路疾行,又得避着重重关卡,可谓是费劲心机。这大约可称得上是一次最为费心的旅途了,当下该计较的便是,如何让枫岫这厮弥补这桩耗费……定然不可便宜了他。   “说来便来,说走便走。何时,我碎岛成了任人践踏之地?”这个声音……勾起了尚风悦不好的记忆,不就是小时候虐人无数的那厮——槐生淇奥。   “咳咳……碎岛之王,久见了。”尚风悦一身黑衣还覆面。   “认得本王,汝想必是孤熟识的人……卸下你的伪装,显出真身。”槐生淇奥倒是比小时候显得沉稳了太多,几乎已是让尚风悦陌生的不得了。   “在下未曾取碎岛一分一毫……”尚风悦轻咳道。   “哦,侵门踏户,还敢说未取分毫?”看来今日断然是无法善了了。   “其实今日前来,也算是替碎岛还一份人情。”尚风悦很了解雅狄王之事,因此才把目的说了出来。   槐生淇奥冷哼一声,“这桩事情还轮不到外人来代劳。碎岛自有人才。倒是先生你讲话含糊其辞,真伪难辨。莫非是要孤王亲自揭露你这真面目……”   “咳咳……这样,吾很难保持一贯的气质了。戢武王啊,你就当是没看见在下好了。而且有一个人还等着吾回去救命。此人便是令妹一直挂心的某人……”尚风悦的话已然说得如此明了。就看戢武王是否存心放过了。   “哼!楔子竟然还活着……”不知为何,这句仿佛是众人的心声。   尚风悦苦笑,好友,你可真是……   “只有王一人,想必今日是存心放过了。既然戢武王得了确切的消息,可否……”尚风悦说道。   “还是那句,孤王要知道汝的真实身份!”槐生淇奥就是不肯罢休,“若不然,打过去也是可以的。”   尚风悦真是被怄到了,一翻掌,其实小时候我就很想报仇了,以为你胖,你就喘上了。   “好。”槐生淇奥也不浪费过多的话语,一出手,或天戟亮了出来。   尚风悦见他动真格,不免朝后退了一步,“槐生淇奥,你先放下兵器,有话好好说。”   “从一开始,孤便知道有人闯入王宫。”槐生淇奥手持或天戟,“你说,若不知道你的真面目,孤是不是会寝食难安啊!”   话音才落,或天戟一扬,雷霆万钧,风雪俱来,无人可匹敌。   ☆、一百一十九 戏中戏   尚风悦呆在苦境也不知道多少年了,平日里甚少运动,今日的运动量可真是大的惊人,还要同槐生淇奥论个输赢。虽说这一战不是彼此的本心,双方也未拿出多少的实力来相搏。但到底彼此还是中了对方几招……   “说你自甘堕落,还是寂寞如雪……为了慈光之塔的楔子就敢独闯杀戮碎岛……活腻歪了是吧?”其实这根本就不是槐生淇奥平日里说话的风格,倒是像极了他小时候斗殴胜利后教训人的姿态。   尤其是他讲到寂寞如雪这四个字,真是令尚风悦喷饭……从他嘴里说出这么文雅的四字,真令尚风悦不能适应。   “王承让了!”尚风悦拱手道。   “一个二个的视责任为无物,想走就走,想来就来……”槐生淇奥突然意识到自己说这番话毫无立场,就立刻闭嘴不言,倒是别有用意的盯着眼前的人,“还不走?等着我打断你的肋骨吗?”   尚风悦叹了一口气,“那吾离开了。”   转过身,两个人各自离开。   何止是寒烟翠看过太多不良读物,就连湘灵也深受不好的影响,天天情情爱爱,能当饭吃吗?那个什么楔子有什么了不起的,被迷得三魂五道的……想到这些,戢武王觉得有些怄火。但是前面就是王宫了,好吧,拿出王者风范,沉稳弘毅,才是孤的风格!   尚风悦可谓是连额头上的汗迹都未来得及抹掉,便匆匆离开了婆罗斩,也不敢再多呆一时半刻。好在戢武王做了安排,否则他定然是走得不轻松啊。   江宛陵等人一直呆在积米崖上等待着尚风悦的归来。   到底没让人失望,尚风悦不仅带来了神源,还带来了一些碎岛的消息,只是这些消息,江宛陵并不在意。她反而更喜欢呆在积米崖的后山,哪里有成群的瀑布,它们会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搅扰得人根本来不及静心沉思。   治疗枫岫的事务自然是交给了天不孤,而关于天不孤的眼睛,江宛陵毫无头绪甚而毫无办法。她应当知道的,死神之眼现在全在天狼星那里。而天不孤另一只眼睛……应当是神子洵美所为了。   想到此,江宛陵的心不禁一紧。   自己也曾失明过,这种感觉,她有体会的。所以,她想治好天不孤。   尚风悦一番劳动,早就疲惫不堪,随意找了处石崖便斜卧在上边儿。手中的折扇起初还能轻轻摇动,而后便搁在在了身旁,看来已经睡的很熟了。江宛陵走过时见他躺在那里,有看了看地形,还真讶异他能在此地睡的着,不过是半尺许的距离,便是万丈悬崖了。   随即,她捡起一粒小石子,打在他腿上。害得尚风悦忍不住一哆嗦,意兴阑珊的扭过头,见她笑意盈盈的站在身后。不免有些尴尬道,“原来是楼主,在下失敬。”   “为何躺在这里?”江宛陵问道,“并不安全。极道先生若是累了,该当回房休息……那边就是万丈悬崖,还得小心。”   “正因在悬崖边,才睡得踏实。”尚风悦接过她的话。   “这是什么道理?”还真是令人不解。   “哈,这是在下的道理。”尚风悦摸过折扇,站起身,又回身望着远处的云海……   江宛陵无奈摇头,随即离开了。   治疗枫岫的过程因为有了神源的加持,十分的顺利,眼睛已可勉强视物,再多休养几天,问题便不大了。所以,天不孤打算离开。自然江宛陵也没理由留下。   “楼主啊。”尚风悦开口道,“积米崖风光不同,为何不多留几日?”   “多谢极道先生的招待。既然已经完成所托之事,吾等也该告辞了。而且我的朋友他眼睛不方便,需要有人照顾……”江宛陵把情由娓娓道来,谁又忍心再强留呢?   “不如,吾亦可代为打听有什么方法可以使医者重见光明。”尚风悦开口道。   “那自然是好的。这样会使他复明的机会更大,真是多谢。”江宛陵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就此告辞离开了积米崖。   天不孤失去眼睛,江宛陵格外照顾。倒是让天不孤心内生出几许怅惘,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气。   “你可还有它事?”天不孤开口问道。   江宛陵不明所以,只道,“并无。只是现在该说是有一件事。”   “治疗我的眼睛?哈……”天不孤一阵冷笑,“医者不自医,我的眼睛恐怕已经治不好了。就算可以治好……于我也没太大的分别。”   江宛陵却轻声道,“这虽然是一件事情,但现在,我要做的事情便是应当照顾你。”   “照顾?!”天不孤不由冷然,“方才你可见到我治疗枫岫,还有那日我治疗一页书,吾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来照顾。”   天不孤心绪有些烦乱,“你的照顾只是多余。”   江宛陵沉默了一会儿,“前面便到了,那我先告辞。”   天不孤忽然一甩袖,“虽然是多余的事情,但你现在要去哪里?不是已经同神之子三击掌断绝了关系么?还能去哪里?道境,还回得去吗?”   “天不孤……”江宛陵本想说出口的话还是没有讲出嘴,“我们先回去吧。”   关于神子洵美最后的警告,江宛陵心知肚明,她没有一日忘记过。若是两个人再见面,她恐怕上天无门,下地无路。所以,她一定会小心谨慎。   天不孤点了点头,顺从的跟在她身旁。虽然他眼睛是看不见了,可他心里的感觉还是错不了。江宛陵心事沉重,他知道。方才他发脾气,想必她心里明白。他不愿同她置气,但似乎又难以管住自己的脾性,也不知为什么?   穿过琅玕楼的废墟便到了小院儿,一切如旧。江宛陵推开自己那间房,摆设如常,仿佛一直在等着主人归来。但天不孤的眼睛又看不见,他又不是那耐着性子打扫的人,所以这间房积满了灰尘。漫步其中,江宛陵还真有种恍然前尘的感觉。   走到梳妆台边,她抹开铜镜上的灰尘,那人影便由模糊变得清晰。她眸光转动,又望见了那处书案,从前……她记得自己便是在这间房子里醉生梦死,仿佛也才是不久之前的事情吧。   走过去坐到书案后,墨汁已然干透,纵然她有心也难以挽回干涸的墨迹。   推开身后的窗棂,风送兰香,弥漫整个室内。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天空,湖水,兰花,其实若能这样也未尝不好。偶然耳边传来一阵琴音,想必是天不孤在奏琴吧。江宛陵觉得心情舒爽,便仰起头望着万里无云的晴空,然而,她若是没看错,应当是有人自空中降了下来……   “咦,怎么这处……”那人手里握着一卷书,看了看眼前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书卷,不时还踱步走来走去,来回张望一番,“这本书上明明写在这里啊?莫非秦假仙骗我?”   江宛陵又不认识眼前的人,看他在那里东张西望,仿佛是在找什么东西。   香独秀左右看了一圈儿,突然发现一处窗棂边倚着一位美人儿啊!这次他先看见了她的容貌,所以确定再不只是传说中的神女了。比上次那个神女峰上的神女要靠谱!   “这位神女……啊,不是,这位姑娘,请问此处原来有一座琅玕楼,在下依据中原小灵通秦假仙的提示,竟然……为何此地成了一片的废墟?”香独秀谦虚有礼的请教道。   江宛陵看了他一眼,“琅玕楼已毁,自然成了废墟……”   “什么???”香独秀连退三步,扶额叹息道,“想不到在下慢来了一步啊!这实在令人心痛。失之交臂,失之交臂啊……”听他语气真的十分心痛,在看他在那里不断的摇头,仿佛真的是扼腕叹息。   江宛陵准备出声安慰几句。却不想香独秀忽然将书一扔,立时走到窗棂边,深情款款道,“请问姑娘名姓?在下芜园楼主香独秀,今日偶遇姑娘,三生有幸。”   这句听着怎么这么耳熟?江宛陵看了他一眼,“原来是香楼主,在下织语长心……”   “织语长心?竟然就是姑娘你……琅玕楼楼主是也。真是幸会!”香独秀想不到今日还能见到琅玕楼楼主,不免开口道,“在下愿与楼主结伴同游……因为楼主的品味同在下一样……”   这两句话好像没有任何关联。   “我看香楼主是误会了。”江宛陵开口道,“本人没有任何出游的打算。我听说苦境还有一处名胜,薄情馆,也不知香楼主去过没有?”   “啊,在下是打算去……不知可否邀请楼主一同赏光呢?”香独秀连忙问道。   “我想香楼主应该知道同行是冤家这句话吧。”一切尽在不言中啊。   香独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在下先行薄情馆,改日再来拜访楼主。”说罢,又去将地上那本书拣了起来,临行前,还不忘拱手一礼。   江宛陵亦颔首回了一礼。   这可真是莫名出现的人物。其实一点也不莫名啊,这位人物是疗复一页书和擎海潮伤体的关键人物,秦假仙更是使出浑身解数终于将此人连哄带骗勾搭来了苦境。   ☆、一百二十 朱弦已为佳人绝   外间有动静,内中抚琴的天不孤早已知道。待得江宛陵将人打发走了,他才抱着琴出了门,坐在那石阶上,一手提溜着酒壶,一手拨弄琴弦,调不成调,曲不成曲。惊得江宛陵目瞪口呆,瞧他坐在那里,可见是心中有难平之事。   江宛陵也不上前打搅,独自去了集市。天不孤以为她又有什么事情出了门,干脆袖手不弹,自个儿独饮,醉倒才好。   直到月明星稀,她才姗姗来迟。天不孤虽然饮酒,但却不容易醉,将酒壶一掷,扔到了那湖面上,噗通一声,漾起层层涟漪。江宛陵要拉他的手,他又不让。   “这个,给你。”她开口说着。   天不孤犹疑片刻,摸索着……好似一圆盘,内中松松软软,却应当是什么糕点才对。   江宛陵道,“喝酒总是要佐以食材,我有买。这一盘点心,先将就一下吧。”   天不孤才咬了一口,忒甜了些,忙又摸索着手边的酒壶。   “怎样?”江宛陵不解。   天不孤饮了一口酒,才道,“总是甜腻的很。你几时学得?又叫什么名字?”   江宛陵想了下,“甜么?”   她才捻起一个,想不到早有人快了一步从她手上拦了过去,江宛陵诧异的回头,见是香独秀。不免说道,“香楼主?你怎样又来了?”   “啊,这个是什么?清香爽口……”他还没说完,天不孤便觉得有些不耐。   “啊,来拜访楼主你啊。薄情馆在下已去过,真乃一处妙地。只是,没想到这次来拜访楼主,竟然还可以尝到这……点心。”香独秀说完才放开她的手。   江宛陵又道,“不知道香楼主有没有去过雪非烟?”   “雪非烟!哎呀,吾竟忘了……失礼失礼,在下还得沐浴更衣,楼主,再会了。”说罢,人便消失不见。   “真是怪人。”江宛陵摇了摇头,来的莫名,走的匆忙。   天不孤才开口道,“麻烦总是自己找上门。”   江宛陵转过头看着他,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天不孤心内意难平,只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随即,她将天不孤面前的瓷盘端了起来。   天不孤一愣,“你做什么?”   江宛陵道,“方才你说太甜,想必不合你胃口。明日再做吧。”   天不孤抿了抿唇,没做声。   回到厨房,江宛陵将瓷盘搁到了桌上,转过身走到灶台,去料理今日买来的食材,准备明日的早膳。说来,自从在死国复活以后,她很久很久都没有尝过任何东西了。   听得身后的响动,她自然以为是天不孤,不免开口道,“莫急,等我将这些都收拣好,自然出去了。你又不便……”   她才转过身,手里还提着菜篮,怎样会料到是他呢?   “很惊讶?”千叶开口。   江宛陵只一时不知是他,确实有些惊讶,倒也很快镇定了情绪。   “我来这里,你不欢迎?”千叶又道。   厨房空间狭小,江宛陵见他走了过来,便错开身,走到桌边。但他却是站定在自己身后,逼得她没处可退。   “是为什么事情?”她侧过脸,问道。   “我若说是为你,你可信?”千叶说着,他一时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又说了一句,“为了集境的事务。”   江宛陵点了点头,“有什么事情,出去再谈吧。”   “这里谈话也无不可。”千叶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   江宛陵随即也坐了下来,两人相对,却是无言。   “倒不必担心和你对掌。”千叶看着她道,“连一杯茶也不奉吗?”   “是我疏忽了。”江宛陵站起身,走到灶台边。   忽然便被他从身后搂住,江宛陵垂下眼眸,叹息道,“千叶,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你不甘心。”江宛陵又道,“先放开我。”   “从来都没想着依靠吾吗?”千叶开口问道,“为什么在那时候逼我。你知道那时候我才失败……但我不会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为什么你就是要在那个时候逼我退隐。”   “我以为你现在做的这些事情全都是你愿意做的,是你在为自己的理想而搏。我知道你现在是集境的策师,烨世兵权还有集境都受到你一举一动的影响……千叶,我们……”她话还没说完。   便被千叶打断,“全是敷衍之词。你必然要说我们已回不去了,不就是如此么?我知道。何须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我自当明白!”   江宛陵又不得不闭口不言。其实,她也觉得奇怪,无论在之前还是之后,或者当下,她和千叶似乎总不能和平相处,便是开口讲话,也似乎是彼此较量,不过互刺而已。   “我很好,也多谢你的关心。”江宛陵不知道他要听哪一句,她只能同他这样说。   “很好?怎样好?”千叶仍是不依不饶问道。   江宛陵低下头不再言语。   “为何又不说话?”千叶忽然冷声道,“不见荷呢?”   他提起此事,江宛陵只觉得心内一突,又不知该如何言明。沉默了半晌才道,“我……我与她……”   千叶早已了然,这时候问她,不过就是为了让她无话可说罢了。   “现在,你该去退隐了。”千叶忽然说道,继而将她转过身。   江宛陵道,“我会考虑。”   “不是考虑,而是现在就走。”千叶看着她说道,“当初你说你愿意放弃琅玕楼,问我是否愿意退隐……现在你须得听我的话,退隐江湖,远避红尘。”   “千叶……”江宛陵还要再说。   “神子与你在不归路三击掌的事情,天下皆知。你知道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他在等着你去主动找他。一旦如此,你再无任何机会。所以,去退隐吧。”千叶传奇开口道,“只要你和这个江湖上的人和事再有牵连,必然会被他逼着……到最后,仍是去见他。你第三掌的誓言还未说出来,可知是为了日后……他没有违背任何的约定。”   “我知道。”江宛陵垂下眼眸,“你说是为了集境的事务……”   “很拙劣的借口。”千叶抬起她的下颌,“然而你可以用这个借口安慰自己,我不是专程来找你。善于自欺欺人,不正是你一直的长处吗?”   眸光扫到桌面上的点心,千叶忍不住一笑,“不会觉得很甜吗?”   “很久没尝过,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江宛陵便照实说道。   千叶捻起一块放进嘴里,“糖若是多了,便会觉得涩口。怎么你尝不出这个味道吗?”   “我会去问天不孤的意思,便同他一起退隐。多谢你前来提醒。”江宛陵说着,捋了捋耳边的碎发。   千叶倒是有些好奇,又忍不住有些气闷,“为何不问我,会不会去找你?”   江宛陵倒是有些莫名的看向他,“为何要找我?”   千叶忽然便敛去了面上的笑意,一双眼望了过来,“你说呢?”   “我知道你有意……”江宛陵才张口。   他忽然冷声道,“够了。”   “千叶,你太骄傲,所以你不甘心……”江宛陵叹道,“但是你以为所有的事情都会按照你的意愿来么?你又能够妥善处理好两段感情?恐怕不能。恕我直言,那位姑娘必然是一位只可直中求不可曲中得的人物。我相信,你比我更了解她的性情……”   “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千叶忽然张嘴道。   江宛陵诧异的望着他,想了会儿又道,“确实。是我想错了。你……又预备了什么样的计划给我呢?”   千叶真快被眼前的人气昏过去了,怎样她会想到那个方向去。   “计划?你说什么计划?”千叶冷声道,“何以,你便是要这样想。”   “嗯?”江宛陵疑惑着,她真不敢确定千叶是什么用意。因此,她也不好贸然回答。   “你又以为我想了什么计划?”   “我不知。但或许应当是为了集境?”   “简直乱讲。莫须有……”   “怎样是莫须有,从前你也曾……”   “不提从前。”   “那今日到底是为何?若说是劝我退隐,我已知道。这件事情我会同天不孤商量。现在退隐时机也是恰当……”   “凡事你都要问个为什么?”千叶看着她道,“从前你若这样,便也没有今日这许多事情了。”   “我……”江宛陵才开口。   他便皱眉,看了她半晌才道,“你不是要知道为什么吗?”   江宛陵望着他。   “因为,放不下,舍不得,忘不了。”这个答案够吗?   江宛陵有片刻的怔忡,好半天才回过神,“这不对,千叶,这不对。”   她记得千叶传奇……她从前是曾痴心妄想过,但后来的一切发展确实如她预料一般,只今日这桩来得太突然,太意外!   “千叶……”江宛陵看着他,“你又来诓我。你在想什么呢?”   江宛陵绝不可能再回头去接受,因此她开口道,“千叶,你今日……到底是什么事情?这番话,你不该来说的。那时候我们便已各自明了,今日你这样说,是为了给我造成困扰。难道你不会困扰吗?”   “或者——现在,终究是晚了。”她说着,终究是晚了。   ☆、一百二十一 总输他翻云覆雨手   既然知道晚了,聪明人又何必再把旧话重提呢?这本身就不是明智的举动啊!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样的错误,古往今来不知多少聪明人都犯过,实在没什么可惜的啊……   “晚了吗?”千叶出声问道。   江宛陵只道,“你我心知肚明,纵然无反悔的余地。”   “非如此不可吗啊?”千叶看着她又说道。   江宛陵道,“只能如此。”   千叶忽然冷冷一笑,“哈。败了……是吾败了……”   他这话一出口,江宛陵不免一愣,赫然听得外间有风雷之声,“千叶,你做了什么?”   “不是吾做的。”千叶开口,“但你应当不会相信。是军督来了。”   “输赢真这么重要?”江宛陵看着他道,“你介意的是输,而不是我,从来都不是。”   千叶看着她,墨色的瞳仁泛着死寂的幽冷,半晌才道,“是,你说的是。”   “现在,又有立场之分了吗?”江宛陵问道。   千叶看着她,“然也。”   “与我对掌的人,恐怕也不只是你吧。”江宛陵说完,转身出了厨房,果然见着烨世兵权从天而降,军威显赫,不可一世。   他一落地,周遭景物再毁。   江宛陵不得不出声道,“军督所为何来?吾有朋友在此,莫要惊到他。”   烨世兵权看向她身后的千叶传奇,“策师,吾给的时间还够吗?你的事情可处理好了……然则,该是吾之事了。焉记得上次汝与吾对了一掌,意犹未尽。今次来,特地讨回上次一掌。”   正说话时,却见着扶木拔地而起,太息公斜靠在扶木上现身而来,长袖逶迤在地,姿态风骚,目露冷光。   “何需军督出掌,佛狱甘愿效劳。”太息公命门被扣,暗恨江宛陵已久,此间才是最好的报复时机。   江宛陵冷笑道,“集境何时与佛狱联手了?吾还真不知啊。”   “汝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不过不要紧,过了今晚,这些对你没意义了!哈哈……”太息公笑声猖獗,“去,把那个瞎子替吾捉来。”她水袖一挥,无数佛狱的士兵冲了过来。   江宛陵单掌一挥,一人独挡佛狱众士兵。   “若要擒人,先过我这一关。”江宛陵从袖中抽出短剑,“谁若越界,吾便杀谁!”   烨世兵权双手交叠在胸前,若不是今日有意跟着千叶传奇,他还料不到会遇上这桩事情。佛狱现在杀人,是何居心?不妥,真的不妥。人情牵绊,死国的神子没那么容易放手,若是晓得人被佛狱所杀,那后果可想而知啊。   但是他不介意来推佛狱一把……所以他可以等待合适的时机杀过去,思及此,他又看向千叶传奇。只瞧着千叶面沉似水,波澜不兴,倒也不知道他会怎样处理,这又令烨世兵权有些好奇了。   若说太息公最恨的人,神之子还不能排第一位。她最恨者,江宛陵是也。不知为何,她便是恨江宛陵入骨,恨得寝食难安。好容易摸清楚她身在此地的情报,便立刻伺机来报复了……就算死,也要拉着你江宛陵一起入地狱。   天不孤早已清楚外间的动静,他现在若出去,必然增添江宛陵的麻烦,因此安然呆在屋内才是最好的决定。可太息公已然窥得这其中的关窍,贪邪扶木暗藏地底,于幽暗中行走,竟至于无人可提早发现踪影。   “真以为吾失去了护持吗?欺人太甚!”面对异响,天不孤一手拍向横在自己面前的长琴,琴声铮然,发出清脆的鸣响,华光灿然,耀得一室光辉,贪邪扶木走避不得,纷纷乱舞,顷刻间便把整座屋子夷为平地。   江宛陵纵身飞起,“天不孤!”   “吾没事。顾好你自己。”天不孤神针在手,无数红丝飞出,穿梭往来,无人能撄其锋。   太息公冷冷一笑,“看你还能逞强到几时!哈!区区几招便想对扶木起作用……纵然死国神子在前,扶木也逃得了生机,何况你天不孤。”   太息公两袖一甩,幻化出两道长长的白绫,勒住天不孤的飞丝,顺势扯住他的身形。太息公心里清楚,只要抓住了人质,江宛陵不过是她手中鱼肉,任人宰割而已。   “策师,要出手么?”烨世兵权问道。   千叶抿着唇,一言不发,定定的注视着战场,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心内在盘算着什么。   江宛陵当然不会让太息公得逞,利剑在手,便将她的长绫绞断。太息公受力不稳,摇晃着身体,旋身倚靠住了随之而来的扶木上。气氛一时凝滞,两人眸光相遇,皆是欲置对方于死地。   太息公忍不住一笑,“江宛陵,你怕么?”   “我怕什么?”江宛陵冷冷笑着,“吾倒是要问,你怕么?”   “诶,我只想问那夜你与白尘子过得可好……”太息公笑意灿然,长袖交叠在一起,冷眼扫向千叶传奇。   江宛陵根本来不及在乎千叶的心情,她现在该保住的是天不孤。可显然她忘了这桩事情,对天不孤来说同样是不可忍……   “她说的,是真?”天不孤出声,内力勃然爆发,飞丝如雨,走势如瀑,力当万钧,一发不可收拾。   太息公忍不住哈哈大笑,“俗人……要知道女人经过雨露,才会越发的美丽妖娆……哈哈。”   “下流!无耻!”江宛陵怒声道。   “是,我是下流无耻。可当日你却说你很享受这种感觉呢,唉……倒是不知你有何资格来骂吾。”太息公冷冷一笑,“敢做既敢认,莫要装那冰清玉洁的模样……”   “你真该死!”天不孤暴喝一声,发丝尽散,元功再催,竟至于呕血。   江宛陵忧心于他,只高声道,“天不孤……”   “哈!今日到底谁该死呢?”太息公挥动扶木,势走两端,冲开江宛陵同天不孤两人,将他二人隔开,才好对其中之一下手啊。佛狱士卒又多,一时蜂拥而至,江宛陵不耐烦被纠缠,起掌死神之力,笼盖四方,顿时血肉横飞,尸横遍野。   “军督……还不出掌吗?”千叶忽然出声道。   烨世兵权不禁一笑,“策师好城府,果然深藏不露。吾以为,至少你面上不该无波无澜。”   “是啊。其实吾很心急。”千叶开口说着,而这份的心急到底是真还是假便不知道了。   烨世兵权也不再犹疑,只道,“吾今日只来讨那一掌。”这意思便是他只对江宛陵出一掌而已。   但这一掌对太息公来说已是绝好的帮助。因着这一掌,她便有了足够的功夫擒捉天不孤。   烨世兵权运起独日武典最上式,玄之诀。   “若是分心,你也救不得你要救之人。”烨世兵权的警告也算是提醒。   江宛陵面对浩瀚无穷的掌力,根本分心不得。她若是亡命在这一掌下,还有什么人可救天不孤出困局。因此,她亦是运起极限来对抗烨世兵权这招……天荡荡月沉沉,一片昏暗,万籁俱寂,两人各自被双方的气劲震得退开,嘴角都已见红。   “女人当中,你还算可以了。”烨世兵权道,“不过终归是女人罢了。”   而天不孤失去奥援,又因为方才受太息公那番话刺激,应对之间章法有失,已然被缚!   “策师!我们走……”烨世兵权开口。   千叶望向战圈内的江宛陵,忽然便迈开了步子。烨世兵权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准备离开。   “江宛陵,人在我手里,你若要救他。很简单,神子解开我身上的暗招……”太息公手里握着筹码,说话自然气势不同。   江宛陵擦掉嘴角的血迹,看着她道,“绝无可能!”   “是吗?”她一开口,太息公怒火炽燃,单手一挥,扶木顿时便穿过天不孤的腹部……   “你说,他又禁得起几下呢?江宛陵,没时间给你浪费了,他死了,其实对我没任何坏处……你答不答应?”太息公冷声道。   “你可知,解你暗招的同时,便也可要了你的性命。”江宛陵看着她,恨声道。   “哈!是,我当然知道。那是你的儿子,自然最听你的话。但是你不要忘记了,你们在不归路那三击掌……我若死了便也就死了吧。我只道,你重回他身边也定然是生不如死……哈哈,我们谁都不好过。但是,你若不好过,吾便在地狱也安心了。”太息公眼中迸射出冷光,她这番话说的太绝,已然看透了江宛陵进退皆不得好过。   “还在犹豫吗?”太息公冷笑着,说罢,她又一挥手,另一条的扶木穿过了天不孤的身体……   “其实你真的没太多时间了。”太息公忽然长袖一挥,万条扶木扬起……   江宛陵被眼前的情景骇得震退数步……才站稳身形,她抬头望着垂死边缘的天不孤,对着太息公开口道,“用我的命……换他。你若恨我,一死总可以平息你的怒气……”   “我要的是我的命!江宛陵!”太息公怒声喝道,“我要你马上去死国!否则……我让他在你面前化为齑粉。我说到做到。”   “不要去……不要去!”天不孤忽然开口大喊道,“不许你去!”   此间若还有办法……定然已是无法了。   “那便尝尝五马分尸的滋味……”太息公才要喝令。   江宛陵忽然开口道,“我去。”      ☆、一百二十二 难赋深情   一声我去,便是如了太息公的愿了。   太息公忍不住大笑,“吾早说过,你逃不过吾之掌握。但你答应的太慢,所以……吾要惩戒,好了,就用他一条胳膊吧。”她话音才落,扶木立刻有了动作。   “太——息——公!”江宛陵忽然开口大喝一声。   “你若再磨蹭,我便连他另一只胳膊也拧下来。我一定会做到!”太息公开口道。   江宛陵双眸邪气尽显,已是心魔诞生之相,手中的短剑冰冷如霜。朔风搅起万千青丝,短剑在手,杀人不过也只一瞬。她开口轻声道,“天不孤,我杀她,陪你!”   “好!”天不孤只一笑,其形惨淡……   “江宛陵……”太息公料不到她临时变卦,自以为早已掌握的人,突然杀到自己面前,竟然不惜入魔也要……   “军督……”太息公忽然开口道,“不若来试试这样的好对手吧。”   烨世兵权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太息公长袖落地,扶木顿时紧紧缠绕着天不孤的身躯,一点一点的包裹着,密不透风……江宛陵明明已经距离他越来越近,却是一点一点,慢慢的,再也看不见他了,直到那地面上,蜿蜒不尽的血水朝着她而来啊!   “啊!”嘶声震裂苍穹……或是天有感应,轰鸣阵阵,雨水落下来,冲刷着地面的血迹,点点滴滴溅到了她的裙角上。   太息公自知今日死生皆在一线,她没料到江宛陵竟然会放弃天不孤的性命,那么她今日必然要杀了自己才会罢休,不,或者还有佛狱!那么自己断然不能将这祸水引入……所以,今日她也必得杀了江宛陵。   再无二话,上手便是各自的绝招。而江宛陵眼里也只剩下太息公的性命,敢挡在她面前的,所有一切,全部都归于毁灭吧。出剑的速度极快,手法极为暴虐,毫不留情。脚下的血途,任是雨水也无能冲洗干净。   身上的衣衫已被血迹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佛狱士兵望着这人,宛如来自无间地狱的勾魂使者,她的唇边还挂着惊心的微笑,仿佛杀人才能令她愉快。一抽剑,血迹飞溅,她轻挥广袖,面如莹玉,不沾染分毫的血污。所有人都见着她的面容,宛若清光凝生花,使人目眩神迷。   太息公在她的逼迫下,退无可退,忍不住喘息如牛,额间汗迹涔涔……扶木为护主,反扑更为疯狂,但也抵挡不住眼前人杀意沸腾,她眼中早无其他,心上唯记挂着人命。她便是也可以说到做到,一定要邪玉明妃去陪他!她怎能失言!   饶得了人命,饶不了人情!   “策师。”烨世兵权在一旁道,“现在吾若出手,形势又变,攻守也该换位了。”   “军督的戏看够了吗?”千叶传奇看着他道,“这桩事情,千叶自当铭刻在心内。”   “哪边?策师你现在分清了吗?”烨世兵权又道。   “千叶在心内分得十分清楚。”千叶传奇淡然道,“弑道侯为何没来?”   “这场戏何必喊上他。否则他的结论多半是倔强的女人要不得。”烨世兵权难得的调侃。   “怎么……军督对女人也有兴趣?”千叶反问道。   “哈!或许……”说罢,烨世兵权先抽身离开了。千叶回身看向战圈,方才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机,现在恐怕在江宛陵眼中已经没敌我之分了,大概只有死人和活人的区别。   千叶怒然握紧拳,这时候他连喊她一声的把握都没了。   而她呢,由始至终也没对他开过口。她若是开口,他又会……真的割舍的了一切吗?千叶不知道此刻是何种心情,是释然,是难舍,还是不忍……种种情绪压在心间,只逼得他想快点逃走,而最后,他到底是避开了。   留着她独自在腥风血雨里厮杀沉沦,到底这种的爱,还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   江宛陵一剑穿过太息公的胸膛,“方才你说要让他试试五马分尸的滋味!”   她眸光清冷,眼尾的冷光扫了过来,墨色的瞳仁随之转动。太息公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让她有一丝心悸,她想起来自己为什么恨江宛陵入骨。所以,她凛然一笑,唇角滴落的鲜血她根本就不在意。   “又说断他双肢。”江宛陵忽然仰起头,“这么美丽的躯体,若是残破不堪,想来没人会将她同太息公三个字联系在一起吧。”   太息公桀桀怪笑……   “太可惜了!”江宛陵的低叹,使人不禁潸然泪下,仿佛感慨落花飘零无法挽住。然而她起手运使剑势,短剑宛若游龙,挥洒自如。最后一剑落下,朱红的血迹顺着剑身,一点一滴的落下,和着雨水……   太息公的恨啊!她最爱的躯体尽然在江宛陵的剑下……分裂成残臂断肢,最后一眼,她还能看到自己的皓腕落入泥泞里溅起的血水……直到眼前一片漆黑。   终于,江宛陵的世界安静了。方才她杀人时的心境太过于平静了,以致于她还来不及感受到喜悦、悲哀、愤懑、痛恨、无奈、失措……她从前就不喜欢落雨天,如果有人肯为她撑一把伞,她必然会感激万分。只这个时候,她倒是情愿这雨不要停!   雨势又急又快,仿佛不愿意停歇,这又算是遂了她的心愿。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她忽然扔下手中的短剑,那柄剑斜插在泥中。还记得要替好友收尸呢。她迈开步子……太息公已死,扶木也失掉了生机,萎顿不堪,然而她竟然再也找不到一点天不孤的痕迹。就算她要为他立一座的衣冠冢,那也找不到一片的衣角啊!   江宛陵愣愣的站在原地……   到底是慢来了一步,他手中有伞,雨下的这样大。   “素还真。”江宛陵开口,忽然一抬手,短剑似受到感应立刻飞入她手中。   “素某,为你撑伞。”素还真走了过来。   “多谢。”江宛陵只道,“素还真,我有病……自身有病自心知,身病还将心自医,心若病时身亦病,心生无是病生时。”   “愿在木而为桐,作膝上之鸣琴;悲乐极以哀来,终推我而辍音。宛陵,素某的心惶恐啊。”素还真叹息道。   江宛陵却是轻轻一笑,仿佛浑然不在意般。素还真抬起手,覆在她握剑的手上,“莫要伤了自己。”   抬眼望着伞边坠落而下的雨滴,江宛陵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只是望着滂沱大雨,等着雨过天晴吧……也不知这阵的雨会下多少日呢?   “我想替他立冢,但是……好像什么也找不到。”江宛陵开口道,“等雨停了,更是什么都找不见了吧。”   “为何这时候非要落这一场雨?”江宛陵仿佛在喃喃自语,似乎也不需要答案。   素还真道,“因为天意人心。”   “如果天懂得人心,那应当是……”我不会在这里。   江宛陵只道,“素还真……”她想说什么呢?她想说的是,你根本什么也不懂。而当下,她又觉得提这样的话毫无意义。所以她宁愿不讲。她讲自己有病,应当不是虚言。   收回自己的手,也仿佛是收回那曾经不经意间流泻的心情……那仿佛还来不及被双方察觉的心意,已然被这轰然而下的大雨无情粉碎,只剩下点点滴滴坠入泥泞,不复再见。   “你看,我身后什么都不剩了,就是一点废墟也不见了。素还真,多谢你来替我撑伞……我自己也是可以的。”这个时候,她不讲累也不讲痛,只是告诉他自己连一点可堪回忆的寄托都没了。从前还可以说是物是人非,现在恐怕也只剩下一句事事休。   “宛陵,这阵雨后应当是晴空万里。”素还真与她并肩而立,“素某知道你现在的心情。这种的心情,素某亦能体会。做人不一定是要狠,因为狠虽然可以泄愤,但最伤的还是己心。因为有多狠,就能伤自己有多深。”   “狠得了心……还是因为有心。”素还真转过脸看着她,她面上被雨水落湿,双眸更显清凉。   她亦转过脸看着他,“我还有心吗?”   “只是生病了而已。”素还真抬手抚在她脸上,“你的脸很凉啊,宛陵。是因为这阵风雨的关系吗?”   “不知……或许是吧。”江宛陵只觉得他的手又轻又柔,仿佛一阵春风化解了料峭春寒,这当是春冰遇日何患不消吗?   素还真轻轻一叹,“我知道,不关这阵的风雨……或者是素某的手太凉了。”   “素还真。”江宛陵道。   “在听。”素还真回道。   江宛陵看着他,忽然一笑,“你这么好,又有谁会忍心拒绝……只是,我已惯了独行。这柄伞送给我吧,以后,若是有风雨,让它为我撑一方的晴空。我在此多谢素贤人。”   “宛陵。你看这样可好。”说完,素还真忽然松开了握住伞柄的手,揽住她。   雨水纷纷,落在二人身上。   若放你独行,不如同在这风雨中。 作者有话要说:  素还真:各位道友,天冷了注意添衣保暖。   ☆、一百二十三 不是金炉旧日香   雨终于还是停了,层层叠叠的云也遮不住万里晴光。光影徘徊,绿叶凝珠,折射出晶莹的光彩,这大概是这场雨所能带来的最美好的景色了。   “宛陵。”素还真松开她,“雨过天晴了。”   江宛陵转过脸看向空中缓慢漂移的轻云,“素还真,多谢你。”   “为何要多谢素某,不过是天意人心而已。该谢的,应当是天公作美罢。”素还真看着她的脸缓声道。   是天公作美,但世路到底崎岖难行。   江宛陵垂下眼,只道,“一年三百六十日,皆是风刀霜剑严相逼。这……当是素还真处境的写照吧。”   素还真抬起的手,还来不及握住她的手,终究是被这句话激的迟疑了。或者只剩放下这一途吧。   “如果下次见到素贤人,希望不会再是烟雨霏霏的日子。”江宛陵转过身,她已厌倦雨丝的多情和扰人。   “素还真就只是素还真。”素还真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刀剑成罗网,吾自甘愿这一途。只是,吾不恨此花飞尽,惟恨西园落红难缀。宛陵,你当懂我。”   江宛陵身形一顿。宛陵,你当懂我。这是素还真的心声,他从未在人前表露的心音,这一刻,逼得他不得不说。若是他不说,她可永远装作糊涂,不闻不问……   那时,她在枫岫身上看到的身影不就是此刻身后的人吗?江宛陵慨然沉默,而最终不由叹息着,“素还真啊……”对不起。她想把这三字说出口,他应当知道的,她想说的不过是对不起这三字。   但这不是素还真要的答案。   素还真被逼得无法,他又不愿再逼她,只能逼着自己退这一步,也只得说道,“下次,不要再对素某说对不起。”   下次,不要再对素某说对不起。因为你知道,素还真要的答案不是对不起这三字啊。   没有一句一字的回音,她离开时,连头也不曾回一下。素还真的心啊……   嘴角滴落的朱红,大概是邪丸的后遗症吧。下一次,再见,还能不能听得见她说什么?素还真单手抚上耳畔,断断续续……各种声音纷至沓来,交叠在一起,扰乱着他的神经。   “素还真呀。”是屈世途的声音,终于让他找见了素还真。   “好友。”素还真抹掉嘴角的血迹,转过身看着匆忙而来的屈世途。   屈世途看着他面沉似水,又见遍地的尸体,想必此处在不久前才经过一场大战。但这处的所在,应当是琅玕楼的旧址。他知道此刻,他不该提起织语长心的名字。   “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屈世途问道。   素还真只道,“佛狱太息公身亡了。”   屈世途忍不住惊讶,“是谁所为呢?”   “是,织语长心。”素还真说道。   屈世途顿了一会儿,“素还真,诸事正等着你主持。”   “是。”素还真道,“走吧,好友。”   素还真的心啊,自当是雨中芭蕉,夜雨秋风……屈世途跟在他身后,看着眼前人的背影,他竟然说不出一个字。就算有万端情由要过问,到底是问不出一字。素还真若不讲,任何人又能够勉强得了他吗?   “素还真……”屈世途开口道。   素还真走在他前面,听他话语,不由站住身形。彼此间是难得的沉默,屈世途所能做的惟一,不过就是给他片刻的时间,不管在这短暂的时间里,素还真的心绪转换了多少次,有多少次走入迷惘,走入暗昧……屈世途知道,他若是见了众人,必然还是那个掌握文武半边天的素贤人。   直到他开口,“屈世途好友,我们走吧。”   素还真曾经问过,到底什么时候素还真的悲哀才会终止?答曰,当你舍弃天下人的时候!这是个好答案,而也只是一个无解的答案。   所以他说刀剑成罗网,吾自甘愿这一途。又说素还真只是素还真。然而这两句与舍弃天下人这个答案实在相距的太远,以至于两者之间是遥不可及。   今日,他才知相思相望不相亲。他从来就不需要对不起这样的答案。宛陵,你当懂我的。   而江宛陵的答案,或者只能是这句,最恐情深是负累,不若千里婵娟罢。   素还真甚至还来不及追问,她已飘然不见。天地茫茫,素还真找不见的还有自己的心啊。   一个人可以把自己的心事掩藏的很好,任是谁也找不出破绽。最难者是自己同自己较量。这时候的掩藏不过都只是掩耳盗铃罢了。骗得了自己,骗不了别人。   “素还真,为何这邪丸爆发的如此迅疾,你当知道压制啊?”屈世途忍不住问道。   这时众人都已散去……大战在即。   “素某已经压制过了。”素还真说道。   “既然已经压制过了,为何又爆发的如此快?”屈世途问道。   “因为素某的时间不多了。”素还真将手中的拂尘放下。   屈世途叹道,“素还真,人在世间,直微尘耳,何必拘于憎爱而苦此心。”这当是良言劝告。   素还真却只轻轻一笑,“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这才是素还真的答案!   屈世途一怔,“难道这个世间的至理,你素还真还没悟透吗?”   “人世肉身在,喜怒窘穷、忧悲、愉佚、怨恨、思慕、酣醉、不平,皆有动于心。山水崖谷、鸟兽虫鱼、草木花实、日月列星、风雨水火、雷霆霹雳、战斗歌舞,天地事物,可喜可愕。世间至理,不过如此而已。”素还真说着,“好友,非是素某悟不透,不过是素某悟透后,还甘愿而已。”   “素还真,你……唉……”除了一声叹息,屈世途别无他话。   此间事,非是一个劝字可开解。   死国与佛狱紧逼的脚步越来越快,方才众人已是分工而行。一页书与擎海潮的伤势,秦假仙通过香独秀居中调护,二人的伤势已然痊愈。   现在要紧的是,必须破坏死国妖炉的肆虐。而办法,是需要有命格合适之人手持羽衣刃以极快的速度突破妖炉的反制,彻底破坏妖炉的外部构造,使它无法再到处活跃而吸取苦境地气。   这件事情颇耗费了一番秦假仙的脑智,最后的结论,非香独秀不可。而羽衣刃在霓羽族祭子飞鹭手中,秦假仙必须先借来羽衣刃,再寻香独秀协助。   商借羽衣刃的过程倒是不难,飞鹭也是极为明事理的人,秦假仙没费太多的口舌便借到了羽衣刃。惟一的条件是飞鹭要求亲身参与,毕竟羽衣刃关系到霓羽族,不是小事。   秦假仙想了一会儿道,“飞鹭姑娘,霓羽族是爱好和平的种族。但是死国却恰恰和你们相反。你若是去了,吾担心你的安危啊。而且连我也是不敢轻易接近那座妖炉。香独秀这个人论剑术,自然是不在话下……”   “秦假仙,羽衣刃既然借给你,吾自无怀疑。为中原正道出一分的力,想必阿多霓也是支持的。   但是羽衣刃是吾族神器,吾身为祭子,又保护它的责任。这是我的责任。”飞鹭虽然单纯,但是身为祭子的自觉,她还是有的。   秦假仙咂了咂嘴,“那好吧。”   带着自己的老小业途灵并飞鹭,三人一同踏上去薄情馆的路途。薄情馆实在是一处妙地,简直让香独秀流连忘返。尤其是雪非烟,更是深得他心。   面对秦假仙的循循善诱,香独秀考虑了一会儿答应一试。只是飞鹭对这位生得十分美丽的馆主充满了不自觉的神往。这大约是一种天然的互相吸引吧。毕竟这位馆主的真实身份乃是霓羽族的圣主,尽管现在飞鹭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这不妨碍,飞鹭对他的亲近感。   听说飞鹭要一同去,这让慕容情不解,竟而他对秦假仙表示了反对。   秦假仙把事情的原委同他说了一番,慕容情则是半晌无言。身为霓羽族圣主,他一直认为相见不如不见。他也怕因为自己的过去给族名带去不测的灾难。所以他没办法以圣主的身份要求飞鹭任何事情。   而当下剑之初显然已被某人说动,要参与苦境同死国和佛狱之战。一事未决,又添一事。这个时候,他以至交的身份无法说服剑之初插手入世,又不能透露圣主身份去要求飞鹭放弃同行万妖炉之战。   香独秀倒是一贯的悠闲风雅,仿佛未曾将妖炉之事放在心间,或者相比而言,这对他来说应该无甚难度。   对于苦境的行动,死国不会毫无所觉。   神之子沉寂的太久,神子殿太过于寂静,使月声越发的心惊,她从前若是弹错音符,并不会引起神子的关注。只是而今,她的音符倒是未曾弹错,只神子会说她心不在琴……这令月声惶恐万分。   “为什么每个人都在害怕吾?”他开口问道。   月声的琴声戛然而止,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神子仰头靠在法座上,“月声,吾很思念她。你说,她什么时候会来找吾?”   这个问题,更是月声无法回答的问题。   “你不知道吗?”神子慢慢转过头看向她,“其实有些事情非常有趣,而旁人永远都体会不到。吾与她相隔万里,却能同享这份的乐趣。月声,你就在吾身旁,为何?吾会感到你离吾……太远了。”   “神子……”月声已经心神不稳。   “下去吧。”神子开口道,“洵美已经预感到,很快我就会同她再见。”   月声退出的身影忍不住一顿,她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夜神。   ☆、一百二十四 风波不信菱枝弱   神之子望着在月声退出后,仍是摇曳不止的珠帘,他太期待在珠帘后见到她的脸。其实很快,应该就可以实现这个愿望了。   香独秀手中的羽衣刃又轻又薄,可谓是这世上所知的最锋利的剑器了。为了让香独秀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秦假仙还特别聪明的替他准备了一大桶雪非烟的温泉。就不相信这个香独秀这次还能找啥借口,而这个破妖炉是一定要灭掉的。   众人都信心满满。   秦假仙同飞鹭一同站在外围,独留香独秀一人持剑进入。妖炉自从吸收了苦境地气,越发的庞大,内中的高温,灼的香独秀不耐,只希望能够速战速决。   而同时,死国与佛狱的联军正在逼杀中原正道。地者与凯旋侯率领两国兵卒,一路推进,紧紧追逼,逼迫得中原人士退无可退,直到退到了集境地面。   香独秀才有动作,妖炉已然察觉。   最令他感到震惊的是,并不是妖炉的厉害,而是他才挥动羽衣刃,却是被人拈住了刀尖,竟至于他根本无法施力。   “你是……?”香独秀疑惑。   “你问我是谁?”神之子道,“不会好奇,为什么没人镇守妖炉吗?”   “这个问题……”香独秀从秦假仙那里得到的情报,便是妖炉独自行动。   他动作很快,仿佛是拈花微笑,轻而易举的将羽衣刃转到他手中。   香独秀忍不住道,“好快……”   但秦假仙的情报绝不可能有误啊。秦假仙的情报当然没误,有误的不过是没料到神之子亲自来镇守妖炉。   “这把便是羽衣刃了吧。”神之子居然又识得这羽衣刃,他随手将这羽衣刃抛入妖炉。却是放过了香独秀……为何?这奇怪的举止令人不解。   飞鹭等还在外围等着香独秀,然而迎来的是神之子从天而落。他一眼便见到了秦假仙身边的飞鹭,骇得两人都忍不住退了一步。   秦假仙道,“飞鹭,快走。”   “谁都走得了,只有她,走不得。”神子目的明确。   不过就是这话才出口,如是我斩应声而来。   神之子忽然一笑,“等的便是你了。”   否则我又拿什么来做筹码。   夜神的行动倒是快,等他找到江宛陵时,见她正立身一处山崖上。   “还容得你逍遥吗?”夜神先开口道。   江宛陵转过身,见是他,不禁说道,“什么事情?”   “神子针对你的……”夜神才要说。   却是被江宛陵拦住了话头,“针对我?是什么事情?”   “不清楚。但你自己该小心。”夜神说道。   江宛陵道,“我会。你也不该这时候从末日神殿出来,先回去吧。”   夜神还要说什么,最终只得不发一言,抬步离开了。   江宛陵又转过身看着远处,不知道在看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者这些又都不重要。   不久收到的消息便是一页书被死国所擒……原来这便是神之子所谓的计划。   现在横亘在中原正道面前的难题,救援一页书当然是必须要做的事情。还有同集境的联盟,在死国和佛狱的威逼下,唇亡齿寒的道理,烨世兵权亦是懂得的。   江宛陵还记得她那时说过,对于杀一页书这桩事情,她终究也是要还的。现在可算是应验了。也不知道他们何时找上门,江宛陵坐在一爿小店,自己替自己斟了茶。这次不比上次在客栈的待遇可以听戏,却也有个瞎子在那里拉着胡琴。她一边饮茶一边听着那瞎子不着调的琴音。   未几,她上前问道,“可会那首二泉映月?”这分明就是有点为难了,但她心里却是觉得有意思。给那瞎子丢了几枚铜钱,人还未离开,迎面就见着秦假仙急急忙忙奔了过来。   “那个……那个……”秦假仙这会儿口干舌燥,心里又着急,颇有点上气不接下气,整个身体似乎都在抖动。   “秦假仙。”江宛陵开口,忽然转过手,一动掌,那水杯稳稳把在了她手中。   秦假仙接过她递来的茶,准备饮上一口,忽然忆起来此的正事,连忙就茶杯一丟,“我找你……找的好苦。你居然在这儿饮茶……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江宛陵走出茶铺,外间风清云渺,一片开阔。   “那你……”秦假仙想了会儿,“现在……”   秦假仙这个人有一张好嘴,舌灿莲花这四字正是形容他能讲,但方才一前一后,他脑中转动了好几圈,反倒是不知道怎么讲。好似,没这个立场来找人家帮忙……但又不得不找她。   “素还真,人呢?”江宛陵问道。   秦假仙愣了下。   稍稍一想,江宛陵便知道了。   “这爿小店的茶水别有风味,秦假仙,你先饮一杯茶。”江宛陵说着,“我在外面等你。”   秦假仙一时有些懵,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不过他确实有些渴了,匆忙说道,“老板,给我来壶茶。”   江宛陵站在外间,秦假仙坐在里面饮茶。   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次求援的行动有些莫名的顺利了。他原本预计了一大堆的话要来说动江宛陵,总结起来大约不过是情理二字。再有,这次误落死国神之子的计划,秦假仙有些抚额长叹,他秦假仙什么人物,纵横江湖多年,几曾受过这种失败。   饮一壶茶的时间又不需要多久,约摸片刻,秦假仙已然理清了头绪,平复了心境。出了店铺,果然见她依约站在门外。   “饮完了,感觉如何?”江宛陵问道。   “一般,比不上什么玉琴龙井,也比不上雪毫银针……无味的很。”秦假仙咂嘴道。   江宛陵不由轻笑,固中滋味,外人又如何尝得出来。所以才有那句,相交满天下,知己无一人的话。又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秦假仙踌躇了一会儿问道。   江宛陵只道,“自然是陪你去死国要回……一页书。”   “不需要我再劝劝你。”秦假仙知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但他还是想再试下江宛陵的心意。   “一边走一边劝。说不定到了死国,我又会改了主意。”明知道她在那里说玩笑话,秦假仙却是沉默无言。   江宛陵只道,“秦假仙,你帮我做个见证。”   “啥?”秦假仙一愣。   江宛陵轻咳道,“我救了一页书,自然不是没有回报。”   “这……是自然。”秦假仙道,“那你要什么回报。”   “不难。”江宛陵压低声音把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秦假仙愣了半晌,“如何?这件事情,你可以在中间代为转圜吗?”   “自然,自然是可以的。”说起来,这个武林有多少□□情又不是秦假仙在其中代为转圜呢?但是方才江宛陵讲的这件事情,真令秦假仙错愕,确实是一件极为棘手之事。   江宛陵笑道,“秦假仙果真神通。”   看着她的笑颜,又听他称赞自己神通,说实话,秦假仙的心情仿佛是一会儿在穿越云霄一会儿又似跌入谷底。   两个人的身影同时出现在死国地界之外,末日神殿依然耸立在高处,远远便能望见。和江宛陵当初离开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秦假仙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看了江宛陵一眼,不免大声开口道,“死国的朋友……呃,神之子……”他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一阵不平凡的震动,好似这片土地随时都会倾覆一般。   “啊呀呀……我老秦啊,真是站不住了……”秦假仙摇摇晃晃,“这死国真是来不得……”   江宛陵忽然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站稳了。”果然,不仅秦假仙可以站稳,就连闹动不安的大地也开始平复了。   秦假仙愕然的望了她一眼。   “母亲。”神之子再临,风华依旧,衣袂飘遥,宛如神祗人间再会,风光与往昔不同。   江宛陵却道,“洵美,好久不见。”   “母亲面上风霜不减,孩儿甚为担忧。”神之子走近道。   江宛陵又道,“神之子风采如昔,不见忧愁。”   神之子淡淡一笑,“母亲,我以为你会再晚一些。”   “有些事宜早不宜迟。”江宛陵道,“现在时机正合宜。”   “只是不知母亲何时与他们结成一气了。”神之子问道。   江宛陵淡淡一笑,“那时候你自封,我为了让死国连接道境,同佛业双身协议,会同爱祸女戎杀了一页书。那时,我就说,有一天我会还的。现在业报来了。洵美,这件事情没什么可隐瞒的,也无关我是否与正道同气连枝。其实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回来了。”   秦假仙站在一旁,听她这样说起事情的源头,不免又看向神之子。   神之子与江宛陵错过一步,二人肩挨着肩,只是背道而驰罢了。   “母亲,孩儿又做错了吗?”神之子问道。   “没有。你帮我还了这一桩。但是,这件事情谈不上感激。”江宛陵继续说道,“一页书现在入魔,并不能算是中原正道完全的战力。放他离开,由得他们去头疼。至于,若是你想留下他,要么杀掉以绝后患。”   听到江宛陵提议杀掉一页书,秦假仙怔愣在原地,只这其中又没有他插话的余地。   “母亲,不问我的伤势吗?”神之子问道。   江宛陵似乎有些惋惜的摇头道,“这应当是题中应有之义。为我付出,为我流血……洵美,你在感动你自己吗?你做了十分,我感念在心。如此而已。”   神之子也只是一笑,“你对我终于不再如原来那般了。你的情绪变了,很奇妙,也很有趣。”   “我还是原来的我,也从没变过。好孩子要了解母亲,需要经历的还有太多,洵美……你要做一个好孩子,这样你才能更了解母亲。而我们之间才有将来可言。”   ☆、一百二十五 一点禅灯半轮月   月声依照江宛陵的吩咐,替她找来了许许多多的各式各样的话本,其中不乏一些才子佳人、伦理说教的泛泛之众。全帮她堆到了书案上了,只每日里瞧着她在那里翻书饮茶,又不知道她到底是何用意。   “这些话本……吾亦翻过,大抵流于俗套了,不知你为何还看得如此有味?”月声终究忍不住问道。   江宛陵搁下书,笑道,“聊以□□罢了,时光这么充盈,总要做些风月事才好啊。”   月声忍不住一笑,“读几则话本,与那风月事可是相去甚远了。”   “哈!不可较真。”江宛陵笑道,“月声,九妖可曾回来过?”   提起九妖,月声摇了摇头。   江宛陵自当了然,也不再问。   没一会儿,神之子走了进来,月声朝他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母亲,方才问起九妖,可是为了何事?”神之子亦坐了下来,抽出她书案上的话本,“这些……”   “不知她追着道士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毕竟她从前日日跟在我身边,只是想她罢了。”江宛陵说道,“近日时局如何?”   “母亲斩杀太息公……死国同佛狱……”   “诶,我与太息公私怨而已。死国同佛狱是利益交关,孰轻孰重,双方可各自掂量。你若恣意行事,天者又要头痛了。再有,既然你将诸事交待天者,那便该给他便宜行事的权力。且说这次妖炉的计划,想必天者不知。若否,他定然会说你拿国是儿戏……”江宛陵讲话理据又足,神之子争辩不过。却听着她屡屡提起天者,只得静默不发一言。   “为何不说话?”江宛陵开口道,“从前我费尽气力,打通了死国与道境的通道。我以为至少,等你醒来时,可以在道境做一个盛世仁君。是否我想错了……这段时日里,你又做了哪一桩可以称道的事情?”   “母亲。”神之子开口,一双眼望过来,似乎带着一些不知所措,从前他眼眸里傲岸的神情全然不见。   “这就是母亲对待儿子应有的态度。”江宛陵说道,“自与我上次对掌后,你便隐寂在末日神殿。诸事不管。现在我已回来,你该知道你有责任。”   “我只想同母亲安稳度日。”神之子开口道。   “安稳?既然已经踏入血途,还要想着什么安稳度日。这不是我要的孩子。你不是说要一统四境,你以为我的牺牲都是可以白白浪费掉的吗?你把我置于何地?你要躲在这里同我安稳度日?笑话。”江宛陵站起身。   神之子似乎隐隐感觉到江宛陵的怒气。他眼前的江宛陵,让他有一丝不安的感觉,“母亲当真要四境合一。”   江宛陵看着他,“你能做到吗?”   “母亲。”神之子仿佛是在考量他话中的真意。从前是他在逼迫江宛陵不得不退,而今反倒是江宛陵再将他逼迫。以至于神之子产生了些许怀疑。   “想要问我这次为何回来?若是你总执着这些问题,那你只会离母亲的心越来越远。现在我就站在你的面前,而你都无法领会我的心意。莫非你认为区区中原正道就能奈我何。”江宛陵只道,“洵美,你在迟疑。”   “母亲为何懂得孩儿要问这句?”   “知子莫若母。”   神之子神情一震,“为何我不能了解母亲的心意?不能做到母亲想要的那个样子?”   “你曾说你已经先从那个梦里醒来了,只是可惜你的心还在眷恋那个梦而已。”江宛陵道,“而我已经不再做梦了。洵美,如果你无法办到。那我也只有同天者联手这一途。”   “母亲……”神之子看着她,“你……想要什么?”   “我不想回答这种的问题。”江宛陵冷声说着,气氛为之凝滞。   神之子见她面有薄怒,只得开口道,“那孩儿先退下了。”   月声站在门外,见神之子神情颓唐的走了出来,不免关心道,“神子……神子……”   她还要再喊,却是被身后的手按住了,是夜神。   “神子,太可怜了。”月声痛惜的开口,“夜神,宛陵姑娘的心事太深,我不能懂。从前,她行事如袖底藏锋。而今却是凌厉果决。神子的心根本不在四境合一,为什么宛陵姑娘不懂?”   夜神想了一会儿,抬步走进屋内,见江宛陵正伏案运笔,不免开口道,“你的手段瞒不过天者。”   “而神之子会信我。”江宛陵手不释卷,连头也不抬,“所以,有什么关系。”   “你要推他进深渊……”夜神道。   “此刻不正是无间地狱,何须人推。”江宛陵放下手中的湖笔,抬头看着夜神。   夜神叹息道,“神之子一定想不到他这样强迫你回来,会是招来这样的结果。”   “不知道天者要怎么做?”江宛陵淡淡一笑。   “确实,天者投鼠忌器。就算明白你的伎俩,他还要顾忌神子。但是,你把神子看得太简单。他现在执迷得到你的心,所以才会混沌不清,被你牵着鼻子走。有一天,等他想明白了,你就不可能再站到上风了。”夜神开口道。   “但在那之前,天者或许已经将我这个隐患处理掉了。夜神,我该对天者充满信心。他总是能找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江宛陵淡淡道。   夜神扫过她的面庞,“你真要搅乱死国这潭湖水……那是非常危险的举动。天者不会坐视不理,让一切白白的断送在你手里。江宛陵,兵行险招,总有可依恃。”   江宛陵去而复返,虽说是神之子在其中操弄,但是反常即为妖。这一点天者心内早有数。他虽不知道江宛陵同神之子具体谈了些什么,但凭神之子的行为,他可以判断一二。而更为令他讶异的是江宛陵主动找到他。   他从前只将她当作……一个多余的人。是神子多余的感情包袱。   “你来所为何事?”天者先开口发问。   江宛陵只道,“谈谈如何能够让死国快速占领苦境中原的事宜,这个借口如何?”   天者冷笑了一声,“凭你吗?”   “凭神之子。”江宛陵淡淡道,“当然还有天者和地者,无界尊皇,夜神……”   “为何独独没有你?”天者冷声道。   “哈,我倒是忘了我自己。大概,我是坐享其成吧。”江宛陵的话,简直让人不耐。   天者一瞬沉默,“你很有自信。”   “如果天者乐意我坐享其成,我不会介意。”江宛陵道,“天者是否早就厌倦了神子,因为就算是我这个母亲,也觉得他是顽皮的孩子。想必天者更为操心吧。”   “江宛陵,若是总踏着别人的底线。就该有承受报复的能力和勇气。”这是天者的警告。   “天者,若是总想着独善其身,操弄人心。就该知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是江宛陵的回应,“何必将心思花在口舌之争上。你知道今天神子提到死国同佛狱的联盟……你又知道我是如何答复。”   “难道你不想灭掉佛狱?”   “那么天者是要把死国推到苦集联盟的面前?”   “你的忍耐预示着你有更大的目标。”   “死国是我立足的根本,天者的担心或许只是多余。其实不若将我安排在更为合适的位置,或许既可以牵制佛狱,又可以隔绝我与神子的接触。”江宛陵到了这时才说出自己的本意。   天者又怎么不知道她是把坑扔给了自己踩,但是现在他不踩也没办法。   “任何的安排你都接受?”   “如果天者可以说服神之子。我想……天者定然已经是说服了我。”   “你可以等待我的消息。然而,我要你安抚神子。”   “这是做母亲的义务。”   “最好你记得你的义务。”   天者望着此女的背影,心中忍不住又想起同神子的对话。神子问他该如何做一个母亲希望的好孩子。这问题,真令天者有一种想敲死他的冲动。   现在江宛陵明明白白的来威胁他,若是他还不把这个祸害给弄走,再由着她胡来,他不敢想神之子还会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举动。他从前太过于自信,因为利用感情对他们这类人来说,算得上是驾轻就熟。反过来,江宛陵也可以这样做。这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死国同佛狱的联盟才取得了胜利,这时候若是放任江宛陵来破坏,做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那天者还真是悔之莫及。偏偏神之子,唉……他确实对这个孩子有点头痛了。这个孩子对待江宛陵的反击,显得太过于怯懦。从前他可以逼得江宛陵毫无喘息的余地,但现在他亦步亦趋,唯唯若若,生怕……江宛陵对他有一丝的否认和不满。   “天者。”是无界尊皇,“你在沉思。”   “尊皇。吾要一会火宅佛狱咒世主。”天者说道。   “但是神子似乎……情绪不稳定。”无界尊皇道,“这是值得警惕的情况。”   “吾已让人去处理了。”天者不欲就这个话题多谈,“稍后,吾亦会同神子交谈。”   无界尊皇还欲再问,然而天者已然化羽离开。   天者说是要见咒世主,但人却是在婆罗堑现身。   江宛陵既然答应天者安抚神子,自然她不会反悔。神子一人独自坐在房内,四下静悄悄,不闻人语响,只令人有毛骨悚然感。   “洵美。”江宛陵开口喊他,这偌大的房间,她转过帷幔才见着他独坐一隅。   江宛陵眉头一皱,“你在做什么?”带着些许严厉的口吻。   神之子忍不住回头望着她,他太想与她亲近,而她的严厉令他无所适从。   “你真……”不知为何,江宛陵狠厉的话未讲出口,只道,“是否因为我的话令你不安。”   神之子摇了摇头。   “如果你隐瞒心事,我也不会执意探寻。”江宛陵道,“天者知道你情绪不佳,特地让我安抚……”   江宛陵不提还罢,提到天者,神子面上一闪而逝的阴郁。   ☆、一百二十六 虚凰假凤   天者来到婆罗堑,来见的人自然不是咒世主。他要见的是戢武王。佛狱同碎岛的联盟是怎么回事儿,天者心知肚明。虽然现在苦境中原尽在佛狱同死国的掌握,但是常言道,共患难易,共富贵难。现在着手处理佛狱,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恰好江宛陵的事情也可一并处理了。但也要看天者的筹码是否可让戢武王动心,以至于冒着现在就要同佛狱翻面的风险。   玄舸既然来了,自然戢武王也在片刻后现身婆罗堑。   “死国天者,哈……来到婆罗堑见孤,所为何事?”戢武王先声发问。   天者沉吟道,“为了死国与杀戮碎岛两国的大业而来。”   戢武王忍不住冷笑,“如果孤没记错,此刻死国同佛狱大军正逼得苦境中原正道毫无立锥之地……所以孤认为,这个时候死国与佛狱应当正在欢饮达旦……天者的意图,不如明说。”   “佛狱同碎岛的联盟,莫非一个王女就能满足戢武王的雄心。”天者淡然道,“又或者,王上可考虑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来自慈光之塔的威胁……”   戢武王忍不住大笑,“天者,太过于急躁表露意图,容易输掉筹码。”   “然而这个筹码可以令戢武王高枕无忧。”天者这说法,让戢武王起了一丝兴趣。   “天者的话令孤王有一种错觉。若说可以令孤王高枕无忧,为何还要将此筹码推来碎岛。这该是烫手山芋啊。”戢武王又道,“死国同佛狱迟早有一战……”   “然而这一站或许回事在佛狱同死国灭掉碎岛之后,也未必。想要做壁上观的人,往往最容易堕入豺狼设好的陷阱。”天者显得难得的积极。   戢武王倒是不以为意,既然天者主动找来碎岛。以杀戮碎岛牵制佛狱固然是算盘打得响。但是碎岛也有自身的利益,佛狱虽然不可信,但死国就未必能够信任。且先看是何筹码再说。   “中原正道的反扑,天者认为会在何时?”戢武王开口问道。   天者知道他的心思,只道,“恐怕是苦集联军了。但四魌界之间的纷争,又会在何时呢?”   “哈!天者。说说你的筹码。”戢武王认为还是务实些比较好。   天者摇头道,“方才吾提到佛狱王女,戢武王可意会这筹码。苦境发生的事情,戢武王不会一无所知。”   戢武王了然于心,又深觉有趣,“区区一桩婚事,真能让孤高枕无忧。”   “但还需要说服神之子。”天者摇头道,“你我彼此利益毫无妨害,是天然的盟友。凭这一点王上应当更为放心,加上还有这桩婚事作为筹码。两全齐美之事,王上,你意下如何?”   “哈……”戢武王沉吟了片刻,“天者骤然谋划如此一桩好事放到孤的面前,真让孤有些胆战心惊了。”   “相信日后,王上会惦念吾这份绸缪之情。”天者道。   戢武王摇头,“吾会担心天者如何说服佛狱……”   “自然是让佛狱体会吾的苦心。”   “哈!这是孤今日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戢武王想到的是必须增派更多的兵众在慈光之塔边境。   “但还有一桩事情,吾得提醒王上。”天者想了会儿,“贵国的风俗……”   提到这点,戢武王面上不显,但内心不虞,“我国的风俗人情,天者必当要好生交待了。错了规矩,会是很麻烦的事情。”   “不过王上既然可以突破碎岛多年的风俗迎娶佛狱王女,想必这当中的分寸王上会好生料理吧。”天者是怕麻烦又牵拖到了死国。   “那天者又知道孤真的迎娶了王女?”戢武王反问道。   天者不禁一笑,“看来什么也瞒不了王上。”   “天者的绸缪倒是长远的很。想必今日心愿达成,天者该当轻松了。”戢武王说道。   天者心内是有苦说不出,四魌界内乱纷纷,三国之间的新仇旧怨本就麻烦重重,现在死国搀和这一脚,颇有自找麻烦的嫌疑。且不说若是这桩事情成了,得了个名义上的盟友罢了。却是要折损佛狱这个战时的同盟。但俗语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现在的江宛陵对于死国就是个不□□……   戢武王站在婆罗堑,身旁陪同的是两位尚论。   文部尚论令岛赫赫开口道,“王上,现在是同佛狱翻面的时候吗?”   “既然有人愿意打头阵,孤王自当乐意。死国的作为令孤疑惑,这番谋划,对死国有什么好处。   若是指望孤出兵苦境,那天者可是失算了。所以,这个人多半是死国的麻烦,还是个□□烦。”戢武王开口说着,“现在四魌界的形式越发莫测了。慈光之塔啊,也该有所动作了吧。”   “慈光之塔的师尹一直有派密探侦缉我国境内密事,王上,这桩事情恐怕也不会藏太久。”令岛赫赫继续道,“还有王树殿诸位长老,王上打算如何说服?”   今日真是诸事都落在了嘴上了!戢武王只道,“先王之仇,也不可一拖再拖了。静待死国的动作吧。孤倒是很期待与那个人见面……”   天者这番绸缪真让人有种不甘心的感觉。但至少可以让江宛陵从苦境消失……现在最应当的便是如何说服神之子。或许江宛陵自己也会给自己帮这个忙吧。   再有便是佛狱,江宛陵杀太息公,虽然咒世主无有过问,但陡然失去重要的战力,必然心怀不满。佛狱的暗着到底落在了何处?这是天者急需思考的问题。   至于杀戮碎岛……   天者觉得有点头疼。   神之子静候在大殿,死国众人皆在。天者一看便知不是好事。遂道,“神子何事亲临正殿?”   “天之者去了哪里?”神之子问道。   众人都看向天者。   “吾方才去了婆罗堑。”天者毫不避讳。   “婆罗堑?”神之子疑问道,“有何安排?”   “此事,吾愿单独向神子禀报。”天者道。   环顾了众人一圈,神之子点头表示同意。众人于是都退出了正殿。天者才开口说起今日绸缪之事。   神之子似乎在愣神,并没注意天者在说什么?但是他的眸光一直紧紧追随者天者的身形,蹙眉抿唇……   “神子……神子。”天者道。   “嗯……”神之子好不容易回过神,“天之者方才说什么?”   “神之子又再想些什么?”天者或有不满。   “只是近日总是听着母亲提起天者,吾内心才惊觉天者……”神之子想说什么又转了话题,“天者,母亲又说她意在四境一统,倒是让吾产生了怀疑,她的心思……真的在一统四境吗?还是其他。哈……很难猜……”   天者只道,“身在局中不自知吧。”这句话本来他是要放在心内,但不知为何听到神子说这些话,他便开口讲了出来。   “连天者也觉得吾……不能明了母亲的心思?”神之子这句的反问倒是更像陈述一个事实。   天者倒是只剩下了沉默。   “方才天者又说到了什么?”神之子问道。   “关于同杀戮碎岛联盟之事……”天者便一五一十将事情说了个分明。自然也做好了承受神之子不同寻常的愤怒和误解。   然而是出乎意外的安静。   “母亲……”是神之子长长的叹息,“等吾统一了四境,再接她回来也罢。”   天者一时的心情不知该怎样形容,神之子魔怔了,看来一页书说的没错,江宛陵果真妖女!   出了正殿,他又觉得此事不宜现在便同江宛陵说,虽则神之子今日未见反对,但……现在他性情趋于偏执,总归是麻烦。   “天者!”江宛陵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天者一惊,自己竟然会不觉。想必是方才心绪波动太过厉害,失去了武人的自觉。大忌!   “何事?”天者开口道。   江宛陵只道,“出门一趟,可有收获?”   “你又希望是什么收获?”天者淡淡道。   “如我所愿!”江宛陵道。   天者冷笑,“不知道是不是如你所愿。但拜你所赐,神子今日同意了此事。大大出乎吾的意料。”以至于吾都失去了警觉,果然你在死国留不得!   江宛陵只一笑,“我什么都没做?”   “因为什么都不需要你做。”天者不欲同她再说,只道,“内情,都在此信上,你过目后,自当了解。”   接过天者递来的书信,江宛陵自当不会错失机会。   原来便是如此么?哈!好玩好笑……   这数日可谓是天者最为忙碌的几日,他现在唯一要说服的自然还有死国的同盟佛狱,虽说彼此都有千万次想捅死对方,然而现在他还是希望在中原正道没死绝前,佛狱同死国还是亲切友好的关系。再说江宛陵去了杀戮碎岛未必能过的舒畅……算了,这也算是自我安慰罢了,但愿咒世主同吾一样的想法。   还有神子,没想到神子这次能主动放手,对于神子而言,一直以来,这孩子啥都不缺,或许,也正是如此。才让他错觉的以为,他得到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譬如,母亲的心。依照天者的猜测,现在的神子多半是陷入两难,大概便是相见不如不见,不见又怀念的怪圈。   ☆、一百二十七 尽日寻春不见春   九妖听到这个消息,急急忙忙往死国赶,她又料不到事情会变成如此地步,当然要找当事人问清楚。其实她自己倒是觉得江宛陵挺坎坷的,至少她已经是要准备嫁人两次了。算上这一次是第三次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苍因为治疗九妖的伤势已经错过了前次的大战,现在九妖提出要回返死国。他倒是有些想法却不好说出口,只道,“那九妖姑娘一路保重。”   “道士,我会回来找你的。我与江宛陵毕竟主仆一场,你知道做人呢,不可以无情无义……”九妖想了会儿,又忆起上次的事情,忽然闭口不言。   苍只道,“苍明白。”   “你明白?”九妖愣了下,随即面色大变,仿佛深藏已久的心事被人窥得,立刻道,“那……那我先走了。”   完了完了,我怎么这么蠢自露马脚!九妖在心里哀叹……   等她出现在末日神殿,却发现江宛陵正惬意的很,又不见一点忧思。她才觉得自己的一片担心全喂狗了,所以讲话时,没有一点好气,“江宛陵,你是不是致力于一定要把自己嫁出去!”   “为何一回来,火气便如此大。先坐,来,这里有茶,可以品……”江宛陵放下手里的书,侧靠在贵妃榻上。想要见她一面,看来消息传递的还算准确了。   “喝什么喝?我以为你是被人设计了,急急忙忙赶回来,结果呢?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你知道……道士……唉!”九妖嚷着,“道士啊,什么都知道了,是我自己露了马脚。”   “那你可以同他解释。”江宛陵又捡起手边的书卷。   “看!看什么看!什么书……”九妖见她看书入神,“《四魌略事》?这本书哪里来的?”   “哦,这本吗?”江宛陵一笑,“天者替吾找来的。”   “神之子会答应?”九妖又道。   江宛陵道,“我倒是在想,戢武王会不会嫌弃我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   “我听你在讲废话……”说罢,九妖忍不住大笑起来,“我在替戢武王担忧……”   “为何?”江宛陵不解。   九妖道,“你运气这么衰,会不会败了人家的国运。”   江宛陵仿佛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而后才回答道,“应该不会吧。”   “我可不能陪你去四魌界,我还要……”   “找道士。我知道。”   “这次不是开玩笑。”   “当然。”   “当真?”   “真的不能再真。”   九妖想了会儿,“江宛陵,想不到有一天你要去做王后啊。”   “我也没想到啊。”江宛陵一笑。   “可是我听说杀戮碎岛的女人地位卑贱……就算是王后,想来处境也是不妙的很。你有把握。”九妖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封锁。一朝尘尽光生,照破河山万朵。”江宛陵淡然吟出这首诗。   九妖看着她脸上是沉静的光彩,不觉放下心内的隐忧。只是静静的笑着,江宛陵啊江宛陵,你终于也要走一条自己的路,是你自己选的路吗?   “为何不是在苦境?又为何不是在死国?”这是九妖的疑问。   “因为……”因为什么呢?江宛陵想了会儿,又觉得这桩事情不便于同任何人讲,只要时日长了,任何痕迹都会再也找不见了。她想这是对彼此最好的安排。至于死国,大概还是因为神之子这个孩子吧。   “为什么不说下去?”九妖问道。   江宛陵一笑,“因为这个问题暂时无法说出口。但又觉得已经说了太多次,仿佛再说,也是徒劳。”   “是这样吗?”九妖疑惑道,“记得上次出手相救的那个人吧,至今你连提也不提,想来是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了。我这样说,对吗?江宛陵,你是在避开某人吗?”   江宛陵摇了摇头,“谈不上避开吧。日后总是有相见的机会。”   “那这个人是谁?”九妖总是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不是我之前猜测过的人。”   江宛陵点了点头。   “竟然不避讳……而又不说出来。”九妖不解,“我是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你这段时日和道士相处的如何?”江宛陵转了话题。   “啊……毫无进展。你知道他是个道士……唉,一言难尽,多少次机会再手,总是被人破坏。我现在都要怀疑,你的坏运气是不是都传给了我。你看你,嫁人没一次成功,但愿这次你能成功。”九妖嘟囔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成功啊。”   “不应该是有水滴石穿的精神吗?”江宛陵忍不住一笑。   “不许取笑我。”九妖啐了一口,“要我帮你去弄一幅戢武王的画像吗?也好知道将来的夫君是如何模样……”   “这个啊……我猜应该是英俊不凡。”江宛陵只道,“你这样说走就走,说来就来……天者还真是胸怀博大。”   “你不了解天者这个人……不,这个创造者的心情。”九妖仿佛很能领会天者的心意,“死国是他一手创造,其实他对我们这些下属,大概有一种类似父母对子女的孺慕之情。你看阿修罗的事情,他的处理手法,便能知道。”   江宛陵仿佛又知道了一个关于天者不为人知的侧面。听九妖在那里述说着死国的历史,她一边点头,一边在思考着以后的路该如何走。   “方才我说了那么多,你想到了什么?”九妖问道。   江宛陵垂下眼眸,“一时还无法理出头绪。”   “这次的事情,到底缘由何来?而且我从方才到现在都未见到神之子。”九妖关心的问道。   江宛陵道,“大概……是不敢来见我。”   九妖惊叹,“不敢?!此话怎讲?你……”九妖的样子啊,简直像是惊奇的不能再惊奇了,她几乎想不到有一天神之子会不敢来见江宛陵。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些事情啊,你不明白也无甚关系。不过你这么贸然回来,还是不妥。现在中原势力倾颓,你若再随着道士左右,恐怕会招来非议。不若你带着他返回道境。”江宛陵开口道,“想必他是不肯。但你告诉他,蓄积力量,等待合适的反攻时机。才是明智的选择,否则以卵击石,只会铸成大错。”   “你让我拉着他走避道境?!我是真的很想啊,可惜你知道道士一根筋啊,怎么可能同意。”九妖有些气馁,“江宛陵,你说的合适时机是什么时候?”   “是杀戮碎岛弃火宅佛狱不顾,是死国……走向内乱的时候。”她把这些对九妖说,也不知是何目的。   “你说什么?”九妖怔愣道。   江宛陵道,“四魌界的旧事迟早会爆发。想来,还漏掉了集境。都不是等闲之辈啊。这个时局可真是够乱的。你们回道境,等一个好时机吧。”   九妖想了会儿,“我会同他讲。”   江宛陵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她书案上搁着的书卷,皆是来自四魌界,或则她的了解还远远不够。她应当去一趟积米崖才对。那里会有很好的说故事的人。   再访积米崖,尚风悦风采依旧,枫岫主人却是不知所踪。   “只有我一个,不知道是否让楼主失望了。”尚风悦开口道。   江宛陵一笑,“确实有些失望。不指望从超然物外的诗意天城那里得到任何有用的帮助了。”   尚风悦不解。   “只是想了解四魌界更多的故事。”江宛陵说明来意。   尚风悦仍然是不解。   “楼主来意令吾莫名万分,又有了不好的联想。”尚风悦收拢折扇。   江宛陵笑道,“我还以为极道先生会十分欢迎在下的来访。”   “啊,这个自然十分欢迎。只是……咳咳,吾离开四魌界多年,也不知道多年前的旧掌故是否还能入得了楼主的耳。”尚风悦道。   “吾自当洗耳恭听。”江宛陵要做的准备也许还远远不止如此。   其实尚风悦这个人呢,虽然有些怪癖,但是风雅的很,说起话来不疾不徐,行事自有章法。   “楼主为何问道邪丸……这当是佛狱的东西。”话说到最后,尚风悦忍不住疑惑江宛陵的用意。   江宛陵只是一笑,“因为有人需要解法。而我想帮他。”   尚风悦点头道,“这个东西,佛狱自然有法可解。但也算是佛狱的秘辛,能掌握此项东西,看来与佛狱关系匪浅。”   “有什么线索吗?”江宛陵再道。   尚风悦将自己仅知的全都告诉了她,但他仍是不解她今日的作为。   “楼主的心事掩藏的很好。”尚风悦拨开折扇,“不知吾是否可为楼主分忧。”   “我也很想得到极道先生的帮助。但方才先生已经帮了我许多,我感激在心。我以为先生会将在下拒之门外……”江宛陵今日的立场不再如往日。   尚风悦则道,“交朋友交人品罢了。楼主会否总是想的太多了呢?事情想得复杂了,会错过它的妙处。”   “多谢先生的指点。在下先告辞了。”江宛陵站起身朝他行了一礼。   积米崖下的风光与山上又格外不同,这会儿月明星稀,人烟不见,只听着虫鸣声,偶有鸟鸣山涧。这个时候,她的心思又格外澄明,似乎帮助素还真是个愚蠢的命题,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便能度过重重难关。那到底为何方才自己要向尚风悦问起邪丸的解法呢?      ☆、番外五 一年零七月   重阳节刚过,节气寒凉。姆妈特地早早的关门闭户了,怕寒气袭来,伤了孩子。约摸酉时三刻,孩子精神倒是很好。姆妈又投了两块银碳到炉子里,拿起火钳拨弄了下炉火,炭火红通通。江宛陵倒是觉得有些热了,只孩子不肯睡,还在身上扭来扭去。   “大概是饿了……”姆妈说道。   江宛陵抚了抚孩子的后背,“才吃过呢 。这会儿又饿了?”   “孩子嘛,总是这样。还只是个奶娃儿呢。”姆妈笑道,手中还捻着线,准备缝一只虎头帽给孩子。   江宛陵看了看怀里的糯米团子,两只脸蛋都快要把眼睛挤得看不见了。叹了一口气,“鱼宝贝,荷仙子,青青水草两头隔,船儿船儿水中过……”正当她念着儿歌准备哄团子睡觉时,却响起了敲门声。下意识的搂好孩子,与姆妈对望了一眼都觉得有些奇怪。这个时候,村里的人应该都歇息了,谁会这么晚来打搅,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   姆妈示意她勿慌,起身去开门。   素还真记得同她分开应当是一年零七月了,今日才知她在此地,只一开门,屋内的热气扑面而来,还有她正坐在桌边……只是她怀里的那个……   江宛陵望见是他,两个人皆是一愣。倒是她怀里的小团子还笑的挺开心,小手还在她脸上拂来弄去,咯咯的笑声充斥在室内。   “这不是……”   “这是我的……”   两人异口同声。   江宛陵抱起孩子,素还真立刻走到她身边,只需要看一眼孩子的样子,他心里应当什么都明白了。   “是那个时候。”素还真轻声开口问道。   江宛陵觉得这个时候提这件事情不甚妥当,只道,“姆妈,替这位客人准备一间房。我与孩子先去睡了。”   素还真眸光凝视着小团子,“他才多大,你就忍心让我们分离?宛陵。”   “我这是为你好。”江宛陵道。   “吾从没听过让孩子和父亲分开是为父亲好。宛陵,你这样说,真让素某惊奇。”素还真说着,顺势搂住了她们娘俩。   江宛陵叹道,“姆妈还在这里……”   素还真却是一笑,“素某又未做什么。”   小团子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哎呀……搂着我妈妈做什么?胖胖的小手拍向素还真的手背。   素还真才知道江宛陵说是为他好,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三个人一张床,小团子自然是要睡在中间。素还真建议他应该睡摇篮,但是江宛陵说孩子一直是跟她睡,从未分离过。那就,好吧。   照顾孩子其实是很辛苦的事情,何况要照顾一个奶娃子,江宛陵累得先睡着了。素还真睁开眼,侧过身看着一边儿的团子,没想到这团子忽然也睁开了眼。就连睡觉的姿势也变了,头挨着他妈妈,脚却直接踏在他亲爹的脸颊边。这也就罢了,问题是,这个时候的孩子喜欢蹬腿。素还真的脸,简直像是中了面目全非脚……   轻轻捏住这肉团子的胖脚,谁知他却是奋力挣脱,并且极其不友好的嚎啕大哭起来。   “素还真!”被吵到瞌睡的人自然火气也是非常大。   素还真忙道,“可能孩子是饿了。”   “你捏他脚做什么?”江宛陵支起身看着他们父子。   素还真忙放开手,然后他儿子顺便给他一记漂亮的回旋踢,差点将他撸到床下。   高手过招往往成败在一瞬啊。   江宛陵抱起孩子,借着微弱的荧光,看见他脸颊有些红,“你脸怎么了?”   “房间里太热了吧。”素还真随口道。   江宛陵也没理他,准备下床去喂孩子。一手搂着孩子,一手拨开帷帐,将素还真一个留在床上。   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素还真想了会儿,伸手拉开帷帐,露出一丝缝隙。条案上烛光昏黄,只看得到她搂着孩子的背影,衣衫半褪,香肩微露。微微侧过来的脸被烛光映射在窗棂上,素还真望着这背影也不觉时间过得太快了些。直到她将衣衫拉起,转过身,还见他一脸愣神。   “素还真……”江宛陵又不知他在后面看了多长时间,“你个登徒子!”   “咳咳……”无言以对,欣然接受。   糯米团子吃饱了,自然会乖乖入睡。   江宛陵把孩子放到床上,素还真连忙捂住自己的脸侧到一边儿,父子之间足有一尺的距离。看来要享受天伦乐趣,还是需要一些技巧啊。   “宛陵,我想……”素还真才开口。   江宛陵只道,“累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但有些事只能今日做,到了明日……不合时宜啊。”素还真说着,才伸出手,就被他儿子的脚给踢了下来。干脆直接把脚搁到他老子的脸上,才让他觉得舒服。   素还真才推开这只胖脚,那只胖脚又上来了。在这父子一推一抬之间,时间倒是过得快啊。   第二日醒来时,江宛陵起身,发现他们父子的睡姿……太可怕了!为什么糯米团子整个身体都压到素还真脸上了……   江宛陵连忙将孩子抱了起来,倒是睡得还挺香,还以为会膈应到孩子,看来是自己担心太多了。   抱着孩子走到房门口,才拉开门,姆妈立刻走到房门口。一看,孩子正伏在她肩上睡的香甜。   “昨儿还好吧……”姆妈似乎意有所指,但又不好明问。   江宛陵笑道,“还好。”   “孩子,我来抱吧。”姆妈刚伸手把孩子接过来。江宛陵的脚还未跨出房门,就被人拦腰搂进了房里。   一旋身,素还真右手微抬关好了房门。   江宛陵还有些惊魂未定,“你做什么?”   “做本来昨日要做的事情……”说罢,将她抱起。 作者有话要说:  双十一的作业已经交了。   ☆、一百二十八 夜雨江湖梦亦寒   离开了积米崖,江宛陵的步履不紧不慢,其实她并不急着回转死国,反而倒是开始认真思考方才尚风悦同她提起的四魌界的轶事,里面有许多令她觉得好奇又难解的问题。火宅佛狱同杀戮碎岛以及慈光之塔这微妙又心惊的三国关系……争的是资源……只有诗意天城可脱离世外。然而就算这样,尚风悦还是跑了,跑来了苦境。摇了摇头,人生啊,好像每个人的想法都是那么千奇百怪,做到以己度人,还真的是那么困难!   “江宛陵!”迎面一声江宛陵。   抬起头望了过去,又是秦假仙。   “现在的苦境这么危险,你居然还可以跑来跑去?”江宛陵好奇道,“找我有什么事情?”   秦假仙白衣秀士打扮,应当十分文雅才是,但是他这个人一向搞怪,动作夸张,所以看上去总让人觉得极其不协调。   “是天大的事情……”秦假仙一蹦一颠的来到江宛陵面前,“幸好某人猜的准,知道你必然会来这里。我才好不容易截到你啊。”   江宛陵只道,“但我现在恐怕无暇分心处理它事。再说,我们立场有别,如果是帮忙的事情,恕我爱莫能助啊。”   “上次,你可不是这么说?”秦假仙羽扇一挥。   “上次啊,那是因为……咦,说起上次的事情,至今我也未见一页书来履行诺言。”江宛陵话题一转,看向秦假仙。   “咳咳……这件事,尚需时日。”秦假仙说着,“那个宛陵姑娘啊,听说啊……这个这个……”其实秦假仙就是想要把那件事情问出口,但是看了看眼前这个人,又怕若是不妥,会被人拍飞。   “这个那个,到底你要问什么?”江宛陵沉吟道,“秦假仙,谋定而后动,这句话我想你体会比我深。若是没想好,便不用来找我。再说,方才我已经讲明了,现在无暇他顾。不如,你还是找别人吧。”   说罢,她准备离开。   “唉!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看来我秦假仙要食言了。”秦假仙在她身后摇头叹息,“这么危险的事情,我老秦冒着风险来做。虽说我们交情不深,到底上次一同救援一页书。你也应该是顾念着这一点的情分吧。”   江宛陵听他这样说,忍不住笑道,“一杯粗茶的情分吗?”   “茶虽粗,亦可解渴。”秦假仙这张好嘴啊。   江宛陵笑着,点了点头,“那便说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又是受何人所托?”   秦假仙轻咳一声道,“是,枫岫主人。”   “哈,难怪不在积米崖。只是你现在啊,倒真的把自己当成跑腿的了。”江宛陵笑道,“那走吧。”   枫岫主人不在积米崖现身,却让秦假仙来此地找人,也不知是何想法。莫非还是跟那件事情有关?   等见了面,江宛陵见他一切如旧,不免叹道,“风韵不减,枫岫主人真如铁打一般的人物。久经风霜,仍然屹立不倒。不知这次寻我何事呢?”   “不要去杀戮碎岛。”枫岫开口无余话。   江宛陵一笑,“消息走的这么快?”   “不是你自己的传递的消息吗?九妖翼姬同谁在一起……很简单的问题。”枫岫道,“我料想你必会去积米崖寻我或者尚风悦,所以让秦假仙在那里等着。”   点了点头,“料想的一点也没错啊。”江宛陵笑道,“那你们做好了准备吧。”   枫岫看着她道,“当真到了要行这步的时候吗?我想还不至如此吧。你竟然比我还快一步……”   “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江宛陵笑了笑,又四处打量了这处的山洞,“这么简陋的地方,和以前的寒舍山房比起来,你倒是住的习惯。”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且问你,这当中又出了什么变数?”枫岫道,“寒烟翠姑娘……”   江宛陵去杀戮碎岛,自然寒烟翠同戢武王的婚事根本没成。想必死国天者对四魌界关注一定不少,不然何以掌握这桩情报。   “你很关心她们?”江宛陵用她们而不是她。   “有救命之恩,焉能置之不理。”枫岫说道。   江宛陵笑了笑,忽然一掌袭向枫岫。且看枫岫羽扇一挡,“这时候,你还有心情玩笑。”   “谁说这是玩笑。你欠我这掌,该还了吧。总是拖欠人情,不好。”江宛陵掌力一催,枫岫连退数步,嘴角流血。   “你走的你路,我走我的路。你若有办法,就用你的办法。我自用我自己的办法。两不相干。”   江宛陵说道,“你的救命之恩千万别指望我替你担待一二。所以,我去了杀戮碎岛,很可能就会把寒烟翠撵走,毕竟谁会乐意见着自己的情敌呀。”   枫岫擦掉嘴边的血迹,“方才你一掌还可再用力些,打死了算。”   江宛陵笑道,“你这是……在赌气吗?”   “是在赌你可以更胡闹一点。”枫岫放下手中的羽扇,从袖底摸索出一本书,递给她。   江宛陵接过来,看了看书名儿,“你关心的可真够多的……”说罢,忍俊不止。   “碎岛风俗由来已久,不过论及源头,却要问为何所有人都是由树而生。既然如此,又何必要有女人。”枫岫说道,“天地阴阳,难逃人伦秩序。”   “其实你们不懂。”江宛陵笑道。   枫岫看向她。   江宛陵又道,“未必生儿育女对女人来说便是好事……”说罢,摇头笑道,“这是碎岛国是,你我两个局外人居然在此地谈论这些,也罢。不管怎么说,这本书在下会收好。想必,会有人比我更需要啊。”   枫岫看她面上笑意不减,似乎不急不躁,一身轻松,戾气尽减。较之过往所见,又少了些萧索烟火气。   “之前的事情,不用再说说吗?”枫岫的意思自然是指她回到死国的事情。   江宛陵摇了摇头,“无甚可表。说与不说也无甚紧要。”   “总有目的吧。”枫岫又问道。   “目的啊,当然有啊。”江宛陵淡笑道,“只是还没想好罢了。”   “我怕你想好的时候已经晚了。”枫岫开口朝着她的背影说道。   这个枫岫,嘴上倒是不肯认输。江宛陵摇了摇头离开了山洞。秦假仙还站在外边儿,江宛陵抬头望月,今儿倒是难得的满月。   “秦假仙,我走了。”江宛陵同他打招呼。   秦假仙看她出来,连忙道,“你们是不是在计划……”   “咦,不可说,不可说。”江宛陵道,“秦假仙你真福星高照,什么时候你会死一回……”   “我呔……没事儿咒我干嘛。”秦假仙摇着扇子,“你死了,我都不会死。谁敢让我死,保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江宛陵似乎信以为真,“啊,那倒是真的。哈,再见。”说罢,闪身离开了。   秦假仙气咻咻的摇着扇子,感觉脖子后有凉风,立刻跳了两步,“鬼里鬼气的,先去找我的老小。”说罢,一溜烟儿,人不见了。   江宛陵回转末日神殿,月声替她捧来了喜服,说是让她试下。谁知,她道,今日晚了,明日再试。侧躺在床上,手里握着枫岫递给自己的那本书,这个书名,她每看一次都想笑,到最后直接把书扔到床边,大笑了起来。   “母亲……”是神子的声音。   江宛陵收敛了笑声,起身道,“洵美,怎么这么晚还未休息?”   “想来见见母亲。”神子说着便坐到了桌边。   江宛陵亦走到桌边坐了下来,“我很好。”   “成婚?是母亲所想的吗?”神之子接过江宛陵递来的茶盏,很认真的问道。   江宛陵随口道,“无可无不可。”   “我也可以成婚吗?”神之子问道。   江宛陵讶异的看着他,想了会儿道,“你有中意的人?”   神之子摇了摇头,拿眼望向她,一瞬不瞬。   “那便不能成婚。”江宛陵道,“所谓成婚……当然是要伴随着责任还有……”   “还有什么?”神之子追问道。   “还有彼此的感情。”江宛陵道,“这种事情讲究水到渠成……”   “譬如你和戢武王……”   “……”江宛陵想了会儿,“我们可以在日后来培养。”   “这样也可以吗?”神之子的问题似乎狠多。   江宛陵点头道,“应当也是可以的……”   “那母亲之前看的哪些话本里面可不是这么说的,却说都是一见钟情,或者是忤逆父母之命,私定终身……”神之子还要说下去,江宛陵立刻拦住他的话头。   “那不过是话本,不可当真。”江宛陵掩饰道,“你还不懂,等你懂了之后,就什么都懂了。现在太晚了,我还要休息……”   神之子难得和她平和相处,也不过是才问了几个问题,就被江宛陵赶了出来。他觉得或许这个问题,天者会给他一个很好的答复。身在大殿之内的天者有种不好的预感……   神之子降临大殿,天者立刻俯身行礼。   “天之者……吾有一个问题,关于成婚之事……”神之子才出口,天者就有一种想要倒地的冲动。   “为何神子忽然有此疑问?”   “方才母亲说婚事应当是水到渠成……但我认为她和戢武王并没有到这种的程度,却要举行婚礼。为什么她说的话和做的事如此矛盾?她在想什么?”   绕来绕去还是绕到了江宛陵身上。天者心内默默叹了一口气,只盼望着戢武王好快些发出婚帖,莫要再磨蹭了。   “神子有自己的答案吗?”天者将问题推了回去。   神之子垂下眼眸,“心口不一,母亲,她有事瞒骗我了。我要陪她一起去杀戮碎岛!”   天者差点滑倒,“这件事还是应该问她的意思。神子擅自行动,恐怕难逃责难。”   “这也是我很担心的事。不若,我化成儿时模样……”   天者心里一百个不愿意,甚至想破口大骂,但还是沉声道,“不若神子坐镇死国,吾可另派人随侍左右,回传消息。”   “我可以娶母亲吗?”   当!当!当!天者差点闭气厥了过去。   神之子看向天者,“不可以?”   “当然是不可以啊。”天者仰天长叹,“神子,吾想今日的话题到此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   天者:我要抡死作者,谁都不要挡着吾^   ☆、一百二十九 相思似海深   死国近日很是忙碌,筹备婚礼也算是百年未有。江宛陵提议,不如让夜神和月声趁此举行婚礼好了。天者表示,这个提议也不算过分。夜神和月声的表现也算是情理当中。男主角面无表情,女主角害羞不肯见人。   以致于江宛陵要开始自己收拾房间,挑挑捡捡了好些东西准备带到杀戮碎岛去。光是箱子大约也有五十抬差不多,其他的零碎不一而足。将衣架上的衣裳收拢扔到一边后,她又捡起地上摆好的书卷。有一本是她很熟悉的,那大概还是刚来此地时,她要练习大字时的字帖。很旧了,但是居然一直还在身边,没有遗失。江宛陵手里捻着这本字帖,一时不知在想些什么。   月声从外间走了进来,看她坐在一堆木箱当中,手里还在摩挲一个旧书卷,忍不住问道,“姑娘,你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江宛陵哑然一笑,抬头道,“没什么。”随即将字帖扔到一边儿。月声却是走上前将这本字帖拣了起来。   “难得你今日肯出房门了。”江宛陵又准备开玩笑。   月声忍不住羞涩道,“我想你身边大概还需要人照顾……”   “我自己照顾自己完全足够。不过你若是肯来帮忙,那就更好了。东西我已经基本都收罗整齐了……”环顾了整个房间一圈,好似也没遗落下什么。   来到了中原,自然也要按照中原的礼仪来行婚礼了。夜神没有家长,江宛陵便忝居正位。月声父母倒是双全,无界尊皇与鬼薄英同列正席。神之子将婚礼现场所有的布置全都走马观花了一遍,满处红锦彩绣,雕廊画栋,所有人脸上都是放松的神情。他硬要挤到江宛陵的身边,江宛陵侧过身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安静。而后又把眸光转向面前的新人。   神之子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江宛陵,好似还被某个问题困扰着。   死国难得如此热闹,虽然是清冷惯了的国度。但久居人界,多少也沾染了些凡间人情。江宛陵也忍不住饮了几杯,而后才借故离席。回到房间,她觉得脑袋有些晕,便脱了外衫挂在衣架上。转过屏风走到床边,抚着额头坐了下来,奇怪啊,不过是饮了几杯酒而已,居然会觉得越来越晕。   侧过身躺到床上,竟然觉得眼皮沉重的抬不起来。想要起身饮一杯水,勉强转过身,却见着床边站了一个人。恍恍惚惚也看不清人影,但这里是死国末日神殿,江宛陵倒不觉得是外人。才道,“有什么事吗?”   只见那人坐到了床边,这种熟悉的香味……江宛陵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勉力清醒,才道,“你啊……”   无奈的叹息,“要做什么呢?”随即又问了一句。   “在想要准备怎么做。”   江宛陵无奈浅笑,“我以为这当不是你行事的风格……”   “因为是你啊。”   江宛陵忽然沉默了,她还想说什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又说这样做简直太冒险了,再或者又该是你不该来……然而现在她真不知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我现在无法陪你走出去……”江宛陵只觉得头晕目眩,但她觉得应该给眼前这个人一个交待。   “还看得清我吗?”他问道。   江宛陵只是摇了摇头,大概是药力发作了。   他忽然站起身,有万千话语在嘴边,但不知道该说哪一句,到最后也只能是无声的沉默,甚至连一声叹息都没。   江宛陵中毒,五感俱失。出事的时候正是死国办着喜宴的时候……事情来的太突然,一时竟然查不出是何人所为。天者的第一反应便是婚事怎么办?   神之子竟然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随即又觉得这感觉来的太过怪异了。当务之急,应当是找解药才对。   只有江宛陵仿佛安之若素,不疾不徐,不动声色。月声与夜神成婚后,行事更显沉稳。每日陪在她身边,只可惜太安静了,江宛陵只能自说自话。因为她听不到别人说什么,又看不见别人在做什么。仿佛她被人隔离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只有自己的世界。   其实做这桩事情,又何必非要自己亲身前来呢?   江宛陵所能做的事,大概便是休憩。她在高台上摆了一张贵妃榻,不论何时,她似乎都能躺下睡着。时局么?她是懒得操心。她又听不到神之子同她说什么,也不肯让他来同自己的灵识讲话,倒是情愿一个人呆着。   “天者,以母亲现在的状况……婚事作废甚好。”神之子寻得机会同天者说道。   天者心内叹了一口气,“这是两国联姻,岂能儿戏。神子的心情吾亦领会。但断然不是这么处理。解药,吾亦有眉目。”   神之子这番话也同江宛陵提过,但她听不见。现在天者又不肯同意他的想法,而且还说解药之事有了眉目……到底是什么眉目?   江宛陵寻了一张帕子盖到脸上,又要睡。神之子走了过来,月声退到了一边儿。他过去握着她的手,江宛陵扭过脸,面上的帕子掉了下来,露出她的脸,“你做什么?”   “母亲,你感觉可还好?”神之子问道。   “我要睡……”说罢,抽出手,俯身要拣帕子。倒是被神子捷足先登,拾了起来。忍不住转过身走进房内。   “月声。”神子唤道。月声立刻从屋外走了进来。“她这样已是十日了,答非所问……你在一旁,她便是没有一句提到别的事吗?日日昏睡,怎生可好?又不肯以灵识见面……”   “一切都很好。也未曾发过脾气,也不曾问起过什么人。”月声说道,“神子,解药何时才能拿到。”   这个问题?神之子顿了顿,“天之者正在处理。”   月声点了点头,但是夜神同她说过,这件事情绝不简单。甚至,他还假设过,这桩事情,不排除里应外合。什么人可以堂而皇之的潜入末日神殿不被发觉,而且江宛陵武力不弱,怎会被人轻而易举下毒。这件事情疑点太多,太不寻常。天者心内应当有考量。   天之者是觉得应该有所考量,因为解药指向的地方是佛狱。这件事情似乎可以理解。但是天者明明都有咒世主提到过这桩婚事安排的原因。为何还要做这出?但这件事又不便透露给神子,以免引发更大的冲突。   佛狱啊佛狱,看来这会儿已经开始互相扯后腿了。   咒世主对于天者给出的解释,虽然有疑惑,不过他倒是好奇现在杀戮碎岛成了香饽饽,大家都想着同他联姻,再说寒烟翠堂堂王女,虽然有为佛狱牺牲的觉悟,但不是这般的牺牲。现在天者又走来说要解药……天知道什么解药,但是江宛陵中毒,那可真是一个字,好!   “天者方才的说法,令吾不耐……”佛狱虽然战力缺损,但也不是人人都可指手画脚,“吾认为互相尊重,才是我们双方合作的基础。”   天者面上不显,“这桩事吾倒是应该引以为戒,可以悄无声息进入末日神殿……看来咒世主也未拿出真正的诚意。”   现在大家互相猜疑,谈话自然充满了试探和不满。   “这桩婚事,死国势在必行?”咒世主直接问道。   天者觉得应当是势在必行,只道,“咒世主,相同的话吾不想再说第二遍。现在我们的宏图已经看得见,如果再这桩事情上无法达成一致,真令人遗憾。”   咒世主冷冷一笑,“非是吾不愿,却是死国只顾自己的利益了。置我佛狱于何地?”   天者又道,“那么,现在佛狱可以选择。”   “解药,吾会代为周旋。但,并非因为是吾佛狱所行这桩事。如此说的话,我该要向戢武王讨个说法。”咒世主说着,“天者智慧深沉,该当思考这桩事情会否有心人离间。”   “吾想,戢武王应当给了你答案。”天者说道,“我们的联盟还可维持多长时间呢?咒世主,这是吾最近经常思考的问题。”   天者最后一句话真令咒世主满心的不爽。   似乎到了此刻,佛狱和死国之间同盟关系的破裂,只差最后一根稻草了。   江宛陵在月声的帮助下,试了试喜服,据月声说非常合身,这套衣服还是依着碎岛的传统着装来裁制的,虽然保守拘束,但是穿在江宛陵身上丝毫不嫌呆板。反而多了些沉静和庄重。倒是江宛陵觉得这身衣服令她行动不便,而且腰部有些拘束感……   “不喜欢。”江宛陵开口。   月声对然知道她听不见,仍是说道,“但穿在你身上,却很好看。”   江宛陵又道,“腰部勒的太紧,害吾不能弯腰。裙摆又太大,走路容易绊倒,美则美矣,却不合实用。全是束缚……”   月声又是惊奇,莫非她能听见,于是她接过话,“这是杀戮碎岛的传统服装。入乡随俗也是无可厚非……”   “戢武王好细腰?”江宛陵道,“要饿死后宫三千吗?”   月声听她在哪里喃喃自语,不免笑道,“哪里有什么后宫三千,不是现在连个王后都没有吗?”   “这衣服还真是令人时时刻刻都得端着……”随即轻哼一声,“一件衣服,学问也是大了去。花瓶花瓶,也得盛装打扮。这样王上端在手上才会觉得相得益彰。”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我改了三次,其实最难的是两个人见面这里,虽然只有一小段,但是确实让我很费脑细胞。 写素还真当男主角,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我自己也写过其他男角色来做主角的,但是最不听话的就是素还真。有时候,我感觉我的笔力好像完全是被角色牵着走。 原本我计划的是让两人见面来谈下情说下爱……然而现在变成了女主角中毒……我只能呵呵了。 下章也不知道能不能见面?而且我也在考虑是不是要把文章的走向改一下,但是我结局都已经设定好了啊。 身为作者也是没办法了。到底要不要把江宛陵嫁到杀戮碎岛是个问题……   ☆、一百三十 一日心期千劫在   听她在那里说时时得端着,这句倒是可以理解。毕竟是一国王后,还是一个尊卑上下十分严谨的国度。想必要收敛的也不止是言语,恐怕日后的行动也当多方受到约束才是。月声走过去弯腰帮她牵了牵裙摆……   江宛陵坐了下来后,摸索着寻到了茶盏,方才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也觉得口渴的很。接着又说道,“这个腰身应当再改一下,否则啊……”   才说着话,夜神挑着帘子转了过来,“解药拿到了!”   月声连忙站起来道,“真的吗?”   夜神点了点头,立刻将药递给月声,有转过头看江宛陵坐在桌边,“这身衣服……”   月声一边调理药丸,一边说道,“方才她说腰身紧了,你现在又有什么意见?”   夜神摇了摇头,这个话题他哪里适合参与,“药效在三个时辰后才见效……你可让她睡会儿。”说罢,出了房间。   江宛陵才放下茶盏,月声又把药碗塞到她手上,总之这味药,月声觉得是很苦的,闻着便是觉得舌头都要发麻。   “这又是什么?”江宛陵问着,想了会儿,自己又听不到,干脆便喝了。   “为何感觉这么燥热……”江宛陵饮完药只觉得心头一阵火热不免开口说道,“莫非是解药?”   “应当是药效发作了吧。”月声道,想着她又听不见,便扶着她走到床边。将帷帐放下后,才出了门。   但是江宛陵哪里睡的着,总觉得有些心口燥热难当。她自己掀开帷帐,摸索着走到高台,凉风徐来,才觉得好受一点。最先恢复的倒是听觉……风声呼呼,有了听觉,她便觉得可当目力了。一纵身,跃了下来。感觉到丝丝凉意……现在是触觉了。咦,莫非是下雪了……又或者这种手感,轻盈……   倒真的是下雪了,盈盈的小颗粒,从天而落,絮絮若柳絮儿轻飞,窈渺渺兮魂兮不见。这才算平复了她方才的燥热,呵出一口热气,随着雪而飘飞消散。   困了多日,现在终于找回一些惬意,江宛陵才觉得听得见的声音都很美妙,就连乌鸦的叫声也显得动听了许多。雪越落越急,连枯枝都被压断……想必这样落一日,第二日早上,屋檐下该结了很多冰凌子了。   但论及这件事情的源头,江宛陵又觉得方才的心情全没了。那时候她还以为……好吧,暂时先别想这个人。可以不想,但是不可以不见吧。   山不过来我便过去。   冷风送荷香,这个季节啊,雪又下的这么大,应当会有莲花的香味吗?江宛陵嗅着这风中的莲香,朝前走去……她手里还拈着裙摆,出门太急,她当是忘了身上这件喜服。   差点一脚就要踩到前面的荷塘里去了……幸而被人搂住了腰肢……   素还真!   “第一眼看见素某。”素还真轻轻一笑,时间也是算得刚刚好。   江宛陵一时还没回过神。   素还真倒是说着,“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宛陵,素某出现的时间总归是刚刚好。你以为呢?”   她还愣愣的看着他,他却俯身过来。这个味道,很甜,但还带着一丝清苦的芳香……大约是残留的药味,这甜中带苦的滋味,真令人眷恋。   简直太过分了,江宛陵才反应过来,他却顺势将她发髻间的玉簪抽了出来,轻轻一转,便扔进了荷塘里……所有的发丝散了下来,这样才是漂亮。   细腰已被华服束,更添还有他的手,江宛陵觉得呼吸已经是十分困难的事情,“素……嗯嗯……”根本无有开口的机会。其实她不过是想说,总该让人换口气吧。   终于两个人一起倒进了荷塘,如此寒凉的日子里,雪还飘着,冰凉刺骨的湖水总归不好受吧。素还真这才罢手,江宛陵看着他,又不知该笑还是该骂。   “现在是不辞冰雪为我热吗?”江宛陵看着他说道。   素还真看她面上红晕还未完全褪去,水珠从脸颊滑过,也不知为何,他只觉得方才大概是还未够吧……这时候,他不想讲话,亦不想让她讲话。   湖水是真的凉透了,但是怀里搂着佳人,素还真又觉得这冷才刚刚应景而已。她的黑发全都漂浮在湖面上,就连裙摆也慢慢漂了上来。忽然,素还真揽着她,二人一同飘到了岸上。   素还真侧过脸,附在她耳旁,轻声道,“可知,食髓知味。”说罢,是轻轻的笑声传入她耳畔,“但素某又不忍心……唉,终归是太凉了。”   江宛陵唇色有些发白,转过眼望着他,“素还真,这是我的喜服。”   “哦,素某知道了。”素还真淡淡道,“但是还未授金钗钿合以固之,你看你的发丝都散了……”说罢,他抬手将她耳边的发绾到耳后。   “你带我去哪里?”江宛陵问道。   素还真道,“自然是处理这件喜服。”   仿佛刚才不过是这大雪纷飞时一渺惊鸿,静下来后,又一切皆不见,天地只是茫茫一片然,万籁俱寂不见雪泥飞鸿。只偶来筝音,搅扰这片孤寂寒冷……   方才应当不是在这处寒塘边才对,素还真是计算好了时间,但又忍不住朝前多行了几步。他说要处理这件喜服,又不知会是怎样处理。   江宛陵转过脸看向他,仿佛同有感应,他亦转过脸看向她。倒是江宛陵招架不住,垂下眼眸。素还真却只是淡淡一笑,纤腰不盈握,肌肤如凝脂……雪天拥佳人,心怀同一畅。   此刻言语仿似多余,唯有两心同知。江宛陵的心,似忐忑似犹疑又有几许的期望呢……这内中的情由,她便是想着,为何会不自觉跟着那一阵渺如烟海的莲香,将步子迈入素还真替她准备好的一切。她当初在心内提醒自己……许许多多,但竟然还是犯错。如果逃不开避不了,难道只能万端情绪皆由他。   思及此,江宛陵忽然扯住他,素还真停住身形,只道,“是冷吗?”   “不是,我只是……想起……”想起什么呢?江宛陵犹豫着,才道,“我只是想起……旧日的事情,心里还怕。”   “怕什么?”   “不知道。”是微不可闻的叹息声,但可知心内左右摇摆的挣扎。   她也只能回答不知道,不知道日后会怎样,不知道这样回报眼前人对不对……不知道明日又该如何,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但都抵不过眼前这个人啊!   素还真听她声音轻柔,眸光中是淡淡的光辉,彷如云后的月亮,清辉忧伤。   “是素某让你怕么?”   “是我自己。”说罢,她看向他,双眸中是欲说还休梦已阑的怅惘。   素还真只道,“素某也会怕自己。”   “会吗?”   “不会吗?”   说罢,他只看着她,淡淡一笑,“这样,你会不会好些。”他转过身揽住她,“宛陵,素某……”他仍是附在她耳边说着,什么样的话,他只能说给她一个人听。雪落簌簌,她只觉得耳旁的热气灼的她躲不开。   她若低头,他又不肯放过。   “素还真……”江宛陵转眼望着他,“不许再说。”   他也只答了一字,好。而后握起她的手,真的很凉,却是让他感觉握在手中十分舒服。   她被他牵着,风又大,灌进她的袖子里,扬起的广袖露出半截手臂,手腕上的金钏不停的来回晃动。冷风袭来,越发显得这截手臂莹白如玉,素还真回头见着又觉得不妥,只道,“落雪,这样不好。但又觉得十分的好呢……”说罢,也只是一笑,拦腰将她抱起,风雪这么大,还是之子于归吧。   他似乎真的快要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但在这之前,他会听到他自己想要已久的答案吧。天地这么大,他要带她去哪里呢?似乎去哪里都可以。但又觉得终归只有一途。   宛陵,我们去哪里呢?哪里又该是平和喜乐长相随……   ☆、一百三十一 还真与宛陵   落雪终有停的时候,白皑皑一片,山河俱不见。惟见眼前人。素还真拉着她走到镜边,要做什么呢?不过是他才说过的要授金钗钿,因为是定情之夕啊。   “素还真,你的手……是在抖吗?”江宛陵望着镜中的两人,轻声道。   素还真只轻声笑道,“是。”   “那你会弄疼我。”江宛陵抬手扶了扶那支金钗钿,素还真手中的动作却不停,他不过是想着该要美轮美奂而已。她的发丝细腻柔滑,绾在一起,仿若绿云。合已金钗钿固之,别样好看。   “你又说要处理这件喜服。”江宛陵眼波流转问道。素还真双手抚在她肩上,望着镜中人,只是静静的看着。那支金钗钿彷如是一个不真实的梦,然而梦已逼近眼前。他忽然垂下眼眸,只道,“宛陵,你这样真好看。”   江宛陵却是弯了弯唇角,“真的吗?”   “是。”他答道。   素还真忽然蹲下身,将她喜服的裙摆撕下来一片。江宛陵见他如此,不免有些许愣神,“素还真……”   他拿着这片嫣红的锦缎走到桌边,拈过湖笔,仿佛不需要任何的思考,提笔而就。江宛陵转过身,看他在那里也不知道写什么。没一会儿,他仿佛已然写好。抬起身,朝她招手,示意她过来。   江宛陵依言走到他身边,他又拉着她坐了下来,将那段红锦放在她面前,而后一字一句的念道,“素氏还真并江氏宛陵今日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此日瑞雪新生,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红锦,载明鸳谱。”   他在她耳边将婚书念着,声音清明,不曾停顿,彷如一气呵成。瓜瓞绵绵……哈,她回过头望着他,他亦看着她,白头之约,书向红锦。原来你便这样处理这件喜服啊。   “岂不是还要我来画押吗?”她忽然笑着说道,随即拈起笔,不过她方才那样看他,他一时猝不及防,俯身吻了过去。害得她用错了笔,好好的婚书上竟然无端添了一竖。   “无事。”素还真握住她运笔的手,只道,“你素日说兰花好活。便在此上添一丛兰花吧。兰花不择天时地利,尔昌尔炽。光风浮碧涧,无人采,含薰惟我知。”   说罢,他的手握着江宛陵的手,原先不过是错了一笔,今日他又将这错的一笔导回了正途。同心之言,其嗅加兰。他运笔不拘常法,又不喜欢总是添墨,所以浓淡之间调适的合理,不见偏废。犹如他所说,光风浮碧间,幽兰丛生,其香只怡一人。   “为何不书莲花?”江宛陵问道。他看向她,也只一笑,“为何一定要书莲花……此间已有莲花啊。”   他握着她的手,一同落下素还真与江宛陵六个字。   桌前烛光掩映,婚书已成。墨色染就红锦,约定已谱……数行楷书,清晰明了,字意明了,心也明了。   江宛陵素手拂过这抹红锦……   “在想什么?”素还真问道。   “为何总是问我在想什么?”   “因为怕……”   “但你方才又不怕。”   “因为怕,又觉得不必怕。”   “现在呢?”   “现在么……”素还真沉默了一刻,她发间的香气搅扰着他快把答案呼之欲出,“还是怕。”   江宛陵只是浅笑,“我与它同在,你又怕什么。”   素还真揽住她的肩,“正因为如此,才会怕。素还真的怕……可能就是真的怕了。但越是怕,又越是想着要。矛盾,是因为总怕亏欠,又怕无法两全。还怕,终归大梦一场,不若烟云过眼尔。”   “方才你写字时,又不见你手抖……”江宛陵只看着红锦,素手抚过每一字,宜家宜室,瓜瓞绵绵,尔昌尔炽……素还真和江宛陵。   “已在心内默写万遍,又何须在此时犹疑后退。那不是素某的风格。”素还真捉住她的手,“反倒是今日的你,问题又格外的多。总是让素某回答一个又一个问题。问题仿佛永远都有,而素某的答案,万变不离其宗。”   “有吗?”江宛陵笑道,“因为你总会给出答案,又何必在乎是否问的多。”   素还真一笑,“那不如换素某来问吧。”   江宛陵偏过头看向他……   素还真只得说道,“好吧。我不问。”   江宛陵才一笑,“你当也可问。”   “便是问,我们何时安寝。”素还真问道,目光真诚,不见半点玩笑。倒是闹了江宛陵一个大红脸。   “雪夜景致虽好,可吾却无半分留恋,亦不想与你在此秉烛夜谈啊。宛陵,素某的心,你可明白了。”素还真总有这种的本事,说起俏皮话来一套又一套。江宛陵又哪里是他的对手……   红烛昏罗帐,此时此夜情。   素还真看着她,“素某记得说过要帮你处理这件喜服。”   江宛陵觉得他此刻说这句话,让她有些不好的预感。   “你看,这样处理,可好。”素还真望着她,一手掀开裙摆,嘶啦一声……红裙落地,还真是很好的处理方式。   她都来不及讲话,便被他俯身而来。   “素还真啊……”江宛陵轻声的呢喃,仿佛都已被他吞入口中。这种感觉仿佛是惊天狂浪袭来,容不下一丝丝犹疑,只有彻底的沉沦甘心称臣。   耳边仿佛听得到声音,仿佛又听不到,迷蒙睁开眼是他的脸,偶有红帐飘落,袅袅娜娜,似真似幻,分也分不清。又像是跌入深潭之中,呼吸不能,求救不能,浮浮沉沉,抓也抓不住……逃也逃不开。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她闭着眼,两颊通红,嘴唇上仿佛灼了胭脂,红润可爱。仿佛在等人撷取第一抹的胭脂甜味儿。但大约是累到了,青丝逶迤在床头,玉臂压在锦被上,不觉春光好。素还真侧躺,支着头,看着她的睡颜。又抬眼望向窗棂,青蓝色的光仿佛就要突破窗纸……赶在第一抹的晨光之前驱散这满室的旖旎风光。   拂过她的脸颊,他轻声道,“宛陵……记取此回花下一低头。”   知道他醒着,她又不敢睁眼。瞧着她睫毛颤动,素还真忍不住笑着,只低头柔声道,“可还好呢……”   嗔怪他明知故问,忽然单手蒙住眼……   “厚地高天,侧身颇觉平生左,小斋如舸,自许回旋可。聊复浮生,得此须臾我。乾坤大,霜林独坐,红叶纷纷堕。”素还真在她耳边吟道,“宛陵,素某的心同你一样,但又别样不同啊。” 作者有话要说:  素还真:此后诸事交由素某处理。 所以,正文到此全部完结了。   ☆、正文后记   素还真说诸事交给他处理,自然有他处理的办法。   作者再写也只是画蛇添足。诚然还有许多未交代之事。写或不写,在这篇同人文的平行世界里,自然会继续演绎。非是作者不写,只是此间已无再写的必要。   若依照素还真的办法,自然该是一切皆可两全。所以诸事交给他自己处理会比较妥当了。   若是依照作者的写法,……一切尽在不言中。   停在这里,就很好了。否则,我担心他们来找我麻烦……再说凡事不可道尽,留有余地吧。   剩下的可能都是番外篇了……看也可,不看也可。   终于作者突破自己一贯悲剧的结尾了。撒花撒花。   也感谢诸位道友一路相陪哒。 ┏-┓ ┏-┓ ┃ ┃ ┃ ┃ ╭︿︿╮ ┃ `~⺌~` ┃ ( 书香 ) ┃ ▂▂ ▂ ┃.o○╰﹀﹀╯ ┃≡ o≡┃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南有乔木不可修思】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